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御夫手册》 作者:醉酒香 作品相关 请假一天,明天补齐~~ 今天小酒出了点儿事儿,一个字也码不出,也因此反省自己这阵子的混乱,早该好好存稿的……对不起大家,今天先不更新了,明天双更补齐,小酒同时向大家保证,从明天开始,除非天灾**,小酒再不断更。 《侦情档案》和小醉的啰嗦 1、刑侦文《侦情档案》,你看过没? 一个是主攻犯罪心理学的海归美女,一个是刚直不阿的睿智刑警 这样的组合在重重悬案面前,将会有着怎样的碰撞? 联手查案的他们,发掘他人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东西,是最难侦破的。 那,就是人心。~~~~~~~~~~~~~~~~~~~~~~~~~~~ [1723885,《侦情档案》] 2、俺的啰嗦:惊见收藏和推荐都达到了加更标准,某醉又兴奋又忐忑——兴奋自不必说,忐忑的是,加更还米准备好……但某醉不能食言而肥,下周一三更补齐,好不?要是想看看某醉一天到底能码多少字,再继续砸票砸收藏吧~~嘿嘿 12月——1月打赏名单 学着偶像的样子列个打赏名单(含一月PK票),感谢各位筒子的支持,这都是小醉在后台看到的,不一定完整,但不论是提到的,还是没提到的,只要来看过小醉的,俺都记得,都感激╭(╯3╰)╮ 起点ID——起点币 反求诸己——17998 Tashidelek——5000 消失の流年——5000 意千重——4988 鬼徒的马甲——2088 大公主,瑶瑶——2000 舞小妹——2000 红粉小小狐狸、——1900 九十九重楼——1600 香香粉嫩嫩、——1600 氵声——1300 芙蓉女侠2009——1099 无名指的束缚——1098 王子拖地——1088 白雪攻主——1000 莫伊莱123——999 偶在上面——698 孤独与寂寞共存——600 幸福的宠物猪——588 月歌唱晚——588 o十三燕o——500 梧桐花谢——399 奈落妖——298 o南有嘉木o——199 孟德纲——100 好玩不过嫂子——100 稍晚更新和友情推书 对不起各位,小醉今天有事儿,大概晚9点左右更新,有空的筒子要不要去看看意千重的新书《[1911369,《国色芳华》]》?意大出品,必属精品,吼吼 还有几本朋友的书,推理古言耽美玄幻要啥有啥: [1723885,《侦情档案》]灵异推理 [1760814,《名福妻实》]古代言情 [1818445,《心的涟漪》]纯爱耽美 [1877671,《月女帝》]玄幻奇幻 1、[1723885,《侦情档案》] 一个是主攻犯罪心理学的海归美女,一个是刚直不阿的睿智刑警 这样的组合在重重悬案面前,将会有着怎样的碰撞? 联手查案的他们,发掘他人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东西,是最难侦破的。 那,就是人心。 2、[1760814,《名福妻实》] 挑夫婿看的是眼光, 过日子却也要经营。 谁不盼夫荣妻娇贵, 家和万事兴! 3、[1818445,《心的涟漪》] 明知道他是直男,就不该靠过去,但是,他的外表实在是叶林最喜欢的类型。 本想只是安慰一下既脆弱又任性的他,却不想一个无意,就让他闯入了自己的心中…… 即使如此,问题是,那个人仍是个男孩,而且,并不知道他的性向,只是把他当做好欺负的“大叔”而已…… 4、[1877671,《月女帝》] 相貌丑陋又如何? 不知道什么叫明珠蒙尘吗?终有一日,月明星灿,洗净铅尘。 乞丐出身又如何? 不知道什么叫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吗?终有一天,罗裙之下,帝皇城! 当千帆过尽,你是否依然站在落花的尽头,对我温和的微笑,一如当初…… 2月份打赏名单 多谢大家的订阅、打赏、粉红、投票、书评…… 小醉拜谢╭(╯3╰)╮ 作者后台有打赏名单,小醉照例贴出来,一一表示感谢~~~ 投粉红和评价票、更新票的筒子,这里虽然没有登陆出来,俺也都记在心里呐,超级大么么~~~ 起点ID——本月打赏起点币 九十九重楼——2186 花开三国——1888 意千重——999 一文钱员外——999 o南有嘉木o——687 莫伊莱123——588 梧桐花谢——200 园园——200 孟德纲——199 奈落妖——198 让你知道我爱你——198 蜜罐子1980——100 书友091127163949684——100 懒惰的云飞雪——100 Catherineguo——100 偶在上面——100 瞳桓——99 月歌唱晚——99 提剑的游侠——99 雨滴的节拍——99 PS:关于书评区 书评区是书友们交流的地方,难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管是理性的还是不理性的……有时候,被说得狠了,小醉会不自觉的洒几颗金豆子……好在有很多懂我的读者站出来说话——你们知道吗,只要看看你们写下的内容,小醉就感动得不得了,你们把书里的人物和感情理解得那样的透彻,简直就是我的知音啊…… 谢谢,真的非常非常感谢……认识了你们,是我写这本书最大的收获,小醉会努力加油,为了懂我的知音,认认真真的尽最大努力把这曲子弹奏好。 再说一声谢谢,还要说一声我爱你们,抱抱~~ 《盛世云歌》 朋友嘉沐的书[1912783,《盛世云歌》] 关键字:穿越、权谋、腹黑 作品简介: 穿越荒野,身份成谜; 白手起家,经商还情。 她只想以自己的拼搏,赢得一处安身, 谁想波涛暗涌,命运已天定! 既然要博弈,那便以天下为棋局! 待繁华飒沓,盛世倾尽, 看谁是谁的子! 《保持缄默》和“小醉的啰嗦” 小醉的朋友伊殴斯是留学海外的相关专业硕士研究生,虽然在女生网是新新面孔,却早有从前的刑侦文签下了出版合同,很快就要付印上市。 喜欢刑侦文的童鞋一定要去看看她的新书[1958916,《保持缄默》],现在正是新书期,需要大家的支持,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票票,求鞭打和蹂躏哦(最后这句是我自己加的,咳咳,一定要保密,别让她看见……) 简介: 协议: 甲方:犯罪心理学教授秦苍 乙方:女警新鲜人唐果 协议内容:从即日起,甲方承诺协助乙方破案,实现其成为优秀刑警的职业理想,乙方在甲方兑现承诺后,不再打扰其清净生活。 附注:本协议最终解释权归乙方所有。 PS:小醉的啰嗦 今天是《御夫手册》V章节的最后一章,明天开始发免费的番外,请大家继续支持小醉,3Q~ 说实话,这本书写到现在,实在有太多遗憾,难得的是筒子们的包容和不离不弃,才让小醉支持到现在。3Q,亲亲,抱抱,给各位揉肩搓背…… 小醉正在鼓捣新书,新书其实已经鼓捣很久了,修了又修,改了又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定型,小醉就是希望能提前做好准备,把遗憾降到最低,这样,才对得起一直支持我的你们,对得起费心帮我安排各类推荐的编编大人,对得起自己。 不多说啦,某醉继续努力去,狂奔…… 番外 【番外之】暖阳的抉择——莫伊莱 莫伊莱童鞋是留英硕士,主攻犯罪心理学,她正在更新的小说[1723885,《侦情档案》]已经快六十万字啦,据说,书里的案件基本上都是真实案例……要不要去看看专业人士的刑侦文?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亲耐滴小莫筒子还帮俺写了篇番外,五千多字啊,贴出来与姐妹们共赏~ ——*——*—— 臧国与大兴两国军队于海澜城外驻扎已有月余,期间曾有过多次军士交锋,大兴一方有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大将军墨铭指挥着,加上暖荣的全力配合,全军士气极高,近一个月当中几次正面交战,虽有死伤,但并不严重,而臧国那一边,沈柯的诡计多端众人早有见识,由他做统帅,谋略出众,也硬是让原本地利、人和皆处于劣势的臧国大军顶住了对方的强大攻势,一直顽抗而又不显败势。 虽说如此,天长日久的这么耗下去,众人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焦灼。 暖阳身为一介女流,虽然得到了夫君和兄长的首肯,允许她一同前来,但两个对她极其爱护的男人也还是唯恐刀剑无眼,万一暖阳现在那一身三脚猫的功夫无法自保,到时候受到了什么伤害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但凡有两军交战之时,便留她在营地里等候,不许她跟随同去。 墨铭和暖荣虽然是出于保护之心,但暖阳却并未因此而受益,虽然她也明白以自己的胆识,全然不能同昔日真正的海澜公主相比,真若是跟着墨铭到战场去,见了那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恐怕也只是空受许多刺激,完全无益,只是每每自己被留在营区,独自一人等待消息的时候,那种煎熬也同样不好过。 说是在后方等消息,实际上暖阳从来不希望有消息传来,经过这一个月的生活,她算是把从前经常听到的那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理解了一个通通透透。想想也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上阵杀敌,如若平安,自然会凯旋而归,若是未见其人,倒是回来了一个报信的,恐怕人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在两军相接的第一天,隔着远远的距离,暖阳瞧见了沈柯,虽然自己要用望远镜才能看清楚他的脸庞,但是当二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暖阳心里知道,沈柯看见了自己,而且,看的专注。 时隔一个月,她依然清晰的记得沈柯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涩。 之后按兵不动的几日里,每晚墨铭都会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才肯睡,他什么都没说,暖阳却明白,他在害怕。 有些事情,总是会在人的心里划出伤口,就如同当初墨铭为了和湘湘那个可笑的约定而对原本的海澜公主所做的那样。 有些人,即便离开了,造成的伤害结了痂,却不会就此消失,就好像湘湘和沈柯那样。 所以就像暖阳偶尔想起墨铭当初因为执念而答应了湘湘的约定,最终导致了海浪公主的香消玉殒时依然会忍不住唏嘘上一下一样,她也很清楚,墨铭心里其实也还是会有不安,毕竟他之前对自己或者说对海澜公主做的那些事情曾经给两个人直接造成过巨大的影响,而自己又曾经为沈柯而心动,所以再见沈柯,墨铭便又被勾起了心中的歉疚和不安。 因为心中了然,每次墨铭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候,即便浅眠的自己已经被惊醒,暖阳也总是继续闭眼假寐,转过身,偎进墨铭怀里,就好像是梦里自然而然的举动一样,而这一招对于墨铭也同样非常受用,这个结论从他心满意足的嘘气声就可以听出端倪。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随着伤亡人数的增加,交战双方鸣金休兵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 那日在营中休整,性急的墨炎连续几日窝在帐里,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一见墨铭和暖阳来看望,忍不住抱怨:“大哥,我们这么空耗着,到何时才是个尽头啊?为什么不干脆一鼓作气,打臧国一个落花流水?再这么避而不战的耗下去,好好的人都要呆出一身懒骨头了!难不成,你还怕了那沈柯?” “你这混小子就只会说些混话!”墨铭了解自家兄弟的个性,也不和他认真。 “那好,我不说混话,那你也给我个明白,咱们现在这样和沈柯胶着,到底是为了个啥?”墨炎看到兄长完全是一副对待孩童的口气,忍不住有点动气,又为了不让人有借口说他就是个孩子,硬是忍了下来,绷着小脸严肃的问。 墨铭笑而不语,倒是墨霖眼看着墨炎的耐心就要告罄,好心的替墨铭做解答:“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以退为进。” “你们能说的具体一点么?别总拿兵法上头那些话来绕我!”墨炎不领情,眼睛一瞪:“就直接说怎么做就好了!” “还说你不是个孩子?”三兄弟在一起谈论行军打仗的事情,暖阳坐在一旁原本没打算插嘴,现在看着墨炎竟然这么驽钝,也忍不住开口逗他:“你见过谁家大人的领悟力这么低的?” “那好,大嫂领悟力高,那我就向大嫂讨教讨教喽!”墨炎反将暖阳一军。 暖阳倒没被他难住,开口答道:“所谓以退为进,也就是以守为攻。臧国的军队和我们相比较,我们的最大的优势就是占着地利,从大兴调兵也好,从海澜调运粮草也好,我们绝对不用担心没有后援,但是臧国就不同,他们补给粮草要大老远的调过来,劳民伤财,所以不适合打那种耗时间的持久战。” “大嫂高见!”墨霖对暖阳竖起大拇指,转头不忘调侃墨铭一句:“不知是不是得了大哥调教的缘故?” 暖阳刚一瞪眼,墨铭已经识时务的开口了:“你大嫂天资聪颖,哪轮到我一介武夫来调教。” 一句话,暖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不过她也因为墨霖墨炎的窃笑而羞红了脸。 “言归正传,”墨铭笑过之后,一本正经的把话题拉回到正经事上:“我的计划的确是靠按兵不动来损耗臧国的粮草,这样每多耗一天,我们的胜算就多一分。” “大哥这个计策甚好,只是沈柯如此狡猾,又怎么会看不出咱们的意图呢?”墨霖还是颇有些担忧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以臧国的情况,速战速决是最有利的一个方式,那么他现在也同我们一样按兵不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种可能,”墨铭竖起两根手指:“其一,他想要趁我们麻痹大意之时,发起突袭,一举攻下海澜城。” “那么其二呢?”墨炎急忙问。 墨铭不语,只是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一旁的暖意阳。 墨霖一愣,随即会意过来。 前些日子两军交战的时候,沈柯每一战都必然回到阵前,虽然小规模的交战双方统帅无须上阵,但他依旧次次不落,并且每次策马利于阵前,沈柯的眼睛总是不住的朝大兴这一方看过来,像是在寻找什么。 “看来这个沈柯,也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墨霖由衷的感慨,不过他发现此话一出,墨铭脸色立刻黯了下去,又连忙补充一句:“可是无论怎样,他的奸佞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救药了。” 暖阳不傻,听到墨铭和墨霖的对话,心底也已经明镜似的,要说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以沈柯的身份,他身边怎么会缺少女人,暖阳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在心底,一种女性独有的虚荣感也油然而生。 “那我们……”墨炎还小,对两个兄长的话不甚明白,他只想知道一个明确答复。 “尽管其变,即便不出战,也切不可掉以轻心!”墨铭胸有成竹的说:“沈柯不会一直这么拖着,想必几日内,就会有消息传来。” 果不出墨铭所料,三日后,臧国派人送来了一封密函。 墨铭将密函看完,脸色一进如罩千年寒冰,他一掌拍在案上,深厚的内力差点把那红木案震了个粉碎。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大兴宁愿用血战来保护海澜城,只要我墨铭活着,他就永远别想达成心愿!” 臧国来使战战兢兢的离开大营,暖阳才有机会把被墨铭握成一团的密函展开来瞧一瞧,看过之后,她也终于知道一向沉稳的墨铭为什么会大动肝火了。 原来沈柯要他把暖阳作为筹码送去臧国军中,臧国便即刻撤军,永不进犯海澜城。 又过几日,臧国方面再无消息,所有人心中都在揣测,沈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是夜,墨铭去与墨霖议事未归,暖阳百无聊赖的呆在帐中借着灯烛看话本,正看的入迷,忽觉眼前光线大增,差异的抬头,却见一个面生的小厮正掌着灯,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暖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认的。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七殿下?”暖阳坐直身子,拉开与对方的距离,语带讽刺的笑问:“或者,我该叫你太子殿下么?” 那小厮哈哈大笑,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沈柯那张俊逸的脸孔:“我的暖阳果然对我了解极深,怎样都可以认出我来。至于我为什么来这里,我只能说,你不就我,我只好来就你了!” 暖阳轻笑,故意曲解沈柯的意思:“我想太子殿下可能还没有搞清状况,现在你身在大兴军营中,能否自救,都还是未知吧!” “此言差矣,暖阳实在是有些看扁我了,”沈柯说的一脸委屈,眼中却精光外露:“即便是在大兴军中,如果我挟持了主将夫人,那么以你所见,那些人是否敢上前伤我分毫?” “太子殿下还是不要绕弯子了,有话不妨直说。”暖阳收起笑意,绷紧脸庞。 “我要你跟我回臧国,之前求你去做王子妃你不愿意,那么现在太子妃的位子,不知暖阳是否有意?”沈柯脸上笑的轻松,面颊的肌肉却分明僵硬着,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太子殿下说笑了,刚刚你也说暖阳是大兴国的将军夫人,所以请恕暖阳福薄,做不了那臧国的太子妃。”暖阳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用刚刚沈柯自己的话堵了回去。 “那若我抢掳你回去呢?”沈柯似在说笑,却有欺身向前之意。 暖阳冷然:“太子若执意如此,我也只好咬舌自尽,以死明志。” 沈柯的动作因为暖阳的这一句话瞬间僵住了,包括他脸上的笑容。 “为什么?”他不甘心的问,眼里多了一抹伤痛:“给我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因为爱。”想起墨铭,暖阳的眼中满是柔情:“因为我爱他。” “他哪里好过我?”沈柯此刻已经放下了狂傲和身为臧国太子的尊贵身段,变成了一个求爱不得的普通男人,他只想知道,自己这么执着的追求,为什么却无法换来心仪之人的芳心。 “因为他能够给我你给不了的东西。” “一派胡言!”这句话似乎刺痛了沈柯的自尊心:“我身为臧国太子,将来登基便是臧国的王,难不成堂堂臧国之王,却不如一个大兴国的将军么?我倒要听听看,墨铭到底能给你什么,却是我沈柯给不了你的!” “全然的爱。” 沈柯一愣:“你还是觉得我对你只是不甘?” 暖阳摇头:“我相信你的心意,只是,你没有搞懂什么才是全然的爱。” 沈柯困惑的看着暖阳,一言不发。 暖阳见他这副模样,索性和他说个明白:“沈柯,我承认,曾经我真的对你动过心,虽然那个时候你叫季平。” 沈柯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然而暖阳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浇熄了它。 “或许,比起墨铭,你对女人更有诱惑力,更懂风情,更知道怎么去打动人心,这些很诱人,我承认,只不过,你算计太多,让你的感情变得不纯粹了,如果一份感情里,加入了太多的自我,那么,它就不是全然的爱。” “我不懂……”沈柯迷惑了,他看着面前的暖阳,觉得既熟悉,又陌生,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小脸上,多了从前没有的笃定。 “想想最初吧,”暖阳平静而有耐心的说:“想想你对我的追求,或者说你表达爱意的方式,设计绑架、对青儿下毒,软禁我母后,要挟我哥哥,你总是试图抓住我的软肋,让我无路可走,逼迫我只有选择和你在一起。” “那是因为我爱你呀!” “你还是不懂,”暖阳摇摇头,叹了口气:“以爱的名义逼迫,也仍旧是逼迫,真的爱一个人,并不是要不择手段的强迫对方选择自己。” “我确实不懂,”沈柯苦涩的伸手去拉暖阳:“你分明对我有意,那么,我用些手段,又怎么能算作逼迫?” “因为你从来不给我犹豫的机会,也不给我选择的空间。”暖阳抽回自己的手:“你的爱太过专制,太过咄咄逼人,太让人喘不过起来。当一份感情里被掺入了强迫的味道,那一切就都变了。” “那墨铭呢?他又好在哪里?让你如此死心塌地!”沈柯握紧拳头。 “记得那一次,你软禁了我母后,要挟我做你的王子妃么?”暖阳问。 沈柯点点头:“而你选择了留在墨铭身边。” “你只知道结局,却不知道过程,”暖阳的眼神变得柔软:“墨铭他早就看出我对你动了心,所以,他当时是有心要成全我的。” 沈柯闻言,浑身仿佛石化了一样,盯着暖阳却说不出话来。 “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做最幸福的选择,没有强迫,没有压力,这就是墨铭,”想起墨铭,暖阳心里感到一阵阵的热流:“所以,墨铭从来都不是你的障碍,相反,是你自己一步步的向我证明,当初的悸动是多么的不明智,并且衬托出了墨铭的宽厚。” 沈柯静默了良久,突然大笑起来:“暖阳,你让我无话可说,既然你选择了墨铭,那么,就随你吧!”语毕便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 走到帐外,沈柯顿住脚步,侧过头去对着寂静的黑暗说:“究竟是我该谢你给了我机会,还是你该谢我让你听了那么多?”说罢飞身离去,顷刻不见踪影。 沈柯的身影消失后,墨铭从帐边阴影里,他看着沈柯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人都走远了,你还在外面傻站着看什么呢?” 墨铭一惊,刚刚失神让他竟然没有听到暖阳走出帐外的声音,转过身来,暖阳已走到他身前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墨铭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刚刚暖阳的那一番话,莫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外面才故意那么说的? 看出墨铭的心思,暖阳好气又好笑的伸手点他额头:“大傻瓜,刚刚沈柯离开前在帐前喊了那一嗓子我才知道你在外头的!” “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墨铭激动的抱住暖阳。 “好话不说二遍!” “暖阳,”墨铭认真的看着暖阳的眼睛,眼中有一点点困惑:“你说的都是真的么?是我曾经想把你推向沈柯,才让你决定留下来的?我不阻拦你离开,反而让你选择爱我?” “你这个大木头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是站在原地张开双臂一动不动的等着罢了!”暖阳撒娇:“是我昏了头才自己撞上来的!” 墨铭心头一动,突然打横抱起暖阳:“我这个人死心眼儿,一旦抱住了,这辈子就都不会放手了!” 翌日,臧国忽然传来撤军的消息,让大兴众人皆大吃一惊,唯有墨铭和暖阳心中了然。 至此之后,大兴与臧国相安无事。 又过三年,臧国皇帝驾崩,太子沈柯继位,新王登基之后发布圣谕,在墨铭担任护国将军期间,若其能做到不另娶,不纳妾,不设通房,与海澜公主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则臧国永不侵犯海澜城。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好吧,是本性难移!暖阳想,终于不再威胁自己了,沈柯这个家伙扔不放过最后一个机会去威胁墨铭。 不过这样的威胁,我喜欢! 海澜公主番外(一)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海澜公主番外(一) 题记:跟着太子哥哥去军营之前,我的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严格来讲,就算是去军营之初,也是无比惬意的——在自由自在的地方做喜欢的事儿,没人约束我的自由,更没人在我耳边啰嗦……更重要的是,那里还有让我喜欢的人。 ~~~~~~~~~~~~~~~瓦是小醉废柴的分割线~~~~~~~~~~~~~~~ 对于一个被称作“公主”的人,陌生人对她的态度不尽相同——有人亲近,有人回避,有人羡慕,有人怜悯…… 无端亲近的自不必说,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总有人想着公主是个好差事,若是跟她亲近起来,以后有自己的好处也说不定。 无端回避的大多是那自诩清高的,那些人通常会说自己品质高洁,志趣高雅,不世俗……可是,请问,如果你真的不世俗,又何必那么在意我的身份,刻意回避? 羡慕的也不必说,每个平凡女子都希望自己出身优越,地位尊崇,锦衣玉食……“公主”这个词,恰到好处的满足了以上各点要求。 怜悯的……定然同那个占用我身体、名字和身份地位的天外来客一样,看多了穿越小说,懂得宫中暗潮涌动,明争暗斗,稍不小心就会赔上小命。 其实,列位,哪里的人都不是千篇一律的,像我,虽生在万恶的皇宫,却从小被父王母后兄长宠爱,更不觉得会威胁到谁的身份、地位和将来,就算惹了祸、犯了错,也自有母后和哥哥顶着,又有谁能奈我何? 所以,跟着太子哥哥去军营之前,我的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海澜国崇尚一夫一妻,父王必当是身先士卒,成为全国男子的典范——不管他心里愿不愿意——我的母后既是国母,也是父王唯一的合法妻子,自没有那些怀着坏心思的妃嫔来陷害我。 当然,我能过这样的日子,很大原因是因为我是公主,而不是王子。你们瞧瞧我哥就知道,他要面对父王的考验敲打,诸位兄弟对太子之位的觊觎,有心之士的拉拢或陷害,甚至同族叔伯的吹毛求疵…… 好在,那样的日子,与我无关。 我只要按时按质按量完成师父们教授的课业,又保证不授人以柄,让太子哥哥因我陷入困境,就可以随便做我想做的事儿。 ——*——*—— 十三岁那年,臧国大举侵犯我朝边境,太子哥哥任主帅,数名将军辅佐,一边对抗臧军,一边向大兴求援。 海澜是大兴国的附属,年年进贡,母后说过,两国是君臣父子之邦,所以,若臧国侵犯海澜,父王从来都是立刻向大兴国求救。 大兴国都离海澜国路途遥远,若有什么重要的战事,等送信的人赶去,再等大兴派兵来援,只怕就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大兴的安国侯一直都在海澜留守五万军队,一旦战事突起,父王便可凭大兴国君特别交付的虎符调遣那五万大兴将士。 此次也是一样,五万将士很快便加入了战团,战争立时处于胶着状态。 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对战争一事也有些向往,可惜一直未能成行,便在哥哥离宫之前向父王、母后和太子哥哥请求,带我去前线看一看,哪怕只远远的看一眼,我便回去。 当然,看一眼便回去的话,从来都算不得数的——我若能跟随哥哥去了前线,又怎会轻易回来? 母后也是个痴的,我回回用谎话和玩笑骗她,她回回都信了——现在想来,只是因为母后疼爱我吧,哪怕不信,为了逗我开心,也要做出一副相信的样子来。 这次也是如此,她自觉每次两国交锋都不会伤及主将,更何况,我是公主,太子的亲妹妹,根本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又怎会有事? 而父王,早在我十三岁生日时便赠了我一身亮银明光铠甲,配同色鬼仔面具,那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帅气又威风。 就这样,因为家人的宠溺,我斗志昂扬的跟在太子哥哥身后,高高兴兴的去了战场。 海澜军一向威猛,那五万大兴军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众将士保家卫国的拼死之心,前几场战事都赢得非常漂亮,有那么几次,我还身着父王钦赐的明光铠,面上覆着鬼仔面具,立在太子哥哥身后,上前线过瘾。 那样的感觉,实在太不一般了,好像是一个从来都在潜水里扑腾的孩子,忽然跳进了茫茫大海,直到那一刻,才会发觉自己原来如此渺小。 那一天,又是海澜军胜,臧国兵败退之后,我便央求哥哥带我跟着打扫战场。 哥哥对我从来都是宠溺的,哪怕疾言厉色,只要我稍稍扁一扁嘴,他立刻就慌了,只得一切都由着我,只是一定要派几名武艺高强、经验丰富的亲随跟着我。 我心里便有几分不喜——我离开皇宫来到边疆,就是想好好享受一下自由的、无人管束的日子,好不容易甩脱了身后的宫女嬷嬷,倒要多了几个冷面亲随不成? 可是,哥哥让我出来,已经非常不易,接下来的事儿,我不该求他,只需自己想办法便可。 我心里这样想着,便满口应承下来,待到了前线战场,瞧着尸横遍野,太子哥哥便顾不得我了,只郑重吩咐那几个亲随好好听我的话,保护我周全。 我故意走得离太子哥哥越来越远,眼看着只剩下一团黑影,才回过身,挺直了腰板对那几个亲随吩咐道:“你们几个,不许再跟着我。” 那几个亲随一愣,还要争辩,我立刻做出一副横眉立目的样子来吓唬他们:“太子殿下方才怎么说的?听我的话,护我周全是不是?这才多长时间,你们就不听我的了?!” 那几个呆头兵只怕早就听说过我的脾气,并不敢太过反抗,只是为难的挣扎:“在下要保护公主周全……” “笑话!”我手腕一翻,手心里的多情环立刻转了个完美的弧线,又规规矩矩的安落在我的手掌里,“谁信不过本公主的功夫,就来跟我比试较量一番!” 笑话,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我较量? 几个人自然唯唯诺诺,却又不敢答应。 我瞥了他们几个一眼,又嘱咐了一句“不许跟来”,便一个人得意洋洋的撒欢去也。 保护色——越柔番外(一) PS:修改错字,看过的不用再看啦~多谢书友捉虫╭(╯3╰)╮ ——*——*——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偏殿的拐角处。 我带着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故意找茬儿等在那里,只因那是他从父王书房出宫的必经之路。 等在那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那些来来往往的宫人看上去木讷,其实一个个的都比猴儿还精,他们通通都知道大兴国的六王爷亲自带着安国侯府的二少爷、太医院院使墨霖来越过求亲,而眼下越王宫里待嫁之女,就只有我一个。 可是,我还是守在那儿等着他,若是那个叫做墨霖的是个入不得我眼的,即便是父王答应了,我也要去他那里哭,非让他收回成命不可。 否则,我这十多年的装傻充愣、彩衣娱亲,不通通白费了? “公主,他出来了!”大概见我走神了,我身后的月歌和渔歌都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低叫。 我连忙回头去看,一颗方才还徘徊忐忑的心立刻如小鹿乱撞一般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我第一眼便看见了他。 他身着紫色银线压花官袍,腰束镶金玉腰带,足登青缎朝靴,身材修长飒爽,样貌清隽,眉目如画,此刻正略低着头听六王爷说话,脸上挂着温和谦逊的微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清雅内敛之气。 “好看啊,公主……”月歌和渔歌二人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大概被我惯坏了,没有旁人的时候,一向淘气不懂礼数,此刻见我的未来夫婿竟然这样一位世上难寻的妙人,都忍不住低声惊叹起来。 墨霖好像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状似无意的抬头看向这边,一双漆黑发亮的绝美双眸淡淡的扫过我们几个,见我们都花痴一样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竟然平静有礼的淡然一笑。 月歌和渔歌都被他的笑容刺中,再次夸张的在我耳边惊叹起来,却不知我此刻已经变了心思,原本火热快乐的心思一下子变得冰凉,只冷冷的看着他们离去。 待他走远了,那两个没用的丫头才发现我变了脸色,立刻敛了笑容,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后回了我所居住的云水阁,都不敢随便问我的心思。 她们都知道,我高兴的时候,怎样都好,哪怕她们顶撞我两句,我都会嘻嘻哈哈的一笑置之,顶多拍拍她们的屁~股以示惩戒。 可是,如果我恼了,任何人来触我的霉头都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无辜被骂,严重的还要被严厉的惩戒一番。 你问我为什么这样生气? 只因那墨霖勾人的一笑。 他长相那样出色,又是安国侯府的嫡子,小小年纪竟破格做了太医院的院判,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自然不少,他若冷着脸置之不理也就罢了,若给那些小~贱~人一点好脸色,她们还不飞上了天,在我嫁过去之前便爬上他的床? 我越想越不舒服,再想到即便我们定下了婚约,按照他们大兴的规矩,也要他年满十七之后方可娶妻。 那么这几年,他会不会为我而守?还是没等我进门就收了无数小妾通房? 我这样烦恼了很久,月歌她们才明白了我的心思。 她们见惯了王公贵族男子的三妻四妾,也听说过其中有人对正牌妻室的冷落无情,谁也不敢跟我保证墨霖不会如此,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安慰我。 眼见着年关将近,我才想出一个主意——与其这样日日担心,何不找一个最信任的贴身婢女前去试探?父王一向疼我,只要我说明了缘由,在缠着他哭闹一番,他自会答应。 我所有的侍女中,当属月歌样貌最是美艳,再加上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对我一向忠心耿耿,用她来试探,最为恰当不过。 月歌初时不愿意,但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才终于点头去了。 现在想来,我当时……真的是傻到了极致。 我不知道,我试探的不只是墨霖,更是日日夜夜陪伴了我十年的月歌。 我只知道墨霖那样的身份样貌,再加上那样的性情,定会吸引众多女子的仰慕,却不曾想到,月歌也是女子啊,她一直跟在我身边,从来没经历过男人的疼爱啊,若是墨霖果真是那样的人……我失去的不仅仅是那个陌生的男人,更是我最信赖的月歌啊! 可惜,等我想到,并发现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月歌对墨霖已经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了。 我把自己和她关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进来,告诉她我早就立下誓言,绝对不会让我的驸马收房纳妾,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所以,此刻只有一条路,便是她忘了墨霖,以后我自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一生一世都不会亏待她。 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却当晚便病了,病得迷迷糊糊,人事不知,随后便被宫人送去外苑养病。 我知道她答应我放弃墨霖,心里必然是苦的,还好心好意的亲自去探望她,谁知,我一进门,便听到病得迷迷糊糊的她在低叫墨霖的名字——不是二少爷,不是院使大人,不是驸马……是墨霖! 你有没有体验过,你心里喜欢的男人,你的未婚夫婿的名字,从别的女人嘴里喊出来的感觉? 这个时候,你会憎恶那个男人,还是这个女人? 我知道这不是月歌一人的过错,可是,我却没办法去恨墨霖,只会将病着的月歌连夜赶出宫去,由着她自生自灭。 月歌离开之后,我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心情舒畅,而是比从前更加的难过,成日里心心念念的就是她和墨霖两人,几日便瘦了一大圈。 为了让自己分心,我试过了很多好玩儿的把戏,其中一项便是在夜半换上小太监的宫服,带着从父王那以外出散心为名求来的符印,偷偷的在宫中,甚至宫外游荡。 终于有一日,我遇见了他,臧国四殿下沈枫。 他样貌好看,最善猜测别人的心思,又最懂如何恰到好处的回应,讨我欢喜——我看着他,脑子里想的竟是墨霖。 墨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他对待别的女子,甚至是对待月歌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 想着这些的时候,我终于……终于……失去了自己。 他见我落泪,却只是好看的笑:“我知你眼下虽然跟我在一起,脑子里却想的是旁人。” 我被他说中了心事,羞愧又不服气,愤恨的又去剥他刚刚穿好的衣裳。 他笑着抵挡:“我真心对你,可不许你如此待我——你必须先忘了他,再来找我。”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你要我如何忘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样没脸的声音,居然是我发出来的。 为了将那些自恃出生正统,便肆意贬低母亲的姐妹们踩在脚下,我可以表面装痴,背地斗狠;为了讨好父王、皇后和太后,我可以不顾别人的嘲笑,不理睬母亲的眼泪,使尽心思手段只为在他们面前多表现一次……我从来,都不是软善的好人。 可是,我从来不曾想到,我竟然会坏到这种地步,明明知道墨霖才是我的未婚夫,却以伤心报复之名,去与别人苟且。 精彩书评 酒不醉人人自醉(文:莫伊莱123) 打从中学看台言口袋书的时候,就对古代言情格外偏爱,或许是那种不同于如今的社会背景,可以更加纵容读者的想象力去恣意发挥吧。古言故事多如牛毛,能从其中淘到自己喜欢的,却也并非易事。 不过《御夫手册》成功的抓住了我的眼球!闲来无事,在新书榜上面转转,淘淘可以养起来的新书,见书名颇为引人遐想,便随手点开看看,继而又被简介给抓住了注意力。咩哈哈,这个简介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让我忍不住去好奇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看了两章之后,我就决定要把这本书好好的养起来,养肥了之后再痛快杀之。 喜欢作者那种自然流畅的笔调,人物的举止谈吐隐隐透着不同于现代的古韵,却又不会生涩难懂,丝毫没有刻意的痕迹,这种风格一贯合我的胃口,既不小白,也不艰深,最适合闲来无事的时候放松心情。 因为这本书只有短短4章,没有办法说一些通篇大论,毕竟所有的精彩还要等着醉酒香大大为读者书写,我只能说,看到开头的四章,我觉得最大的优点便在于女主的穿越自然而然,避免了许多穿越文都会落入的俗套,并且在一开始就埋下了一大堆的伏笔,比如这个直到现在都还没露过面、只爱小妾不爱正妻的墨家老大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的公主老婆那么薄情冷漠?又比如墨家的大当家杨氏这关爱和芥蒂究竟孰真孰假?这种种的谜团都好像许多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我的心上抓挠,只恨不能一把抓过作者醉酒香,狠狠的摇晃,嘴里大喊着,你倒是快点更啊!!! 呃……嘿嘿,泄露了我残暴的一面…… 话题扯远了,说回到文上来,还有一点不能不提的是作者在全文开篇之时耍的一点小手段。女主穿越到了暖阳公主的身上,一睁开眼,公主就已经因为不堪受辱而咬烂了舌头。 多么狡猾的设定!一个穿越女,借尸还魂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面临着一大堆不认识的家人,外加一卡车未知的过去,怎么对待才是最聪明的?闭口不言,冷眼旁观显然是上上之选!比起开口就露怯,装聋作哑又太牵强,穿越之前暖阳公主的前任魂魄就已经自行咬烂了舌头,这就给女主提供了一个缓冲。 作者“妈妈”实在是考虑的太周到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小莫寻着墨香来~ 醉酒香大大,快点更吧,已经等不及想要杀了~ 本文转载自网络原创文学门户—起点中文网:?ThreadId=142172110 醉眼看花花也醉(文:孟德纲) 我看的女生小说并不多,却也听说过一句话:爱情是男人的调味剂,却可以是女人的全部。所以,女频小说要是不写爱情,那就少了一半的色彩。 正因如此,做为一只正直的流氓,我大胆猜测书中龙套谁有可能跟女主发生感情纠葛? 一,墨铭。 小醉既然叫这本书《御夫手册》,那这位被命运安排的丈夫一定是个重头戏,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差点把女主害死的男人也没出现,我觉得他的出场要么是石破天惊,要么是就是杯具的要死!!!个人更倾向于后一种,要不女主怎么御夫呀?! 邪恶的猜测,作者在家里肯定是个女帝,真替她老公担心,会不会稍有差错,就罚跪CPU呢…… 二,两个小叔。 墨霖这家伙温柔款款,文质彬彬,倒像是女孩家喜欢的类型。可是,邪恶的作者会这样按常理出牌吗,我想不可能,她也许会让女主邪恶的爱上只有十二岁的墨炎。虽然女主只有十七岁,但在当时已经是大龄女青年了,当时女子似乎十三、四岁就可嫁人。据狗仔队情报,女主是穿越过来的,心理年龄更加成熟,关念更加现代和开放,所谓年龄不是差距,特别当今更是流行姐弟恋,所以大家拭目以待吧,会不会此二人发生超友谊的关系,还看作者下文。 三,季平。 这个人出场机会不多,却给人印象深刻:第一次出现是在故事的开篇,第二次就在昨晚的更新里。如果这个人只是个泛泛之辈,恐怕作者也不会这么浓墨重彩的写他吧? 据我手下第一科技帝遮天007侦测出来的结果,作者已经把季平这个龙套送给了遮天三大神物之一的“王子不死、绯闻不止,流氓不败、祸害一代”的脱脱。风骚的拖地会在书中上演什么**大戏呢,这很是让人期待呀!!! 四,…… (为了避免有被我忽略龙套,会手持世间第一凶器板砖来追杀我到天涯海角,最后一条用省略号代替。) 看莫姐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想到了另外一句,“醉眼看花花也醉”。本人的书评着重评论的不是女主可能会喜欢谁,而更倾向于恶搞式的评论,如有不实,切勿飞俺板砖,特别是作者的老公…… 本文转载自网络原创文学门户—起点中文网: ?ThreadId=142303979 PS:小酒的唠叨:昨天午夜前,那个“杯具的要死”的男人出现了……遁…… 18、19章两章合评(孟德纲) 主题:[长评]18、19章两章合评 孟德纲 来时间有限,打算只看19章写章点评的,但是看过19章发现这里有一个大坑,势必是前章埋下的,结果耐不住好奇心就快速浏览了18章,读着很顺畅,完全不用重读来品味。相较之下,读东哥的书就费劲多了,还需要前后对比、揣摩一下,有些词句感觉比较深奥,还要重读几次,才能了解个大概。 从这两章可以看出作者是个邪恶论者,不是传说中的后妈,而是更加邪恶的虐仆者。当然按照青儿的看法,她和女主暖阳是朋友关系,那本人不小心告诉你,你遇到损友了,而且此人很可能有不良倾向,喜欢捆绑和虐打。 穿越过来的女主是那种前期以小恩小惠来迎得对方的好感和友情,然后让对方“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不过,这些前期工作已经由逝去的真正女主替她做好了,她一上来就捡了个便宜。不得不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穿越过来的女主得做事手法有些欠妥了,用鞭子将青儿虐打一番。伤筋动骨,以后天阴下雨有后遗症不说,说不准还毁了容,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你是从现代来的,怎么就不知道用些化妆之术,搞得假的声光效果,这样依然逼真呀。怎么说呢,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女主可能情商高而智商相较而言就差了些许,总之考虑不够周全。如果不是这个样子的话,那穿越过来的女主,生前或许可能有那种倾向,这个就不细说了,大家都明白的,不明白地表示你不够纯洁…… 可怜的青儿被女主利用了,还对她感恩带德,这让我想起了《聊斋志异》里的田七郎,青儿也是他一样是重情谊的,是可以做到结草衔环的真心朋友,可能一辈子也不一定遇上一个,希望女主能珍惜这样同弥足珍贵的友情,失去了就再也寻不到了。 古语有云:“一贵一贱,交情乃现,一生一死乃见交情!”青儿能为女主甘受切肤之痛,这样的朋友虽不比羊左之交,亦不远矣…… 这两章最妙得还是女主打出得亲情牌,如果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话,只能说是天意弄人,男主开始因为女主对灵儿的关心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这对女主出逃大计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波呢,大家敬请期待。 当然如果是女主和青儿上演苦肉计的这个理由暗含以亲情打动男主的话,只能说女主真是顶顶邪恶了…… 到底实情会是怎样呢,我们只能等小醉给我们解答了! 想要作者加更的童鞋把推荐和收藏砸给她吧,让她重出新人榜第一,给她以**和动力,说不定她一高兴来个传说中的四更、五更大爆发也不是不可能!!! 本文转载自网络原创文学门户—起点中文网:?ThreadId=142562955 主题: 醉言墨香 主题:醉言墨香苏莫欢苏莫欢等级:幼儿园1级粉丝等级:无加为好友只看楼主楼主 醉欢贪暖阳 铭言系酒香 饶是梦语 亦蜚短流长 醉欢贪暖阳 铭言系酒香 饶是梦语 亦蜚短流长 本文转载自网络原创文学门户—起点中文网:?ThreadId=143288988 个人观点,关于男主(莫伊莱) 小莫前几天有点落了进度,这几天奋勇直追,终于赶上了。看到好多小醉的读者大大在喊男主太渣,要换,小莫有一点不同意见。 其实,墨铭本是无辜的,坏就坏在湘姨娘这个女人身上。先不说小说里的情节,单就人的本性而言,男人与女人之间本就是百炼钢与绕指柔的区别,面对一个柔弱到好像随便谁都可以伤害到她,一阵风都会要了她小命的女人,男人的刚强就无异于挥起万钧之力却落在一个松软异常的棉花包上头,完全使不出。扮猪吃老虎,这本身就是很可怕的一招,不要说男人,身为女人的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试想一下自己或者亲朋好友,是否也同样被这种扮柔弱的人所蒙蔽过,吃过苦头或者浪费过爱心呢? 所以说,被湘姨娘这样“哀兵必胜”的招数攻破,并不是墨铭的失败,一个坦荡的男人,往往不会有那么缜密的心思去揣度身边的女人,换言之,如果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小把戏都能一眼看穿,了如指掌,那么,这个人要么就是心机太重,要么就是这个女人本就怀有敌意所以才疑心重重,要么……就是伪—那啥,哈哈。 再把目光回到小说本身,湘姨娘在现有的部分中,展示出来的手腕和神秘十分显而易见,这些显而易见没有被男主发觉,不是因为男主是猪头,而是因为我们都是站在女主的视角上去看的,湘姨娘在男主面前,又怎么会流露分毫呢!男人保护弱者的天性是自然存在的,暖阳原本过于强势,所以男主先入为主的认为湘湘是需要保护的那一个,这不足为怪,也不应受到指责,当然,前提是他日后知错能改。 说完关于男主和湘姨娘究竟谁才是渣的问题,小莫还是忍不住想对我还挺欣赏的男主说几句好话。其实墨铭这个人,还是挺有情有义的。其实看到现在,聪明的读者大大一定和小莫一样看到,墨铭和暖阳之间有一个隐藏的误会,而从中作梗的人,十有八九是那个湘姨娘,至于这个误会是什么,为什么会让那个女人有机可乘,又让墨铭对暖阳的态度一落千丈,这就要恳请小醉大大为我们早日揭秘了。不过总是这样,墨铭的表现也还是体现出了他的“可挽救性”。首先他对暖阳还是在意的,就算一开始他还在为暖阳要杀害自己的幼女而愤怒的时候,也还会隐隐的心疼暖阳,顾念着当初;其次,海澜国出事,他宁愿亲自涉险,帮暖阳救出她的母后或者哥哥,虽然嘴上说为了保住父亲的战果,其实很明显,那不过是大男人维护面子的一种托词罢了;第三,墨铭的纠结,源于那个还未揭开谜底的误会,在暖阳穿越之前,他、原本的暖阳公主以及湘姨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所以在没有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前,他的纠结是无法被指责的;第四,墨铭是一个坦荡的人,作为多年征战的常胜将军,他绝对不可能是一介莽撞武夫而已,必定也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但是在家中,对着一众女眷和家人,他却非常的坦率简单,不是他笨,而是一个好男人,本就不该把他的谋略心机用在家人身上,在外精明强干,在家包容坦白,这是值得欣赏的。请不要说他不够包容暖阳,只包容了湘姨娘,还是那句话,误会在先,没有揭开谜底之前,我们都无法说他是对是错。 归根结底一句话,找老公,还是找一个坦荡荡,对感情不设防的人吧!总好过脸上对着你笑,肚子里的心思你却死也猜不到的那种心机深沉的男人吧!人家好好和你过日子也就罢了,万一利用一下,摆你一道,转头把你卖了你都识不破他,那才真是哭都找不着调! 最后,再啰嗦一句,有个读者大大说女主装圣母,抢人家孩子还扮好人。咱先不说暖阳要了灵儿是因为她看起来像自己生前产下的那个婴儿,这是移情作用;咱就单说湘姨娘为了嫁祸暖阳,差人暗中给孩子喂了酒这件事,这和武则天为了嫁祸王皇后不惜掐死自己女儿也差的不远了,这样心机歹毒的亲妈,孩子跟着她,你们觉得是充当工具的系数更大,还是得到疼爱的几率更大?不要说母爱是天性,世界上总有违背天性的人存在,不信?自己去看CCTV12法制频道去吧! 本文转载自网络原创文学门户—起点中文网:?ThreadId=143983488 醉于文中,有感而发(文:瑜鱼儿) 先膜拜一下醉酒香大,剧情写的跌宕起伏,人物性格描述的惟妙惟肖,可谓亦真亦幻,让我看的大呼过瘾。 先论沈柯的爱。沈柯到底爱不爱暖阳?剧情发展到这里,沈柯的目的是什么?不可否认,他的目的是争取暖荣做政治筹码,同时打击皇位的竞争对手。这对他而言是自然的不能在自然的事情。作者说,沈柯非常善于伪装自己,为达目的,用尽不堪的手段。但是,有些东西,真的可以伪装的了吗?不知道他对暖阳的真情有表现出来的几成?在剧情中,他无时无刻表现出来的关心与在意,如果没有真情在里面,那么这个人真的无耻之极了。但是,我始终相信,人是不可能真正的做到将自己的真心伪装到这种可耻的地步的。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那他就不是人了。如果这真的是真相的话,只能有一个解释,这本小说已经超出自然了。 而且,他如果没有真情的话,又图的暖阳的什么呢?现在的暖阳有什么可以让他图的呢?暖阳的哥哥或者说暖阳的身份地位吗?即使没有暖阳,暖荣也会请求沈柯的帮助来复国。在这个形势下,沈柯对于暖荣而言就是救命稻草。图的是复国后与海澜国的关系?我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是沈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图的是墨铭?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一开始是想杀了墨铭的。而且,他为什么没有杀掉墨铭?我可不可以认为是因为暖阳对于墨铭的态度致使沈柯没有杀墨铭?所以,暖阳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图的了。在暖阳昏迷的时候,沈柯为什么还要来易容探望暖阳?除了情还有其它的原因?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别的原因。沈柯不缺女人是真的,不缺女人,而对暖阳表现出来的情就显得尤为珍贵。试想,假如你把女人当成一种工具,这个工具对你的目的来说没有作用的情况下,你会尤为在乎这个工具吗?所以,我认为沈柯没有把海澜当做工具,或者任何不相干的女人。他对暖阳是有情的。而且这个情弥足珍贵。在逃亡的路上,沈柯一直是顾及着暖阳的,甚至是非常在乎暖阳的。不然,他就不会易容成墨铭,而去试探暖阳对墨铭和自己的感情。如果你真的是只想占有一个玩具,会在乎这个玩具的想法吗?当然,你可以说沈柯是为了让暖阳爱上自己,心肝情愿的为自己办事,才会去在乎暖阳的想法。如果是这样,他大可展开攻势,花言巧语,让暖阳以为他爱上自己了。事实是,他没有,他从来没有对暖阳说过有多爱暖阳,他一看到暖阳昏倒后就把灵儿还了回来,他在暖阳昏倒后易容守着暖阳,他的所做所为从来没有伤害过暖阳。而且,他也不确定暖阳到底有多爱墨铭。他对于墨铭兄弟们一直是投鼠忌器的。不然,墨霖和墨炎早就死了。他怕暖阳恨他,因为他非常在乎暖阳。 而我也相信,暖阳一直对沈柯是有感情的。不然,她也不会在听到灵儿是沈柯的孩子后,她就受打击的昏过去了。她知道沈柯对他的情,虽然她也一直缩在龟壳里不愿意承认,她不敢去承这个情。当她听说沈柯可能是灵儿的生父时,可见她受了多大的打击,要不然,如果她真的认为沈柯是无耻的人,她也不会晕倒,顶多自嘲的笑笑。所以,暖阳对于沈柯的情,一点也不比对墨铭的少。而且只多不少。 到这儿,我还想提几个疑问。沈柯怎么会喜欢上暖阳?应该有故事吧?战场上的故事?如果有故事没有接触的话,顶多是好感,哪儿来的爱?在宫廷中生活得沈柯,人性应该非常残忍才是,没有爱,又怎会在乎暖阳这么多?灵儿真的是沈柯的孩子吗?虽说沈柯没有否认,而且还夸张的大笑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但是他也没有机会否认啊。如果真是他的孩子,那么暖阳真该伤心了。暖阳醒来后,怎么不去问问呢?如果心里真的在乎,为什么不去问问呢?是一直在假装或者让自己相信自己不在乎吗?只能说,暖阳一点都不坚强。我不是很喜欢暖阳这个个性。怕自己更伤心,就装作不在乎。典型的小乌龟。而且,她乌龟到要误导墨铭相信她是真的海澜公主。可怜吗?她的背后到底有什么被伤害的故事?她在现代是怎么死的?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对爱如此不自信?这是我第二个问题,到底在现代暖阳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 再论墨铭,他的爱是最不让人怀疑的了,所以懦弱如斯的暖阳才会想去捕获墨铭的爱,或者爱上墨铭。不可否认,他们现在是甜蜜的,甜蜜到让沈柯表现出嫉妒。而且从现在来看,墨铭不负众望将会成为男主。如果有墨铭这样的一个人,任哪个女人都会想要得到这个人的爱。他性格上的缺陷让他在爱情上更加而令人心动。如此执着的一个人,让懦弱的暖阳心动了。但是,我的感觉是,暖阳爱上的或者说看上的不是墨铭,而是墨铭的爱。暖阳,你真的有这么爱墨铭吗?你不觉得这样的感情,对于墨铭,或者你自己的心,都是不负责任的吗? 以上纯属个人观点,有感而发,大家视角性格不同,看法自然不同,有道理没道理还望大家海涵! 精彩回复: 1楼书友100122153833597: 其实现在的问题不是沈柯爱不爱暖暖阳,而不是沈柯能不能给暖阳简单爱的问题,暖阳最渴望安全感,是简单的爱简单的生活,对身边的人心思不需太多猜测,至少不用再提防。沈柯再爱暖阳又如何,事业和爱情谁最重,答案是很清楚的,而女人一向是他重要的政治筹码,他是不可能放弃的。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暖阳就算再爱他又如何,最终只可能受伤。与其陷在这样痛苦的局面里,不如快刀割断这段感情。 2楼偶在上面 沈柯喜欢暖阳,这一点应该是肯定的,对于一个浪子,这样珍贵的感情也尤其珍贵,只是到目前为止,沈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真的喜欢暖阳的,他宁可觉得自己是要利用她。 暖阳呢,我觉得心里真心喜欢的那个人也是沈柯,虽然她自己告诉自己放弃。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是暖阳,我们该怎么选?是选一个爱我的、我爱的人,去面对不可测的可怕未来,还是选一个平淡的、爱我的人,一辈子被宠着? 3楼瑜鱼儿 偶在上面高见啊 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知己啊。这个到底是选爱我的人还是我爱的人,得看暖阳的性格。对于她这种性格而言,估计就选墨铭了。要是不同性格的人,可能就会选沈柯了。 4楼瑜鱼儿 其实我觉得呢,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不是谁都向暖阳一样,向往着平淡而朴实的生活。既然穿越这种不可思议事情都发生了,让前途变的更加丰富多彩一些又如何?爱自己爱的人,过变幻莫测的日子,也是一些人的追求呢! 本文转载自网络原创文学门户—起点中文网:?ThreadId=145673705 第一卷 金玉良缘 第001章 墨府夜话 今儿下了半日的雪,虽然已经入夜,京城上下却因为银装素裹而亮亮堂堂,安国侯府也是一样,月亮门里拐出那几个一样衣着打扮、抬着密封大桶的小厮,不打灯笼也看得清道路。 那大桶挺沉,几个小厮个个额头上都沁着汗珠,心情却还不错,低低的议论着府里的八卦: “我听说,前几天大少奶奶被夫人从柴房里接出来,舌头都咬烂了。”一个被冻得鼻头通红的小厮煞有介事的说着,嘴里吐出大团大团的白色雾气。 “可不是?”红鼻头身后的红耳朵小厮也叹息着摇头,却丝毫看不出他是在惋惜,“要说大少奶奶,好歹也是海澜国的公主,被大少爷绑住了手脚,丢进柴房,哪还有脸活?” “那还不是大少奶奶没轻重?那天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大少奶奶铁青着脸,举着个不知叫什么的明晃晃的兵器往湘姨娘的产房冲……要不是大少爷拦住,湘姨娘和小小姐还不都得没命?” “多亏大少爷从小跟着老爷打仗,戎马出身,要是换了二少爷……” “我听碧儿说,大少奶奶虽然嫁进墨府一年多,大少爷压根儿就没在海澜居住过,连新婚之夜都是在湘姨娘院里过的……”红鼻头说得神秘兮兮。 众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纷纷凑近红鼻头:“连大少奶奶房里的碧儿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了?大家伙儿早就风传,咱还不信呢……” “行了你们,”一个皮肤微黑的俊脸小厮连忙制止众人,“这要让别人听见,你们还活不活?” 几个人立刻闭紧了嘴,就连说得最来劲的红鼻头都吓得缩了缩脖子,腆着脸笑道:“多谢平哥提醒,李义记下了。” 季平点了点头,大家也不敢再说笑,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更快更大。 不多时,几个人便把封得严严实实的大桶抬进海澜居,熟门熟路的放在内院西厢耳房的长廊下。 红鼻头的李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努力向正房那边搜索,可惜视线被绘着富贵海棠的朱红色大门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正奢望自己生出一双透视眼,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李义的脑袋就挨了个暴栗:“把热水放下就走,不得逗留,这规矩你不懂得?!”正是大少奶奶陪嫁来的奶娘徐妈妈的声音。 李义自知理亏,连忙陪笑着逃走。 徐妈妈亲眼看着所有的小厮离开,才吩咐外院的婆子把里外两道院门通通锁好,吩咐专门负责大少奶奶沐浴的丫头婆子备好热水,便提着裙角往正房走。 守门的小丫头早就很有眼色的拉开那对朱红大门,撩起绣着喜鹊登枝的厚缎子门帘,恭迎徐妈妈进去。 徐妈妈迈过门槛,绕过雕花屏风,穿过幽长的玄关里小丫头撩起的层层珠帘,踏进卧房,垂手立在雕刻着富贵海棠的红木大床前,对靠坐在床沿上发呆的大少奶奶暖阳躬身说道:“少奶奶,水备好了。” 暖阳愣了半晌,才把视线转到徐妈妈身上,呆呆的看着她。 徐妈妈心里一疼。 暖阳公主虽然从小习武,性格有些急躁任性,却对自己十分信任依赖,说句僭越的话,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可是,自从湘姨娘那小妖精临盆,公主被驸马绑了扔进柴房,咬舌自尽不成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哭不闹不急不躁,几日来就这么呆呆的坐着,别说墨夫人杨氏,陪嫁来的教养嬷嬷、贴身丫头,就连最亲近的自己,她看过来的眼神也是完全陌生的,好像从来就不认识大家,不管众人怎么开导,都于事无补。 更让人难过的是,公主咬烂了舌头,就算二少爷墨霖医术再高明,为公主医治再尽心,公主短期之内也不能说话,以免牵动伤口,否则,不但难以愈合,将来还有可能留下伤疤,说话都不利索。 徐妈妈心里想着,大丫头兰儿和青儿已经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扶起毫无表情的公主,向浴房走去。 暖阳陪嫁来的教养嬷嬷齐妈妈见徐妈妈偷偷抹上了眼泪,叹息了一声,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别哭了,让公主看见揪心。” 徐妈妈心里更是难受,哽咽着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湘姨娘那小妖精生了个丫头,大少爷看都不看公主一眼就带着那娘儿俩去了别院;夫人不宣太医来给公主治病,就让个年纪轻轻的二少爷充数。这都几天了,公主都不见好,一个字都说不出,我心里真是不踏实。” “那天的事儿,哪敢随便泄露出去?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可不止是墨暖两家的祸事,更是大兴国和咱海澜国的祸事!再说,二少爷虽然年轻,我却听说过,医术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齐妈妈见徐妈妈还要争辩,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那天夫人不是也说了,等少爷和湘姨娘从别院回来,定会给公主一个交代,咱睁大眼睛等着就是。要是将来夫人处事不公,过年时海澜皇子不是还要来大兴国朝贺?” 徐妈妈一愣,立刻明白了齐妈妈的意思,连连点头,恨恨的说道:“公主和那墨铭成亲一年有余,还是处子之身,就凭这个,墨府就理亏!” “咱海澜国国力低微,年年向大兴国朝贺进贡,就连公主都是和亲嫁过来的……” 两位相处了十多年的妈妈同时想起当日暖阳公主死活非要嫁过来的样子,又不好指摘,只得相对叹息。 齐妈妈忽然说:“徐妈妈,您发现没,那个湘姨娘每次看见咱们公主,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算她是妾,有驸马宠着,也不必如此吧?” “哼,那个小妖精,整天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就是为了讨得驸马怜惜?咱们公主就是太……哎,男人总是喜欢柔弱可怜的女子……” “不对,看她的眼睛,可是真怕咱们公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心虚……” “她不顾尊卑,独霸驸马,又怕咱们公主的多情环那天一不小心就招呼到她脖子上去,当然心虚。” “不对……”齐妈妈仍旧疑惑的摇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正在这时,青儿和兰儿已经扶着沐浴过后的暖阳回来,两人急忙整理心情,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过来服侍暖阳。 齐妈妈挥退了闲杂人等,亲自过来给梳头,边梳边道:“公主出嫁前,皇后说,大兴国与咱海澜国不同,男尊女卑,让公主对驸马顺从尊重,可老奴到了这儿,偷偷观察打听了这一年多,觉得也不尽然。” 徐妈妈和青儿、兰儿想不到她会忽然这么说,都讶然的看向她。 暖阳虽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却也轻轻抬起了头,闪亮的双眸从莲花镜里看着齐妈妈。 齐妈妈笑道:“大兴国不止男尊女卑,还极其重视长幼之分。身为人妻的,嫁入夫家之后,首先是孝敬公婆,把公婆当做主子一样尊敬,然后才是顺从夫婿——所以,即便是驸马,也不得忤逆墨夫人。” 暖阳眼神闪烁,表情却依然没有变化。 徐妈妈已经明白过来,让青儿出去看看有无眼线,对暖阳说道:“齐妈妈专等青儿和兰儿值夜的时候才说这话,真真是用心良苦,这种话,除了咱娘家人,绝不能让外人听去。公主,您如今已经十七岁,再不能任性……老奴知道您心里有多委屈,可是,这日子也得好好过下去不是……驸马被湘姨娘那小妖精迷住了眼睛,要想让他回心转意,倒不如从墨夫人处着手,曲意逢迎……” “夫人一听说公主被驸马关进了柴房,连湘姨娘临盆,孙子女降生都不顾,立刻带人到柴房来救您,就冲这份在意,您好好孝敬夫人,也是应该的。”齐妈妈连忙截住了徐妈妈的话。 徐妈妈与她交好十几年,自然知道她是怕自己乱说惹祸,也住了口,叹息着点头。 说话间,暖阳的头发已经被齐妈妈梳理得整整齐齐,却依旧不上床休息,只是眼睛一闪一闪的坐在那儿,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这一刻,徐妈妈又一次觉得,这个从小被自己奶大的暖阳公主,跟从前真的不同了。 她心里正在疑惑,只见暖阳公主抬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齐妈妈,莹白俏丽的脸颊上忽然露出笑容,还微微点了点头。 公主竟然听进去了?! 齐妈妈笑盈盈的点头,徐妈妈却擦起了眼睛。 自家公主若一直像此刻一样安静乖巧,是不是驸马会对她多些怜惜?就不必煞费苦心的把婆婆当主子一样讨好? 话又说回来,驸马怎么就对公主这么讨厌?就算公主从小习武,不会细声细气的讨男人喜欢,那驸马可是新婚之夜,看都没看公主一眼,就对公主不待见的……从来没见过面的两个人,何必这样苦大仇深?! 她心里想着,齐妈妈却已经对兰儿和刚刚回来的青儿吩咐道:“公主已经嫁入墨府,是墨家的媳妇,从现在开始,咱们陪嫁来的这些人,通通改掉从前的称呼,要称公主‘少奶奶’,称驸马“少爷”。明儿一早,你们也要告诉陪嫁来的那些个丫头婆子,小心谨慎,再不许给少奶奶惹麻烦。” 第002章 婆母杨氏 “昨儿才下了雪,天寒地冻的,你又病着,怎的还这么早起来?”一大早,墨府上房沐华居就传来当家主母杨氏高扬颇为爽朗的笑声,“我正跟莺儿说呢,派人去一趟你的海澜居,告诉你今儿不必过来请安,多睡一会儿呢。” 暖阳的一双素手被杨氏拉着,中规中矩的半坐在杨氏身边,但笑不语。 虽然只是客套,当不得真,但毕竟是个友好的信号,和暖阳在柴房中第一次见到杨氏的感觉相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杨氏知道她不能说话,也不等她回答,便笑容满面的大声吩咐着丫头们:“莺儿,快把火炉拨旺些,公主的手有点冷呢!蝶儿,快上茶!”一副天生就是刀马旦的响亮嗓音。 暖阳笑吟吟的躬身致谢,一双水漾妙目里满含乖巧温顺。 她第一次见到杨氏,是在那间柴房里。自己在恍惚中醒来,记忆还停留在那张产床上,却发现自己被绑缚了手脚,舌头撕裂般疼痛,鼻翼下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一时间紧张害怕,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门外传来乱哄哄的、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高昂响亮的嗓音夹杂其中:“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们几个陪葬!” 紧接着,木门被几个黑影撞开,一位衣着华美、看上去年轻漂亮的妇人冲了进来,看清了自己的状况后,有些发慌的水亮眼眸立刻安定下来,一边亲手为自己割断绳索,一边极为镇定的吩咐着身后那几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请二少爷带好药箱,去我的沐华居候着!” 那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的美貌妇人,就是暖阳公主的婆婆,墨夫人杨氏。 …… 说话间,蝶儿已经奉上一杯热茶,暖阳伸手接过来,却立刻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捧到杨氏面前。 杨氏稍稍一愣,抬头看向暖阳,暖阳笑盈盈的目光极为坦然,毫不躲闪。 杨氏的笑容更盛,说了声“好孩子”,便双手接了过来,一边用茶盅盖儿抹着悬浮在茶水上面的茶叶,小口啜饮,一边偷眼看着暖阳。 暖阳还是那副从进门起便雷打不动的笑容,接过蝶儿捧过来的第二盏茶,浅浅的喝了一口,便小心的放在一边。 “夫人,大少奶奶,二少爷、三少爷到了。”门口侍立的丫头扬声禀报。 锦绣门帘一掀,从门外走进两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大的有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石青暗花长袍,脚蹬青锻朝靴,腰束宫绦,整个人看起来修长利落;样貌清隽,眸子漆黑闪亮,面色温和带笑,见了杨氏和暖阳,便中规中矩的给二人施礼请安。 那小的十三四岁摸样,穿着一身墨蓝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湛青粉底小朝靴,金冠玉带,唇红齿白,像画上的仙童一样俊俏可爱,却冷着脸,一副凡人不理的摸样。 那年长的暖阳认识,正是给自己看病的二公子墨霖;这小的应该就是三公子墨炎了。 “炎儿,怎么又不理人?快跟大嫂见礼!”杨氏虽然是在责怪墨炎,语气却宠溺的很,字里行间满是浓浓的疼爱。 墨炎斜睨了暖阳一眼,歪着身子躬了躬身:“大嫂。”便走到杨氏身边坐下,杨氏随手拍了拍他的头顶,他立刻皱眉闪开。 小丫头照例搬了椅子,放在暖阳身侧下首;墨霖也照例坐在那儿,检查暖阳的伤口。 自暖阳从柴房里出来,墨霖便日日在沐华居给她治伤,大家早都习以为常。 “大嫂自幼习武,身体的恢复力超常,短短几日便已恢复了十之七八,可喜可贺。”墨霖仔细的检查之后,笑容可掬的对暖阳说道,“只是越到此刻,越不能掉以轻心,按时用我送去的药水漱口,汤药也要按时服用——就算是苦,也不要用蜜饯,可事先备些淡些的甜水……这样,有个一两天,就可以几句话了。” 暖阳躬身道谢,杨氏高兴得瞪大了眼睛:“好得这么快?太好了,太好了……咳咳……”不知怎的,竟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墨霖和暖阳同一时间冲了过去,一个诊脉,一个轻轻拍打着杨氏的后背,俱是满脸紧张,只有墨炎不明所以的斜看着,一动不动。 “不妨事,”杨氏咳得一张俊脸都红了起来,好容易平静下来,见墨霖和暖阳都一脸担心,笑容都无比温暖,“昨天忽然下了一天的雪,大概受了点风寒……” “下个雪都能把您弄病了,也太娇气了吧?二哥不也说吗,习武之人身体就好,不爱生病,让我看,您每天早起也走两趟拳去。”墨炎连忙插话,大概为了增加说服力,说完了还转头去寻求墨霖的支持,“是吧?” 墨霖还没说话,杨氏就皱起了眉头:“你不就是想习武?一点儿小事儿都能引到那上面去,你的聪明劲儿都用在这儿了!习武有什么好?你爹若不习武,能上战场杀敌?能战死沙场?你大哥从小跟着你爹在军中长大,如今又被皇上封为安国将军,我是没办法了——你们俩,”杨氏葱白细致的手指点指着墨霖和墨炎两人,“都不许习武!更不许做武官!” 墨炎显然听不进去,继续唧唧歪歪的说习武有多好,杨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厉声说道:“墨炎!今日你大嫂身体大好,咱们都高兴,为娘的不跟你计较!若下次再敢说要习武,让你大哥挑断你的脚筋!就算残废了,也比在战场上丧命要好!” 暖阳吓得一哆嗦,耳边再次响起“定要让你们陪葬”那句狠巴巴的话。 她忽然觉得,徐妈妈等人都说暖阳公主性情急躁,原来这位婆母大人……发起脾气来也是挺吓人的。 墨霖注意到暖阳的表情,立刻微笑着对墨炎说道:“我是见识了,这世上若有人能让安国侯府的当家主母墨夫人发怒,口不择言,出言恐吓,那个人就非你莫属了。” 杨氏立刻明白了墨霖的意思,转头看了暖阳一眼,面色稍缓,恨声道:“可不是,你们三兄弟就是我前世的冤家!要是都像你大姐一样让人省心才好……” “娘,您又偏心,大姐做了皇妃,被皇帝宠爱,自然是墨府的荣耀,可我也一直是老实本分的。”墨霖故意叹息。 杨氏知道墨霖是在逗自己开心,缓和气氛,立刻配合的“噗”笑出声,转头对暖阳说道:“哎,让公主见笑了。” 暖阳面带微笑,连连摇头。 从沐华居出来,暖阳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才知道原来一直保持微笑也是很累的,暗暗哀叹了一声,在青儿的陪同下回了海澜居。 徐妈妈听青儿说暖阳已经大好,不日就能说话,高兴得嘴都合不拢,齐妈妈却默默想了一会儿,退了下去。 暖阳在徐妈妈的监督下用了药,正在漱口,齐妈妈亲手端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汤煲进来,递到暖阳面前。 徐妈妈抢先打开煲盖,里面竟是一只蒸好的雪梨,浸在米白色的、浓浓的梨汁里。 “少奶奶,您让老奴蒸的雪梨川贝,老奴蒸好了,还按您的嘱咐,加了几粒冰糖。您亲自给夫人送去吗?”齐妈妈淡淡的笑着,见徐妈妈似乎要张嘴发问,连忙用眼神阻止。 徐妈妈虽然不算精明,也并不傻,眼角的余光立刻扫了立在一旁的丹儿、碧儿一眼,垂着眼睛不再说话。 暖阳也明白过来了,示意青儿接过汤煲,整理过衣衫,再次走出海澜居。 从海澜居到沐华居要经过一片花圃,暖阳刚刚转过去,就有一个人影儿从花坛后面跳了出来。! 第003章 隔墙有耳 暖阳正带着青儿去给婆母杨氏送川贝冰糖炖雪梨,饶过花圃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影从花坛后跳了出来,拦住了暖阳的去路。 正是三公子墨炎。 墨炎一改在沐华居拽上天的鬼样子,笑嘻嘻的上前拉住暖阳的袖子:“大嫂,二哥说你好了,是不是能教我两招了?” 暖阳一愣,询问的眼神看向青儿,青儿笑道:“少奶奶,您忘了?三少爷的功夫可都是您教的呢!” “……”暖阳吓了一跳,这才想起那位暖阳公主从小习武,又能教小武痴墨炎功夫,武功应该不会太弱。 可是,自己白白占据了暖阳公主的强健体魄,却根本不会一招半式,怎么继续教人? 更何况,早上婆母杨氏还说,不让墨炎习武…… 暖阳忽然明白,杨氏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对墨炎发狠,说出“若再敢习武,挑断你的脚筋”这样的话。 自己的前身暖阳公主教墨炎习武的事儿,杨氏一定知道。 看墨炎躲在这么隐蔽的地方等着自己,就知道他们从前行事一定非常小心的,这样都被杨氏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盯着自己——也许就在海澜居。 难怪,齐妈妈昨晚跟自己说话要避开旁人,即便都是陪嫁来的丫头,也说得无比小心。 “嗳,你干嘛呢?!”墨炎见暖阳眼神闪烁,粉嘟嘟的小嘴儿立刻撅了起来,“我最恨跟人说话,那人心不在焉……都当我是小孩儿。对我不上心?!明年就是我的本命年了!” 明年十二周岁?看他身材高壮,还以为十三四了呢。 暖阳知道,这么大的半大小子最难对付,只好一脸无奈的指了指沐华居的方向,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怕我娘?!你是公主嗳!是咱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居然会怕我娘?!”墨炎一脸愕然。 暖阳连忙摆手,含混的呜呜呜呜——老天,这话要是被杨氏知道,还想讨好?找她做靠山?先树了个劲敌! “你要说什么啊?你从来都不怕的啊?你说,你是公主,金枝玉叶,就算海澜国比大兴国小点儿,也生于帝王家……”墨炎更是不明所以。 “……”暖阳连忙伸手捂住墨炎的嘴,被逼着小心的,含混着说道,“娘……才……是……当……家……有恩……不争……”每说一个字,舌头都针扎般疼痛,暖阳只好说出几个关键字,让墨炎自己体会去。 墨炎愣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暖阳的意思,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那跟我无关,我不管,你们爱谁当家谁当家,你教我功夫就行。” 暖阳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要听话……” 墨炎一听,粉里透白的俏脸立刻气得通红,抬眼看见青儿手里捧着的小小汤煲,“咻”的一下飞冲过去,随手抓起了煲盖儿,往里一看,怒气都变成了冷笑:“我说呢,听我娘咳嗽,炖了雪梨,要巴巴儿的给我娘送去是不是?!我以为你跟别家女子,不同是个巾帼英雄,打心眼里敬佩你这个大嫂,原来,也是个怂的!什么有恩?呸!你就是要像大兴国所有的缠脚女子一样,要当俯首低耳的哈巴狗儿!” 暖阳不自觉的偷偷动了动脚趾。 她早就发现,自己是天足,海澜国陪嫁来的所有妈妈、丫头、婆子都是天足,而大兴国的女子却都是三寸金莲。 青儿听主子被人奚落,忍不住跨前一步,忍着怒气说道:“三少爷,奴婢斗胆问一句,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欺负我们少奶奶重伤未愈,说不出话吗?!从前,墨府上下,少奶奶可是对三少爷最好的,即便知道夫人不许,还是偷偷的教您习武。可是,少奶奶被扔进柴房,几乎丧命,三少爷您在哪儿?!” 墨炎毕竟年幼,听青儿一说,立刻红了脸,辩白不出半句话。 青儿继续道:“当然,三少爷不知道少奶奶的事儿,没来解救,情有可原,奴婢不敢埋怨,但那天确实是夫人把少奶奶带出柴房的!那天您是没看见,少奶奶的脸上、前襟满是鲜血……若不是夫人及时出现……”青儿想起那日的情形,轻声啜泣起来。 除了徐妈妈,没有别人敢在暖阳面前面露悲戚,这次暖阳看见青儿提起当日的事儿,竟然满脸是泪,心下便有些感动,立刻上前轻拍青儿的后背,以示安抚。 墨炎偷眼看着暖阳主仆,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却犹自逞强:“你哭什么?!让人见了,以为本少爷欺负女人!”他本来还想解释一下那天自己为什么没有出现,却觉得解释便是示弱,嗫嚅了半天才跺脚道,“不教就不教,说那么多干嘛?!女人就是女人!”身子一拧就跑得没了影儿。 暖阳安抚了半天,青儿的情绪才安定下来,红着脸说道:“少奶奶,奴婢这样去沐华居太不恭敬,不如您在这儿稍候,我回去,让兰儿过来服侍您过去。”见暖阳点头,便把那汤煲放在花坛边儿上,单足一点,竟然已经跃出了几丈之外。 “!!”暖阳毫无心理准备,吓了一跳,几乎跌坐在花坛边儿上。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丈夫宠妾灭妻,竟然把妻子绑住,扔进柴房,又在听闻妻子咬舌自尽之后,看都不来看一眼就带着小妾和新出生的女儿住进别院;婆婆还不是让人陪葬,就是要挑断小叔的脚筋;明明对儿媳有埋怨,脸上却亲密疼爱,让人分不清真假;就连身边毫不起眼的丫头,都轻功了得,或许还是个武林高手! 还来不及哀叹,兰儿已经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老老实实的行过礼,捧起青儿方才放下的汤煲。 原来……不但青儿,兰儿也一样啊!那齐妈妈、徐妈妈等人…… 暖阳不愿再想下去,努力冲兰儿笑了笑,继续向沐华居走去。 杨氏见暖阳亲自送了川贝冰糖炖雪梨过来,虽然已经凉透,还是满眼都是对暖阳的心疼和喜爱:“公主自己还没痊愈,却惦记着我……哎,不说了,公主有心,却之不恭了。”说完了,她吩咐人把雪梨热一下,热好了马上端上来给自己吃。 若是在早上,暖阳还会暗自得意,觉得讨好婆婆其实就是这么容易,现在却明白过来,杨氏不论对自己多不满,表面上都是亲密疼爱的。 看来,要想让杨氏成为自己的靠山,彻底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任重而道远…… ——*——*—— 夜深了,墨府上下安静极了,主子们都已经睡下。 沐华居里,墨夫人杨氏慵懒的躺在雕花大床上,悠闲的欣赏自己涂着凤仙花汁液的葱白双手,足下的小丫头则跪坐着为她按摩脚底。 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黑影,正在低低的把花圃旁暖阳和墨炎的事儿详详细细的叙述了一番。 当那黑影说道,暖阳费力的说出“有恩,不争”四个字时,杨氏翻转的手掌停了一秒,摊放在一边,只专心看着为自己按摩的小丫头忙碌。 等那黑影说到墨炎拧身跑走,暖阳来到沐华居,才住了嘴。 杨氏安静了很久,才轻轻挥了挥手,那黑影躬身施礼后,咻然不见。 第004章 误撞天机 暖阳又养了几日,终于能正常的说话了。 墨霖嘱咐道:“虽然好了,但大嫂也不要用它太多——这点我倒是不怕的,大嫂并不是聒噪之人,墨霖只是害怕大嫂心急,会把存了这十来天的话一并说出来。” 暖阳被他逗笑,故意起身道:“就算再节省,这两句话却是一定要说的——”她转身对杨氏深施一礼,“多谢婆母,”又转回来对墨霖施礼道,“多谢二叔。” “哼!”墨炎嘟着嘴,把头扭向一边。 杨氏装作没看见墨炎的挑衅,立刻起身扶住暖阳的胳膊,笑着说道:“公主怎么这样见外?”声音还是一样的大方敞亮。 “没错,这句不能省。”墨霖却不躲闪,坦然微笑着受了她的礼,又对暖阳身后的青儿嘱咐了一番禁忌,青儿连忙应了。 “今天这么高兴,就都留下来,在我这儿用早饭吧。”杨氏显然十分高兴,冲莺儿挥了挥手,莺儿立刻会意,躬身退了下去。 “我不,奶娘早给我准备好了。”墨炎话没说完,人就没了影儿。 墨霖见杨氏面色有些难看,连忙笑着对暖阳说道:“我早就听说娘的小厨房新来了一位厨神,却不曾尝过他的手艺,今儿借着大嫂的光,在这儿蹭顿早饭也不错。” 杨氏忍不住笑,嗔笑着斜了墨霖一眼:“就你挑理。好吧,今儿我让这位邓庖官去大厨房好好准备一桌子晚宴,咱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公主痊愈……” 暖阳刚要说,您别叫我公主,叫我名字就行,就见杨氏的目光黯淡下来:“……要是你大哥也在就好了……” 暖阳一愣,立刻意识到杨氏口中的“大哥”就是自己的便宜夫君墨铭,心中暗想“还好他不在”,却怕泄露了心事,连忙垂下眼睛。 墨霖却误会了暖阳的心情,转头对杨氏笑道:“娘,大哥去别院也有段日子了,不如请他回来?尤其还带着咱墨家的孩子,传扬出去,终归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儿。” 杨氏叹息了一声,拉起暖阳的双手,第一次放低声音说道:“铭儿从小跟着他爹在军旅中长大,不懂得人情世故……这次的事儿,更是……哎,公主请念在他初为人父,爱子心切,一时糊涂的份儿上,切莫与他计较。” “您快别这么说,”暖阳忙道,“是暖阳有错在先,怎能错怪夫君?莫说是他,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有人要对自己即将临盆的家人不利,也会全力保护吧?”暖阳自己都觉得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有些恶心,为了避免呕吐出声,连忙打住。 杨氏没想到暖阳会说出这样的话,呆楞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又惊又喜:“公主,您不怪他?” 暖阳用笑容埋掉刚刚咽下的唾沫,温良贤淑的说道:“婆母,我死过一次,才把这些事儿想得通透。夫君纳妾,为墨家开枝散叶,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更何况,生死攸关之时,是婆母您急急的赶来,救我重生,又劳二叔为我悉心诊治,早早痊愈……婆母您都不曾怪我任性糊涂,我又怎能责怪夫君?” 杨氏被暖阳说得眼眶微红,一双晶莹剔透的泪珠含在眼睛里,挣扎着不让它们淌下来:“好孩子,好孩子……你放心,待铭儿回来,我定会让他给你一个交待!”说完便转头对墨霖说道,“等用完了早饭,你把别的事儿都搁一搁,亲自去别院,叫你哥回来,就说晚上咱们要吃一顿团圆饭。” 墨霖躬身称是。 不多时,丫头们摆好早饭,娘仨各怀心事的吃完,杨氏再次催促墨霖早去早回,又见天色放晴,对暖阳笑道:“今儿天气不错,咱婆媳二人去园子里转转,观观雪景如何?” 暖阳哪有不从之理?她连忙点头应了,亲手服侍杨氏穿好衣服,裹上一件缀玉镶珠的紫裘皮披风,殷勤的搀扶着杨氏的小臂,向后花园走去。 墨府有两个大园子,一个在墨府正门,待客用的前厅之后,内院之前,另一个就在沐华居的后院,方便杨氏赏景消遣。除了沐华居通往后花园的那个大门,两侧还有两扇偏门,方便墨府其他女眷出入。可是,一年多前,墨老爷安国侯战死,当朝皇上把墨家唯一的女儿墨恬收入**,墨老爷的那些妾室也被杨氏送进墨府的西山别院“养老”,偌大的一个墨府,除却下人,倒只有杨氏、暖阳和湘姨娘三个女人,后花园的清冷,可想而知。 暖阳早知道沐华居后面有个花园,却一直不曾来过,今日踏入花园大门,看到扑面而来的、大片的落雪红梅,一颗心不自觉的轻松起来。 杨氏一直在偷偷观察暖阳,见她一路走来低头敛步,步步小心,踏进后花园大门之后,眼睛一亮,脸颊都熠熠放光,更显得年轻俏美,心下虽有些嫉妒,脸上却笑得更加欢快:“去年冬天你嫁进来时,梅林还没这么好看,现在却正是时候——都说花草通人性,原来是真的。” 暖阳觉得她话里有话,刚刚放松的心又警惕起来,却一时想不明白,只是微笑点头:“婆母说的是。”此时此刻,最安全无副作用的应对方法就是满脸微笑的装傻。 “更好看的还在后面呢——咱再往里走,就是满枝的绿萼,让你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梅,却处处都是淡淡的香气,雅致又好闻。”杨氏见她大大方方的点头接纳,心情立刻好了不少,再转头看着雪后美景,也多了几分兴致,仿佛自己也年轻了十岁一般,高高兴兴的拉着暖阳穿过梅林,踏入绿萼丛中,鞋子踩在厚实的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暖阳见她看上去非常高兴,也想配合着把自己的快乐表现出来,却不知道一个十七岁的古代女子高兴时会怎么表达,索性学着杨氏的样子,在洁白平整的雪地上踩出一串足印,又突发奇想,踩出各种各样的花样出来。 等她疯够了,笑呵呵的回头去看杨氏,却见杨氏正淡淡的笑看着她,和平时虽然爽朗却略显夸张的笑容大不相同。 杨氏见暖阳看了过来,笑道:“你平日关在家里也怪无趣的,要是闷了,就让老李驾车,带上小厮和丫头,载你去街上转转——去之前告诉我一声就成。” 暖阳立即明白,这是杨氏给自己的特权,这似乎代表着某种信号,连忙高高兴兴的躬身施礼:“多谢婆母!” ——*——*—— 让暖阳放心的是,去沐华居用晚饭时得知,墨铭并没有回来。 “大哥说,现在天气寒冷,灵儿又小,不便颠簸,要出了满月再回来。”墨霖垂手向杨氏禀报,并飞快的看了暖阳一眼。 暖阳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垂着眼笑,没有任何变化。 杨氏也看了看暖阳,冷着脸问道:“灵儿是谁?” “是湘嫂子那初生的女儿,大哥给她起了乳名灵儿。”墨霖忙道。 “什么湘嫂子,她一个医馆大夫的闺女,怎么有资格做你的嫂子?!你只有公主一个嫂子,灵儿也只有公主一个娘!”杨氏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狠狠的教训了墨霖。 墨霖躬身道:“娘教训的是,霖儿糊涂了。” “婆母,二叔已经认错了,您别气坏了身子。”暖阳也连忙适时的表现出自己的宽宏大度。 杨氏该骂的骂了,该表现的也表现了,暖阳又给了她台阶,遂敛了怒气,恨声道:“不提,等他回来我再跟他算账!”便命大家入座用饭。 饭菜的确美味,这位传说中的厨神果然名不虚传,但是因为吃饭的人心情不同,自然也吃出了不同的滋味。 暖阳本来是站在杨氏身后伺候的,被杨氏一句“一共就咱们娘儿四个,不必拘束”,硬拉着坐下来吃了,心情虽然不错,脸上却是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笑吟吟的仍旧给杨氏布菜;墨霖为了让气氛好起来,时不时的说些笑话;把面色不善的杨氏逗得忍不住笑;墨炎是最轻松的那一个,毫无顾忌的大快朵颐,免不了被杨氏训斥,嘟起了嘴。 晚饭过后,娘儿几个又貌似歌舞升平的闲谈了一会儿,直到墨炎嚷着回去,杨氏才就势嘱咐大家早些回去休息,遣散了众人。 青儿跟在暖阳身后回海澜居,见她没有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有些害怕:“少奶奶,您要是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别憋坏了身子。” “没有啊,”暖阳笑嘻嘻的回头,“我今天最高兴了。你知道吗,婆母许我烦闷时出门转转——我觉得婆母越来越疼我了呢!” 暖阳知道,海澜居里杨氏的眼线,青儿应该是最不可能的人之一,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来到这儿,只有十来天的时间。 青儿配合的笑笑,却明显不是真心的高兴。 暖阳却极有兴致,对青儿说道:“后花园的绿萼香得紧,不如咱们从那儿绕回海澜居吧。”青儿只怕她在故作开心,不敢说不,连忙点头应了,跟在暖阳身后进了后花园。 夜深人静,后花园里更加静谧,也更显得香气袭人…… 忽然,暖阳因习武而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远远的石桥下传来的浓重的呼吸声。 第005章 故意施恩 暖阳不是青涩懵懂的海澜国公主,而是结过婚、怀过孕、差点就生下孩子的准妈妈,当然明白这种声音的含义。 她本想逃开,青儿却也听见了,诧异的问道:“少奶奶,那边的桥下好像有声音呢?” 到了这个时候,暖阳没法再装糊涂,心想,要不就去看看,也许是个有用的人,能抓住对方的把柄,在需要的时候用用也是好的,便示意让青儿去瞧。 青儿不疑有他,足尖一点,三下两下便跃了过去,不出暖阳所料,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压抑的低叫。 暖阳这才慢腾腾的往石桥那边走,边走边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青儿,怎么了?!” 走到近前,只见青儿满脸通红的拧身背对着石桥,眉宇间满是厌恶,见暖阳来了,连忙紧走几步迎了上来,恨声道:“公主在这儿等着就行,莫要被那贱蹄污了眼睛!” 暖阳仍旧是一脸不解,象征性的又往石桥下看了看,听见里面正在悉悉索索的穿衣。 青儿只好说道:“是碧儿和一个小厮……在行苟且之事。” “噗!”暖阳再也装不住诧异,掩口笑道,“这么冷的天儿,亏他们有这样的兴致。” “……”青儿以为自家公主也会跟自己一样生气厌恶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反应,稍稍楞了一下,想起公主虽未跟驸马同房,却早已是入室之妻,新房里那些教人行事的书籍画册总归是看过的,脸色更红,深深的低下了头。 没多会儿,碧儿和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衣衫不整的从石桥下钻了出来,碧儿跪在暖阳面前只是哭,那小厮却一个劲儿的叩头:“少奶奶饶命,少奶奶饶命!” 暖阳并不看碧儿一眼,只对那小厮说道:“你快滚吧,今后切莫再做这肮脏之事,若真的喜欢我家碧儿,便早点混出个人样儿来,娶她过门!” 青儿、正在哭泣的碧儿、叩头如捣米的小厮,俱是一愣。 暖阳皱了皱眉头,微微侧了侧身子,怒道:“还不快滚,你非要闹个人尽皆知吗?!” “……是!是!谢少奶奶!谢少奶奶!”那小厮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头,直弄得满头满脸都是雪,又偷偷看了碧儿一眼,才踉跄着逃走。 暖阳这才看向碧儿:“穿好衣服,回去再说。”也不等碧儿应答,就抬脚径自走了。 青儿连忙追了上去。 暖阳回到海澜居,怀抱手炉,喝着徐妈妈亲自熬煮的热汤,专心等着碧儿进门。 过了许久,才见碧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跪在暖阳面前。 徐妈妈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暖阳,看了看青儿,又看了看碧儿。 “都出去。”暖阳一边喝汤,一边低声对青儿说道。 青儿挥了挥手,周围的丫头婆子更是诧异,却不敢有任何疑问,俱垂手敛息,倒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只剩暖阳、徐妈妈、青儿和碧儿四人。 暖阳本想让徐妈妈和青儿也退出去的,又一想,青儿虽然不宜旁听,却也是暖阳公主的陪嫁,又会武功,需多多拉拢,而若让徐妈妈出去,徐妈妈也定会想东想西,说不定还会去门口等出院办事儿的齐妈妈回来,在那儿就跟她商讨起来,反而多了更多口舌,索性卖个人情,让她们留下。 “碧儿,”暖阳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只能看见一个后背和后脑勺的碧儿,和善的说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若打算罚你,方才便说了,何必巴巴的带你回来?关起门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不会为难你。” 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的碧儿这才哭出声来:“多谢少奶奶。” 暖阳想了想,还是对青儿说道:“去门口吩咐一声,让她们做碗姜汤,送进碧儿的房里候着。” 青儿更加诧异,却仍旧躬身称是,走到门口跟一个二等丫头吩咐了,又回来站在暖阳身后。 “那男的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暖阳问道。 “他名叫李义,是墨府的家生子,外院的小厮,负责给夫人和少奶奶抬沐浴用的热水。奴婢也是家生子,跟他从小就熟识,便有些来往,后来就……”碧儿边说边掩面哭了起来。 徐妈妈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儿,看向碧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鄙夷。 暖阳叹息道:“原是青梅竹马……本来是一段好姻缘,你们又何必……若两情相悦,将来成亲便是些——只要你老是本分,再不做这僭越之事,我许你一份体面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屋里的三个人都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尤其是碧儿,自己虽然被分派到海澜居做一等丫头,这一年多来却还不如个陪嫁来的二三等的丫头受宠,更别提青儿和兰儿了,怎么今日抓了自己的错处,不但不追究,反而许给自己嫁妆?条件只是——自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儿? 难怪听说,大少奶奶自从咬断了舌头,连脾气秉性都变了…… “怎么,你不愿意?”暖阳把那碗热汤喝完了,抬头笑道。 “愿意,愿意!奴婢今生今世,都会记得大少奶奶的大恩大德!”碧儿醒悟过来,眼泪流得更欢,再次趴在地上磕起头来,咚咚有声。 暖阳忙道:“快起来吧,不必让别人知道。你回房去看看,那姜汤应该熬得了,你趁热喝了,这么冷的天儿……要顾念自己的身子。” 碧儿红了脸,答应着又磕了个响头,才倒退着跪爬到门口,起身走了出去。 “公主……”徐妈妈早就憋出了内伤,见碧儿好不容易走了,早就忘了齐妈妈说过的话,立刻转身要劝暖阳。 暖阳却摆手道:“徐妈妈,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嫁入夫家,早就不是什么公主,又何必四处树敌?” 徐妈妈原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此事太过丢人,这要是传扬出去,丢人的可不止碧儿一个啊,所以,必须严惩,送至墨夫人处,才能避免公主受到牵连。 她脑子里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愿违背暖阳的意思,只得恨声道:“那个小贱婢!但愿她体念少奶奶的恩德,再别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才好!” ——*——*—— 第二天,天气仍旧十分晴朗,暖暖的阳光晒着,温暖又惬意。 杨氏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见侍立在自己身后的暖阳一脸满足的微抬着头,仿佛也在享受着这冬日的阳光,朗声笑道:“公主的名讳上暖下阳,倒应了今日的景,我也是到今日才知道,这冬天里的日头果然让人舒服,不由自主的就喜欢上了。” 暖阳知道她在拐着弯儿的夸赞自己,连忙借机笑道:“婆母,暖阳嫁夫随夫,早就不是什么公主,您也不要在这么称呼媳妇吧?您叫我的名字就行。” 杨氏显然十分满意暖阳的回答,却仍旧推辞:“你的姓氏是海澜国的国姓,就算你嫁入咱们家,也是一样的,我要是斗胆念了出来,让外人听了,知道的说你孝顺,不知道的还得说我不知进退,不懂规矩呢。” “要不,您叫媳妇阳儿吧!”暖阳边说边仔细查看杨氏的脸色,见她笑容一滞,嘴角却弯得更加好看,立刻黯然说道,“自小,只有父皇和母妃会这样叫我,若不是今日提起,媳妇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名字呢。”边说边把脸扭向一边,抬袖沾了沾眼角。 “好孩子,”杨氏让小丫头搬了个矮凳过来,放在自己身边,拉着暖阳坐下,柔声说道,“这母女分离之苦,我又怎么不懂得?我生了三个混小子,只得了一个知道疼娘的丫头,还嫁进了宫中,虽蒙圣宠被封为恬妃,却不得时时相见,终是让人牵挂。但若比起你,千山万水的嫁到别的国家来,却还幸运些,至少,到了恬妃娘娘的生辰,皇上还许我进宫与其相聚……对啊,阳儿,这腊月初十就是了,你与我一同进宫如何?好让你们姑嫂见上一面。” 暖阳连忙摆手:“母亲,恬妃娘娘一年才与您见上一面,正是说体己话的时候,我若去了,会……”既然婆婆已经自然而然的开口叫了自己“阳儿”,暖阳也趁热打铁,叫起了杨氏“母亲”,而不是以前的“婆母”。 “不妨事,”杨氏自然而然的应了,眼角眉间都是笑意,“你嫁入墨府一年多,还没机会跟她说说话,让外人见了,也会无端猜测。就这么定了。” 第006章 投其所好 暖阳回了海澜居,找个理由遣散了众人,跟齐妈妈说起杨氏的话,问齐妈妈的意见。 齐妈妈立刻站起来,笑着施礼道:“恭喜少奶奶,这是个好机会啊——去年恬妃娘娘寿辰,您嫁进墨府才几个月,按理说,那时候就该带您去的,可是夫人不知忌讳什么,连提都不曾跟您提过。” “您知道哪天是恬妃的寿辰?”暖阳诧异道。 齐妈妈看了看窗外,又装作研讨暖阳手里的花样,凑到暖阳耳边,小声的说道:“老奴不是跟您提过,想在墨府安插眼线?那时候您心里头烦,不愿理睬这些事儿,老奴就没再跟您禀报。”见暖阳听到“眼线”两个字,眼睛一亮,惊喜的回头看向自己,遂掩口笑道,“那时候虽然眼线不多,但这么大的事儿,老奴还是知道的,只怕惹少奶奶烦心,没跟您提起。” “啊,我知道了,齐妈妈,您这些日子又在忙这个事儿喽?”暖阳做出一副小女儿的依恋之态,靠在齐妈妈的手臂上笑道。 “正是。墨府主子不多,原也容易,我还拐弯抹角的在别院里寻了个人,可惜现在还在试探,不能归您所用——但是,十有八九是能行的。”齐妈妈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多了不少。 暖阳心里暖暖的,衷心说道:“齐妈妈,您真厉害啊!” “少奶奶才更聪明。”齐妈妈宠溺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暖阳,由衷赞叹道,“我本来还在担心,您把祸惹大了,该怎么收场才好?谁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您竟然一下子开窍了,不但肯听老奴的劝告,还做得这样漂亮——听说,这两天,夫人经常跟身边的丫头夸赞您呢。” 暖阳想起昨天在后花园,杨氏看着自己的、亲娘看女儿般的眼神,还有今天跟自己说起恬妃娘娘时的神态,心里也觉得有些得意。 齐妈妈继续说道:“若想求得夫人的力挺,无非有两个渠道:第一,找到她的软肋,投其所好;第二,便是能为她所用,给她带来实际的好处。少奶奶如今是和亲公主,又与大少爷不睦……所以,您还得继续讨好夫人。 “若要讨好谁,就要投其所好,找到那个人最在意的地方,全力一击,才能事半功倍。这一年多来,老奴探听到,夫人最在意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三少爷墨炎,另一个就是恬妃娘娘。大少爷和二少爷虽然一文一武,都是国之栋梁,夫人却似乎因此对他们少了些疼爱——这原也是正常的,哪个娘不是对体弱多病的孩子多些照顾?” 暖阳心里明白,除了最在意的人,恐怕还要最在意的事儿,那就是这当家主母的位置,却并不提起,只是顺着徐妈妈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炎儿原是喜欢我的,现在恐怕对我很不满意呢。” “三少爷小孩儿心性,您若顺了他的意,只怕会失去更多信赖,不如先抓住恬妃娘娘。所以老奴才说,夫人邀您一同进宫,正是个亲近恬妃娘娘的好机会。” 暖阳想了一想,为难道:“只有一两个时辰,能怎么办?最实在的法子就是借贺寿之际送礼。可是恬妃娘娘身在宫中,锦衣玉食,又被皇上宠爱,必定多有赏赐,只怕不论我送什么,都不能入她的眼。” “少奶奶自小在宫廷长大,怎么反倒忘了?宫里的女人,就算再华服美食,拥有再多的美玉古玩,那也不如实实在在的银子不是?不说别的,就是打点皇上太后身边的宫娥太监,就不是个小数目。” 暖阳没想到,就算贵为皇妃,也会有这样的需要的,连忙点头。 齐妈妈见暖阳听得认真,还频频点头,心里更加高兴:“只是,若只送金银,倒不如再加些恬妃娘娘喜欢的东西贴心。老奴打听过,恬妃娘娘在闺中时,就痴迷书画,在京中的女眷中还小有名气呢!少奶奶要是再加一件文房四宝,不但投其所好,还可抵消所赠金银的俗气。” 暖阳从心眼里爱死了这个又聪明又有本事的齐妈妈,好像她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自己最关键的点拨。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暖阳伸手环抱住齐妈妈的胳膊,甜腻的说道:“齐妈妈,你最好了!” 齐妈妈本来还得意的笑,觉得门口好像站着一个人,不经意的抬头一看,竟是端着一碗燕窝粥、脸色极为难看的徐妈妈。 齐妈妈略一沉吟,低头对暖阳笑道:“老奴再尽心,也抵不过徐妈妈把少奶奶从小抚养长大的恩德,更不及徐妈妈那样细心、知冷暖。您看,徐妈妈给您送吃食来了呢!” 暖阳扭头一看,正好捕捉到徐妈妈的脸色从难看到稍缓的过程,偷偷的吐了吐舌头,起身提裙跑了过去,双手接过燕窝:“是啊,徐妈妈也最好了!” 徐妈妈这才露出灿烂的笑容:“少奶奶,您小心些,别烫着……” 三人一同笑了起来。 暖阳美滋滋的坐下吃粥,没看见徐妈妈和齐妈妈颜色复杂的对望了一眼。 ——*——*—— 暖阳给杨氏请过安,又小心的伺候杨氏用过早点,红着脸说道:“母亲,今儿天气不错,阳儿想上街去转转。” 杨氏稍稍一愣,立刻爽朗的笑道:“好,这么多日子了,也该活动活动,疏散一下筋骨。”不等暖阳说话,便喊来莺儿,让她亲自去找老李套车,再找两个成熟稳健的小厮跟着,在二门外等着。 莺儿领命去了,杨氏才回过头,牵住暖阳的素手,笑道:“去账房支些银子,再回屋换身衣裳,带两个丫头跟着,万事小心。” 暖阳忙道:“我还有些嫁妆……” “笑话,你是咱墨府的大少奶奶,上街买些东西,还要花自己的嫁妆?让人听了,还不笑话我严苛?”杨氏声调高昂,爽朗的笑声估计沐华居外守门的婆子都能听见。 若真是那十七岁的海澜国公主,一定会高高兴兴的应了,暖阳的心却已近而立之年,又怎会不明白“里子面子”的道理?她无比感激的笑着对杨氏盈盈一福,诚心诚意的说道:“母亲疼爱阳儿,阳儿拜谢,只是这一次,阳儿要买些特别的东西,若在账房支银子来花,意义便大不相同了,还请婆婆应允——下次,阳儿再出去,再去账房不迟。” 杨氏的笑容更盛,看向暖阳的眼神也满是称赞:“好,好,这次就依了你,下次可不许这样。” “多谢母亲!”暖阳高高兴兴的拜谢告别,领着青儿回了海澜居。 刚进海澜居大门,青儿便不解的问道:“少奶奶,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您既嫁给了大少爷,上街买个东西怎么还非要花自己的嫁妆?那嫁妆可就那些,花光了就没了!” 暖阳笑着勾了勾青儿的鼻尖:“傻丫头,要是就买胭脂水粉,我当然会花夫家的钱,这次要买的东西是要讨母亲高兴的,难道还要掏母亲的腰包?” 青儿本来还在认真听着,听到最后,神色忽然暗淡下来,垂着眼睑再不说话。 暖阳也觉得,自己讨好杨氏也就罢了,在她面前还这么小心,她一定在意了,却暂时无心理会,只是紧锣密鼓的让她张罗给自己换衣服,本想带青儿和兰儿一起去的,仔细掂量了一下,便让兰儿和碧儿看家,只带青儿和丹儿出去。 丹儿看上去极其安静,身上裹着一件极其贴身的粉色对襟短袄,更显得她玲珑有致;一双丹凤妙目大多数时候都老老实实的垂着,稍一抬眼,便透出万种风情来。 暖阳的脑子里闪过一种直觉,却不敢妄下结论,便暂时压抑了,做出一副喜鹊出笼的样子叽叽喳喳的换衣服戴首饰,最后嘱咐了徐妈妈和齐妈妈几句,高高兴兴的和两个丫头一起去了二门。 二门外停着一辆流苏七宝香车,看上去豪华宽敞。车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驭手,面貌老实普通,见暖阳等人出来了,淡淡的行礼。车身旁是两个同样衣着身高的小厮,一个皮肤微黑,却摸样清隽,让人一看便满怀信任;另一个身材壮实,生得和那驭手倒有几分相似。 两个小厮手脚麻利的备好了脚蹬,待暖阳三人上去,把脚蹬收好,那摸样清隽的坐在车前驭手的另一侧,壮实的坐在后沿,漫不经心的四外巡视。 驭手一声号令,驾辕上的两匹马踏了踏地面,便拉着马车不紧不慢的驶出墨府。 ——*——*—— PS:齐妈妈和暖阳的对话,我做了小小的修改……我之前的确是漏掉了这一点,要想得到婆婆杨氏的力挺,除了讨好,更重要的其实是要有价值,能给婆婆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第007章 别有用心 这是暖阳穿越后第一次出墨府的大门,心里难免有些好奇,想看看这大兴国的国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惜门帘和窗帘都把这车厢捂得严严实实,加上是寒冷的冬季,那帘子极其厚实,连被风吹起,向外偷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好奇还能遮掩,青儿却已经抵不住,灵动的凤眼不停的寻找机会往车外飘,见徒劳无功,稍稍忍了一会儿,偷偷的掀起了窗帘的一角。 丹儿一双黑幽幽的媚眼一抬,立刻说道:“青儿姐姐小心,莫让外人见了,以为是咱家的大少奶奶在掀帘外眺,有损大少奶奶清誉。” 青儿早在丹儿说第一句的时候就被烫着了一样把手缩了回来,听她说得那么严重,终是不服,辩解道:“这大兴国的女子也太可怜了吧,连上个街都不能往外瞧,那怎么知道这车该在哪儿停?” “老李和季平在前头坐着,少奶奶想去哪儿,吩咐丹儿,丹儿告诉他们一声便是。”丹儿转向暖阳,垂首说道。 “大少奶奶就出过一次门,连这京都的东南西北都不认识,怎么说得清去哪儿?”青儿抢白道。 暖阳抬眼看了看青儿,脸上仍是淡淡的,心里却不明白,青儿虽然伶牙俐齿,却从来不会主动惹事,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好像故意跟丹儿作对似的? 丹儿却不理青儿,只是垂首对着暖阳:“少奶奶,您今儿出来想买什么?让奴婢跟老李说,直接载您过去。” 暖阳好像自己也拿不准似的含混着:“买什么……”丹儿等着她的下半句,她那边儿却已经住了口,悠闲的歪在一边。 青儿得意的瞥了垂眼不语,脸色却已经有些难看的丹儿一眼,挑衅似的掀开了门帘的一角。 门外立刻传来一个清爽利落的男声:“少奶奶气闷吗?小的把厚门帘撤下来如何?就是怕您冷。” 暖阳没想到,掀开一角往外看不合规矩,把门帘撤了倒行,便笑着对青儿点头,并微笑着嘱咐丹儿:“我这儿有件裘皮斗篷,你要是冷,给你裹上?我自小习武,倒是不妨碍的。” “丹儿是奴婢,少奶奶是主子,丹儿怎么会比少奶奶娇气?您自个儿裹着吧,别着凉。”丹儿嘴上说得谦卑,粉嘟嘟的小嘴儿却扁着,两眼更是委屈的垂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摸样。 说话间,青儿已经把暖阳的意思传达了出去,那厚厚的锦绣门帘立刻被人摘了下去,又迅速的挂上一层深紫色的宫纱,既避免车外的人看见暖阳,又能保证暖阳好好的欣赏街景。 暖阳发现,摘挂车帘的,正是那个皮肤微黑的清隽小厮,方才被丹儿称为季平的那位。 季平忙完了,好像并没往车厢里看上一眼,就规规矩矩的坐在车辕上,仍旧老老实实的往前看着。 暖阳的视线并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因为她的注意力都被路边陌生的景色吸引了过去。 现在是冬季,雪后初霁,街边的店铺房顶都蒙着白皑皑的雪,给那些灰蒙蒙的建筑增添了几分灵气。街上并不十分热闹,店铺门口更是冷冷清清,偶尔从店铺里走出个人,也行色匆匆,绝不稍作停留。 暖阳心里暗叹,自己把走出府门想象得太美好了,以为能欣赏下大兴国都的繁华,谁知只是看到了一张张古代气息浓厚的照片而已。 再加上撤了锦绣门帘后确实有点冷,暖阳便收起了游览的心,看哪家成衣铺看上去还不错,便戴上幕离,领着两个丫头下车去看看,不到一个时辰便满载而归,又各赏了两个丫头几两银子,让她们去买些自己喜欢的胭脂脂粉,自己带着季平,偷偷去京都有名的文具店“墨兰亭”买了件五彩描金妇人水注,配上个玉枕大小的彩绘描金漆盒,让季平抱了回来。 季平从暖阳用只言片字便回击了丹儿开始,就开始注意起这位墨府的大少奶奶,越是注意,越是吃惊。在他印象里,这位海澜国公主粗心愚蠢,毫无心机,丝毫不值得在她身上下工夫,没想到,她把墨家的每个人的喜好都摸得透透的,不然,也不会买出那么合适的东西来。 所以,当他送暖阳上车,趁着把那漆盒安置妥当,青儿和丹儿还没上来的功夫,轻声说了一句:“这盒子里只放个水注,显得怪孤单的,少奶奶要是填上半盒子金瓜子儿就好了。”说完,还抬头冲暖阳微微一笑,施了个礼,才谦恭的下了车。 暖阳一愣,这本来就是自己和齐妈妈商量出的结果啊,这个陌生小厮怎么会猜到? 除非,他本来就知道自己买这水注的目的,更对在宫中生活的恬妃娘娘的喜好和需求极其熟悉。 这样的想法在暖阳的心里一闪,青儿和丹儿便已经冷着脸回来,进了车厢见了暖阳才面色稍缓,却根本不会看向对方一眼。 暖阳决心面对现在的生活以后,关心的都是如何讨好婆母杨氏,从未太注意身边丫头的关系,现在看两人的敌意这样明显,再加上坐在外面的那个陌生小厮季平,暖阳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装作没发现两人的对峙,吩咐青儿让季平挂起厚重的门帘,自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这个叫季平的,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下。 大家各怀心事,默默的回了墨府,暖阳在下车的那一瞬间,迅速的重新抖擞了精神,微笑着扶上青儿伸过来的手掌,小心的下了车,并让季平帮青儿、丹儿两人把今日买的东西抱回海澜居。 暖阳的视线状似无意的在季平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本来是要偷空试探他一下的,却见他故意走慢,在自己面前多做停留,好像在等着自己问他一样,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先是一下子说中自己的心事,又故意给自己留机会出言询问,在暖阳的眼里,怎么看都像是个圈套。 东西都搬进了海澜居,徐妈妈给了季平几个赏钱,便打发他离去。 他稍稍迟疑了一下,立刻低眉顺眼的施礼道谢,转身走出了海澜居。 徐妈妈指挥着丫头服侍暖阳洗漱更衣,齐妈妈赞叹暖阳买的东西好,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若是放在从前,暖阳定会找个机会,把季平的奇怪偷偷跟齐妈妈说说,请她指点一下,此刻却不知为什么,把这件事硬生生的咽在了肚子里,一个字也不想对别人说。 ——*——*—— 第二天一早,暖阳去沐华居请安时,让丫头们把昨日买给杨氏等人的衣物带了过去。 暖阳买给杨氏的,是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敞裉袄,彩绣辉煌;买给墨霖的,是一件银蓝团花滚白狐皮盘领窄袖袍,沉稳大方;买给墨炎的,则是一件翠蓝折枝茶花纹亮地缎曲领袍,清新俏皮。 除了衣裳,每个人还都有一两样小玩意儿,虽然小巧,却都很趁各人的心思,杨氏和墨霖赞不绝口,墨炎小脸儿紧绷,似乎不屑一顾,两只黑葡萄般水亮的眼珠儿却一闪一闪的,掩藏不住心底的喜欢。 “好容易出一趟府,怎么都是买给我们的?”杨氏嘴上虽然在埋怨,却满脸都是满意,笑声也好像更加爽朗。 墨霖却只是大大方方的道谢:“墨霖谢过大嫂。” 暖阳笑着还礼,软软的不说话。 走出沐华居,暖阳仍旧得意洋洋。 青儿跟在暖阳身后走了几步,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绞痛起来,本来还想忍着,却越忍越疼,终于坚持不住,对暖阳说道:“少奶奶,不知怎么的,奴婢忽然觉得腹内疼痛……您先在这儿稍等,奴婢速速回海澜居,换兰儿过来可好?” 暖阳也觉得有些奇怪,连忙说道:“你快去吧,不必换谁回来接我,只这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好。” 青儿顾不得细想,连连点头,急匆匆的赶了回去。 暖阳没办法,只好自己继续向前走,刚拐过弯儿走了几步,就听身侧有人说话:“儿媳终怎么费心讨好,都不会变成亲闺女,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婆媳同心了吧?”! 第008章 自欺欺人 PS:为了庆祝《御夫手册》荣登新人榜第一名,感谢为小酒奉送点击、推荐、收藏、评论的所有筒子,尤其是《遮天》书友团的某位大人和诸位盆友,小酒先送上今天的第一更,午夜前加更。 再次表示感谢,么么大家~~ ——*——*—— 不用猜,暖阳就听出,这是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墨炎的声音。 “三叔,”暖阳喟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青儿的腹痛,是因你而起吧?” 墨炎小大人一般倒背着双手走出来,装作一本正经的冷着脸,却不明白自己所有的情绪其实都写在脸上,被暖阳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丫头无趣的紧,本少爷不喜欢她多嘴多舌又爱哭哭啼啼。”墨炎绷着脸说。 他见暖阳面露不悦,心底有些惴惴不安,脸上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气哼哼的步入正题:“你这么讨好我娘干嘛?!你是外人,怎么讨好我娘也不会把你当亲闺女对待!” 暖阳刚才就觉得,即便古人再早熟,后面这句话绝不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可以说出来的,定是他听谁说了,记住了这句话,就现学现卖,想说服自己别再听婆母的话,教他武功便了。 想到这儿,她微笑着套墨炎的话:“万事皆有可能,母亲对暖阳,倒真的像亲娘一般……就算言行举止可以作伪,眼神可是骗不了人的。”暖阳想到在后花园里赏梅,在沐华居晒太阳时看向自己的温柔眼神,连自己似乎都被说服了。 “哼!”墨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嘲笑,“过几天就是姐姐的生辰,我娘这些日子常常念叨她,看见你就联想到她也不足为奇。” 暖阳心里一动——果然如此。 在后花园,自己踩雪时玩儿得忘乎所以,转头看向婆母时,就发现婆母宠溺的笑看着自己,然后就告诉自己,要是闷了可以出府转转;晒太阳时,婆母也是因为提起了恬妃娘娘…… 想明白这一点,暖阳有些兴奋:这就是婆母的软肋? 婆婆永远不会把媳妇当成亲闺女一样疼爱,这一点不用别人说,暖阳早就明白。 她要的,只是一个靠山而已。 至于她因何肯让自己依靠,是否出自对她的真心,倒不是最重要的。 墨炎见她不怒反笑,气道:“你傻啦?!这样还笑?!” “三叔,你不明白吗?这更说明母亲大人疼我啊!”暖阳笑盈盈的说完,也不解释,转身就走。 “你……你这个自欺欺人的傻女人!”墨炎在暖阳身后跳着脚叫道。 ——*——*—— 今日是恬妃娘娘的寿辰,暖阳早早的起来,收拾妥当了,便亲自去沐华居伺候杨氏穿衣洗漱。 杨氏的心情格外好,对暖阳的称赞也格外多,就连出了门,都赞叹阴沉寒冷的天气令人格外清爽。 暖阳发现,杨氏跟车的小厮中,有一个人正是季平,心里便没来由的紧张,正要把视线移开,就见季平看向自己,微微一笑,并稍稍施礼。 暖阳没来由的被他笑得心跳加速,逃也似的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青儿跟了上来,诧异的看着:“少奶奶,您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车里太冷?奴婢把车底的暖炉拨旺些?” “好。”暖阳只能点头。 青儿拨旺了暖炉,又帮暖阳把宽大华丽的朝服弄整齐,以免压出褶皱,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暖阳已经微敛着眉头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便不再说话。 两辆马车晃悠了一路,进入皇城后,婆媳两人把莺儿和青儿留在车里,抱着各自的寿礼,跟在一位面色白皙的管事太监身后,低眉敛目的一路前行,七拐八拐不知多少圈,终于走进恬妃娘娘所在的锦绣宫,坐在前厅里等候。 “恬妃娘娘到——” 暖阳坐在杨氏的下首,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身子抖了一抖,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满眼是泪的伏跪在地,从前安国侯府里那个意气昂扬、开朗大笑的墨夫人,早已不见踪影。 暖阳跟在杨氏身后跪在地上,跟着杨氏高呼“参见恬妃娘娘”,仿佛是在戏中。 “母亲快快请起……”清澈甜润的嗓音响起,一条翡翠撒花裙摆出现在暖阳眼前,一双葱白细嫩的玉手扶起了早已泪流满面的杨氏,才继续说道,“这位是大嫂吧?快快请起。” 那声音琅琊,十分好听,暖阳只觉得受用非常,心里想着,难怪都说恬妃娘娘受宠,只听这嗓音,那皇帝的身子便已经酥了半边了吧。 “谢恬妃娘娘。”想归想,暖阳还是立刻再次叩拜了一回,自行站了起来——不起来,难道也在等着人家亲自来扶不成? 娘儿三个落座之后,杨氏母女手牵手叙了许久离情,暖阳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像现代相声里的捧哏演员一样,只在适当的时候应和一声,并不敢喧宾夺主。 那母女俩说了半天,杨氏似乎才想起暖阳,牵住暖阳的手对恬妃说道:“……娘娘请放宽心,您的大嫂阳儿,与臣妾十分投缘,臣妾只盼着将来霖儿和炎儿也能娶到像阳儿一样温和孝顺的好媳妇,多为墨家开枝散叶,以慰侯爷在天之灵。”说到这儿,杨氏声音哽咽,暖阳连忙小心的递上手帕,眼神软软的看着她拭泪。 “母亲,今日母女重逢,姑嫂初见,别说这样的话。”恬妃虽然也是泪光盈盈,却极其坚韧的解劝母亲,看着暖阳的举动,淡然笑道,“让大嫂见笑了。” “不敢。”暖阳虽然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场景,自己只能说一些没营养的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又不能流露,还要把杨氏口中的“恭谨孝顺”演到底。 恬妃见暖阳安静少言,心里便多了几分喜欢,疑惑跟杨氏去年来时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却不便询问,但是可以想见,这两婆媳经过一年的磨合,关系似乎已经好了不少,否则,母亲也不会在这样的日子带她前来。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暖阳觉得时候差不多,该适当的消失一会儿,既给这对母女说悄悄话的机会,显示一下自己有多体贴,又让杨氏提前知道自己究竟给恬妃送了什么,对自己的好感加分。 她心里想着,素手一歪,茶盏里的水已经撒在了裙角上:“暖阳失礼……娘娘,可借暖阳个僻静的地方,让臣妾裙角弄干?”她口中说着失礼,脸上却毫无慌张之色,避让之心,昭然若揭。 恬妃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连忙吩咐宫女带暖阳去厢房把衣服熨干。 暖阳施礼退下后,恬妃对杨氏赞道:“到底是位公主,懂礼法,知进退,对母亲也好,恬儿放心了。” 杨氏不愿说暖阳的不好,让女儿在宫中还替自己担心,点头叹道:“她的确是和从前不同,越来越懂得讨我的欢心了,可惜,她与你大哥仍是不睦……我甚至不想你大哥回来了,觉得这样挺好。” “母亲,您怎么糊涂了?大哥带着妾室住在别院,连我都听说了,您恐怕已经半个多月不曾和外人来往,以免听到闲言闲语吧?女儿可被静妃、娴妃等人奚落呢!明里暗里的说咱们墨家家风败坏,嫡长子竟然小妾和初生的闺女住在外面!就算大嫂是个边陲小国的和亲公主,没有娘家人替她撑腰,可咱大兴国的唾沫也能淹死人呢!再说,二弟虽然已经和越国公主越柔定亲,三弟可尚未娶亲,这样的名声砸下来,您还想给三弟找到可心儿的媳妇?哪个世家舍得把闺女嫁到这样的家里来?” 杨氏吓了一跳。 她贪恋这半个多月的清净,竟然忘了墨霖和墨炎——墨炎难以和世家联姻不说,要是被越国知道了,恐怕也不敢再把女儿嫁过来,到时候,墨家的地位…… 杨氏吓了一跳,立刻点头:“我真是糊涂了,竟忘了这一层!”她见女儿满脸怒容,不敢再提,只得岔开话题:“啊,对了,我见她给你送的漆盒还挺重,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恬妃知道自己亲娘的脾气,也不敢逼得太紧,便暂时按下不提,只让宫女在门口守着,自己亲自把那漆盒打开——竟是满满一盒的金瓜子! 母女二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疑的互望了一眼。 恬妃眼尖,看见金瓜子里露出一角宫纱,连忙伸手去扒,一会儿便从金瓜子里扒出个半尺多长的物件来,用大红的宫纱裹着,好像怕被金瓜子硌坏了一般。 母女俩小心的将那宫纱层层打开,里面竟是一只做工精细的五彩描金妇人水注,那妇人眉目如画,衣抉飘飘,若仙若幻,一看便不是凡品。 恬妃把水注翻过来去看下面的落款,正是“墨兰亭”三个字。 “大嫂真是细心,她怎么知道女儿在闺中时最爱这墨兰亭的文房四宝?”她故意不提那一盒子金瓜子,只是毫不掩饰的表达对水注的喜爱。 “她真的多了不少心机。”杨氏皱眉道。 “只要对您孝顺,多些心机也没什么不好——您别犹豫了,就算是为了恬儿不被那些妃嫔嘲笑,您也得快点让大哥回府……恬儿不信,他连您的话都敢不听?!”! 第009章 夫妻初见 PS:今天的第二更…… ——*——*—— 暖阳走进安国侯府的大门,步履沉重。 她送重礼给恬妃,本来是希望能在杨氏心里加分的,不想这分加得太多,火烧得太旺,婆婆从宫里一出来,便让自己先回墨府,她要亲自去一趟别院,把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便宜丈夫带回家:“阳儿放心,就算是绑,我也要把这个不孝子绑回来!” 婆婆啊……我还没做好准备…… 一路走回海澜居,暖阳终于想通,老天爷也算待自己不薄,他老人家把自己扔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给了她半个多月的缓冲,没有直接面对差点把自己害死的丈夫,和恃宠而骄,自己冲她瞪瞪眼睛就有可能大喊肚子疼的孕期小妾。 想到这一节,暖阳才觉得轻松些,跟徐妈妈和齐妈妈等人说了说进宫的事儿,便推说自己累了,屏退了众人,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少奶奶,老奴怎么看您不太高兴?不是挺顺利的吗?”齐妈妈站在暖阳身边,担心的问道。 暖阳连忙坐了起来,请齐妈妈坐下,苦笑道:“是啊,齐妈妈……”暖阳本来想说,顺利得似乎过了头,婆婆去别院接墨铭去了,却怕齐妈妈疑心,丈夫回来,自己该高兴才是,怎么会苦恼? 齐妈妈等不来下文,眼神闪烁的想了一会儿,小心的问道:“夫人没跟您一块儿回来?” 暖阳想来想去,这一关终归是躲不过去的,只好点头说道:“母亲大人亲自去别院接大少爷去了。” “啊?!”齐妈妈高兴得瞪大了眼睛,“这是好事儿啊,少奶奶怎么还不高兴?” “他一向不待见我……一想他要回来了,我就头疼。”暖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脸上的烦恼之情更盛。 齐妈妈笑道:“少奶奶,你们是夫妻,总是不在一处,关系岂不会越来越淡?要老奴说,这次大少爷回来正好,湘姨娘刚刚生过孩儿,那身子不能伺候大少爷,您正好……”齐妈妈似乎不便继续说下去,只是暧昧的看着暖阳笑。 暖阳立刻明白了齐妈妈的意思,心里更是烦恼,只得装出一副羞怯的样子,起身逃走:“齐妈妈,您说些什么啊?”顾不得喊青儿,便一个人逃了出去,左想右想都没个去处,索性拐了个弯儿,进了后花园,一边想对策一边信步前行,还没走到梅林,就见墨炎在那边的空地上习武。 暖阳虽然不懂,但看他舞得十分好看,出拳霍霍有声,忍不住驻足观看。 墨炎眼尖,转了个身儿的功夫便看见了暖阳,平地飞冲而起,一脚朝暖阳的前心踹了过来! “啊——”暖阳没想到他会忽然来这么一手,慌慌张张的回身就跑,不想墨炎的速度极快,刚迈了一步墨炎的脚就到了,结结实实的踹在了她的后背上,把她踹得飞扑出去! 暖阳摔了个大马趴,不但一身新换的粉蓝缎子镶银鼠皮袄裙沾满了泥雪,连为进宫而化上的精致妆容也不能幸免,弄得又脏又花,嘴唇更被磕破,流出热乎乎的鲜血。 “你是傻的啊,干嘛不躲?!”墨炎吓得小脸都变了色,手忙脚乱的把她扶起来,看着她一身一脸的泥雪跺脚,“怎么像个不会武功的傻瓜啊你?!” 暖阳委屈至极,除了前胸后背,就连嘴唇都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抹,见满手是血,几乎落泪:“我哪儿流血了?伤口大不大?没破相吧?” “切!”墨炎鄙视的瞥了暖阳一眼,心里虽然自责,嘴上却不肯认输,“你这点胆儿……亏得大哥还说你当年女扮男装,上阵杀敌!” “你大哥说我……”暖阳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连忙打探。 墨炎却早已失了耐性,转了一圈不见青儿,恨声骂道:“那丫头真没眼色,平日里寸步不离的跟在后头,今儿这是哪儿去了?!算了,我送你回去,别让我娘看见!”嘴上说着,墨炎已经七手八脚的扶着暖阳的胳膊,急匆匆的往海澜居的方向赶,“告诉你,不许跟我娘提!否则,休怪本少爷翻脸!” 他虽然年幼,却一直偷偷习武,脚程极快,暖阳被他半拉半扶,本就已经跟不上他,想问他墨铭怎么会在战场上见过自己,又根本不让自己说完,现在居然还这么恐吓自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用力甩着被他钳住的胳膊:“我无端被你踹成这样,又跑得这么快,几乎把我拖死,不跟你计较已经很宽宏大量了,你还敢跟我翻脸?!翻啊,现在就给我翻一个,看本公主怕是不怕!” 墨炎自知语失,心里更加后悔,却不肯低头道歉,脸红脖子粗的哼唧了半天,才强辩道:“这招金龙出海还是你教我的呢,自己居然躲不开?!我不也是想逼着你跟我过上几招吗,谁知道你那么笨啊?!”见暖阳面色不善,声音越来越低,不自觉的调整了语气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不是把你扶起来了吗?还送你回海澜居……你也没破相,就是嘴唇擦破了点儿皮儿,我一会儿去二哥那儿给你找点药膏涂上不得了吗,干嘛那么娇气啊?!” 暖阳有心跟他争辩,但见他步子果然慢了不少,扶着自己胳膊的一双手掌也极小心,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若跟个孩子计较,倒真的娇气到家了。 心里已经原谅了他,暖阳的脸上却仍旧不好看,沉声训斥道:“母亲不是不许你习武?当娘的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你听话便是。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舞刀弄棒,更不会跟你比试,你要是再想逼我,要么就像今天这样,把我打伤,要么就干脆把我打死。” “哼!”墨炎见她不似玩笑,心里非常不爽,揶揄道,“好,你要做你的乖乖好媳妇,本少爷不烦你,但是我告诉你,你要是想讨好我娘,再学着湘湘的样子讨好我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念头。” 暖阳想起他方才说了一半儿的话,连忙问道:“你大哥说,我当年女扮男装,上阵杀敌?他在战场上见过我?” “……”墨炎气得直翻白眼,“你装什么啊?我可都知道!你在海澜国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正牌的长公主,却主动要求和亲,还指名道姓的要嫁给我哥,难道不是因为在战场上见过他?” 暖阳没想到,自己这位前身并不是因为不受宠才被迫和亲的,而是她主动要求的!而且,她和这位从小在军营中长大的墨铭将军,居然在成亲前就认识! 她还想再问个清楚,两人已经走到了海澜居门口,并同时听到有脚步声从里面走出来,更有个男声低声埋怨:“……温良贤淑?一位温良贤淑的公主,安国侯府的大少奶奶,居然会一个丫头都不带,一个人不知去向?!” 墨炎脚步一僵,急急的低声对暖阳说道:“别告诉我娘!”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嗳——”暖阳想喊住墨炎,海澜居的大门已经打开,从门里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连朝服都不曾换的杨氏,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冷脸男子,相貌和墨霖有几分相似,神情上却一文一武,让他们断然成了两个人。 暖阳被这男人的冷脸吓了一跳,恍惚中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是谁,满是泥雪的脸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第010章 浴房私话 暖阳曾经设想过,自己第一次见到丈夫墨铭,该是怎样的场景。 最完美的,莫过于墨铭发现自己贤淑大度,温柔款款,孝敬婆婆,友爱兄弟,立刻悔不当初,跪在自己的面前请求原谅,而自己,拿出一个公主该有的高傲派头,吹着半干的指甲,对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不理不睬,或者干脆让他自绑手脚,去柴房面壁思过。 没想到,这一刻不期而至,却是在自己最尴尬的时刻。 满身满脸的雪已经融化,和原来的泥水混合在一起,不受控制的向下流淌,弄得她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擦,却忘了手上的泥更多,境况更加惨不忍睹。 她看见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斜瞥了自己一眼,冷哼了一声,便把脸扭到了一边。 “阳儿,”杨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迈步上前,在暖阳的衣袖上挑了个干净些的地方捏住,把她拉到一边,“一会儿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这一身泥……下嘴唇都磕破了?” 暖阳挣扎着保持自认良好的风度,给杨氏施礼道:“母亲……阳儿去后花园看梅花……不小心摔了一跤……” “哼!”墨铭冷哼了一声,向杨氏施礼道,“娘,孩儿告退。”说罢,甩袖就要离开。 杨氏顾不得责怪暖阳,连忙叫住他笑道:“娘不是跟你说,新找了个厨艺极好的庖官?娘已经吩咐下去了,今晚在娘的沐华居设宴,给你接风。” 暖阳几乎要以头跄地了。 这些日子,不知道是谁一直在骂自己的儿子不懂事儿?还说要给自己一个交待,不让自己无端受苦?怎么这墨铭才回来,婆婆的脸色就变了,不但在他面前训斥自己,还笑呵呵的要给他设宴接风? 墨铭稍一犹豫,无奈的躬身说道:“娘费心了,儿子谢过。” 杨氏满意的笑着挥了挥手,墨铭连句话都没跟暖阳说一声,便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杨氏看出暖阳的脸色有些难看,却并不出言安慰,摇头叹息道:“阳儿啊,别怪母亲说你,你知道铭儿回来,怎么不老老实实的在房里等着?竟然独自一人跑去看梅花?还弄得这么脏?” 暖阳委屈的张了张嘴巴,终于还是无话可说,红着眼睛躬身赔罪:“阳儿知错了。” “……”暖阳这样大方乖巧的认错,反而让杨氏没法儿再说,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认真的嘱咐道,“你沐浴更衣,好好准备一下,晚饭后,我会让铭儿送你回来,到时候……就看你的手段了。” “……是,多谢母亲。”暖阳没先到,杨氏会说得这么直接,更加尴尬,却有口难言,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 杨氏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着莺儿等人离开。 “少奶奶,您这是怎么啦?!”徐妈妈一看杨氏等人没影儿了,难得的一个箭步冲到暖阳身边,,毫不嫌弃的抓住暖阳的脏手,一边哀叹一边弯腰用手弹着暖阳的衣服,可惜那些泥湿乎乎的沾在衣服上,根本弹不下去。 齐妈妈和青儿等人连忙上前,有的劝慰徐妈妈,有的小心的扶着暖阳进门。 暖阳无力的往海澜居里走,没走几步徐妈妈便再次跑上来问:“后背上怎么还有个泥乎乎的脚印儿?!少奶奶,不是您自己摔得,是别人把您踹倒的,是不是?!” 齐妈妈也见到了暖阳后背的脚印儿,奇怪怎么方才没跟夫人提起,定是有什么隐情,连忙一边让丫头关好院门,一边紧走几步跟上徐妈妈,示意她噤声。 暖阳颓丧的进屋后,一言不发,自有丫头们伺候她洗脸梳头,才忙活完,碧儿进门禀报,送水的小厮已经来了,问暖阳是不是可以沐浴了,见暖阳点头,便立刻出去准备。 “少奶奶……”徐妈妈想问清楚,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从背后把少奶奶踢倒,齐妈妈连忙把她拉到一旁:“你我看着少奶奶长大,除了跟着大王子上战场那次咱们不知道,别的时候,你看谁有本事从背后偷袭到她?这里头肯定有缘故。先让少奶奶沐浴更衣,过了今晚再说。” 徐妈妈听她说得有理,忍不住点头称是,等齐妈妈走了才想起了什么,瞥了齐妈妈的背影一眼,暗暗怨念。 ——*——*—— 暖阳坐在大大的雕花浴盆里琢磨今晚该怎么应付,任由两个小丫头伺候她洗浴,就听浴房外传来青儿的声音:“少奶奶,奴婢有事儿禀报。” “让她进来。”暖阳吩咐着。 一个小丫头立刻擦干了手,绕过屏风迈过里屋门槛儿去给青儿开门,青儿跟进来后却不说话,只是低头站在一旁。 暖阳知道她定是不愿让别人听到,便让那两个专门伺候她洗浴的小丫头退到外间去守着,才道:“有事儿就说吧。” 青儿这才洗净了手,跪立在浴盆外面,一边伺候暖阳洗浴一边试探的说道:“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您可要小心些。” “怎么说?”暖阳不解。 “那死丫头又开始描眉画眼了,奴婢刚才亲眼看见了。” “谁?”暖阳还是不明白。 青儿一愣,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不解的问道:“丹儿啊,不是您一直让奴婢盯紧她吗?免得她又勾引大少爷?” 暖阳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次上街,青儿和丹儿那么敌视,原来…… 一想到这位海澜国公主,暖阳真的有些无语—— 没错,墨铭继承了墨家的传统,和墨夫人杨氏、墨霖、墨炎、恬妃娘娘一样,生了一副好皮囊,一定会被自认有姿色有机会的丫头惦记着,试图爬上他的床,被抬举成通房丫头甚至是姨娘,可是,她只来了短短的半个多月便知道,墨铭和湘姨娘感情极好,连自己这个正妻都不受待见,怎么会招惹正妻房里的丫头? “你觉着,大少爷对丹儿怎样?”暖阳试探道。 “那死丫头无非是自作多情,大少爷哪里会把他看在眼里?”青儿不屑道。 “我倒忘了,每次大少爷来的时候,有没有对她多看几眼?”暖阳继续问道。 青儿一噎,竟然忘了回答。 暖阳察觉到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问道:“怎么了?” 青儿的脸色好像变戏法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半晌才道:“少奶奶,您今儿是怎么了?您嫁进来一年多,大少爷就算来了,也是……说句话就走,连坐都不曾坐过,哪里有功夫……有功夫看她?” “!!!” 青儿虽然说得吞吞吐吐,却是暖阳来这儿之后,听到的最天雷的一段话。 她犹豫了半晌,决心问个明白,索性说道:“青儿,我不瞒你,自从咬断了舌头,我这脑子时好时坏的,有些事儿记得,有些事儿就不记得了……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大少爷从来不在海澜居过夜?那新婚之夜呢?” 青儿其实早就觉得,公主醒来后偶尔会不太一样,这下终于找到了原因,也并不觉得奇怪,只得咬牙实话实说,免得公主糊涂:“少奶奶说的是,大少爷从来没在这儿过过夜,就连新婚之夜……也是在湘姨娘房里睡下的……公主您……还是处子之身……” “……” 暖阳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从前经常会偷偷埋怨这位海澜国公主,觉得她一定刁钻任性,才不讨夫君的喜欢,徐妈妈不是总说,那个湘姨娘每天就会装可怜,才勾走了大少爷的魂儿?如果按青儿说的,那魂儿从来没在公主身上呆过,何谈被人勾走? 直到现在,她才开始同情起自己的前身来——原来,她被丈夫冷遇,虽然名义上是安国侯府的大少奶奶,实际上却守了一年多的活寡……难怪,在湘姨娘生产之际,她会冲动的妄图杀人;难怪,在被丈夫丢进柴房之后,会那样决绝的咬舌自尽…… 这个男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还是他真的是个情圣,一辈子只喜欢湘姨娘一个女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倒真的多余了,干脆…… 第011章 摄魂迷香 青儿见暖阳一直呆呆的不说话,吓得一颗心扑通通直跳,生怕公主会像从前一样忽然发飙,连忙小心的试探:“少奶奶……水有些凉了,要不要再加些热水……” 暖阳被她拉回了现实,彷徨之态尽褪,摇头笑道:“不洗了。”边说边笑呵呵的自己张罗着擦体穿衣。 青儿见她不怒反笑,更是忐忑不安,又不敢出言询问,只得慌慌张张的帮她穿好衣服,裹上一层厚厚的裘绒毛毯,跟外间的小丫头招呼了一声,便带着暖阳从后面的小门回了卧房。 徐妈妈、齐妈妈和兰儿等人正等在那儿,屋里早已侍弄得热腾腾的,免得暖阳受凉,大小丫头一齐动手,有的跪在她的脚下帮她穿上鞋袜,有的拿过早已烘烤得热热乎乎的纯白色的内衣和中衣伺候她穿上,都弄好了,才请暖阳坐下,自有梳头丫头上来替暖阳梳头。 徐妈妈见暖阳满脸是笑,心情也跟着大好,凑过来说道:“少奶奶,二少爷派丫头丁儿过来给您送药,正在外面候着呢。” “兰儿,去把药拿进来,给丁儿打赏。”暖阳毫不在意的说道。 “少奶奶,奴婢方才就跟她说过,丁儿却说,二少爷吩咐了,那药必须亲手交到少奶奶手里呢。”兰儿说。 “哦?”暖阳手上一滞,想着其中必有什么缘故,便让丫头请丁儿进来。 丁儿是墨霖房里的大丫头,淡粉色的小袄裹着件粉紫色的裙子,头上梳着双螺髻,插着两朵绢制粉红茶花,见了暖阳便笑盈盈的施礼,并双手奉上一个厚厚的纸包:“少奶奶,二少爷听说您受伤了,让奴婢把药给您送过来,还说,这药的用法都写在里面了,请您好好瞧瞧。” 青儿接了过来,双手送到暖阳手里,暖阳心里觉得奇怪,如果是外敷的,何必这么大一包?再说了,一会儿到了沐华居再给自己不就得了,何必非让一个小丫头给送过来?还声称要亲手交到自己手里? 暖阳心里嘀咕着,脸上却仍旧是温和的笑:“好,替我谢过二少爷。”并扭头看了徐妈妈一眼,徐妈妈立刻会意,一边称谢一边给丁儿打赏。 丁儿含笑谢过,倒退着离开。 暖阳推说有点冷,让丫头们弄火的弄火,倒茶的倒茶,自己亲自把那药包打开,只见里面有个栗色的木盒子,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在右下角刻了一朵简单精致的小花儿,木盒上立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木盒和瓷瓶中间,放着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笺。 徐妈妈和丫头们见她慎重,知道她不想让众人看见,虽然好奇,却并不敢上前,更不敢出声询问,只是远远的躲在一边,装作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儿,眼睛却都忍不住偷偷的往那边瞥。 暖阳知道这信里的话是最重要的,并不在意她们远远的看,也不出声阻止,只是小心的把信笺取出来打开。 来到这里半个多月,暖阳早就发现这里的文字类似于我国古代的繁体字,大致认得全,甚至还多了标点句读,读信更不是什么难事儿,便把那信笺打开,只见里面写道: “大嫂: 三弟说大嫂受伤,向墨霖讨药,墨霖正好有些别的东西要给大嫂,便一并给你送过去。白色瓷瓶里的药膏是外敷的,大嫂涂抹在伤处,即便误食也无碍;那木盒里是一种香料,名曰摄魂香,待赴宴后娘定会让大哥送大嫂回去,到时候大嫂将其点燃,即可,偶一为之,对身体并无伤害。” 那“即可”两字的后面,浅浅的沾着几个墨点儿,显然是墨霖本想说明这摄魂香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却不便写出来。 暖阳细细琢磨,忽然领悟过来,一张嫩脸臊了个通红。 这……这……不会是春**药吧?!!! 让墨铭送自己回来后点燃,还说偶一为之,对身体无害,连名字都那么暧昧…… 那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二叔,竟然给自己这样的药…… 暖阳心慌气躁了半晌,才发现房里的青儿、兰儿和徐妈妈等人正在偷偷看着自己,更觉得脸热心跳,索性亲自起身把那信扔进火炉里烧了,吩咐兰儿把那木盒放在箱子的最下层,没有自己的吩咐不许拿出来用。 兰儿呐呐的“哦”了一声,小心的接过盒子,边走边看着向自己使眼色的徐妈妈。 “快点!放进箱子!”暖阳怒道。 暖阳话像触动了机关按钮一般,兰儿“嗖”的一下蹿到了衣箱旁边,手脚利落的把那木盒放在最里面,下一刻便已经关好了箱子,紧张的侍立在一旁。 ……寂静无声。 暖阳被她们各怀心思的目光瞥得心虚,不安的咽了口唾沫,努力装出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亲自往嘴唇上的伤处抹了药,虽然有点沙沙的疼,却因那药膏是淡淡的粉色而显得涂抹过的地方更加鲜艳欲滴,索性用指甲盖儿多挑了一点儿,当唇膏一样全部抹了上去。 青儿等人见了,纷纷赞道:“这是二少爷送来的药吗?比那胭脂透亮,看上去水水润润的,真好看!” 暖阳得意的左右看了一番,对青儿和兰儿说道:“给我找一身跟这唇色相配的衣服来。” 两人答应了一声,立刻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不一会儿,青儿捧出一件醉仙颜净面四喜如意纹裙袄和一件大红金绣滚白狐皮半臂,兰儿则捧着一件桃红色的缂丝加棉小袄,并一件同色的烟罗裙。 暖阳见那缂丝小袄简单利落,正要去接,齐妈妈按住暖阳的手笑道:“少奶奶,今日赴宴不同往常,那湘姨娘可回来了呢——听说,大兴国虽然不兴小妾上正房用饭,可这安国侯府可不讲这一套,她有大少爷宠着,从来都不理这些规矩的。您方才又……又在大少爷面前丢了丑,可得小心在意,别被那出身寒门的女人给压下去。”边说边把青儿手里的裙袄和大红半臂取过来,笑看暖阳的表情。 暖阳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儿,不论将来如何,只要她暖阳还是安国侯府的大少奶奶,便要有大少奶奶的气场,不能被一个姨娘给比过去。 众人齐心合力的把暖阳打扮了一番,暖阳揽镜自顾,暗暗赞叹齐妈妈等人到底出自宫廷,手法和眼光竟比现代的专业化妆师还要厉害。 暖阳又让青儿着了一身跟自己相配的衣着装扮,才扶着青儿的手,斗志昂扬的去了沐华居。 ——*——*—— PS:晚点还有一更 第012章 众人捧场 PS:今天的第二更 ——*——*—— 暖阳到沐华居的时候,除了墨霖正坐在杨氏身边说话,别人都还没到。 暖阳看见墨霖,不由自主的尴尬起来,边迈步往里走边忐忑,想着自己该不该谢他送的药——按理,是该谢的,可是,那“药”字还没出口,脑子里便已浮现出丁儿送去的那个刻着花儿的木盒和那里面的东西,立刻浑身都不自在。 墨霖倒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暖暖的笑着起身,大大方方的看着她走过来。 从门口到杨氏面前没有太远,暖阳没时间多做考虑,只得硬着头皮立在杨氏面前端庄施礼:“母亲。” 杨氏也似乎早就忘了在海澜居门口嗔斥过她的事儿,笑着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墨霖这才稳稳的走过来跟暖阳问安:“大嫂,我让丁儿给您送过去的药您见着没?” “……见着了……多谢二叔。”暖阳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耳朵根儿都觉得有些微微发烫,连忙低着头站起身回礼。 杨氏朗声大笑道:“那香料是我让墨霖给你弄的,正好你受了伤,就一并送过去。你用不着害臊,就当霖儿是个大夫,总比跟外人寻药好些……我们娘儿俩若是不帮你,你……铭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暖阳知道杨氏本来是想说,你得什么时候才能给墨家生下子嗣一类的话,只是怕她难堪,才把话头转到了墨铭身上。 暖阳的下巴几乎贴到了胸口,恨不得找个地缝立时钻进去。 墨霖看出她的尴尬,立刻微笑着岔开话题:“娘,您见着灵儿了吗?” “昨日我去的时候奶娘倒是抱着给我看了,今日还不曾见,”杨氏本来还笑得十分开心得意,听墨霖提起灵儿,笑容渐渐缓了下去,“这寒门女子就是没规矩,比你大嫂进门还早,居然还改不过来——她在外面住了那么久,初次归家,就不知道需来上房请安吗?!”边说边转向暖阳,握着她素白的双手微笑,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暖阳虽然一直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湘姨娘没有什么好印象,却并不愿意在婆婆面前说她的不好,尤其她刚刚下定了决心,那女子是好是坏,跟她再无关系,何必再掺和墨府的争斗? 所以,她只是淡然的掩口微笑,不理杨氏的暗示。 墨霖知道杨氏的脾气,立刻笑着接过她的话题:“灵儿出生尚未足月,就被带着折腾了两回,这天气又这么冷……娘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们计较了。” 三人正说着,门外有丫头禀报:“大少爷、湘姨娘到。”话音刚落,门帘一挑,门口便走进一个娇娇弱弱、眉目淡淡的女子,身着素淡的豆青色缠枝蔷薇花裙袄,裹着灰银鼠皮斗篷,被一个壮硕的女子扶着,轻移莲步走了进来,随后才是已经换了一身同是豆青色的夹棉锦袍的墨铭,这么冷的天儿,竟没着一件外氅。 墨铭进门的那一刻,杨氏和暖阳等人都发现他的胳膊是扬着的,这才知道原来方才进门时挑帘的不是丫头,竟是墨铭本人! 一个战功赫赫、备受皇恩的将军,竟然会为自己出身贫寒的小妾挑帘! 暖阳虽然知道那男人终不是自己的,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心里终归有些酸涩。 杨氏则连仅有的一点笑容都退了下去,冷冷的看着低头叩拜请安的湘姨娘,一言不发。 墨铭等湘姨娘叩拜完了,正要上前扶起,杨氏冷哼道:“铭儿,就算你从小在军营长大,也不至于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吧?她拜了我,可曾拜过大少奶奶?” 暖阳不等湘姨娘起身,连忙站起来笑道:“母亲,原该阳儿先向夫君请安的。”说罢转身向墨铭微微一福,“夫君。” 她本来不想争的,可是这墨铭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你们在潇湘苑想怎么亲爱怎么亲爱,可在自己这个正妻面前,是不是该留一点颜面?她心里不爽,故意在杨氏面前做得礼数周全,好借杨氏之口训斥湘姨娘,给他们一点教训。 果然,杨氏见墨铭对暖阳的问候不冷不热,先是气得脸色发青,随后竟忽然笑了起来,回头对墨霖说道: “要我看,如今真的是换了世道了。当年你爹若也这么对我,你那些姨娘还不爬到我的头上去?!到了那时,我也不得不搬出家法,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乱棍打死!” 墨霖不敢答言,暖阳却心中暗乐,明白婆婆杨氏身为正妻,对爬到正妻头上的小妾一定是不满的,既然如此,有杨氏为自己出头,自己只需以退为进,在面子上忍让一番便是。 想到这儿,暖阳故意拉了拉杨氏的衣袖,拖着长音儿低声叫道:“母亲——” 杨氏被暖阳这么一叫,倒不太好再大声呵斥,只是沉着脸不再说话。 那湘姨娘倒并不吵闹,立刻对暖阳叩拜道:“姐姐万福。” “妹妹快起来吧。”暖阳立刻走过去把湘姨娘扶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暖阳的错觉,在她的手托住湘姨娘胳膊的那一瞬间,湘姨娘的身体竟然僵硬起来,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错开了一点儿,连眼神都躲避着暖阳。 暖阳心中大怒,立刻想到徐妈妈常说的一句话,“那小贱人最会装得柔弱可怜”,现在一见,果然如此! 自己从看见她开始,不但没有为难她,反而在杨氏呵斥她时替她解围,更亲自扶她起来,她居然还把自己当成会吃人的母老虎一般! “大哥!” 门口传来欢快的叫声,小丫头来不及通报,已经换了一身干爽衣衫的墨炎就快步跑了进来。 他先是拉着墨铭的手问安,然后才转头看向众人,目光落在暖阳脸上时,夸张的大叫道:“嫂子!你的嘴怎么破了?二哥给你看过了没?!”声音洪亮极了,和他平日在大家面前对暖阳不理不睬大不一样。 暖阳心里骂着他“小坏蛋”,脸上却是暖暖的微笑:“多谢三叔关心,雪太滑,不小心摔了一跤,牙齿磕破了嘴唇,二叔也送过药了,不妨事。” 墨炎这才夸张的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嫂子,下次你可要小心些。” 杨氏和墨霖都笑弯了眼,墨铭却犯起了糊涂——这是我家吗?这女人怎么跟母亲兄弟这样和睦?我是不是走错了家门?! 第013章 女婴灵儿 暖阳见婆母和两个小叔在墨铭和湘姨娘面前都如此捧自己的场,自然是十分得意的,心情都连带着好了很多,连湘姨娘一直把自己当洪水猛兽一样躲避都不甚在意了,反正徐妈妈早就念叨过,这位湘姨娘惯用娇柔之态来讨好墨铭,只是“狐媚”两个字用在她身上,实在有些牵强——她的美淡得像一朵幽兰,怎么会媚呢? 不过,这更说明,湘姨娘是有心机的。 暖阳想到了这一节,不由得生出一丝坏心眼儿,温暖的笑看着垂手侍立在墨铭身后的湘姨娘,柔声说道:“听二叔说,妹妹的女儿叫灵儿?今儿怎么没抱过来?我还不曾给过见面礼呢。”她这话一出口,明显的感觉到湘姨娘身子一僵,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颊更加面无血色。 墨铭仿佛后脑勺长了一对眼睛,看见了湘姨娘的害怕窘迫一般,冷哼道:“现在数九寒天,灵儿尚未满月,你就让湘湘把她抱出来——哼!”言外之意,竟是暖阳故意使坏,要冻坏了他的宝贝女儿一般。 这真真是冤枉了暖阳,稚子无辜,暖阳只是想让大人挨几句骂,并不想伤害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这样善良的本意,竟被丈夫误会了吗?暖阳不由面露戚戚之色,满脸都是委屈,却不敢顶撞一个字。 杨氏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大笑道:“铭儿说得哪里话?为娘请京中第一仙尼恒述法师为灵儿掐算过,说灵儿才一出生就被带去别院居住,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竟连一点风寒都没有,定是有神灵庇护,福禄无穷,长命百岁。如今我那小孙女已经半个多月了,身体肯定更加强壮,不妨事。”说完,也不等湘姨娘和墨铭答话,便微偏着头,对站在她身后的梁妈妈说:“粱妈,她们年轻人不省得轻重,劳烦你带着莺儿亲自去潇湘苑一趟,把灵儿抱来——半个多月了,这一屋子人哪个不想她?都想早点见见呢。” “是,夫人。”梁妈妈是杨氏娘家陪嫁来的教养嬷嬷,十几年来一直跟在杨氏身边,如何不明白杨氏的心思?当下带了莺儿,直奔潇湘苑而去。 暖阳怕真的冻坏了孩子,反而弄巧成拙,连忙扭头去看杨氏,正好瞧见杨氏正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斜看着湘姨娘,那眼神……就好像是一个破了产的人,隔着玻璃窗望着别人在自己住过的房屋里吃饭一样。 暖阳立刻明白杨氏为什么对自己这个正牌媳妇忍耐拉拢,偶尔还会用看亲闺女的眼神来看自己,却对湘姨娘如此敌视,除了瞧不起湘姨娘的出身,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才更受儿子宠爱吧? 母亲养大儿子,相当于正太养成,好容易见他长大成人了,却被别的女人拐走,偏生那儿子还娶了媳妇忘了娘,连看都不再多看自己一眼,其中的心酸,可想而知。暖阳公主那样毫无城府又直率暴躁的人没有得到丈夫的宠爱,没有被杨氏当成敌人,实在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剧。 暖阳正在暗暗感慨,下人已经上来禀报,说是饭菜已经备齐,请杨氏指示何时开始上菜。杨氏命令立刻摆宴,亲热的拉着暖阳的手,叫着三个儿子的名字,笑呵呵的率先步入饭堂。 大家依次坐好,暖阳侍立在杨氏的塌侧,湘姨娘侍立在墨铭身后。 杨氏却是不依,拉着暖阳的手让她入座:“我早就跟你说过,咱家人少,何必拘泥俗礼?等你伺候我吃完了,这饭菜都凉了,你身子又弱,还不生出病来?快快坐下吧。” 暖阳还在退让,墨霖已经让出自己的位子请暖阳坐下,自己则转去墨铭的下首,连墨炎都难得殷勤的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二哥,自己坐在一边。 暖阳心里暗乐,自己这副身子骨,是从小习武的硬实底子,何时弱过?倒是那个湘姨娘,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幸灾乐祸的笑看向湘姨娘,却不小心碰触到墨铭冷冷盯着自己的眼眸,黑如深潭,潭水的表面却结了冰。 “……”暖阳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打了一个寒战,没骨气的低头不去看他,只是默默无声的腹诽:“比眼神啊?你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见过世面,我让你还不行?” 桌子终于被摆得满满当当,大家无声的开动碗筷,只有上菜的小丫头的走动和杯碟偶尔碰撞之声,再无一人说话。 当中,梁妈妈从门外走进来,贴在杨氏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杨氏只是点头吃饭,面色如常,一句话也不曾说。 梁妈妈说完了,向大家微微一福,又无声的走了出去。 暖阳偷眼去看湘湘的反应,只见湘湘脸色苍白,心神不宁,显然知道尚未足月的女儿被抱了过来,可是墨夫人正在吃饭,只能在外面候着,很是心焦,却不能出门去看。 她正在欣赏,隐隐觉得自己的脸颊被眼刀伤到,刺啦啦的疼,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位墨家大少爷又在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看着自己,立刻对其鄙视不已:有本事拿眼刀割你老娘去,别割本公主。 墨铭见暖阳一脸不屑,方才误入别人家的感觉又回来了,觉得眼前坐着的,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海澜国公主,坐在她身边的,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母亲兄弟。 这样的感觉让他极其不舒服,恨不得立刻吃完,带着湘姨娘和灵儿回潇湘苑,可惜今日母亲杨氏吃饭慢吞吞的,不知是这新来的庖厨手艺真的好到了极点,让人不忍离开,还是根本就不想吃完。 直到连暖阳都觉得杨氏慢得有些说不过去了,杨氏才缓缓的放下碗筷,就着丫头送上清水漱口,暖阳立刻如释重负的把碗里最后那几粒米扒拉进嘴里,漱口净手,狗腿的扶着杨氏起身,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门。 刚刚走进过道,就听正房那边有婴儿的啼哭声,杨氏不紧不慢的摇头叹道:“这孩子必定是想你祖母和母亲了,哭得这样难过……阳儿,一会儿你定要好好哄哄你这女儿。” 暖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墨铭的正妻,那孩子虽是湘姨娘所生,杨氏口中的母亲却是自己,连忙点头道:“是,阳儿遵命。” 好容易踏进正房的大门,暖阳这才看见一个胸部高耸、衣着朴素却十分干净的女人正立在花厅正中,怀里抱着一个粉红色的襁褓,正满脸是汗的向门口观望,梁妈妈和莺儿等人则静静的立在一边。 湘姨娘紧走几步,上前把那大声啼哭的孩子抱了过来,微躬着身子走到杨氏面前低头说道:“夫人,这就是灵儿。” “阳儿,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杨氏嘴里吩咐着,身子微微侧向一边,躲开了湘姨娘。 暖阳不敢说不,连忙走过去,要把孩子接过来,谁知一看见那孩子的脸,立刻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 PS:补更昨天的,抱歉抱歉……晚八点还有一更哦 第014章 今夕何夕 被湘姨娘抱在怀里的女婴灵儿在暖阳看见她的那一刻,立刻专注的打量起她来,尽管还忍不住的抽抽噎噎,泪盈于睫,奶气十足的扁着嘴巴,却已经止住了哭声…… 暖阳本来还有些戏谑的心立刻被触动了,思绪瞬间回到了穿越到墨府之前…… 当时,她躺在医院的产床上,小腹已经被医生剖开,毫无痛感的感受着手术刀的切割和产科大夫在自己肚子里的拉扯,还没等到婴儿的啼哭,就眼见着头顶的无影灯一点点的涣散,模糊…… 在最初的那几天,她一直在想,自己的宝宝到底出生没有?活着还是死了?为什么连哭声都没听到? 那没有听到的哭声,像一个结,牢牢的绑在她的心里,就算后来为了更好的活着强迫自己暂时忽略它,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意中碰到,而一旦触碰,心痛就像滴进杯子里的墨滴,越散越开,挥之不去…… 而现在,这个刚刚出生半个多月的小小婴儿,用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再次把那个结从她心底的最深处,一把抓了上来。 她恰巧在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出生? 她是不是就是自己没哭出声的孩子?? 她知道妈妈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忍不住追了过来??? …… “阳儿?”杨氏见她发呆,半晌一动不动,吓了一大跳,连忙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低声叫她。 “啊?”暖阳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发现大家都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连忙笑道,“母亲,这个孩子……我实在太喜欢了,您看,她看见我,居然立刻就不哭了!” “我早就看见了!”墨炎在一旁配合着叫道。 杨氏的目光却颇为审视,好像知道她没有说完,要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暖阳受到鼓励,努力忽略墨铭冷得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和湘姨娘的悲怯,强笑着说道:“母亲,让阳儿来抚养这孩子好不好?” “胡闹!”墨铭不等杨氏说话,立刻暴怒着咆哮起来,“灵儿才这么小,你想怎样?!让她们母女分离,长大后憎恨她的亲娘?!你怎么这么阴险……” “夫君,”暖阳虽然生气他妄加揣测,却也知道自己的行为难以被人理解,对湘姨娘来说,甚至有些惨然,便努力让自己平平静静、微笑着回应墨铭,“妹妹是灵儿的姨娘,暖阳是灵儿的母亲,若由我来抚养灵儿,难道不是灵儿的体面?将来,缘分一到,暖阳将灵儿收在名下,成为夫君的嫡长女,是不是也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说到这儿,暖阳忽然停顿下来,迎着墨铭有些犹豫的眼神,苦涩的笑道,“而夫君方才说得那些话,暖阳无状,只能说夫君以己之心度暖阳之腹了。” 她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连消带打,半哄半骂,竟令墨铭一时间无话可说。 杨氏看了看暖阳,又看了看墨铭,忽然朗声笑道:“阳儿不愧是一国公主,竟有这样的宽阔的心胸!试问,咱大兴国有几位世家正妻肯抚养妾室的孩儿?还是个女孩儿?这是灵儿多大的福气!阳儿,母亲应了!今晚你就将灵儿抱到海澜居,奶娘……”杨氏扭头看了一眼那个衣着干净朴素的大胸女人,对暖阳说道,“你暂且用着,明日母亲便让人去寻个新的。” 暖阳也跟着杨氏的视线,把目光投到方才抱着灵儿的奶娘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只要她尽好本分,又真心疼惜灵儿,用生不如用熟,就还留着她吧,如果……呵,到时候再找不迟。” “奴婢尽好本分!疼惜小小姐!”那女人听说杨氏要“寻个新的”,早就变了脸色,听暖阳一说,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响头大声说道。 “好。”暖阳满意的回过头来,向杨氏深深一揖,“多谢母亲成全。” “姐姐!”湘姨娘的一张素脸早已毫无血色,两滴圆滚滚的泪滴含在眼睛里,眼看着就要流出来,却被她硬生生的咽住,“小婴儿最难侍弄,夜里还会啼哭,只怕会打扰姐姐休息……不如,先让湘湘带着可好?等她大了……” “看你说的,你我姐妹还用这样客套?”暖阳几乎都有些同情她了,但一想到自己来沐华居之前做下的决定,狠着心微笑,“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好妹妹,不用担心,侍弄她自有奶娘和丫头,将来长大些,再求娘给她配个教养嬷嬷,何须我来辛苦?我只要把她留在海澜居,好好疼她就是了。” 湘湘还要说话,杨氏已经扬声吩咐梁妈妈:“粱妈,时候不早了,还要劳烦你帮大少奶奶把小小姐抱到海澜居去——青儿这丫头太小,可别惹祸。”她不敢再提让墨铭送暖阳回海澜居的事儿,只怕两人回去就会打起来,合府上下都不得消停,挥手对墨铭三兄弟说道,“你们也散了吧,这一天又是皇宫又是别院的,可把我累坏了。”边说还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墨霖和墨炎两兄弟本来已经呆楞在那儿了,见杨氏吩咐,也不敢多说什么,施礼之后就要拉墨铭下去,墨铭却像一棵被种在地里的树一样,根本不动分毫:“娘,您这就应了?您连问都不问湘湘一声,就应了?” 杨氏本来已经被莺儿等人扶着往卧房走了几步,听到墨铭冷冷的质问,身形一顿,回身对大家说道:“你们都散了吧,为娘想和铭儿说说话。” 众人怯怯的答应着,施礼散去,湘湘也被身边的丫头扶着,踉踉跄跄的离开。 暖阳等梁妈妈和灵儿的奶娘重新包裹好灵儿,正要离开,墨铭忽然说道:“你留下,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吖? 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暖阳呆了半晌,才试探着问道:“夫君……是跟暖阳说话?” “除了你,还有谁?!”墨铭看上去极不耐烦。 暖阳看向杨氏,见杨氏缓缓点头,才躬身说道:“是。”然后疾步走到杨氏身边,扶着她的胳膊,伺候她在八仙桌边坐下。 杨氏坐稳了,才苦笑着说道:“铭儿,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娘本来也不想说你,但是你方才为了那个贱婢那样质问娘,娘可不得不跟你讲讲道理了。” “她不是贱婢。”墨铭仍自不识时务的强硬。 杨氏不理他的话,只是继续说自己想说的:“你把阳儿绑了手脚,扔进柴房,阳儿不堪羞辱咬舌自尽,差点没命,你知道吧?” “是她意图杀死湘湘母女在先。”墨铭抬眼看着暖阳,满眼都是憎恶。 “她为什么要杀死那贱婢母女?”杨氏问道,不等墨铭回答,便立刻自己回答道,“据我所知,当晚有人在阳儿面前挑拨,说你亲口跟那贱婢承诺过,只要她生下孩儿,无论男女,都会将她扶正,与阳儿做一个平妻……” “我没这么说过!”墨铭立刻反驳。 “可是,这话,是从你那湘姨娘嘴里传出去的,你若不信,我立刻传来人证,就是她潇湘苑里的人。” 墨铭呆了一呆,觉得在问明湘湘之前终归不能把事情闹大,便不再言语。 “阳儿从前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是海澜国的长公主,皇后的亲闺女,自然有些任性急躁,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气?一时之间,做下错事,是她的不对,可你制服了她,只要把她暂时禁足在海澜居就行了,怎能绑住手脚,丢进柴房?那贱婢生产之后,你还一声不吭的带着那母女离开,住进别院,一去不回?你知道京城的世家是怎么笑话咱墨府的吗?你知道你妹妹恬妃在皇宫内院忍着多少闲言闲语吗?!!” 墨铭无可辩驳,只得拱手说道:“这件事,的确是儿子考虑不周……” “你是将军,运筹帷幄,立下多少战功?怎会是你考虑不周?是你本来就存了这个念头,住进别院,把那贱婢一辈子就放在那边了吧?!” ——*——*—— PS1:今晚平安夜,筒子们一定要快乐哦~~超级大么么 PS2:朋友小莫的《侦情档案》,你看过没?我的直通车里有哦~~ 一个是主攻犯罪心理学的海归美女,一个是刚直不阿的睿智刑警 这样的组合在重重悬案面前,将会有着怎样的碰撞? 联手查案的他们,发掘他人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东西,是最难侦破的。 那,就是人心。~~~~~~~~~~~~~~~~~~~~~~~~~~~ [1723885,《侦情档案》] 第015章 祸兮福兮 墨铭被杨氏说中了心事,顿时语塞,索性闭口不言。 杨氏继续说道:“霖儿和越国公主定亲,明年三月便是婚期,墨家老大宠妾灭妻、当家人不理不问的名声一传出去,那越国公主会怎么样?京城世家还有谁会把女儿嫁入墨府?” 暖阳这才知道,原来婆母杨氏从皇城出来便去别院把墨铭接回来,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送给恬妃的重礼,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缘故,顿时觉得脊背都挺直了些。 杨氏见墨铭的头渐渐低了下去,知道自己的解劝已经见效,语气便缓和了下来:“铭儿,你爹已经不在,你虽蒙圣上宠信,毕竟还太年轻,咱安国侯府早就大不如前,你若为了一个女子一意孤行……”边说边抬手擦拭眼泪。 暖阳连忙递过手帕,柔声解劝:“母亲,夫君不是回来了?有您坐镇把关,墨府定会重现公爹在世时的雄威。”心里却在暗暗佩服杨氏的手段,软硬兼施,还把墨铭死去的老爹抬出来,让墨铭怎么拒绝? 墨铭见杨氏拭泪,心里有些慌乱,不由自主的顺着暖阳的话说道:“是啊,娘,儿子不是回来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跟暖阳说得一样,颇觉丢人,立刻停了下来,半晌才继续说,“儿子依您便是。” “那就好。”杨氏破涕为笑,“晚了,你们小两口久别重逢,快些回去吧,我也早就乏了……”边说边把手搭在莺儿递过来的小臂上,叹息着进了里屋。 暖阳恭送了杨氏,见屋里除了青儿、抱着灵儿的梁妈妈和灵儿的奶娘,只剩她和墨铭夫妻,觉得很是尴尬,便微微躬身道:“夫君先请。” “哼!”墨铭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暖阳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出门后才发现他果然是朝着海澜居的方向去了,一颗心立刻跳成一团,生怕他气自己抢了湘姨娘的闺女,他一时震怒之下对自己做出什么报复的事儿来,连忙追了上去,试探着说道:“夫君,暖阳有青儿等人护送,不劳您……您还是去潇湘苑看看妹妹吧。” “?”墨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回过头,审视的看着暖阳,上下打量了半晌才道,“半月不见,你倒改了脾性?” 暖阳早就知道他回府后定会有此一问,早就有所准备,小心陪笑道:“暖阳死过一次,万事都想了个通透,知道……强求不得。” “你既然知道强求不得,又何必抢湘湘的孩子?!让她伤心欲绝?折磨那孩子,抑或是从小教她憎恨亲娘?还是……”墨铭提起这件事,冷俊的面目都有些狰狞。 暖阳连忙打断墨铭的猜测:“夫君和妹妹一向恩爱,就算灵儿给了我,不是还可以再……暖阳却不同,早已心如死灰,只想和一个投缘的孩子相伴一生……”暖阳故意说得可怜些,借着夜色的掩饰偷眼看了看墨铭,只见他的脸色虽然渐渐变缓,那双漆黑如星的眸子却仍旧毫不放松的紧盯着自己,索性举起右手,坚定的说道,“我暖阳今日在这里发誓,将灵儿视同己出,一生善待她,疼爱她!如有违背,让暖阳死无葬身之地!” 她最后这几句声音洪亮,字字清晰,连站在不远处的青儿、梁妈妈和灵儿的奶娘听得一清二楚,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单墨铭,今日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暖阳要这个孩子是为这个孩子好,都以为她只为拿这件事打击墨铭,打击湘姨娘,而这,也正是这位海澜国公主一贯的作风。 墨铭也没想到,暖阳居然会发下这样的重誓,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了暖阳半晌,发现她目光坚定,毫不躲闪,那种从前只要一看见他就忧伤埋怨的眼神一点都找寻不见,心里疑惑极了,甚至有几分相信,暖阳说得完全出自真心——尽管,这不太可能。 他衡量了半晌,知道自己即便不相信也不能改变什么,只得说道:“好,月光为证,愿你不要忘了今日的誓言。” “……”暖阳无语——墨铭的那句话如果换个语境,换个心态,该是多浪漫的一句话,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是一对相爱中的男女在对月发誓,永不背叛呢,再加上得到了灵儿,心情大好,暖阳忍不住微笑着开起了玩笑,“夫君放心,暖阳不负如来不负卿。” 墨铭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不懂,也觉得这句话似乎十分暧昧,以为暖阳又在耍什么手段,恨声道:“我以为你和从前不同了……原来还是这副德性!”不等暖阳回应,便甩袖而去。 还是这副德性? 原来从前的海澜国公主这么浪漫多情啊? ——*——*—— 徐妈妈见暖阳没有大少爷护送自己回来,还抱回来一个胖嘟嘟的小婴儿,又恨又气:“少奶奶,您……您这不是自寻烦恼吗?别人的孩子总是别人的,您白白替那小妖精养大,将来这孩子还得跟她亲娘一条心!” 暖阳故意忽略徐妈妈的唠叨,生涩的从奶娘怀里接过灵儿,见她早已睡得香甜,粉嘟嘟的下嘴唇上甚至还嘟着一滴晶莹的口水,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转头对徐妈妈说道:“妈妈有说我这功夫,不如快点给灵儿和奶娘准备个暖和舒服的房间。”见徐妈妈一脸不情愿,索性抱着灵儿凑到徐妈妈跟前,笑嘻嘻的低声对灵儿说道,“灵儿,快醒来!你说,徐妈妈,好妈妈,快去给我弄个窝吧,我累死啦,困死啦!” “呸呸呸!”徐妈妈连忙吐了几口唾沫,无奈的苦笑出声,“少奶奶快呸几声,这个字不吉利!” “好嘛好嘛,呸呸呸!呸呸呸!”暖阳陪着笑脸,粉盈盈的上下嘴唇飞快的轻碰着,逗得徐妈妈哭笑不得,只得叫了几个丫头跟她去西暖阁准备。 暖阳满心幸福的笑看着怀里白里透红的小小婴儿,竟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这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孩子,不然她怎么一看到自己就不哭了?此刻还睡得这样安稳? “大少奶奶果然是菩萨心肠。”那奶娘自己也是做娘的,一看暖阳看向灵儿的眼神便知道她的ns疼爱出自真心,虽然并不理解她的行为,却还是忍不住真心赞叹道。 暖阳这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奶娘,心道,你见我喜欢这孩子就说我菩萨心肠,可想过这孩子的亲娘?我对这孩子的亲娘可还是菩萨心肠?当下便知道,这奶娘虽然看上去干净利落,心却是糊涂的,不能重用,脸上却笑得十分受用:“还没问呢,你姓什么?” 那奶娘连忙躬身说道:“奴婢贱姓季,是这府里小厮季平的姑姑。” ————*———小酒的啰嗦———*———— PS1:季平,大家还记得这个人吗?要是忘了可以去置顶的书评区看孟德纲“醉眼看花花也醉”里面的“三、季平”哦,他的书评虽然恶搞,很多地方还是对的,季平这个人是很重要滴。 PS2:大家圣诞快乐,MUA~~ 第016章 吹毛求疵 季平? 暖阳记得这个人,而且印象深刻,就在几天之前,这个人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恰到好处的砸进了她的心底,并引发了她极大的好奇心。 “季平……我倒是有些印象。季妈是他的姑姑?”暖阳用一副闲话家常的口气淡淡的问道。 “是啊,大少奶奶。今年五月,季平的爹娘染上了重病,不治身亡,那孩子无处投奔,到京中来投奔奴婢,正巧奴婢的公爹摔断了腿,便求了府上的官家,让季平过来顶替。他对奴婢的恩德念念不忘,没多久便托人来跟奴婢说,奴婢与湘姨奶奶孕期相近,不如小心养着,将来进府做个奶娘,也好贴补家用。奴婢当时还不敢想呢,谁想就成了真?”季妈大概对有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侄子十分得意,说起季平来,竟絮絮叨叨的说了个没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暖阳早就对这个人上了心,表面上不甚在意,耳朵却立得尖尖的,一个字也不曾错过。 爹娘染病身亡?季妈公爹摔断了腿?季妈和湘湘孕期相近?是不是太巧了些? 暖阳越想越觉得这个季平形迹可疑,暗暗在心里贴了个备忘的标签,脸上却微笑着附和道:“季妈好福气,有个这么厚道的侄儿。”季妈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正在闲扯,徐妈妈已经上来向暖阳禀报:“少奶奶,西暖阁收拾好了,暖炉烧得正旺,要不让这小不点儿过去睡?” 暖阳一脸的不乐意:“徐妈妈,打今儿起,灵儿便是我的亲闺女了,什么小不点儿?正儿八经的叫小小姐。” 徐妈妈很是不情愿,却不愿违背暖阳的意思,只得别别扭扭的改了口,让丫头引着季妈和灵儿过去休息。 ——*——*—— 第二天一大早,暖阳和平常一样早早的起来洗漱,小声儿的问昨夜当值的碧儿,知道灵儿昨晚睡得极老实,除却碧儿也听不懂的哼哼唧唧,一声哭都没有。暖阳放了心,不想吵着灵儿睡觉,便悄悄的带着青儿去杨氏的沐华居请安。 还没进沐华居的大门,就听见里面有人低声争吵,门口那两个当值的小丫头见暖阳来了,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一边跟暖阳打招呼,一边站在门口扬声跟里面的大丫头禀报。 屋里立刻安静下来,暖阳提裙迈步走了进去,见屋子里只有素面朝天、头发还披散在肩头的杨氏和脸色铁青的墨铭。暖阳看惯了杨氏精致妆容的绝代风华,乍见她不施粉黛,才发现年近四十的她已经有些苍老,白皙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褶皱。 暖阳呆了一呆,连忙躬身说道:“母亲,媳妇今儿是不是来得太早了?要不,让媳妇伺候您洗漱吧?” 杨氏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好好歇歇。”见暖阳躬身称是,又嘱咐莺儿告诉门口当值的丫头一声,今儿自己身体不适,谁都不必进来请安了。 暖阳知道她是在跟墨铭生气,说不定就是为了灵儿的事儿,也只能装糊涂,叮嘱莺儿若杨氏实在不舒服,就差人去海澜居知会自己一声,再请墨霖过来帮杨氏请脉,等莺儿一一答应了,才施了礼,小心的退了下去。 没走几步,墨铭便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暖阳的胳膊,狠狠的说道:“你等等!” 暖阳的胳膊被他拉得生疼,脸上却忍着不表现出来,浅笑着回头:“夫君有什么指教?”眼神却是冷的。 她想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够无耻,昨夜才点头答应的事儿,今天又要反悔。 墨铭紧皱着双眉低头看着暖阳,本来鼓足了的勇气竟莫名其妙的被暖阳眼底的冷漠和鄙视打击得烟消云散。 墨铭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仍旧是那个躯壳,内里却不一样了,他和这个女人成亲一年多,她的眼睛里一直都是期盼、幽怨、嫉恨、疯狂,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冷漠和鄙视。 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掌:“我想看看灵儿。” “好啊,夫君请。”暖阳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心想,这男人还没无耻到极致,有些小得意的避让到一边,让墨铭先行。 墨铭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侧身绕过暖阳,朝海澜居的方向走去。 暖阳却在此刻才发现,墨铭竟然独来独往,连一个小厮都不带的,脑子里莫名其妙的闪过季平的影子,连忙甩了甩头,跟了上去。 三人还没走进海澜居,就有个粗壮的婆子看见了她们,竟不过来请安,扭头就要往院里跑,墨铭身形一闪,下一刻已经拦在了那婆子面前,冷冷的骂道:“这是哪家的规矩?!见了主子不过来请安,反倒扭头跑走的?!”说完,也不等那婆子答话,足尖一点,独自一人飞快的向正房飞冲而去。 暖阳可没墨铭那身功夫,扶着青儿的胳膊,急匆匆的跑了过去,问那已经吓得抖如筛糠的婆子:“里面怎么了?跑什么?!” “没……没怎么,老奴……老奴在大少奶奶这儿当值快一年了,第一次见大少爷过来,心……心里发慌……”那婆子的声音都是颤的。 暖阳几乎翻了白眼,心想,连自己都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这婆子见墨铭来了,是要跑进去报信的,墨铭能不多心? 她顾不得申斥那婆子,只记住了她的样子,便急匆匆的追了进去,还没进正房的房门,就听墨铭在里面咆哮:“……这大冷的天儿,窗户怎么开着?!小小姐还不曾满月呢!……你们这是什么居心?!” 暖阳头大如斗,连忙跑进西暖阁,只见奶娘季妈妈正抱着灵儿站在一角发抖,几个小丫头手忙脚乱的关窗,丹儿则亲密的站在墨铭身边,软软的说着什么。 丹儿见暖阳忽然进来,立刻闭紧了嘴巴,敛着双手向后退了几步,离墨铭远了些。 暖阳笑道:“是暖阳的主意,听说小孩儿居住的地方需空气流通,这样才不容易生病,才吩咐她们待灵儿醒了,歇一会儿便打开窗子。夫君要是不喜欢,让她们关上就是。” “你说,你这是什么居心?!”墨铭恨声说道,“若是你自己的骨肉,你会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捱冷受冻?!你要是不会照顾,把孩子还给她亲娘去!” 暖阳听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不怒反笑:“夫君在战场上统领将士们杀敌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朝令夕改?您说暖阳不会照顾,暖阳倒觉得夫君是个大男人,不懂得婴儿的养育之道呢。”最后一句话,竟说得甜腻无比。 墨铭一愣。 他本来早已做好了暖阳跟他大闹一场的准备,到时候,只要自己说出几句刺激暖阳的话,暖阳便会自乱阵脚,红着眼睛把孩子扔还给他,声称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这孩子一眼。 这才是他了解的暖阳,那位骄纵任性、脾气火爆的海澜国公主。 今日这是怎么了,她不但笑呵呵的跟自己讲道理,还字字说到了点儿上,让自己哑口无言? 他正不知该如何圆场,丹儿在一旁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我的确不懂得婴儿的养育之道,可连你的婢女都打喷嚏了,灵儿就算再有神灵庇佑,也终归是个未足满月的孩子吧?!你……包藏祸心!”说完,也不等暖阳反驳,甩袖而去。 暖阳斜瞥了丹儿一眼,也不理她,只笑呵呵的过去看灵儿。 当初的海澜国公主之所以听到墨铭一句埋怨的话就大发脾气,无非是对墨铭有爱罢了,若如同暖阳一样毫无情义,又怎会在意呢? 好在灵儿倒似果真和暖阳投缘一般,一看到暖阳的影子,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立刻毫无章法的挥动起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暖阳看,嘴角还露出极其满足的笑意。 暖阳逗了灵儿一会儿,才让青儿等人帮她换了家常的衣服,懒懒的靠在卧榻上喝茶。 齐妈妈屏退了众人,在暖阳耳边低笑道:“听说,昨夜湘姨娘在大少爷身边哭了一夜,硬逼着大少爷把这孩子要回去——少奶奶,这孩子在这儿,大少爷倒是常来,可终归不是亲的,您恐怕怎么都是难做。” 暖阳淡淡的微笑,岔开话题:“今儿什么日子了?” 齐妈妈楞了一瞬,不明所以的答道:“回少奶奶,今儿腊月十八。” 暖阳轻轻的吹着茶盅里漂浮的茶叶,让那热气轻轻的拍到自己脸上,看上去无比舒适惬意:“听说,腊月二十三,咱海澜国的皇子便要来大兴国朝贺?不知是哪位皇子呢?” 齐妈妈没想到暖阳不提灵儿,竟然提起了朝贺的事儿,稍稍楞了一下才道:“老奴记得,每年都是太子和太子妃亲自前来,以示重视。” 暖阳知道,自己这位前身是海澜国长公主,皇后的亲闺女,若是如此,那太子十有八九也该是暖阳的亲兄弟,当下拿定了主意。 ————*———小醉的啰嗦———*———— 明天三更哦,不要忘了来,呵呵 第017章 海澜太子(推荐票满五百加更) PS:今天的第一更哦~~ ——*——*—— 在齐妈妈等人眼里,这日子过得并不顺利。湘姨娘虽然失去了孩子,却好像更受宠了,只要她一哭,大少爷便会亲自到海澜居来挑拣暖阳的错处,话里话外都是暖阳对孩子不上心。 暖阳却好似毫不在意,开始还跟墨铭笑着辩驳两句,后来干脆不理他,任他怎么暴跳如雷都不动分毫,让他一拳砸在棉花上,想发泄都没得发泄。 另一方面,暖阳在杨氏面前软语求了半日,杨氏便点头请来族长做为见证,将灵儿正式过继到暖阳的名下,就是说,灵儿现在再不是姨娘房里的庶女,而是正正当当的嫡长女。 事已至此,墨铭和湘姨娘倒仿佛安静了些,据齐妈妈说,过继灵儿那日,墨铭苦劝了湘姨娘半夜,湘姨娘大概觉得这样终归是对灵儿好的,便再不哭求墨铭把孩子要回来,只是来给暖阳请安时,除了那句“姐姐”,再不多说一句。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三,暖阳从杨氏的房里请安回来,高兴得叽叽喳喳的张罗着准备茶点蔬果,等海澜太子和太子妃从皇城回来,好好在这儿歇歇脚。 这之前,暖阳还用偶尔脑子不清楚的老法子,从青儿的嘴里套出海澜太子的情况来。 海澜太子暖荣,不但是暖阳的亲哥哥,在海澜国君的子嗣当中,还是最年长的那一个,对暖阳这个妹妹一向疼爱有佳,当年,海澜国和大兴国打仗,他还耐不住暖阳的软磨硬泡,准许她女扮男装,随军出征。 暖阳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心想,连女扮男装随军出征这样的大事太子哥哥都能应允,自己要求他的事儿,自然不在话下。 辰时一过,就有下人来海澜居禀报,说海澜太子携太子妃来安国侯府拜望,此刻正在杨氏的沐华居,杨氏请暖阳速速过去。 暖阳高兴得只觉得整个身子都飘了起来,一想到很快便要得偿所愿,连脚步都轻了许多。 暖阳一进沐华居正房的大门,就看见杨氏坐塌的下首坐着一对男女,那男的看上去和墨铭年纪相仿,蟒袍玉带,英武非常;下首坐着那女子,也是慈眉善目,秀丽端庄,暖阳虽然与他们都是初见,却觉得异常亲切,心里暗暗感叹,都说血浓于水,原来是真的。 她向那对男女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却不说话,只是躬身对杨氏请安:“母亲,”才笑靥如花的转向那对男女,“皇兄,皇嫂。” 暖荣满眼尽是思念和疼爱,却只是点头微笑,并未起身迎接,倒是那太子妃立刻站起来迎了上来,拉住暖阳的双手上下打量道:“好妹妹,你真真是想死我们了!临出门时,母后还专门嘱咐我们,定要看看你胖了没!现在一看,果然圆润了不少,便知夫人定是疼你的!” “是啊,皇嫂,母亲对阳儿宠爱极了。”暖阳转向杨氏,笑得极其真诚。 杨氏仍旧是那刀马旦的爽朗笑声:“阳儿嫁入侯府,就是咱侯府的女儿,哪有不疼之理?我当她是我的亲闺女呢!” 大家其乐融融的说笑了半晌,暖阳主动提出要带着哥哥嫂子去海澜居坐坐,尝尝杨氏前几日特地赏给她的新茶。 杨氏何尝不知道,人家兄妹相见,自然有体己的话要说,自然满口应允,并将暖阳等人亲自送到沐华居门外。 梁妈妈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低声在杨氏耳边说道:“大少爷把她关进柴房的事儿,她不会跟那海澜太子诉苦吧?” 杨氏的嘴角满是冷笑:“那小贱婢虽然可恶,孩子到底是人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说要我便给了她,连老大来烦我我都没松口,还要怎样?若不是下面还有老二和老三的婚事,她一个边陲小国的和亲公主,我会这么让着她?你看吧,若她懂进退、知轻重还好,否则,我便要亲自教教她!” ——*——*—— 暖阳故意带着暖荣夫妇从后花园绕路回去,因为那里清幽空旷,就算说了什么,也不会被人听去——不像惯常走的那条小径,路边假山灌木,说什么都要小心几分。 她装作请兄嫂欣赏梅林,不一会儿便到了梅林中央,嘱咐青儿小心看着周遭,红着眼睛对暖荣深深一福:“哥哥救我!” 暖荣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太子妃周氏也连忙过来帮她拭泪:“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哥哥,嫂子,妹妹嫁错了夫婿!在妹妹嫁进墨府之前,夫君墨铭就已经纳了小妾湘湘,两人恩爱非常……妹妹过门后,夫君对我不理不睬,连话都不跟妹妹说上一句!说句不知羞的话……”暖阳其实早就想好了必须把这重磅炸弹砸出来,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十分为难、却不得不说的样子,扭捏了半天,直到暖荣夫妇再三的催她,才万分羞赧的说道,“妹妹嫁进墨府一年多,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墨铭把她关进柴房的事儿,她是决计不敢说的,因为如果仔细算起来,毕竟是她善妒的罪过在先,不能得到完全的支持不说,还有可能让兄嫂联想到是不是自己平日就这样蛮横无理,才招致夫君不喜。 周式骇然变色,立刻扬臂把暖阳搂进怀里:“好妹妹,你受委屈了……”暖阳索性靠在她的肩头,嘤嘤的哭了起来。 暖荣的脸色有些微微发青,却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哥哥……”暖阳等了半天也不见暖荣回应,试探的叫道,“你一向最疼阳儿的,怎么此刻倒不说话了?” 暖荣渐渐松开紧握的拳头,又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用哄孩子一样的口气对暖阳柔声说道:“阳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哥哥!”暖阳没想到那所谓最疼自己的太子哥哥居然会这么说,恨恨的低叫出声,一双青黛都倒立起来。 “你看你这脾气……”暖荣无奈的摊开双手,“大兴国本来就男尊女卑,在你出嫁前母后就一一给你讲解过,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啊!母后和我还一再劝你,你这样的脾气,在大兴国不会好过的,随便选个别的公主来和亲就好,你偏偏不听,说与他已经私定终身,非他不嫁……” “私定终身,非他不嫁?!”暖阳几乎翻了白眼,“这样的男人给我提鞋都不配,我会跟他私定终身?还非他不嫁?!”说话间,暖阳想起徐妈妈似乎是隐隐跟自己说过,这个夫婿是公主自己选的之类的话,大脑迅速的旋转起来,“哥哥,当时阳儿一定受了什么巫蛊,不然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哥哥,阳儿求你,带阳儿回去好不好……” “你是和亲公主,关系重大,我怎么能带你回去?笑话!”暖荣没想到暖阳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话,不满的低喝道。 “我早就想好了,哥哥回程的时候,阳儿和青儿等人扮作嫂子的侍女,跟着你们偷偷离开;墨府这边,我对一个叫做碧儿的婢女有恩,可以重金买通她替我抵挡,先称病不出,过几日再一把火把海澜居烧个干净!到时候,谁都会以为海澜公主命丧火海……回国之后,哥哥只需给我一个小小的院落,让我和灵……让我隐姓埋名在那儿过活就好……只要能够得偿所愿,阳儿宁愿舍弃公主的身份,过平平凡凡的日子……” 暖阳生怕太子哥哥会打断她,一口气把自己的计策和愿望通通说了出来。 第018章 主仆同心(收藏满百加更) PS:今天的第二更~~晚上正常更新 ——*——*—— 暖荣瞪大了双眼听暖阳说完,小心的仔细看了看周遭才上前一步,期近了暖阳低声喝斥道:“阳儿,你疯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每年来大兴国朝贺,带了多少车辆马匹,多少男女侍从,车辆内所装何物,侍从的年龄样貌,入京时都是记录在册的!若是被大兴国君发现,我私自带着安国侯府的长媳离开,会生出怎样的怀疑,给海澜国带来怎样的祸端?!海澜国一直是大兴国的附属,仰其鼻息才可在列国征战中夹缝求生,你竟然要为了一己之私,毁了整个海澜国吗?!” “殿下……”周氏大概从来不曾见过暖荣这样对暖阳说话,连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说道,“阳儿还小,你莫要这样吓她……” “她十七了!跟着我上过战场,杀过敌将!吓她……哼,是她吓我呢吧?!!”暖荣看来真的发怒了,脸色难看之极,偏偏这是墨府,是妹妹的婆家,还不能让外人看见。 他四处看了看,调息和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柔了声音对微微发呆的暖阳说道:“阳儿,你如今不再是闺阁少女,不能再这样任性了。只要你孝敬婆母,友爱兄弟,对墨将军恭顺温柔,必定会讨得他的欢心……开弓没有回头箭,你选了这条路,不论对错,都只能咬牙走下去。” 他见暖阳抬眼看他,满眼是泪,不由得心疼万分,索性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若那个叫湘湘的小妾不知轻重,你偷偷除了她不就得了?墨将军失了旧爱,你再适时的关怀解劝,他定会靠向你这一边的。” ——*——*—— 海澜国太子和太子妃在海澜居坐了半个多时辰,婉拒了杨氏的留饭,回了馆驿,只留暖阳独自一人在那儿发呆。 青儿见暖阳一直极其安静,连看灵儿都笑得不那么开怀,入夜了还躺在床上瞪大着双眼想心事,实在不忍,便偷偷上前解劝:“少奶奶,您别烦心了……要不,您就听太子殿下的,把那湘姨娘除了?” 暖阳心想,我除她做什么,那个男人她爱若珍宝,我可不稀罕,嘴上却道:“罢了,若被大少爷知道,还不更加恨我?不如再想别的法子。” 青儿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又有些犹豫,低头看着暖阳依旧眉头紧蹙,面色难看,咬了咬牙,低声说道:“也罢,这事儿由青儿去做,少奶奶毫不知情,大少爷怎么也怪不到您的头上。”迅速的说完了,也不等暖阳回应,转身就往外走。 暖阳连忙掀开被子,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青儿:“青儿,使不得!没了湘姨娘还有臭姨娘,他的心不在我这儿,你怎么做都是没用的!” “少奶奶,小心脚冷!”青儿吓了一跳,连忙半推着暖阳坐回床上,用毯子盖上她的腿,亲自打了热水,蹲下来帮暖阳洗脚,“您若是病了,青儿不是更加没用?” 暖阳低头看着青儿梳得整齐利落的头顶和偶然露出的白皙后颈,一颗心立刻暖了很多。她伸手摸了摸青儿的头发,试探着问道:“青儿,你若杀了湘姨娘,被大少爷发现,定然就没命了,到时候,你可怨我?” 青儿眼睛一亮,惊喜的抬头问道:“少奶奶,您答应了?只要能为少奶奶解忧,除去心头之患,奴婢这条贱命又值什么?奴婢从小跟着您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您何日拿青儿当下人待过?您忘了,奴婢可不敢忘,就连奴婢的功夫和术数,都是您教的呢!” “……”暖阳没想到,那位海澜国公主那样的身份,竟然会对一个贴身女婢这样好,可见她并不像自己从前想象的那么刁蛮骄纵。 今天在梅林的时候,太子哥哥不是还说,暖阳本不该来大兴国和亲,是她自己坚持的,还说跟墨铭私定终身,非他不嫁,难道,他们从前是认识的? 海澜国是大兴国的附属,大兴国与敌国作战的时候,海澜国必定要出兵援助——而海澜公主暖阳曾经跟着哥哥女扮男装,上阵杀敌,也许,两人就是在那时候相识相恋,惺惺相惜的? 既然如此,墨铭为什么现在会对她如此怨怼?还在娶她之前,收了别的女子做妾? 墨铭对湘湘如此专情,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四处留情的风骚公子,所以,不该有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的无耻恶习。 看来,还是得好好问问那位太子殿下,当日在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盘算着,再低头看向眼神热切的青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小心的把她扶起来,诚恳的说道:“青儿,我有句心里话,只对你一个人说。” 青儿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不管我从前有多喜欢大少爷,如今见他如此,也早就死了心,再不想留在墨府,做他的挂名妻子。我若早些醒悟还好些,咱们有功夫,有金银,只要说通了徐妈妈等人,偷偷溜走就是了,可是现在有了灵儿……她既然做了我的女儿,我就该给她好日子过是不是?所以才想着去求太子哥哥带我回国,有他的庇护,这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暖阳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青儿满眼疑惑:“少奶奶,大少爷差点害死您,您怎么做青儿都无话可说。可是,小小姐毕竟不是您的亲骨肉,等她长大了,知道是被您从她的亲娘手上抢过来的,怎么还能好好的孝顺您?您若想离开,干脆把她还给湘姨娘算了,她再可恨……也是她的骨肉……” “这孩子我一见面就喜欢,实在舍不得……”暖阳低垂了双目,想起自己怀孕时的幸福和等待她出生时的兴奋,眼角淌下两串泪来,“我知道是我自私,可是就算他日遭天谴,被雷劈,我也要自私这一回。再说,我带走了她的孩子,却给了她一个完整的丈夫,她难道还不划算吗?将来,他们还有的是机会生儿育女……我把这孩子带走,告诉她我是她的亲娘,她哪里会知道她是我抢来的?”说到这儿,她抬手拉住青儿,满眼都是期盼,“可是,要想带她走,还要有个知心人忍辱负重,受一时的委屈帮我……青儿,你可愿意做这个知心人?” 青儿的眼睛渐渐清澈,点头说道:“少奶奶,您吩咐就是,青儿无所不从!” ————*——小醉的啰嗦——*———— 《御夫手册》掉到新人榜第三啦,55555555555……大家还有忘了投的推荐票没?多多支持小醉啊~~~~~~~ 第019章 苦肉之计 PS:今天的第三更~~刚刚过来的筒子别忘了看前两章哦 ——*——*—— 第二日一大早,湘姨娘在墨铭的陪同下,来沐华居给杨氏请安。 杨氏见他俩在一起就不舒服,懒懒的对跪地磕头的湘姨娘挥了挥手,转头问早已坐在那儿喝茶的墨霖:“你大嫂平日不是到的最早吗?今日是怎么了?” 墨霖也不明就里,正要差人去瞧,就听门外的小丫头急急的禀报:“夫人,海澜居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吵嚷起来了!” “啊?!”杨氏大吃一惊,连忙起身扶着莺儿的小臂,边往外走边说,“走,去瞧瞧!” 墨铭和湘姨娘虽然和杨氏关心的重点不一样,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十分忐忑,连忙紧跟在杨氏的后面追了出去;墨霖置身事外,并不慌乱,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想了片刻,喊过他身后的小厮穆达,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番。 果然,还没到海澜居的大门口,大家就听见里面传出暖阳的喝斥声、丫头的求饶声和婴儿的嚎哭声,杨氏的心稍稍平静了些,脚步也慢了下来,让她身后不敢跃过的墨铭和湘姨娘干着急。 好容易到了门口,叫开了门,只见暖阳正挥舞着一条短鞭,一边喝斥一边抽打哭着扑在地上的青儿:“你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婢,我今日不打死你,难解我心头之恨!”徐妈妈和齐妈妈等说得上话的在一旁劝解,外围则站着海澜居的大小丫头,西暖阁传出灵儿响彻天际的哭声。 杨氏知道,暖阳素来疼爱青儿,若是别人挨打也就罢了,若是青儿,定有特别的缘故,心里的不安再次涌动,连忙出声叫道:“阳儿,有话慢慢说,小心身子!” 暖阳一听杨氏来了,立刻把鞭子扔到一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跑到杨氏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青儿这丫头没规矩,求娘让阳儿把她打死!” “别这么不明不白的,到底是怎么了?”杨氏连忙问道。 那边齐妈妈早已让小丫头搬来一把椅子,一边请杨氏一边说道:“今儿早起,小小姐一直哭个不停,少奶奶替小小姐着急,急出了眼泪,青儿在一旁劝解了几句……” “我不信,若只是劝解,何必挨打?快说实话,不然,我也不会饶过青儿!”杨氏喝道。 “是……”齐妈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青儿,稍稍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青儿说,‘这终归不是少奶奶的亲闺女,隔着层肚皮,少奶奶何必这么难过?就算少奶奶再疼她,他日这孩子长大了,还不是疼她的亲娘?’少奶奶受不了这话,发了脾气……” 墨铭在杨氏身后听了,低头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暖阳,想起她那天说,自己和湘湘还可以再要孩子,她却只想守着一个灵儿,终老一生,心里闪过一种别样的感觉。 杨氏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扶起暖阳,柔声说道:“青儿虽然无状,但罪不至死,你就饶过她吧。” 暖阳摇头哭道:“母亲,灵儿已经过继给阳儿,是阳儿的嫡女,阳儿是真心疼爱她!现如今,连阳儿身边最得力的丫头都敢挑拨,将来这孩子长大了,您让阳儿如何立足?阳儿今日豁出去了,杀一儆百,看还有没有哪个烂嘴的敢在这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孩子还小,她听不懂的。”杨氏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暖阳……若是从前,这位海澜国公主时不常的会闹上一回,就算闹得再严重也说得过去,可自她死过一次之后,性情已经收敛了不少啊,怎么今日又…… 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杨氏在心底哀叹了一声。 暖阳也似乎有些犹豫,她转头看着青儿挣扎着爬坐起来,对着自己嘤嘤的哭,神色更加难过,想了半晌,终于恨恨的对青儿说道:“看在母亲的面儿上,我饶你不死!只是,从今儿开始,这墨府再也容不下你!快给我滚!” 徐妈妈和兰儿等人听了,俱大惊失色,纷纷跪在地上给青儿求情,齐妈妈眼神闪烁了片刻,也跪在暖阳面前说道:“求少奶奶看在她从小就伺候您的份儿上,留下她吧!” 暖阳哭着扶起徐妈妈和齐妈妈,又让兰儿等人起来,流着眼泪摇头道:“今儿我饶了他,明儿那些嚼舌根子的人会不会饶了我和灵儿?”却转头对兰儿说道,“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一并给她!”又亲自去了里屋,不一会儿便从里面出来,扔给青儿一个小小的包袱,“你跟了我十几年,我不亏待你,该给你的,我一分都不少你的!快给我滚!” 青儿哭求了半晌,见暖阳也不为所动,只得流着眼泪把那小包袱塞进兰儿给她的大包袱里,冲着暖阳、杨氏磕了头,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暖阳这样大闹一场,合府上下所有的下人都战战兢兢,没几天下人之间就开始流传,大少奶奶从前虽然暴躁,却不心狠;如今看上去温柔和善了,心却硬了起来,不但抢人家湘姨娘的孩子,还在大年三十的前夕,把贴身服侍她十几年的丫头赶出了墨府! 大家私下里暗暗嗟叹,说这女人发起怒来真是可怕啊,她一定是在心里埋怨大少爷,又嫉恨湘姨娘,所以失去了理智…… 对于这些议论,季平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懒懒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听着以李义为首的那群小厮说着从丫头那边传来的闲话,伸着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下巴,扬起嘴角,轻轻低笑起来。 ——*——*—— 墨铭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脑子里满是暖阳的影子,时而苦笑着说“强求不得”,时而举着手掌发誓“……将灵儿视同己出,一生善待她,疼爱她……”,时而戏谑的轻笑“不负如来不负卿”……最后,总是以暖阳满脸是泪的跪在母亲面前,要把青儿打死的场景收场。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忽然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可越是让自己忘记忽略,那影像却越是清晰深刻。 终于,这天夜里,他寻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回了自己的安平居,换了身夜行衣,施展了轻功,偷偷潜入了海澜居。! 第020章 嫌隙再生 PS:今天的第一更~~ ——*——*—— 墨铭从小在军营长大,对于这样的夜探并不陌生,却不知为什么,此刻竟像第一次行动一样紧张——自己堂堂的安国将军,安国侯府的嫡长子,竟然深夜潜入自己正妻的院子偷窥,是不是太不正常了点儿? 后背紧贴着墙壁屏息站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群丫头婆子实在是笨极了,自己应付他们简直太过容易,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小心的来到东暖阁窗外,点破了窗纸,向里探看。 里面空无一人。 他有些小小的失望,却忽然听到西暖阁传来若有似无的歌声。 他连忙施展了轻功飞跃过去,从再次点破的窗棂纸里向里看去,只见西暖阁里被橘红色的烛光铺满,灵儿躺在雕花大床上,脸蛋红扑扑的,满足的扬着嘴角酣睡;床边坐着暖阳,她一边小心的帮灵儿掖着被子,一边轻声的唱着从没听过的柔柔的歌儿,低着头,长发漆黑,只露出一段光洁修长的脖颈,白皙如玉。 墨铭的心一阵疼痛,思绪又飞回了一年多前,两人在军营中的第一次相见…… “少奶奶!”一个丫头的轻声低叫把墨铭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见兰儿疾步走进西暖阁,伏在暖阳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暖阳满脸都是惊喜,低低的对兰儿和奶娘季妈嘱咐了几句,提裙走出正房,并快步跑离了海澜居。 墨铭更加奇怪,这么晚了,她独自一人要去做什么?心里这么想着,人也毫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只见暖阳小心的避过值更的婆子,穿过九转十八弯的花间小径,毫不犹豫的跑进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梅林旁,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丰姿清华,倾世绝尘,另一个矮小精壮,虎头虎脑,正是他那两个兄弟,墨霖和墨炎。 墨炎见暖阳来了,一溜小跑迎了上来,毫不避讳的拉着暖阳的袖子问道:“冷不冷?让人发现了没?” 暖阳一边摇头一边跟着他朝墨霖走过去:“没人发现。青儿怎么样了?” 墨铭从小习武,耳力出众,就算他们的声音很轻,也听得一清二楚,可惜后花园毫无遮挡,虽然被夜色笼罩,他也不敢离得太近,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是因墨炎的那句问话想到,暖阳听到兰儿禀报,连件外袍都不曾披就跑了出来,这样寒冷的冬夜,一定冻得脸颊冰冷,鼻尖发红吧? 果然,不用他费心,暖阳刚走到墨霖面前,墨霖就把自己身上的银灰色裘皮外氅解下来,亲手披在了暖阳身上。 墨铭虽然憎恶暖阳,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见一向稳重的墨霖居然这么不懂避讳,而三弟墨炎竟不以为意,还十分自然的主动上前帮暖阳系好领结,帮她把外氅裹紧,气得他几乎吐血三升。 只听暖阳谢过二人,急急的问道:“青儿怎么样了?” 墨炎低笑道:“有二哥在,你急什么?”见暖阳几乎要扬手揍他,才连忙躲到墨霖身后轻笑着解释,“兰儿把你的话一传给我,我就跑出去找青儿了,谁知正好碰到二哥身边的小厮穆达,他早就听了二哥的吩咐,在墨府拐角那儿候着,一见了青儿,便雇了辆车把她送进客栈——我碰见他的时候,他正要回府来向二哥回禀……后面的事儿你用脚后跟猜也猜得到,我跟二哥一起去了那客栈,给她治了伤,又给了客栈老板娘足够的银子,请她照顾青儿。明儿我再去看她就是。” 墨炎虽然说得不甚清楚,暖阳也知道了个大概:青儿被墨霖救了,现在已经治了伤,躺在某客栈里,还有人伺候着。 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对着墨霖躬身便拜:“多谢二叔!” 墨霖连忙扶住她,温和笑道:“都是一家人,大嫂不要见外。只是,青儿从小跟着大嫂,即便说了不该说的话,也出自对大嫂的孺慕之情……大嫂如今又这样关心她……不如,让墨霖带她回来如何?” “多谢二叔,还是算了吧,”暖阳想到青儿为自己所受的苦楚,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呆在这深宅大院里做奴婢,又跟着我这样一个主子,有什么好的?不如放了她……三叔知道,青儿的武功不弱,又聪明机警,离开墨府,也许有更好的日子过呢。”暖阳说着别人,自己心里都有些向往。 墨炎想了一瞬,小大人一般安慰暖阳道:“你放心,只要我出去,定会偷偷罩着她,护她周全。” 暖阳破涕为笑,轻轻拍了拍墨炎的头:“好乖。” “你……哼!”墨炎感觉到自己仍旧被暖阳当成孩子,有一种被轻视的耻辱,恨恨的扭过头,团抱着胖乎乎的双臂生气。 暖阳听说青儿无碍,心情大好,大大方方的转到墨炎面前,微微一福,笑盈盈的说道:“三叔莫怪,暖阳知错了。” 墨炎见她竟然给自己施礼道歉,心里早就对她气不起来,脸上却还憋着笑,仰着头说道:“记住!本少爷不是孩子了!再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再不理你!” “好了三弟,”墨霖微笑着给暖阳解围,“大嫂都道歉了,你若还不依不饶,就真的是小孩子了。”见墨炎生怕自己“真的”被当成小孩子,讪讪的放下胳膊,才转头对暖阳拱手道,“大嫂,请回吧,青儿的事儿,你放心就是。” 暖阳点头称谢,正要脱下那外氅,被墨霖拦住:“大嫂先穿着吧,明日给娘请安之后,我让丁儿去海澜居取回来便好。” 暖阳也怕了这冬夜的寒冷,再次谢过墨霖兄弟,裹紧了外氅又跑回海澜居。 墨铭亲眼看着海澜居的大门关上,心里酸涩难禁,既埋怨墨霖不知避讳,又痛恨暖阳不守妇道,之前对暖阳关爱灵儿的那一点感动被打击得消失殆尽,别别扭扭的回了自己所住的安平居。 ——*——*—— 第二日,暖阳照例一早去沐华居给杨氏请安,刚一踏进花厅的大门,就见神色淡淡的墨铭已经坐在那里,转头见暖阳进来,剑眉轻轻一扬,满脸都写着“挑衅”两个字,他身后的湘姨娘却依旧眉目淡淡,低眉顺眼。 暖阳虽然心里奇怪,却并未在意,几个人依次见了礼,暖阳便亲密的半坐在杨氏身边,笑盈盈的问道:“母亲昨日睡得可好?” 杨氏十分配合的忽略墨铭和湘姨娘,回应得像亲娘面对亲闺女一样自然:“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府里要忙的事儿太多,你除了些不轻不重的琐碎小事儿,也不肯帮我,可把我累坏了,还能睡得不好?”语气里满是埋怨,眼睛却笑成了眯眯眼。 暖阳心里明白,杨氏没了丈夫,那当家主母的位置总是怕被自己觊觎,嘴上说要人帮忙,心里却是害怕的,所以自己一直小心的只做些不动脑子的琐碎杂事,既减轻了杨氏的负担,又不至于分摊杨氏的权力——说到底,杨氏还是十分满意的。 所以,她对杨氏的埋怨毫无压力,反而笑容满面的起身转道杨氏身后,亲自给杨氏揉捏肩颈:“阳儿笨嘛,那些费脑筋的事儿实在做不来——不过阳儿在故国宫中的时候,跟着母后的女医官学过推拿,不如母亲疼疼阳儿,只让阳儿做些简单的小事,阳儿只管给母亲推拿按摩可好?” “巧舌如簧的坏丫头。”杨氏在墨铭和湘湘面前做足了戏码,宠溺的骂了一句,便觉得肩膀被暖阳揉捏得酸麻无比,却也舒服无比,立刻夸张的扬声笑道,“好孩子,你按的真舒服呢,比霖儿都不差。” “娘又说霖儿什么呢?”墨霖和墨炎兄弟俩一前一后踏进了花厅大门,笑呵呵的问道。 ————*——小醉的啰嗦——*———— 推荐满五百啦,晚点加更哦~~让收藏和推荐来得更给力些吧 第021章 墨铭内伤(推荐票满五百加更) PS:今天的第二更~~ ——*——*—— “还不是说你大嫂……比你这个太医院院使的入门弟子揉捏的还舒服呢。”杨氏爽朗的笑着招呼墨霖、墨炎坐在她身边,更显得冷落了墨铭。 墨霖温文尔雅的向墨铭施过礼,并不如墨炎一样应了杨氏坐过去,只在墨铭下首规规矩矩的坐下,笑道:“惭愧,惭愧。” 墨炎一向不喜欢看暖阳刻意讨好杨氏,嘟着嘴巴瞥了暖阳一眼,并不说话。 暖阳只管笑着不理她,边按摩边对墨霖说道:“其实呢,暖阳也有小小的私心,想在这大忙时节,请母亲放暖阳出门,去海澜驿馆拜望兄嫂——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听说今年皇上特许不必等到十五,初一晌午就可启程回国——只怕再想见到他们,须再等一年了。” 杨氏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淘气,好像你不给我揉捏这一回,我便不放你去似的。” “母亲宠爱阳儿,阳儿当然知道,只是心里不安,想着该怎么将功折罪嘛!”暖阳笑得更加灿烂。 杨氏大笑着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另一侧,拍着她光洁素白的手背:“傻孩子,这是天理人伦,何罪之有?我早备好了回礼,一会儿吩咐莺儿放在车上等你,你收拾收拾便去,掌灯前回来就行。还有件事儿,一直想跟你说,这忙叨叨的就忘了——青儿不是走了吗,你院里少个大丫头,我想着给你拨过去一个,这几日又忙……” “母亲,不急,”暖阳心道,我在这府里呆不了两天了,还要什么大丫头,嘴上却甜笑着说道,“阳儿不能给母亲帮忙,已经很自责了,怎能在这个时候给母亲添乱?不如过了十五,凡事都消停了,您再赏阳儿不迟。” “好,好,我就知道阳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杨氏笑得更加开怀。 墨铭冷眼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大家说了会儿话,又被杨氏留着在沐华居用过早饭才走,墨铭心里记挂着昨夜那外氅,让丫头先服侍湘姨娘回去,疾步朝暖阳追了过去。 湘姨娘自然看见了墨铭的去向,心如刀割,暗暗咬碎了银牙。 ——*——*—— “少奶奶,大少爷在后面跟着呢。”兰儿发现了墨铭,连忙提醒暖阳站住等他。 暖阳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墨铭正掩饰的侧身去看身边光秃秃的景致,故意笑道:“这是墨府,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未必是跟着咱们的。”说完,也不再理会墨铭,自顾自的带着兰儿回了海澜居。 碧儿和丹儿知道暖阳今日要去海澜驿馆,早就准备好了出门的衣裳,只等着她回来换,见暖阳进门,刚要把那衣裳捧出来,就听外面小丫头来报,二少爷身边的丫头丁儿来了。 暖阳连忙让兰儿把昨夜墨霖那外氅抱出来,并吩咐碧儿让丁儿进来。 谁知,丁儿一进门,后面竟跟着大少爷墨铭,暖阳等人连忙躬身施礼。 墨铭挥了挥手,一眼看见兰儿手里捧着的银灰色裘皮外氅,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奇怪的问暖阳:“这外氅怎么如此眼熟?” 暖阳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毫不迟疑的笑着回答道:“这是二叔的东西,夫君见二叔比见暖阳更多,自然看着眼熟了。” 墨铭故意忽略她话里的刺,只问重点:“既然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海澜居?” “暖阳昨日出门太急,忘了披上外袍,冻得不行,正巧被二叔看见,便把他的外氅借给了暖阳——这不,说好了今儿让丁儿来取的。” “昨日的事儿?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墨铭非要逼着她说出是半夜,好折辱她的脸面。 暖阳却只是淡淡的微笑:“夫君忙于公务,除了早起在母亲房里看见暖阳,别的时候都不理会暖阳在哪儿,在干什么,您不知道的,又何止昨日?”说完,也不等墨铭回应,便让兰儿把那裘皮外氅捧给丁儿,让丁儿代她传达谢意。 丁儿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明枪暗箭,恐殃及池鱼,早就吓得不轻,此刻收了外氅,连忙跟二人告退,急急的逃了出去。 暖阳!根不理墨铭,只让丹儿在花厅给墨铭敬茶,自己带着兰儿和碧儿进里屋换了衣服,出门对墨铭微微一福,笑道:“夫君要想吃茶,让丹儿伺候就是,暖阳方才禀报过母亲,要去海澜驿馆拜望兄嫂,掌灯才回——夫君请自便,暖阳告退。”说完,也不等墨铭说话,带着兰儿疾步走了出去。 墨铭不及暖阳伶牙俐齿,横眉立目她又不怕,好话赖话都被她说尽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衣着华丽的得意离开,几乎憋成内伤,也不理丹儿的讨好,甩袖而去。 ——*——*—— 出了二门,暖阳发现,等在那里的仍旧是那辆豪华宽敞的流苏七宝香车,侍立在车旁的仍旧是那三个人,四十多岁的驭手、身材壮实押车和清隽微笑的季平。 暖阳在见到季平的一霎那,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了少许,但她立刻想到自己不日将永远离开安国侯府,侯府里的一切都跟她毫不相干,根本不必再在意这个人,心情紧跟着轻松了许多,面无表情的踩上季平放好的脚凳,扶着兰儿的手坐上马车,再淡淡的看着兰儿上来,小心的挂好厚重的锦绣门帘。 帘外马鞭响亮的一甩,接着是嘀嘀达达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七宝香车缓缓的驶出了安国侯府。 走了没多久,就听季平在帘外问道:“大少奶奶,可还要小的把这厚帘子撤掉?” 兰儿不常出门,自然是渴望撤掉帘子的,连忙满眼渴望的看着暖阳。 暖阳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去海澜驿馆更好,但经不住兰儿乞求的眼神,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兰儿脸上的笑容绽开了花,立刻对帘外说道:“有劳小哥了,撤掉吧。” 又如同上次一样,季平熟练的撤掉了厚重的门帘,又把那紫宫纱罩上,临了还不忘邀功似的看暖阳一眼,微微扬了扬唇角,像是在打招呼。 暖阳却早已对他身上的秘密失去了兴趣,也不回应,淡淡的把脸扭向一边,看着纱门外因要过年而热闹了不少的街道。 季平吃了个闭门羹,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心里却更加奇怪:大少奶奶这两次出行相隔的时间并不长啊,怎么态度迥异,好像忽然对从前那么费心尽力的事儿都不闻不问了一般?! 第022章 试探前情 PS:不好意思啊各位,小醉回来晚了~~ ——*——*—— 暖荣早已拜望过大兴国朝中重臣,特地留出这一天来和暖阳闲话家常,明日大年三十再参加大兴国皇帝的除夕盛宴,初一便可回海澜。 他本来还害怕暖阳来了,再跟他说些偷逃的话,早跟太子妃周氏商量好了到时候如何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顾全大局,又让妹妹最大限度的得到幸福,谁想,暖阳来了以后,再不提当日之事,只是和和睦睦的说起两人小时候的事儿。 当然,暖阳是提前做好了功课的,早从徐妈妈那里套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现在要知道的,只是徐妈妈不知道的那一段经历而已。 “……我那三叔墨炎,成天吵嚷着要跟我习武,可我自从嫁入大兴国以来,因婆婆不喜欢我舞刀弄枪,早就不敢再摸那多情环一下,那身武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暖阳满脸都是天真无邪的笑容,一边毫无形象的大吃嫂子周氏为她准备的各色点心,一边笑嘻嘻的描述她在安国侯府的生活。 “你既嫁入墨府,做了人家的媳妇,自然不比从前,要学着大兴国女子的样子做个好媳妇才行,自然不能再碰那些兵器。”暖荣仍旧像教导孩子一样,嘱咐暖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安国侯府的贤妻良母。 “可是,我从前可是跟哥哥上过战场的啊!对啦,哥哥,我只记得上战场,倒忘了当时是与谁对敌?” 暖荣一愣,借着喝茶的功夫看了看暖阳,倒像真的忘了,心里有些酸涩,挣扎着笑道:“自然是臧国。臧、兴、越三国鼎立,不分伯仲,越国又与大兴交好,儿女联姻了近十年……一直坚持着跟大兴国作对的,当然只有臧国而已。” “哦,”暖阳把手里的最后一点糕点填进嘴里,又接过周氏亲自递过来的百花蜜茶喝了几口,才抬头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咱海澜国是大兴国的附属,大兴国与臧国对阵,咱们必然要鼎力支持了……我跟我的夫君墨铭,就是在那场战役中认识的。”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暖荣的反应,想知道自己随口说出的后半句话是不是猜对了。 “正是。”暖荣本来不想提起那一段,怕勾起妹妹的伤心事儿,但见她毫不在意的主动提起,连忙替墨铭说起了好话,“当时,你女扮男装,以太子侍卫的身份出现在墨铭面前,当时就被他看穿了,他却不肯当众说出来,唯恐落你的面子,只在背后跟我说,刀枪无眼,早些送你回去。” 暖阳暗暗撇了撇嘴,唯恐落自己的面子?怎么如今做了他的媳妇,反倒总想让自己没脸呢?脸上却得意的哈哈大笑:“他见你妹妹倾国倾城,文武双全,嘴上虽然说是要送我回去,心里却早就偷偷喜欢上我了吧?” 暖荣见她不但不在意,还开起了玩笑,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哈哈大笑道:“我还在这儿呢你就敢吹牛,我若不在还不知道你会怎样呢——也不知是谁日日追在人家后面铭哥哥长铭哥哥短的叫,把我这个正牌哥哥都甩在了一边。” “……”暖阳大汗淋漓,没想到这海澜公主如此火辣,竟然上演的是女追男的戏码——女追男倒是没什么,可是那眼神实在衰到了极点。 她脸上只做不信,逞强道:“你总爱瞎说,当着嫂子的面丢我的脸——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边说边往周氏怀里扎。 周氏也被她逗笑了,轻拍着她的后背调笑道:“怎么这会儿知道脸红了?当年咱海澜国与大兴国和亲,父皇选的可是暖玥公主,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取而代之,还指名道姓的要嫁给墨铭将军?” 暖阳早就知道这段典故,不以为意,故意忽略他们的戏谑,轻轻哀叹了一声,托着下巴颏儿叹道:“是呢,当年铭哥哥对我挺好啊,怎么中途多出来个湘湘?又对我不理不睬了呢?”她虽然满脸颓丧,耳朵却紧张的竖了起来,因为她知道,事情的关键一定就在其中。 谁知,暖荣也不明所以的摇头说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当年,臧国设计火烧连营,你我兄妹在火场中失散,后来,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派出了多少兵将都找不到你。直到后来,墨将军托人把你送了回来,才知你大病了一场,他救下了你,医好了你,又把你送了回来。” “送我回来的那个人,没说什么吗?”暖阳连忙问道。 “没有,”暖荣毫不迟疑的摇头,“他只是说,墨将军嘱咐,一定要把你亲自送到我面前,才准许他回去。” 暖阳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自己大病一场,被墨铭救了,医好了,送回来……这其中,能发生什么事儿,让他对本来已经“私定终身”的自己憎恶到那种地步? 医好了?婆母不是说过,湘姨娘就是医馆坐堂大夫之女?这跟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暖阳想破了头,只觉得答案似乎呼之欲出,自己却被什么东西挡住,迷迷糊糊的看不清真相,只隐约觉得,墨铭忽然憎恶海澜公主,必定和这位出自医馆的湘姨娘大有关联。 想到这些,她心里忽然轻松了不少——如果真的如此,她抢了自己的夫君,自己抢了她的孩子,各取所需,也算公平合理。 虽然放在湘湘头上的罪名是莫须有的,但暖阳坚定的告诉自己,这就是答案,因为这个答案让她很舒服,很满意,可以更加毫无顾忌、毫无牵绊的离开墨府。 ——*——*—— 暖阳在海澜驿馆呆了整整一天,尽享了自穿越后再没享受过的亲情之乐,眼看着日头渐渐西斜,才拉住暖荣和周氏的手笑道:“真舍不得你们……初一我要去送你们。” 周氏笑着摇头:“现在正是府里最忙的时候,你今儿出来一天,已经是墨夫人的恩典,初一就不必送了,免得你难为。” “没事儿,就一会儿嘛!”暖阳笑得阳光灿烂,“我猜你们忙完了怎么也要隅中,我就那时候过来等你们,送你们上船之后,我即刻回府——夫君虽然暂时对我有些隔阂,婆母对我倒是极疼爱的,你们放心就是。” 暖荣想了一回,点头叹道:“好,你来就来吧,一年也只这一次而已。” ————*——小醉的啰嗦——*———— 下月1号开始,小醉要开始PK啦,筒子们手里有粉红的,给小醉留着啊,拜谢拜谢…… 关于PK分数的加更,多少分加更合适涅?挠头。! 第023章 设计出逃(一) PS:今天的第一更,推荐票满一千的加更稍晚奉上~~ ——*——*—— 暖阳回到海澜居的时候,丫头婆子们才刚刚开始掌灯,暖阳洗漱了,又换了家常的衣裙,便坐下来吃饭,边吃还边偷偷的低笑。 齐妈妈和徐妈妈对视一眼,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兰儿,兰儿也不明所以,只是轻轻摇头。 徐妈妈想了想,边走到桌边给暖阳布菜边问:“少奶奶今儿和太子久别重逢,一定非常高兴了。” “可不是?”暖阳也不再忍着,呵呵的笑出了声,“一会儿吃过饭,我还要麻烦您和齐妈妈一件事儿,很重要哦,一定要办好。” 两位妈妈心里奇怪,却不好再询问,只是笑眯眯的躬身称是。 饭后,暖阳当着一屋子丫头的面,拉着徐妈妈和齐妈妈坐下,讨好的笑道:“妈妈可听过一种吃食,名叫百子糕的?” “百子糕?”徐妈妈不明所以,转头去看齐妈妈。 齐妈妈也有几秒钟的诧异,嘴上却说:“好像听说过……百子……是不是给女人吃了,可以多子多福?” “就是它。”暖阳满意的点头大笑,“我从前也不太注意,今儿见了哥哥嫂子,嫂子总想把我拉到一边,避开哥哥说些什么。我当然奇怪啊,哥哥嫂子一向恩爱,有什么非要瞒着他的?便找了个借口,跟着她出去了,还不许兰儿跟着。” 兰儿听提到了自己,又的确不知道这件事儿,便懵懂的点了点头。 暖阳继续说道:“嫂子说,她小时候听说过一种糕点,名曰百子,吃了可以多子多孙,福寿延年,如果是小姑亲自送给嫂子的,吃过之后更加有效。说完了,她便红着脸看我不说话,我当然明白啊,她想让我送她嘛!” “少奶奶要送太子妃百子糕,保佑太子殿下子嗣兴旺,当然是好事儿……可是,不知道厨娘会不会做?老奴也不会啊?”徐妈妈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还有百子糕这个东西,看向齐妈妈,齐妈妈却只是垂目凝思,一句话也不说。 “嫂子教我了啊!”暖阳得意洋洋的招呼兰儿拿笔墨记录,“将面粉、栗粉、豆粉、米粉掺杂在一起,加进几个鸡蛋,几勺子糖,用水和成面团,再加点面起子把它发起来;发好了以后,把枣、熟花生、杏仁、核桃、各种瓜子弄熟打碎,混入发好的面里,在笼屉里蒸熟,再刻成人偶的形状,就行啦!” 徐妈妈越听越糊涂,疑惑的问道:“这几种面……发得到一块儿吗?” “就照这样做吧,肯定能做的!今晚两位妈妈就带人去准备!多做点,再找个大点的食盒,越大越好,让他们在路上慢慢吃……明儿隅中之前我就要哦!有劳有劳!”暖阳看上去高兴极了,好像只要这么做了,她的哥哥嫂子立马就能给她生下小侄儿一样。 徐妈妈不忍扫她的兴,便答应下来,带人下去忙碌,齐妈妈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暖阳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嘱咐碧儿和丹儿看家、帮季妈照顾灵儿,自己带着兰儿去了沐华居上房。 杨氏显然才吃完饭,正靠卧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两个小丫头跪立在她的脚下帮她捶腿捏脚。 “母亲。”暖阳躬身请安,莺儿早就给她搬过来一个杌子,暖阳示意她搬到杨氏身后,她坐过去亲自给杨氏揉捏肩颈。 “好孩子,你也累了,快歇歇,明儿还得跟着我去宫里参加除夕盛宴。”此刻的杨氏似乎舒适极了,声音懒懒的,笑容也懒懒的,不像平时那样笑得沐华居外都能听见。 暖阳怕极了这种应酬,尤其她早就不想再做墨家的儿媳妇,这样的应酬对于她来说,再无半点用处,便苦着脸撒娇道:“母亲,阳儿今儿来了天癸,不但身上难受,心里还烦躁得不行……明日是第二天,只怕更加厉害,一个不注意,顶撞了贵人,给恬妃娘娘带来麻烦……好母亲,您帮阳儿说说话可好?阳儿真的不想去了……十五不是还有一次?到时候,再让阳儿好好表现,给母亲和恬妃娘娘争脸。” 杨氏倒真怕了暖阳的脾气,如今倒是好的,可谁知道她心情不好,会不会旧病复发?而且,湘姨娘刚一生产就被墨铭带去别院住了半个多月的消息恐怕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万一有人以此来揶揄她,她忍不住气……杨氏不敢再想下去。 “也好,”杨氏温和着把暖阳拉到面前坐下,握着她的手和煦的说道,“女人的毛病女人最明白,我怎会强迫你?我替你遮掩,你好好在家歇着就是。” “多谢母亲!”暖阳听杨氏答应了,立刻笑容满面的道谢,甜腻的说道,“阳儿就知道,母亲最疼爱阳儿了……对了,母亲见到恬妃娘娘,一定别忘了替阳儿问好,阳儿身体不适,恐有污凤驾,过些日子再去给娘娘请安拜年!” “好——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杨氏那一双美丽的凤目都笑成了弯月。 婆媳俩又其乐融融的说了会儿话,暖阳见杨氏打起了哈欠,连忙起身服侍杨氏洗漱,更亲自去试洗脚水的水温,在小丫头给杨氏洗脚的空挡又红着脸说道:“母亲,阳儿还有事儿求您……” 杨氏笑着挥手:“说罢,只要不出格,我都依你。” “初一晌午,我皇兄皇嫂便要离京,我想送她们上船……”暖阳见杨氏笑容稍滞,连忙补充道,“就一会儿,来回都用不了半个时辰。我们海澜国有个规矩,年三十儿这几天,小姑做百子糕送给嫂子,可保佑兄嫂子嗣满堂……皇嫂如今只得了位皇孙女,着急得很,今日我去的时候,特地嘱咐我……” “还有这样的说法?”杨氏又何尝不想墨府多子多孙?可墨铭一直在军中,本来就比其他世家子弟成亲晚,如今好容易有了一妻一妾,却对妾专宠,那妾又只生了个闺女。 所以,此刻她听暖阳这么说,着实上了心。 暖阳连忙点头,又把对徐妈妈说的那一套,照搬着跟杨氏又描述了一遍。 杨氏暗暗记在心里,点头道:“这是大事,你放心去送。”说完了,还意味深长的对暖阳笑道,“明儿我也要把百子糕的事儿告诉恬妃娘娘,尽快给你也送些过来。” “母亲——”暖阳无限娇羞的红了脸,心里却道,你儿子不要人家海澜公主,吃多少百子糕都是白搭。 再说,那百子糕都是暖阳杜撰的,她真正想要的,只是带出墨府一个食盒而已。! 第024章 设计出逃(二):一千推荐加更 PS:今天的第二更~ ——*——*—— 暖阳从沐华居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又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兰儿不曾撑伞,自有无数冰晶洒落在暖阳身上、脸上,瞬间便化成了细细的水滴,凉凉的。 她心里一冷——这样的天气,对灵儿来说,实在不是出逃的好时候。 可是,若等到春风送暖,谁知又会发生什么变故?而她自己,一旦动了那样的心思,便再没了从前的淡定,恨不得早一刻离开那个日日都想踩她两脚的倒霉夫君,过自己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去。 “少奶奶,下雪了,要不要走快些,免得生了风寒?”兰儿见暖阳越走越慢,忍不住出声提醒,恨不得和从前一样,跟主子一起施展了轻功回去,片刻便可进屋。 暖阳却摇头说道:“兰儿,你去找一趟三少爷,帮我传个话,就说明日我不去皇城,请他也尽量早些回来,我有事儿找他。” 兰儿呆了一呆,还没醒悟过来,就听暖阳解释道:“说句心里话,我赶走青儿,着实后悔。我背井离乡来到这大兴国,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贴心贴肺的疼我?可惜我那日脾气上来了,一时糊涂,听不进你们的劝告……明儿年三十了,我想求三少爷带我瞧瞧青儿去,也免得她一个人孤单。” 兰儿听主子竟然跟自己解释这么多,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可少奶奶您……” “就这么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是,这安国侯府里,还有谁敢对我怎么样吗?”暖阳轻轻拍了拍兰儿的手臂。 兰儿自然知道公主武功了得,也不再啰嗦,躬身施礼之后,身形一晃便隐没在黑暗之中。 “哎,要是我也有这么一身的功夫就好了……”暖阳看着兰儿消失的方向,打心眼里羡慕的哀叹了几声,慢吞吞的回了海澜居。 ——*——*—— “啊——” 人总是容易乐极生悲,就像现在的暖阳,亲自到门口送走了杨氏和墨氏三兄弟,在心里默唱着《胜利大逃亡》,想高高兴兴的来个优雅的华丽转身,却忘了昨日才下了小雪,下在地面上就化了,此刻已经凝结成一层薄冰。 “少奶奶!”一男一女两个人,从两侧同时扶住了暖阳。 暖阳挣扎着站稳,发现扶她的那个男人,竟是季平。 每次自己出门,他不是都一直跟车吗?怎么今儿没跟去? 暖阳疑惑了一瞬,知道那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便客客气气的道了声谢,扶着兰儿的小臂往内院走。 “少奶奶今儿不去皇城吗?”季平淡淡的笑着问着,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不去了——你有事儿就去忙吧,我有兰儿就好。”暖阳觉得这个男人神秘莫测,不愿临走还多生事端,只想快快的逃回海澜居准备重要道具食盒。 “可惜了那一盒子金瓜子……”季平阴魂不散的低声哀叹着。 暖阳暮然回头,想质问,又不愿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多生事端,只能睁圆了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季平却毫不在意,淡淡的笑着回望暖阳:“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我吩咐了,你会不会照办?”暖阳恨不得把这个此刻还笑得出来的男人踢到墨府大门外面去。 “当然,您是主,季平是仆,季平无所不从。”那人随意的淡笑着。 暖阳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虽然皮肤微黑,却的确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帅帅的,懒懒的,像一只灵巧的手指拨弄对方的心弦。 可惜,暖阳今天有正事要办,一切意外状况都是她极其避讳的,再好看的笑容也让她觉得可恶又可恨,而且非常欠抽。 “好啊,我现在就吩咐你,离我远点,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暖阳恨恨的说着,愤然转身——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面对墨铭的指责,自己可以嬉笑怒骂毫无压力,对季平一个小小的笑容都会暴躁失态。 “可是,明儿少奶奶不是要去渡口?”季平仍旧不知死的笑道。 暖阳心思一闪,回头问道:“明儿你送我去?” “回少奶奶,正是如此,还是陈叔、小陈和我三个人送您。” “就你们三个?你们会武功吗?要是出了事儿,谁保护我?”暖阳做出一脸鄙夷的样子试探道。 季平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直到暖阳板起了脸,才轻笑着答道:“侯府上下都知道,少奶奶是巾帼英雄,就算我们三个不会武功,也不会出事儿吧?”见暖阳眼神闪烁,迟疑了一瞬,补充道,“要不,小的去问问管家,是不是再派几个侍卫跟着?” “不必了,”暖阳忙道,“就那么一会儿,何必如此麻烦?要是真出了事儿,我和兰儿两个就应付了!”说完,也不理季平莫名其妙的微笑,急匆匆的逃了回去。 海澜居内,徐妈妈等人正在准备百子糕,昨夜小厨房的人已经把面发了起来,今早把花生、核桃、瓜子等干果炒熟弄碎,正准备把它们掺杂在面里。 暖阳看了一会儿,便要亲眼看那食盒。 “太小了。”暖阳看了好几个都不满意,只让她们换大的。 齐妈妈诧异道:“少奶奶,这么大足够了,太子和太子妃吃不了那么多的。” “吃不了,带回去给母后吃,或者分给其他人吃啊,都好,免得不小心忘记了谁,遭埋怨。”暖阳边说边亲自翻看那些食盒,直到挑了个最大个儿的,上面还刻着嫦娥奔月的五色雕花,才满意的让兰儿拿到了花厅中间,亲自擦拭。 “少奶奶,让奴婢来吧。”她刚一动手,就有几个丫头跑过来要把那抹布接过去,暖阳轻轻一躲,奇怪的问道:“你们不用去帮忙吗?别让徐妈妈太辛苦。”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却不敢说不,连忙起身躬身退下了。 “少奶奶……”兰儿觉得今天的暖阳有些奇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弯腰立在暖阳身边,惴惴的叫道。 暖阳早就想过,这事儿终究要找个人帮忙,便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招呼她:“你来帮忙吧。” “是。”兰儿像得了圣旨一般,连忙跟着擦拭起来。 暖阳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直接进入正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她们支开吗?” “……兰儿不知。” “有一个人,天天把我的行踪事无巨细的偷偷禀告给湘姨娘,连我今儿吃了几口饭,喝了几口汤都过去禀告……我懒得看见她。”暖阳边说边偷偷观察兰儿的神色。 兰儿显然没想到暖阳会这么说,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惴惴的“哦”了一声。 “她以为我不知道,哼!”暖阳哼了一声,见兰儿微微变了脸色,凑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兰儿的表情很是尴尬,轻轻摇头道:“没什么,少奶奶。” 暖阳知道,有些人明明不是贼,听到失主念叨的时候也会不自然,生怕自己无端受到怀疑,所以尽管她那样紧张,也不能太肯定她的心思,只得继续说道:“兰儿,你这两天要跟着我,寸步不离,知道吗?不要让她靠近我!”不管兰儿是不是杨氏的眼线,只有这一天多而已嘛,只要盯紧了她,还是不怕的。 兰儿不敢问那个“她”到底是谁,只是小心的点着头。 ————*——小醉的啰嗦——*———— 看到书评区月满西楼MM猜测,那食盒是用来放私房的,不是哦,大家猜猜是干什么用的?答案明天揭晓。 第025章 设计出逃(三) PS:第一更早点传上来,晚上大家去嗨皮~~~~我要筒子们的票票、收藏和评论做礼物,扭屁股~~~~祝大家新年快乐哦 ——*——*—— 暖阳和兰儿一起擦干净食盒,四外看了一圈,见海澜居的丫头婆子都在忙那是不是真的能做出来的百子糕,便在兰儿耳边说了一句:“进门后,点晕她。”兰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见暖阳已经走进了西暖阁,只得跟了进去。 季妈正在哄灵儿睡觉,见暖阳进来,连忙站起来,讨好的微笑着:“少奶奶。” “她还不懂得跟我玩儿吧?我看她总是在睡呢?”暖阳轻手轻脚的走到灵儿的床前,小声问道。 “是啊,少奶奶,这么小的孩子,只是吃和睡,慢慢才能学会别的。”季妈微笑着跟过来。 暖阳低头看着灵儿笑,等季妈凑近了,便回头冲兰儿笑眯眯的眨眼。 兰儿的一张小脸立刻变了颜色,嘴唇都咬得发白了,对着季妈的背影伸了好几次手都又缩了回去,直到暖阳笑容变冷,才像喝了什么极苦的汤药一般迅速的一点——只见季妈翻了个白眼,昏倒在地。 “很好,就是这样。”暖阳赞许的拍了拍已经有些变傻的兰儿的肩膀,径自去箱子里挑了几条最暖和的小被子垫进食盒下层,又轻轻的抱起熟睡的灵儿,把灵儿小心的放进了食盒。 “少奶奶……”兰儿几乎吓得晕厥过去。 暖阳看大小还好,即使再盖上一条小被子都行,才轻手轻脚的把灵儿抱回床上盖好。 她扭头看了兰儿一眼,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无奈的摇头道:“你胆子这么小,今后要怎么帮我?学学青儿。” “……是。”兰儿几乎掉出了眼泪。 在这一刻,暖阳才敢肯定,兰儿必定不是杨氏的眼线,以她这样的胆量和心理素质,又是海澜公主的陪嫁,根本不会被杨氏选中做卧底的。 “兰儿,你听我说,”暖阳上前握住兰儿的手,轻轻的,却极坚定的说道,“明天,你把这个食盒提上马车,跟我出去送太子和太子妃——食盒只要拿出墨府就行了,不必交给他们——等送他们走了,青儿会来把咱们劫走。” “啊?!”兰儿双手一缩,低低的惊叫起来。 暖阳连忙看了看窗外和门外,见并没有人偷听,才继续说道:“千万要装出什么事儿也没有的样子,不然,你不但会害死我,还会害死你自己。知道吗?” “……知……知……知道……”兰儿嘴唇颤抖,说话都不利索了。 暖阳知道,这件事儿必须让她慢慢消化,也不再强求,只是让她帮着扶起季妈,半拖半拉的弄到窗边的卧榻上放好,做出她正在酣睡的样子。 “还有,明天把灵儿放进食盒之前,你也要点她一下,就像季妈这样,别让她半路上哭。”暖阳继续嘱咐,兰儿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的点头。 ——*——*—— 海澜居忙乱了一上午,才蒸了两屉有模有样的出来,徐妈妈又命几个手巧的专门负责把蒸好的百子糕刻成人偶的形状。 没多一会儿,就有婆子来报,三少爷墨炎回府了,正在前面花厅等着暖阳。 暖阳连忙把早就整理好的小包袱找出来,让兰儿拿着,把徐妈妈和齐妈妈偷偷叫到一边,仍旧把挂念青儿,要去瞧瞧她的话对两人敷衍了一番,说得徐妈妈直掉泪:“老奴就说嘛,青儿是个好孩子,您不能赶她走的。” “还好让三少爷碰上了,送进一家客栈疗伤,我这就瞧瞧她去,等过了十五,母亲不忙了,看看是不是还能再接她回来。”暖阳只得画一张大大的烙饼放在徐妈妈眼前,让她稍觉安慰。 徐妈妈终于止住了泪,齐妈妈也劝暖阳小心些,早些回来,暖阳才带着兰儿直奔前院花厅。 兰儿心里不安,偷偷问道:“少奶奶,咱主仆逃了,徐妈妈等人怎么办?” “不怕,”暖阳胸有成竹,“我是被‘恶匪’掳走了,又不是偷逃,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墨夫人不会对徐妈妈等人怎样的。将来,咱们安顿下来,青儿自可装作找我的样子回到墨府,再有墨霖墨炎说情,墨夫人自会让她回来,到时候再偷偷把她们接出来不迟。” “哦……夫人发现灵儿不见了,怎么办?”兰儿仍自不踏实。 暖阳笑道:“那就要委屈季妈了。明儿大年初一,我会找些活儿把众人支开,你去西暖阁,点晕季妈,把孩子偷出来,放进食盒里藏好。然后我再去西暖阁转一圈儿,把那屋翻乱,就说灵儿昨晚被鞭炮吵得一夜没睡,天亮了才渐渐睡着,今儿就不让大家吵她,先让她睡个够。等咱们一直回不来,晚上也不见灵儿起,她们才会不安,加上青儿劫咱们时给那三个赶车人的提示,他们定会以为是大少爷的仇家寻仇来了,不但掳走了他的妻子,连他的女儿都不放过——这样,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兰儿早知道公主胆子大,却不知道她肚子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心里虽然有些害怕,却似乎有了些信心,心底的不安也平缓了一些。 主仆二人到了前院,墨炎正在花厅门口练拳,见暖阳来了,笑呵呵的跑过来说道:“大嫂,你倒会偷懒,下次再有这事儿我也学你不去,你在家好好的教我几招。” 暖阳本想许下空头支票,哄骗他今天忙,下次一定好好教他,却撞上他那双水亮漆黑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快乐和期待,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了,只得无奈的实话实说:“三叔,我也想教你,让你高兴,可是……大嫂真的是身不由已……”一想到离开后将再也见不到墨炎,心里竟有些难过,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对这个小叔生出了不舍,恨不得日日都能看见他,跟他开玩笑、斗嘴,气坏了他再想方设法的哄他高兴。 墨炎以为她怕了杨氏才不能教他,撇着嘴气道:“无趣,无趣!那你喊我回来干嘛?!” “我想去看看青儿啊!”暖阳放缓了语气哄他,“今儿是大年三十,谁家都和和美美团团圆圆的,只有她一个人孤身在外,还是因我而起……我总该去看看她的。” 墨炎一听,双眼立刻闪亮起来,跳着脚叫道:“好啊!但有个条件,你命她教我习武,不许再推三阻四!”见暖阳满眼都是疑问,小声说道,“我怕她一个单身女子住在客栈不方便,特地帮她包下一个清静的小院。那天二哥让我带着伤药给她送去,我一看,她竟然正在院子里习武!虽说是个女子,那一招一式也虎虎生风!我进去求她教我,她只是不肯,还找出这个那个的理由出来,真是无趣。”他那一张玉白的小脸随着描述的内容不同,时而兴奋,时而敬佩,时而抱怨,时而无奈,真的可爱极了。 暖阳知道,这几日青儿一定为了明日的计划在勤加修习,不教墨炎,一是怕耽误了时间,二是怕关键时刻墨炎去了,抽不开身,心里暗暗对青儿生出几分赞许,嘴上却只能说道:“好,好,一会儿去了我说她,可是这大过年的,你也该让她歇歇不是吗?要不,等过了十五……初五……要不初二,再教你不迟。” 她见墨炎对自己一竿子支出半个月去十分不满,只得适当妥协,心里想着,即使青儿现下不能教他,将来也要来接徐妈妈等人的,到时候也能偷偷教他。 墨炎这下子放了心,笑呵呵的点了头,命人套了车,一行人离开墨府,被墨炎指引着,在一家客栈后某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前停下,三人下了车,推门而入。 季平四外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026章 设计出逃(四):收藏满百加更 青儿见暖阳来了,自是高兴万分,却还要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向暖阳行礼。暖阳借口要和青儿说些体己话,把墨炎和兰儿支了出去,墨炎本不愿意,暖阳一句“兰儿也会武功哦”,就顺利的达成所愿。 暖阳见他们在院子里过上了招,拉住青儿低声问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公主放心,那点小伤实在不算什么,二少爷和三少爷又给送来了药,都没用完就好了。”青儿怕暖阳担心,主动把袖子捋了上去,裸露着手臂给暖阳看,暖阳见除了几条细细的白线,竟连疤都不曾留下,心里立刻踏实了许多。 她把亲自收拾的那个小包袱推到青儿面前:“这点,加上上次小包袱里那些,是我大半的嫁妆,你暂且收好。我让你找的住处,可找下了?” “找下了,是个两进的小院,安静又干净。因为到了年底,原来租住的外乡人退了房,回家过年去了,正好可以短租几个月。”青儿细细的把这几日的准备跟暖阳说清了,疑惑的问道,“公主,今天您能出来,为何不带着灵儿和徐妈妈等人?咱主仆一并逃了多好?” 暖阳摇头道:“太子哥哥说得对,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给海澜国带来麻烦。我若带着大家偷逃,不但目标太大,不易藏身,还会让大兴与海澜之间生垢,置海澜于危难;但我若被劫……嘿嘿,你说会怎样?” 青儿这才明白过来,点头说道:“公主放心,青儿一定会把这件事儿办好。您也诸事小心——尤其是丹儿。” “丹儿?”暖阳心中一动,难道墨夫人放在海澜居的眼线,就是丹儿? “公主是不是忘了?湘姨娘生产之前,丹儿天天在您面前说,湘姨娘亲口告诉身边的婢女,只要她生下了孩子,不论男女,大少爷都会提拔她为平妻,与您平起平坐。湘姨娘生灵儿小小姐那天,她还在您耳边添枝加叶的说个不停,就算是齐妈妈骂她,她也不肯停嘴——若不是如此,您又怎会一时情急,提着多情环去杀人?” “原来是她?”暖阳早就听杨氏提过这件事儿,只是出逃在即,实在不愿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 青儿点头道:“您昏迷那两天,齐妈妈还说,大少爷当时守在潇湘苑,怎么会提前听到消息,在柴房门口就拦住了您?大少爷平日虽然宠爱湘姨娘,却并不糊涂,为什么不把您带回海澜居,偏偏扔进柴房?还有,三少爷平日跟您最好,又有些功夫,若是知道了,怎会不去拦着?原来,是那天被一个叫薛朋的小厮引逗着出去看人家打擂去了,而那薛朋,是湘姨娘身边婢女水儿的相好!齐妈妈说,凡此种种,实在太过奇怪,很有可能是中了湘姨娘的圈套!” 暖阳听得心惊肉跳,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逆来顺受的湘姨娘,居然如此厉害?“齐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暖阳奇怪的问道。 “齐妈妈有真凭实据的,只有丹儿激怒您和薛朋引逗着三少爷出去而已,其他的,都只是猜测,所以不敢跟您说,怕您的脾气……”青儿不敢再说,暖阳却明白,若依海澜公主的脾气,丹儿说几句不沾边的话就能把她激怒,提着多情环跑出去杀人,若是再听齐妈妈说了这些,还不掀翻了潇湘苑?若真的到了那一天,这海澜公主就真的再也没办法翻身了。 暖阳点头道:“这笔账,我会记在心里——徐妈妈和齐妈妈等人还在府里,总有机会还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咱们几个先逃出墨府。明日,就在明日!我在江边渡口等你!” ——*——*—— 接下来,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暖阳和墨炎平平安安的回了家,季妈已经醒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睡着了,甚至连临睡前发生了什么都不太记得。 徐妈妈等人终于做好了所谓的百子糕,一层一层的码在食盒里,暖阳让兰儿亲自存放好,明日送兄嫂的时候不要忘了。 杨氏等人回到安国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暖阳推说身体不适,没有陪伴守夜。 第二天,大年初一,暖阳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强打着精神接待了前来拜年的世家女眷,刚有人问起湘姨娘生产的事儿,杨氏就怕暖阳发飙,慈爱的询问暖阳的身体,暖阳说“还好”,她便高声大笑着盛赞暖阳的贴心孝顺,并把暖阳这近一个月来如何早请安、晚侍奉,陪自己聊天说话,给自己按摩肩颈,甚至把暖阳亲自给自己试水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大家见杨氏这样维护这个媳妇,又知道她素来厉害,不敢招惹,索性纷纷称赞暖阳孝顺,提醒自家的闺女或媳妇都向暖阳学习。 好容易熬到了隅中,一拨又一拨的拜年的人群终于慢慢清净下来,暖阳提醒杨氏自己要去给兄嫂送行的,杨氏自然点头,还请她跟暖荣夫妇说,帮忙给暖阳的母后捎去问候之情。 暖阳回到海澜居,偷偷把食盒里的百子糕塞进一只木箱里,推到床下,又把食盒交给兰儿,让她去西暖阁行事,自己给海澜居的丫头婆子找了些极麻烦的活计,实在没什么可安排的,就赏了她们银钱,让她们午饭后在院子里喝酒赌钱,只要不吵嚷得让外面的人知道,她一概不会计较。 众人见暖阳今日这样高兴,心里不由自主的跟着轻松起来,各自三五成群的钻进暖和和的屋子里去玩儿,海澜居立时清净起来。 暖阳对这样的效果十分满意,等兰儿从西暖阁脸色苍白的提着食盒走出来,便用询问的眼神问她,兰儿虽然点头,却连嘴唇都吓白了。 等她走到跟前,暖阳轻轻的捏了捏她空着的那支手掌,鼓励道:“好兰儿,别怕,万事有我。”兰儿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好歹有了些依靠,脸色也稍稍平复了些。 主仆二人顺顺当当的上了车,又顺顺当当的送走了暖荣和周氏,暖阳才发现这样冷的天气里,自己的手心和后背早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层的冷汗。 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兴奋的,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等待私会的情郎一般深盼着青儿的到来,等着她把自己带走,过上平平淡淡,却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小醉的啰嗦——*———— 2010年的最后两个小时,你和谁在一起?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思念着自己思念的人? 祝看到这些文字的所有童鞋,都天天快乐,心想事成~~ 第027章 横生枝节 PS:小醉的PK从今天开始,多谢给本书投粉红和PK票的所有童鞋……MUA~~~ ——*——*—— 来了! 暖阳正等得心焦,忽然听到车厢外传来金戈撞击之声,想是打起来了,心里暗暗埋怨道:“青儿怎么这么慌啊,不是说好了,上来先表明身份,就说是墨铭的仇家吗?”转眼见兰儿脸色苍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安慰道:“别怕,那三个人都不会武功,青儿一会儿就能打跑了他们……” 话没说完,一柄噙着寒光的长剑破帘而入,就算车厢宽敞,也吓得暖阳心惊肉跳,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不由自主的扑到那食盒上,生怕两方的争斗误伤了灵儿。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疑问:她昨天特地问过季平,不是说他们三个不会武功吗?以青儿的身手,对付三个不会武功的人,为何会打得如此激烈? 不管事实怎样,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外面的人似乎真的拼了命。 她有些心慌,却不敢撩帘去看,更担心小小的灵儿受到伤害,连忙打开食盒…… 里面,竟然,真的,是徐妈妈等人做的百子糕! 暖阳的脑袋轰了一声,几乎晕厥过去,顾不得外面的危险,疯狂的把食盒里的百子糕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哪里有灵儿的影子?! “兰儿?!”这个打击对于暖阳来说,远远超过了车外状况不明的打斗,她双眼通红,几乎可以滴出血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少奶奶……”兰儿仍旧是一副受惊吓的可怜样子,浑身颤抖着缩在角落里,面无血色,两眼泛起泪光,“齐妈妈发现了……她不许……她说,若是为公主好,就不该……” “谁是你的主子?!”暖阳几乎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都是灵儿粉嘟嘟的小脸,身体不受控制的扑向兰儿,狠狠的摇晃着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早的告诉我?!” 暖阳虽然不会武功,那身体的爆发力却是天然的,摇得青儿眼前金星直冒,连忙求饶道:“公主,公主,齐妈妈说,这是为了您好……” 齐妈妈…… 暖阳忽然安静下来。 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心里生出了无尽的疑惑,却不敢深想,仿佛一旦她那么想了,怀疑也成了真。 那,只是模糊的,毫无依据的怀疑而已。 暖阳扭过头,车厢外的凛凛寒风透过被长剑刺穿的门帘,挣扎顽强的钻了进来,外面的金戈撞击之声越来越微弱,仿佛在告诉她,双方的对抗已经接近尾声,却比方才激烈对打时更让暖阳揪心。 “公主小心些,”兰儿不知道暖阳在想什么,却也明白车厢外的情形,虽然脸色苍白如纸,却费力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声音,“奴婢出去看看。”破天荒的不等暖阳点头,迅速的弯腰钻出车厢。 ——*——*—— 对于自己的计划,暖阳一直是非常得意的,她觉得自己虽然不至于聪明,却也不是太傻,可以如愿以偿的离开墨府,却不损害海澜国的利益。 谁知道,事实和她的计划惊人的重合了,她被一个陌生的蒙面男人劫持,那人赶走了墨府来送自己的车夫和小厮季平,让他们回去跟墨家大少爷报信,大少奶奶在她手里,若还想要人,就今夜子时去西郊外那座几乎荒废的寺庙外决战。 忽然遭遇这样的劫难,暖阳竟然并不觉得十分害怕——蒙面人故意把季平等人放走,就是为了引墨铭前来,自己暂时还有价值,没有生命危险。 她担心的倒是兰儿——她刚一钻出车厢,暖阳就听她一声闷哼,扑通一声掉到了车辕下,那蒙面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只进来点了自己的穴道,便驾车离开。 兰儿到底怎么了?是生是死? 那食盒里没有灵儿,虽然让她心生疑虑……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车子跑了很久才停下,蒙面人看都不看暖阳一眼,便粗鲁的把她扛在肩头,钻出车厢,走进一座四处透风的破败寺庙里。 他好像对这里的情形非常熟悉,扛着暖阳径直走进后院的一间厢房里,肩头一抖,把暖阳甩在墙角,一言不发的扭身离开。 暖阳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又被自己砸起的尘土呛得咳嗽连连,才知道那人摔自己这一下恰到好处的解开了自己的哑穴,可惜别的穴道未解,全身都不得动弹,摔疼的地方连揉都不能揉一下,就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别扭姿势歪在墙角。 没多一会儿,那蒙面人重新走了进来,把一捆肮脏的粗布麻衣扔到暖阳面前,冷冷的说了句“换了”,也不理暖阳的反应,就要离开。 “大侠,”暖阳连忙叫道,“我对您有什么用?您不如直接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您办到,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要墨铭的人头,你能办到吗?”蒙面人悠然站住,头也不回的问道。 “……”暖阳一下子被问住,却不能说不,只得苦笑连连。 蒙面人转过身,用裸露在面罩外面的、满是杀机的双眼盯紧了暖阳,冷冷的说道:“如果不能,就老老实实的不要多言,只要能用你换回墨铭的人头,我自不会杀你,反而会平安的送你回去。” “大侠,您劫持人质之前都不搞清楚状况的吗?”暖阳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别说用我换墨铭的人头,就是换他认识的一个小厮,他也未必会同意的啊!” “无碍,他不肯换,我就杀了你,让他尝尝丧妻之痛。” 暖阳恨不得一头碰死——这人是傻的吗,还是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大侠,让小女子给您出个主意,可好?您找个人给墨铭送信,就说只要他肯给您黄金千两,您就替他杀了我,他定然会同意的。这样一来,您不但如愿以偿的让他尝到了所谓的‘丧妻之痛’,还白得了千两黄金,何乐而不为?” 蒙面人幽黑的双眼审视的打量了暖阳一番,冷笑道:“不愧是海澜公主,竟然奸诈至此——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当年在军中,你和墨铭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纵然是个盲目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你却跟我说这些?我劝你别再耍什么花样,惹恼了我,就先杀了你!”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雹一样砸在暖阳的心里,又冷又疼——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没错,谁会相信从前那样浓情蜜意的两个人,一转眼便生怨成仇呢?! 想到这儿,她再不费力解释,只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讪笑道:“大侠不信也罢,只请你解开我的穴道,不然我怎么换上这身行头?” 蒙面人看了看暖阳,又低头看了看那身麻衣,安静了足足一分钟,才摇头说道:“你今日不曾反抗,我倒差点忘了——海澜国的长公主是巾帼英雄,武艺超群呢!在下得罪了……”边说边向暖阳走了过来。 第028章 考量试探:推荐票一千五加更 PS:今天的第一更~~~推荐票两千的加更晚点奉上~ ——*——*—— 暖阳见蒙面人嘴里说着“得罪”,人却一步步的走过来,心里立刻跳成一团,偏偏被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只能急中生智:“听!” 蒙面人脚下一滞,忍不住屏住呼吸,侧耳聆听。 暖阳只是随口一说,用来暂时引开蒙面人的注意力,谁想仔细听来,外面倒真的似乎有些声音,像寒风里赶路人的脚步声,又像树枝断裂的声音,不知是踩断的,还是被风吹断的。 蒙面人的眉头稍稍皱了一皱,身形一闪,便飘出房门之外,转眼便混杂在门外悉索的寒风声中。 “吱呀——”暖阳正暗自庆幸,就听厢房的窗子被人推开,偏偏她动弹不得,看不见是谁,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张得收缩起来,那人跳进窗子后的脚步声就像踩在她的心上,踩一步,她难受得缩一下,直到他走进自己的视线,笑呵呵的蹲在自己面前。 竟是季平。 暖阳被他吓得半死,虽然平日不喜和他接近,此刻看见他,也像一个身在异乡的疲惫旅客忽然看见自己的亲人一样,难过得几乎掉下眼泪:“笑什么笑?给我解穴!”嘴上却不肯服软。 季平无奈的挠了挠后脑勺:“少奶奶,季平不会武功,不会解穴……要不让季平背您行吗?” 暖阳上下打量了一下季平的身板,看年纪,他和墨霖不相上下,身量虽不及墨铭,也比墨霖壮实些,遂点头催促道:“快,一会儿那人回来了!” “季平无礼了。”季平嘴上说着无礼,脸上却笑得比涨了月钱还灿烂,见暖阳一张俏脸泛起红晕,不似害羞,倒像有些发怒,连忙努力敛了笑容,背过身坐在暖阳身前,小心的将她背了好,又小心的从窗子爬了出去,站定后,还不忘把那窗子顺手关严,以免蒙面人一进来就知道他们是从窗子逃走的。 暖阳趴在季平的后背上,见他并不离开寺庙,反而左转右转的转进一件偏僻的废旧禅房,关好了房门,将那蒲团拍打干净,把自己轻轻放下,让自己正好坐在蒲团上,嘴里还念叨着:“少奶奶将就些,这上面虽然不够暖和,也比这冰冷的地面舒服些。” “……”暖阳没想到他对自己如此细心,语气也终于缓和了下来,“怎么不走?” “那蒙面人十分厉害,季平本领低微,恐怕不能带着你离开这里,不如等到夜深人静,大少爷来跟蒙面人比武,牵制住他的注意力,季平再带您回府不迟。” 暖阳在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已经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待他说完,试探着问道:“是大少爷让你来的?他晚上真的会来比试?”不知是不是受蒙面人那句“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所影响,暖阳虽然不喜欢墨铭,也知道墨铭不喜欢她,却还是希望墨铭能念在两人当年的一份旧情上,不要置自己于不顾。 季平仿佛掂量了半天,才小心的说道:“回少奶奶,季平被蒙面人赶走,心里惦记着少奶奶的安危,只让陈叔他们父子回去报信,自己一直躲在暗处偷偷跟着您,还不曾见到大少爷……不过,少奶奶与大少爷是夫妻,大少爷得到讯息,自会亲自来救您的。” 果然跟他无关。 暖阳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苦涩:这样的丈夫,平日里只把自己当做仇敌,丝毫不会疼爱自己一分一毫,自己有了危险也见不到他的踪影,要他何用?! 不如…… 暖阳仔细掂量了一番,努力微笑道:“季平,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可好?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只要跟她在一起,我就不会再有事。如果你送我过去,我立刻赠你一百两银子做为谢礼。” 季平似乎不明白暖阳的意思,想了半天才道:“少奶奶的意思,是不想回墨府了?” “不错。你回到墨府以后,也只当从来不曾找到我——你可以拿了那银子赎身,做些小买卖,再娶一个真心跟你过日子的好媳妇,总好过在别人家里为奴为仆。”暖阳知道,像季平这样的小厮,就算辛苦赚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不可能攒到一百两银子,这样的数字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买彩票的小老百姓中了千万巨奖。 季平似乎颇为矛盾,低头凝眉想了半晌,才艰难的说道:“少奶奶,季平也想早一天过上那样的日子,可是……我拿着墨府的月钱,穿着墨府的衣衫,吃着墨府的饭,怎能做对不起墨府的事儿?季平送您回去,您若想逃就再逃,也跟季平毫无关系了。” “二百两?” “……少奶奶恕罪……” 暖阳没想到,平日里季平每次对着自己,都是一脸戏谑的笑,今日说起了正事儿,竟然忠义起来,面对伸伸手就能拿到的巨款都不为所动,实在难得。 她仔细掂量了一番,试探道:“季妈真的是你的姑姑?”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没水平——关于季平来到墨府的那些巧合,都是自己凭空猜测出来的,就算人家问都不能红口白牙的说出来,如今又怎会探究别人的隐私? 季平却老老实实的点头:“正是。季平父母早逝,只能来投靠姑姑,蒙姑姑偏疼才有活路,得以在墨府当差。”一脸正气,毫无伪色。 “你上次跟我说金瓜子儿什么的……你倒是蛮懂得主子的心思。”暖阳听他说完,立刻咄咄逼人的继续说着,没有给季平任何思考的余地。 季平回答得却也毫不迟疑:“季平来墨府不足一年,总想能讨得主子们的喜欢,多挣些银钱,早日过上方才少奶奶说的好日子……对主子们的喜好和愿望,自然是十分上心的。” 暖阳点了点头。 她觉得,如果季平说的都是真的,倒是个可用之人。 首先,他对主子忠诚,即便诱惑在前,也不愿背叛主子;其次,他不贪财;第三,知恩图报,季妈对他的照顾,他念念不忘,还懂得回报季妈;第四,有些小聪明,善于分析主子的心理和喜好。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一心一意的替自己办事儿,就算这次逃不出去,也不怕下次不成,还可以带着灵儿和徐妈妈——不然,此刻自己就算真的走了,将来带走徐妈妈容易,带走灵儿却难了。 “季平,”暖阳慎重的思考了一番,决定主动伏低做小,“你今日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好好谢你的。”她故意说季平是她的救命恩人,就是为了让季平觉得,自己是真心帮他,而不是有别的企图。 当然,她的“企图”对季平并无任何害处,反而会帮助他完成心愿,过上他想过的日子。! 第029章 未雨绸缪:推荐两千加更 PS:今天的第二更~~忽然发现PK分值涨了很多,高兴得扭屁股,多谢大家,MUA—— ——*——*—— 季平听他说得这样客套,微黑的脸颊竟难得的有些局促:“少奶奶言重了,这是季平的本分……” “你救了我的命,是不是本分,又有什么相干?” 暖阳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偏生还不能动,心里有些懊恼,但仔细听了听窗外,只有风声偶尔吹动窗棂,并无其他声响,紧张的心稍稍放下少许,赞道,“你果然聪明,那蒙面人回来看我不见了,定会以为被人救走,怎么会想到,我仍在这寺庙之中?”见季平面露笑容,知道自己猜中了,摇头叹息道,“你这样聪慧,若想多挣些银钱,又何必非要在墨府为奴为仆?我便可以帮你做到,就当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季平以为她又要旧事重提,吓得连连摆手:“少奶奶,您是十指不沾泥的金枝玉叶,离开了安国侯府,就算有些积蓄,就能过一辈子吗?季平不单单是怕主家怪罪,更是替少奶奶担心。” 暖阳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兴致大增,好奇的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哦?” 季平坦然迎视着她,目光诚恳:“大少爷宠妾灭妻,季平也有所耳闻,暗中也常替少奶奶鸣不平……少奶奶不想在墨府呆下去,虽然与世俗相悖,却也合乎人情。只是,在离开之前,少奶奶是不是该未雨绸缪,做好一切准备?离开之后,才可以不为来日和生计担忧?” “……”暖阳虽然是穿过来的,被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这样看着,也有些不自然,再加上他说得这些话实在超出自己的想象,不由自主的转开了脸,心里暗暗掂量着。 方才,她只是想哄一下季平,就说青儿被自己一气之下赶出墨府,心里着实惦记,让他带着自己去找青儿,一旦确定青儿没事儿,自会跟着他回府,不但不让他为难,还有重金答谢。 当然,到时候是不是回去,就是自己和青儿说了算了。 可是现在,他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更说明他善于揣测别人的心思,知道这个人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然后投其所好,说出的话也正好切中对方的要害。 这样的本事,实属不易。 这样的人,是不是能为己所用,要看自己是不是有高于他的本事。 暖阳没有信心,却舍不得放手。 就像修仙的人遇上一件自己驾驭不了的法器,是暂时存起来,还是索性扔了? 当然是存起来,以图后用。 想到这一层,暖阳当机立断,转过头,笑问季平:“季平,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季平先是一愣,似乎马上明白了暖阳的意思,连忙拱手道:“当然。” “我若信了你,把我的命交给你,你会怎样?”暖阳故意说得暧昧,只盼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件法器纳为己有,帮助自己逃出生天。 “……”季平一噎,思虑了半晌,才抬眼说道,“季平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竟蒙少奶奶如此信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季平自是万分珍重,拼尽了全力也会保少奶奶周全。”说话的语气十分郑重,倒像是郑重的许下诺言一般。 暖阳虽然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出自真心,但这就像用人单位和员工签订了用工协议,只要薪酬合理,单位领导又真心拉拢,自然可以慢慢磨合,让双方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你可认识我身边的婢女,青儿?”暖阳听他如此表态,又担心蒙面人随时会找过来,开门见山的说道。 “青儿姑娘……季平认识。”季平忽然听她提起青儿,目光懵懂的看着暖阳,和平日随意浅笑的摸样大不相同,神态憨憨的,倒老实得有几分可爱。 暖阳被他的神情逗得忍俊不禁,忍着笑说道:“前些日子,她犯了错,踩到了我的痛处,被我一气之下赶出墨府,如今想来,即便她不对,我也不该就那么赶她走的。今日听你说了未雨绸缪的话,猛然想起她,倒不如我拿些私房给她做本钱,做些小生意,将来不论是不是离开墨府,多些金银傍身,总是好的。”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平一眼,叹息道,“若真的离开,倒真的可惜了那一盒子金瓜子儿。” 季平听暖阳学说自己昨日说过的话,脸颊上竟闪过一抹红晕,低头拱手:“少奶奶……” “你当时就猜到我想离开?”暖阳很是奇怪,他是怎么猜到的? 季平脸色更红:“季平见少奶奶似乎对墨府的事儿完全不上心,再加上大少爷对您……”见暖阳脸色微沉,连忙一带而过,“便猜您大概死心了,再不愿费力争斗——却实在没想到您要离开的。” 暖阳无言以对,转眼看向窗外,不再说话——原来,自己做得这样明显?难怪齐妈妈会看出来了。 亏得自己还在那儿自作聪明,以为设计了什么瞒天过海的好计策呢。 季平以为她想起墨铭,心里不高兴,试探着说道:“其实,大少奶奶又何必离开呢?您是安国侯府的长媳,夫人又偏向着您,您想要什么,只要苦心经营,终会如愿以偿的。” 暖阳不由得讪笑起来:“你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懂得这些?” “季平虽然懵懂,却懂得男人的心思——少奶奶是巾帼英雄,刚强有余,柔弱不足,若是……嘿嘿,季平鲁莽,少奶奶勿怪……若是多些女人的体贴和心机,又怎会得不到大少爷的心呢?” 体贴?心机?用在墨铭身上?那岂不是对牛弹琴? 暖阳心里暗暗不爽,面上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态来,掩面说道:“这些且后再说。”边说边随手从手上褪下一只赤金盘螭璎珞镯,递给季平,“你带着这只镯子,去同福客栈找住在后面小院的青儿,把我的意思告诉她。只可惜,她虽然聪慧,却终归是个女流……如果你能帮着她些,不但可以从中分利,也大大的帮了我们主仆,暖阳感激不尽。” 季平犹豫了一瞬,不知该不该接那镯子。 暖阳笑道:“你方才还把我从那厢房背到这里来,此刻竟在意私相授受之类的忌讳了吗?”她不知道季平犹豫的是什么,但这样一说,季平却非接不可了。 季平果然展颜一笑,嘴里说着不敢,把那镯子接了过去。! 第030章 夜色正浓(收藏满百加更) PS:今天的第一更~~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暖阳又冷又饿,僵硬的身体又酸又麻,只盼着快点来个会武功的人,哪怕是墨铭也好,给她解了穴道,好让她舒舒服服的蜷缩一会儿,或者把手放近嘴边,哈一哈冻僵的手指。 好在季平并不是个无趣的人,他一边观察外面的情形,一边小声的给暖阳说些无关痛痒的小笑话,并努力向暖阳描绘他帮助青儿日进斗金的繁荣景象,让暖阳想烦躁都不行。 见窗外天已黑透,暖阳不想再等,便对季平说道:“你送我回府吧,也不知道兰儿怎样了。” 季平趴在窗边听了一会儿,摇头道:“少奶奶,季平不会武功,若此刻背着您出去,碰见了那蒙面人,岂不是自投罗网?不如等到子时,大少爷来了……您不舒服?”其实,他早就看出暖阳莹白的脸色有些微微发青,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被封住了穴位的她因为血液不畅会感觉更加寒冷,所以才一直努力说些笑话引开暖阳的注意力,此刻天黑了,气温更低,她显见的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算捱到子时,大少爷也不一定会来的。”暖阳对墨铭是不是出现毫无信心,也许,墨铭会借着这次机会除掉自己,不但不会再欺负他的亲亲好湘湘,还可以把孩子抱回去,免得湘湘夜夜在他耳边啼哭。 反正,那孩子已经是墨府的嫡长女,将来就算出嫁也能嫁个好人家——而大少奶奶死了,孩子交给她的亲娘抚养,也算理所应当。 季平在黑暗里更加大胆的观察暖阳,见她本来还有些闪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略一沉吟,便解下了自己的棉袍,亲手裹在了暖阳身上。 “别……”此刻的暖意虽然并没顾忌男女大防,非常渴望自己冰冷麻木的身上能多一件保暖的衣服,却不愿穿上季平的,因为季平脱了那件棉袍,身上便只余一身淡青色的中衣,在这样的冬夜里,四处漏风的禅房中,他怎么熬? “季平是男人嘛。”季平虽然瑟瑟发抖,却仍旧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用那棉袍把暖阳裹紧,“只要少奶奶别怪季平无礼就行。” “……”就算暖阳是铁石心肠,听季平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感动,想把那棉袍给季平还回去,却因为封了穴道而动弹不得,只能努力的反过来劝慰他,“我真的没事儿,我的衣服暖和极了,并不很冷……你快把棉衣穿回去,要是你也病了,大少爷又不来,谁还能助我出逃?” 季平本来还在推辞,听暖阳说到最后一句,觉得确实有理,便把棉袍重新穿在身上,看着暖阳在夜色中更显青白的脸孔,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少奶奶就算身上不冷,那手露在外面,生了冻疮还是小事儿,二少爷自有办法医治,若因此失了双手……” 暖阳被他这么一吓,倒真的紧张起来,她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电影,里面的人冻僵了手指,最终不得不将它截去,因为那冻僵的手指已经坏死,早已失去了生理机能。 “……少奶奶若不嫌弃,让季平替您搓搓双手如何?您放心,季平自会守口如瓶,绝不会毁了您的清誉……”季平的声音虽小,却说得清清楚楚。 清誉? 暖阳不由得苦笑起来。 她先是被一个陌生男人所掳,又被季平背进这个破败的柴房,孤男寡女相处一室数个时辰,此刻更是黑漆漆的连个灯烛都没有,若是被外人知道,恐怕早就没用什么清誉可言了。 然而,在自己被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季平一直如此守礼,并未做出什么越轨的事儿来,倒可以相信,他并不是那类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多谢你。”暖阳并未多说,但已经明白的告诉季平,谢谢,请你帮我吧。 她不想将来终得自由身,遇上一个愿意疼爱自己、可以结伴过日子的男人的时候,不但是“二婚”,还失去了双手,遭人嫌弃,索性大大方方的答应。 季平却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痛快,还不自觉的稍稍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见暖阳苍白的面色十分坦然,连忙收了心思,跪坐在暖阳面前,小心的捧起她早已冰透的芊芊素手,小心搓了起来。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微妙,本来还不太熟悉的两个人,会因为某一个微妙的动作亲近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奇怪的熟悉感,好像那个人已经突破了某种界限,关系也会跟着晋升一级一样。 在此之前,暖阳对季平还有所防范,只把他当成一个“员工”,一件“法器”,而在季平帮她把冻僵的双手一点一点的搓暖哈热这个过程里,她对季平的感觉竟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向他的目光都柔软了些。 季平似乎毫不知情,只是一门心思的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直到暖阳的双手重新温暖起来,才小心的拉了拉暖阳的衣袖,使得那双十指尖尖的葱白素手完全躲进里面,又细细的从自己的中衣衣摆上撕下两根布条,把暖阳张着的的袖口扎系起来,才抬头对暖阳得意的一笑—— 暖阳正认真的看着他的举动,感觉温暖而暧昧,忽然被他墨玉般亮晶晶的黑眸一看,忍不住耳根一热,连忙躲避似的把脸扭向一边,又羞又恼的暗骂着自己——你心虚什么?! 季平不明所以,只当她堂堂长公主,遇到这样的事儿终归是尴尬的,淡然一笑,便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才回身说道:“少奶奶,季平独自出去看看状况,一会儿再来回报,您切莫发出声音,应该没事儿。”见暖阳点头,便把那蒲团连带着暖阳拉进角落的阴影里,又拱了拱手,小心的推门闪了出去。 此刻的暖阳又累又饿又难受,心里实在是憋闷极了,心道,这次自己被劫,完全是因为墨铭吧?那人可说了,是他的仇家,因为要他的人头才劫了自己的——所以,这笔账一定要算在他的头上。 还有那个湘湘,看着文文弱弱的,原来心肠那么狠毒,几乎害死海澜公主……不对,不是几乎,是已经害死了海澜公主,自己才会阴错阳差的过来遭罪,否则,就算死了,也顶多投胎转世吧,当个躺在妈妈怀里的奶娃娃,又多幸福? 还有……齐妈妈…… 暖阳一想到齐妈妈,心里却有些刺痛,自己是那么信任她……求老天保佑,是自己多心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还有青儿,兰儿……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重新陷入了一个轮回,即将面对的一切都像她刚刚穿过来时那样不得轻松,唯一不同的是,海澜公主壳子里的这个人,换了一颗心。 第031章 暖阳脱险 PS:3号的第二更,多谢书友捉虫,修改下~ ——*——*—— 暖阳不知等了多久,只觉得在这样恶劣的睡眠条件下——四处透风的禅房,自己像雕塑一样硬邦邦的歪在墙角——都有些昏昏欲睡了,那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季平身形一闪,走了进来:“少奶奶,墨府的车来了!季平背您过去!” “大少爷来了吗?”暖阳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后悔,生怕季平说没来,让自己没脸。 季平背对着窗口,交给暖阳的虽然只是一个清逸的剪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和衣着,在这一瞬间,暖阳有几分恍惚,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小厮,而是她的太子哥哥暖荣。 暖阳还没想清楚原因,季平便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反身蹲下,小心的把暖阳背在后背上,边起身边回答道:“季平只看见墨府的马车,车里一个人都没有,更不曾看见大少爷——季平想,不如就先背您去车里,季平驾车带您离开,送您回府后,季平再回来找人……” “车里一个人都没有?”暖阳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道到底不安在哪里。 “正是,也许是谁驾车来了,正跟那蒙面人争斗也未可知。您就别理这些了,早点回府是正理。”季平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道。 暖阳却不能完全放心,虽然身体不能动,听力却因从小习武而强于常人,她努力倾听周围的情况,希望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咻——”西北方向传来气流摩擦的声音,暖阳知道这是什么,墨炎在梅林习武的时候,宝剑划破长空,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 “季平,去西北方向看看。”暖阳虽然知道那里可能会有危险,但既然有人争斗,墨府的马车又在门口,十有八九是墨府的人来救自己,总比去一个连死人都没一个的马车里要安全——说是墨府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埋伏?蒙面人把自己劫持来的时候,驾驭的可就是自己常坐的墨府的那辆流苏七宝香车。 “少奶奶……” “听我的!”季平还想说话,被暖阳一句话堵住,稍稍犹豫一下,终归还是听了暖阳的,转身朝西北方向走去。 暖阳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指挥着季平前进的方向,季平开始还有些犹疑,后来听见了金戈撞击之声,不用暖阳说话便急急的奔了过去。 刚一拐过屋角,暖阳就看见夜色中两个男人正在生死相搏,一个衣着精黑,手持一柄噙着寒光的宽边宝剑,正是劫持暖阳来此的蒙面人;另一个通体银灰,手握錾金虎头长枪,锋利的枪尖被半掩的月色一映,溢出缕缕光华。 那人正是墨铭。 暖阳本以为自己是墨铭的弃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为了自己来这儿拼命的,谁想……他竟来了,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全心对战的两人听到声响,同时扭头来看,见是季平背着暖阳,已经处于劣势的蒙面人剑尖一转,冲着暖阳破空而来! 季平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只听“噗!”的一声—— 墨铭的虎头枪尖刺入了蒙面人的背心! 蒙面人剑尖一凝,面罩外面那双冷漠的眼睛慢慢凸了出来,视线渐渐的从暖阳转到季平身上,目眦尽裂,嘴角涌出一股鲜血,便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暖阳伏在季平的后背上,明显的感觉到在墨铭的枪尖刺入蒙面人后背的那一瞬间,季平的脊背忽然一僵,甚至轻轻颤抖起来。 他是在害怕吗? 暖阳想看看季平的表情,却因为他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出分毫,忽然觉得头顶奇痒,像挨了一记冷箭一样,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 墨铭冷得像冰一样的目光,正鄙夷的射向自己,又狠狠的射向季平。 只这两眼,便粉碎了暖阳对他舍身救人的所有感激——他来救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是暖阳,他的妻子,而是因为自己是海澜公主,墨府的长媳吧? 既然如此,又何须道谢?! 只见墨铭的目光一扫,在季平的身上停留了两秒,便一脚踏上蒙面人的后背,把深深的嵌入其后心的虎头枪尖一提,又单脚一踢,蒙面人翻滚着平躺过来,脸上白光一闪,墨铭的枪尖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就恰到好处的挑走了蒙面人蒙脸的面巾。 暖阳自然不认识这个人,墨铭倒像是认识的,冷哼了一声,一步一步的走到季平身边,鄙视的问着暖阳:“堂堂海澜国长公主,自称巾帼英雄,竟然连脚都软了不成?” 季平见暖阳不说话,只得替她回答道:“大少爷,少奶奶被那蒙面人点了穴,小的不会解,故此背着少奶奶。” “哼!”墨铭又冷哼一声,身形一转便绕到暖阳身后,暖阳只觉得后背一疼,体内一团热乎乎的气流立刻像冲破闸门的洪水一般,疯狂的流淌起来,暖阳自己也身子一软,眼看着就要无力的趴在季平肩膀上,被墨铭伸手一揽,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便横躺在了墨铭的怀里。 “拿枪!”墨铭横抱着暖阳,那枪就累赘了,手掌一松便交给了季平,季平连忙伸手,似乎承接不住,被那长枪压了个踉跄。 “跟上!”墨铭也不看季平,抱着暖阳朝寺庙门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暖阳虽然是第一次跟墨铭这样亲近,却一点脸红心跳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那身体暖和极了,正好自己浑身发冷,冰得难受,索性就势靠紧了取暖,谁知一暖和过来,疲倦也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转眼间,墨铭便抱着暖阳上了车,本想放开她,却见她已经蜷缩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一双因为冷而微微泛青的素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前襟,好像生怕一松开自己就会跑掉一样,眉头还稍稍皱着,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团,可爱又俏皮。 墨铭有点发怔,他虽然和暖阳相识已久,暖阳又是热烈的性格,坦白的爱和依赖,却从来不曾和自己这样亲近过——甚至,连她那双手,自己都不曾牵过。 而现在,那双小手就在自己的面前,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襟,骨节苍白,让他忍不住想握过去,捧在手心里,好好的温暖它们。 如果没有那件事……此刻,暖阳初离险境,自己一定会抱紧她,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吧…… “大少爷。”车厢外传来季平的声音,“您带了谁来?要不要找他们回来?” 墨铭被瞬间惊醒,连忙甩开思绪,脸上难得出现的温柔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冷着脸抬头说道:“我带了小宁和小柏,回来的路上我见着了他们的尸首,想是那蒙面人还有同党……”说到这儿,他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蜷缩成一团的暖阳,微微摇头道,“算了,不找了,回府,你再找人来把他们的尸首拉回去。” 季平马上躬身称是,轻轻跳上车辕,马鞭一甩,马车前的两匹壮硕的良驹竟相嘶鸣了一声,调转马头,跑入茫茫的黑暗中。 ————*——小醉的啰嗦——*———— PS1:看到有读者给本书添加的印象是“憋气”,摸摸,此刻憋气,明日发威才更爽嘛!下集章节名预告:《正妻来袭》,吼吼 又来添加读者印象的筒子,你们太口爱了,MUA——我理解说“憋气”的筒子,也是为女主不平,都是娘家人嘛 抱抱大家~ PS2:朋友小莫是英国留学硕士,专攻犯罪心理学,她的书《侦情档案》很赞很专业,喜欢刑侦文的童鞋不妨去看看哦 简介: 一个是主攻犯罪心理学的海归美女,一个是刚直不阿的睿智刑警 这样的组合在重重悬案面前,将会有着怎样的碰撞? 联手查案的他们,发掘他人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东西,是最难侦破的。 那,就是人心。~~~~~~~~~~~~~~~~~~~~~~~~~~~ [1723885,《侦情档案》]! 第032章 正妻来袭 暖阳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中才醒,还是因为饥肠辘辘,五脏六腑都扯起了造反的大旗才不得不睁开眼睛。 还没坐起来,就见徐妈妈、齐妈妈、兰儿、丹儿等人一并跑到自己床前,前前后后的嘘寒问暖,齐妈妈更是贴心的让小丫头快去厨房把一直炖着的杏汁百合炖双雪快快端过来,让暖阳吃点垫垫底。 “少奶奶的耳朵……生了冻疮!”徐妈妈见暖阳醒了,本来已经高兴得热泪纵横,像仔细检查刚刚被送回来的珍宝一样上下打量,一眼看见她耳朵边缘红肿了一圈,立刻吓得惊叫起来。 暖阳本来只觉得自己肚子饿,看见兰儿平安无事,一颗悬着的心又终于落了地,此刻听徐妈妈一说,才觉得自己的两个耳朵果然火烧火燎的烫,连忙让兰儿帮她拿来镜子细瞧,见耳朵边儿又红又肿,有的地方还像长了水疱一样,顿觉十分懊恼。 大家忙乱了一场,终于把暖阳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徐妈妈本想派人去沐华居禀报一声,暖阳想起昨晚自己还有好多事儿要做,连连摆手:“暖阳还是亲自去沐华居请安的好,以免母亲大人记挂。”边说边转头去看齐妈妈的反应。 齐妈妈满脸都是笑意,显然对暖阳的态度十分满意:“少奶奶言之有理。只是,再去沐华居之前,老奴有事儿向您禀报。” “妈妈请讲。”暖阳从谏如流,稳稳当当的坐下来,吩咐兰儿帮自己倒一杯热茶。 齐妈妈为难的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暖阳明白她的心思,素手轻轻一挥,所有的大小丫头悉数退下。 徐妈妈有些尴尬,正在为难,齐妈妈拉住徐妈妈的手,微笑着说道:“徐妈妈听听如何?也好帮少奶奶拿个主意。” 徐妈妈的心里这才舒服了很多,故作为难的看了暖阳一眼。 暖阳正端着青瓷茶盅,把茶盅里冒出的热气轻轻吹到自己的脸上,见徐妈妈看向自己,立刻点头道:“就是嘛,徐妈妈留下。” 徐妈妈这才释然的微笑点头。 齐妈妈笑道:“这第一件事儿,就是昨晚——是大少爷亲自送少奶奶回海澜居的,还在您床前坐了两个时辰,过了寅时才走。” “……”暖阳正悠闲的吹到一半,忽然听齐妈妈这么一说,差点没把一杯热茶扣在自己脸上,“他没……没怎么样吧?”暖阳不知道墨铭哪根筋被刺激到了,连忙小心的试探着,生怕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和他…… “没有,昨晚兰儿值更,说房里的灯一直亮着,大少爷还让她进去添了两次炭火……大少爷一直坐在床边,似乎整夜未动。”齐妈妈小心的说道。 暖阳偷偷撇了撇嘴,心道,他在标榜什么,要是真的有心,又何必做得这么明显?简直无聊透顶!表面上却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举起茶盅继续吃茶。 齐妈妈没想到暖阳的反应这样冷淡,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只得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儿,便是碧儿那贱婢,昨晚又和那个叫李义的小厮私通,被湘姨娘撞破。” “!!”暖阳这才吓了一跳,急急的问道,“后来呢?” “湘姨娘当时情绪非常激动,声称要告到夫人那儿去,可不知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就连今早,湘姨娘都不曾去沐华居给夫人请安呢!”齐妈妈说了半天,见暖阳的反应反而淡漠下来,越发瞧不透她的心思,连忙闭上了嘴巴。 徐妈妈冷笑道:“那小妖精还不是生气大少爷亲自去把少奶奶救回来,还在这儿呆了半宿?所以才巴巴的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让大少爷心疼她,再不上少奶奶这边儿来。哼,她那点小心思,谁瞧不出来?!” 暖阳轻轻拍了拍徐妈妈的手背,转头问齐妈妈:“在大兴国,奴婢和小厮私通,一般会如何处置?” “奴婢卖入青楼,小厮沉湖而死。”齐妈妈连忙回答。 暖阳手里的茶盅差点没掉到地上:“这么严重?!”她从前以为,大不了把那对不知轻重的野鸳鸯卖给人牙子,或是赶出府去,没想到竟然重罚到这种地步。 齐妈妈解释道:“听说,从前也不是这样。五十多年前,一位相国府里的小厮和当家主母身边的奴婢私通,那小厮色胆包天,竟然觊觎主母的风韵,逼那贱婢帮忙。那贱婢不知是怕事情败露还是被那小厮拿捏惯了,竟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最终事情败露——从那时才开始严厉起来。” 暖阳虽然厌恶碧儿不守规矩,却觉得这样的惩罚对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着实太严重了些——更何况,是湘姨娘发现了他们,这样好的机会,浪费了岂不是可惜? 她凝眉想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又问齐妈妈:“碧儿呢?” “老奴怕她连累少奶奶,早就把她关了起来,只等您回来,求您的示下,要不要先发制人,把碧儿交到夫人那儿去。” “不用。”暖阳摇头坏笑,“照顾好她,可别让她寻了短见,我这就去沐华居给母亲请安去。”说罢,把那茶盅往八仙桌上一推,对目瞪口呆的齐妈妈和徐妈妈笑道,“我先试试是不是能行,如果母亲答应了,我再告诉两位妈妈不迟。” ——*——*—— 杨氏听说暖阳过来了,亲自迎出了花厅,满脸都是心疼:“阳儿起来了?好孩子,累你受苦了!”边说边拉住暖阳的手,亲亲热热的领着她走进屋子。 暖阳甜甜的笑道:“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两人坐定了,杨氏一眼便看见暖阳生了冻疮的耳廓,连忙转头吩咐莺儿:“快请二少爷过来给大少奶奶瞧瞧。”莺儿应声而去。 暖阳本想把昨天的事儿跟杨氏说说,又怕自己跟季平孤男寡女相处那几个时辰惹祸——就连小厮和奴婢私通都治得这样严重,更何况是长媳——更不知道墨铭到底是怎么跟杨氏说的,索性只是老老实实的笑,被劫的事儿一字不提。 “可怜的孩子,这要是让你的亲娘瞧见,不知要怎么心疼呢!我这个做婆母的,实在有愧……”杨氏亲自检查了一番暖阳的耳朵,又托起暖阳的双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听说最易生冻疮的地方是手,然后才是耳朵,你倒是个有福气的,这双巧手倒还好好的,谢天谢地!” 暖阳听她一说,眼前立刻浮现出季平跪坐在自己面前帮自己搓手的情景,一颗心立刻砰砰的跳了起来。 ————*——小醉的啰嗦——*———— 小醉杯具的感冒了,鼻子堵得脑仁都是木的……本来今天该加更的,明天补齐好不?不好意思…… 第033章 贤妻典范(PK300加更) PS:小醉参加了1月份的PK,现在的成绩是PK榜第四名,分数955。从现在起,小醉收藏满百加更,PK满300加更~~~希望筒子们多多支持小醉哦! 今天的第一更~ ——*——*—— 墨霖仔细检查了一番,对暖阳笑道:“大嫂勿需烦恼,这小小的冻疮墨霖还是有办法的,等我配好了药,就让丁儿给您送过去,哪个外涂,哪个内服,如何使用,墨霖也给大嫂写清楚,大嫂照做就是。” 他正在这边详详细细的叮嘱,墨铭独自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墨霖的话听去了大半,那张本来就毫无笑容的俊脸又冷了几分。 暖阳自然是看见他进来了,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自己和别的男子亲近,肚子里立刻涌出一坛子坏水,笑模笑样冲墨霖微微一福,半开玩笑的应道:“暖阳谨遵医嘱。”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杨氏也看见了大儿子的冷脸,本来心里有几分不高兴,但见他身边少了那个如影随行的湘姨娘,那几分不满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高声大笑着招呼他:“铭儿,你回来了?可查到了什么?”暖阳和墨霖也好像才发现他似的跟他见礼。 墨铭对墨霖摆了摆手,躬身答道:“回娘的话,那劫匪是臧国的先锋鲍天,当年断马坡一役,被儿子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他的亲哥哥鲍成也死在儿子的虎头枪下。如今,他要向儿子寻仇,不知从哪儿知晓暖阳初一要去给海澜太子送行,又出其不意将暖阳劫去……”说到这儿,他转头看了暖阳一眼,冰冷的目光看得暖阳的身体几乎凝起一层白霜,才继续说道,“好在暖阳武功不弱,中途逃脱,又懂得躲在暗处等儿子前去,才得以平安脱险。” 听他这么一说,暖阳悬在半空的心立刻“扑通”一声着了地——当然,她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那是墨铭在替她遮掩,要是存心讨好,何必天天对着自己摆出这么一副冷脸?只是自己要面子罢了——好在自己方才留了个心眼,没跟杨氏说起被劫的细情。 杨氏等人又细细询问了一番,墨铭前前后后的解释了一番,暖阳才知道,原来墨铭不是自己驾车去的,同去的还有两个小厮,却不知被谁杀了,还费尽心思的把尸体拖走,甚至抹干净了车上残留的血迹。 暖阳忽然想起季平要背自己去车里,难怪当时自己总觉得不踏实…… 季平? 暖阳忽然打了个冷颤:不会是季平吧? 那个可怕的念头在暖阳的脑子里打了个闪,立即便被否定了: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这么做?要杀了自己?那何必多此一举,在那四处漏风的柴房里不就行了?如果他把自己当做将死之人,又何必…… 暖阳偷偷的交叠了双手,轻轻的握在一起,就像季平在帮自己的手取暖时一样。 “……大哥不必烦恼,你杀敌无数,若想防范,哪里防得过来?”墨霖见墨铭眉头紧锁,连忙出声安慰,“只要平常小心些就是了。” 大家默默对坐了半晌,杨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握住暖阳的双手,不好意思的说道:“阳儿,最近不太平,你还是小心些吧,暂时不要出府……” 暖阳一呆,眼前立刻闪过青儿的影子,面色就有些为难。 像所有有心机的婆婆一样,杨氏在儿子们面前,对儿媳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极其疼爱的——和奴婢地位相仿的小妾除外——这样,即便婆媳之间生出了什么矛盾,儿子也会相信,自己的娘一向将媳妇视同己出,不会有错的。 这次也是一样,杨氏一见暖阳脸色不佳,立刻补充道:“要是实在想出去,也定要带上一队武艺高强的侍卫……” 一队…… 婆婆,我是去逛街,还是去游行? 再说,被一队人看着,再想和青儿联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暖阳本来还在为难,但见墨铭和墨霖相对点头,仿佛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也只能见好就收,起身向杨氏躬身拜道:“多谢母亲体恤。” …… 暖阳在沐华居呆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杨氏提起碧儿,在杨氏的脸上,除了对自己被劫持这件事的关切外,也不曾见到别的隐晦神色,便知道,湘姨娘确实没把那件事禀报杨氏,便在大家的商讨告一段落之后,主动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对杨氏福道:“母亲,暖阳今日来此,其实……还有件重要的事儿要跟您商量……” “哦?但说无妨。”杨氏见暖阳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了看墨铭,心里奇怪之极。 暖阳再次深深一福:“夫君肩负护国重任,尽心尽力,自然没有精力考虑墨家香火继承的大事,阳儿这个做妻子的,不得不为夫君分忧……” “你到底想说什么?!”墨铭见她说到了自己身上,心里十分不喜,皱着眉头说道。 “看昨日前来拜年的世家女眷,个个都儿女绕膝,好生羡慕……”暖阳不由得红了脸,却见杨氏美丽的丹凤眼似乎闪了一闪,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大受鼓舞,继续说道,“阳儿和湘湘妹妹却这么不争气,着实惭愧……不如请母亲做主,先从府里的丫头里挑两个摸样俊俏又知根知底的收做通房,再慢慢的从外面寻几个良妾……” “暖阳!”墨铭听暖阳竟然主动说到这个,气得青筋直爆,恨不得飞扑过来把暖阳的嘴巴封住! 暖阳连忙躲在杨氏身侧,双眼泛红的抱着杨氏的胳膊,带着哭腔问道:“母亲,阳儿哪里说错了吗?阳儿特地研读过咱大兴国的《妻训》,里面不是说要想做一个‘贤妻’,便须孝敬公婆,顺从丈夫,不妒不淫?这里面的‘不妒’二字,不就是要为了子嗣兴旺,主动帮夫君张罗收房纳妾?” 杨氏不知道暖阳真傻还是假傻,她早就听说,明明老大昨夜在她房里守了半宿,正是她夫妻关系转圜的好时机,怎么忽然就说起了这个?就算是想讨丈夫欢心,也该先让自己怀上了墨家长子再说啊? 可是,她心里想的这些,是人伦,却不是公理。 暖阳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管在哪儿说,都是拿的出手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大兴国贤妻的典范,而杨氏自己,也确实一直在为墨府的人丁单薄而日日揪心,是老大自己死心眼,再加上海澜公主这个醋坛子,单单一个湘湘就已经把合府上下弄得鸡飞狗跳,一日都不得安宁,哪能再谈其他? 现如今,儿媳两次死里逃生,竟然把一切都看开了,主动要求给儿子收房纳妾,她这个做婆婆的,还不趁机快快应承下来,落个一举两得,合家欢喜,更待何时? ————*——朋友的书——*———— 才女小无的新书《名福妻实》够肥了,筒子们要不要去看看? 简介:挑夫婿看的是眼光,过日子却也要经营。谁不盼夫荣妻娇贵,家和万事兴! [1760814,《名福妻实》] 第034章 青儿中毒 PS:今天的第二更~ ——*——*—— 墨铭见暖阳摆出一副贤妻的架势,说得母亲杨氏心花怒放,美不迭的答应了她为自己张罗通房小妾的事儿,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想上前阻拦,暖阳已经起身告退,杨氏也配合的执了她的手,亲自把她送出沐华居的大门。 墨霖见墨铭额头上的青筋都蹦起多高,笑呵呵的上前劝慰他:“大嫂主动请缨为大哥张罗,你只需稳坐房中便可坐享齐人之福,羡慕啊羡慕……” “找打!”墨铭手掌虚挥朝墨铭打了过去,墨铭虽然不会武功,这样的游戏却并不陌生,早早的躲到了一边,仍旧嬉皮笑脸的看着他。 墨铭不善表达,想诉苦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无奈的摇头:“明年越国公主过门,你若真心喜欢上她,就会明白哥哥此刻的苦恼。”见墨铭只是摇头不信,也不跟他辩解,闷着头走了出去。 走了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竟是朝着海澜居的方向,心里更加懊恼,正要转头离开,却见拐角处被风吹起一抹粉蓝的衣角,便想起今天暖阳的镶银鼠皮袄裙就是这个颜色,心想,她不是该回去等着墨霖的丫头把药送过去的吗,怎么站在寒风里? 他心里好奇,忍不住轻轻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只见暖阳、兰儿和墨炎站成紧密的一圈儿,暖阳和兰儿正聚精会神的听墨炎说着什么。 他正要凝神倾听,就见暖阳弯了身子,双手抓紧墨炎的小臂,急急的说道:“好三叔,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这阵子不能随便出去,管不得她,暖阳就全仰仗你了!” 墨炎得意的挺了挺腰杆,豪气冲天:“你放心的交给我便好了!我定然帮你办好!” “我可把你当朋友的,墨府上下除了你,我可再没法托任何人……你要是出卖我……”暖阳犹自不放心的叮嘱。 墨炎立刻被激怒了一般,一双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谁会出卖你?!我墨炎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会做出卖朋友的肮脏事!你再这么说我,我就再不理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最好了……”暖阳连忙哄他。 墨铭见他们那样亲密,气得七窍生烟,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踏前一步,冷冷的看着两人。 兰儿大惊失色,一张粉脸立刻变成苍白,墨炎和暖阳却毫不在意,双双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样子,大眼瞪小眼。 墨炎见大哥只是沉着脸不说话,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幸灾乐祸的对暖阳笑笑,仿佛在说,“你要倒霉啦!”自己冲墨铭叫了声“大哥”,一转头便没了人影儿。 暖阳也想学墨炎的样子开溜,向墨铭微微一福就想离开,却眼前一花,墨铭已经挡在了面前。 “暖阳,你安得什么心?!”墨铭只觉得一颗心绞成一团,疼得几乎冒汗,表面上却像一块蒙着冰霜的千年巨石,又冷又硬。 “吖?”暖阳一脸无辜,不明所以,“夫君在说什么?暖阳不懂吖?”不等墨铭说话,就装作一副极其难受的样子抬手掩住了耳廓,痛苦的对兰儿说道,“丁儿该到了吧?这冻疮又烫又痒,难受死了……” 兰儿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是缩着肩膀站在那儿,恨不得把自己缩到最小。 “……”暖阳想起青儿为自己跟墨炎据理力争的事儿,心里暗暗叹息着摇头,难过这海澜居竟连一个得力的丫头都没了,不管是不是离开,都需要重新培养一批撑得起事儿的。 兰儿不说话,暖阳只好自己接下去:“嗯,该到了,咱们快回去吧。”说完向墨铭躬身施礼,提裙就要离开。 “你被点了穴道,耳朵生了冻疮,一双手倒是好好的,真是幸运之极。”墨铭的声音仍旧是冷的。 暖阳脚下一滞,稍稍停了一下才转头笑道:“暖阳倒觉得,我被点了穴道,连手都好好的,耳朵却生了冻疮,真是倒霉之极——实在不知道是谁把这厄运带给暖阳的,真真是可恨可恶。”趁着墨铭稍一发愣的功夫,拧身回了海澜居。 方才,她听墨炎说,昨儿晌午他去了一趟青儿租住的小院,想求青儿教他两趟拳脚,谁知去了却不见人开门,他心里不放心,飞跃进院子,趴在窗户那儿看,竟见青儿躺在床上睡着,像从早上就不曾起来一样。 他经常到青儿那儿去,从不觉得青儿是贪睡的人,那时已近晌午,青儿怎会还不起床呢?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破门而入,刚一进去,就觉得那屋里的气味不对,那难闻的臭味差点把他顶出来。 他年纪虽小,却也知事情不妙,连忙开窗透气,又找人请来大夫帮青儿医治,那大夫说,倒像是什么东西被炭火一烧,散发出让人沉睡不醒的毒气——青儿竟是中毒了。 他一直忙到傍晚,青儿才脱离危险,虽然醒了,却仍旧有气无力,只是求他回墨府跟暖阳说一声抱歉,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炎放心不下,特地从他房里偷偷带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再回到墨府来跟暖阳报信,此刻才知暖阳被劫,到那时还不曾救回来。 他心里更是着急,家里人却知道他的脾气,怎么问都不肯说到底暖阳在哪儿,只说大少爷会去救,要他放心。他跳了半夜的脚,听说大哥果然把大嫂带了回来,心里才稍稍踏实些。 等他终于有机会把这一切告诉暖阳,已经快到初二晌午了。 暖阳刚被杨氏命令不要出门,带着一队的侍卫更是离谱,她只有求墨炎代为照顾。 ——*——*—— 回到海澜居,暖阳便找来齐妈妈,偷偷拜道:“妈妈,阳儿求妈妈一件事儿,不知妈妈有没有能力办到?” 齐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把暖阳扶住:“少奶奶,您这要折杀老奴了!您有事儿尽管吩咐,怎么用这个‘求’字?” “妈妈,暖阳从小跟着您和徐妈妈长大,如今您和徐妈妈又随暖阳嫁入墨府——妈妈,暖阳虽然任性无知,却从心眼里知道,您和徐妈妈才是暖阳的亲人……”暖阳的双眼亮晶晶的,语调柔软,真情流露,说得齐妈妈心里一热,鼻子都跟着酸了。 暖阳见她如此,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不管自己的猜测对不对,把齐妈妈拴在自己身边,也是上上之选,索性直接说道:“妈妈,我要您帮我——让李义那小子悄没声儿的离开墨府,再也不要回来。” ————*——小醉的啰嗦——*———— PK600,PK900的加更明日奉上…… 第035章 另眼相看(PK600加更) 今天的第一更~ ——*——*—— 齐妈妈听暖阳一说,虽然面色如常,心里却有些嘀咕,犹豫了一下才试探道:“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少奶奶何必要他的命?” “要他的命?”暖阳掩了口,低低轻笑起来,“妈妈,我要他的命干嘛?他和碧儿这件事,若被湘姨娘告到母亲那儿,不是要被沉湖吗?还要连累碧儿被卖入烟花之地,再无出头之日。不如,咱们给他些银子赎身,让他永远的离开墨府,或许,碧儿还有活路。”看来,这样的深宅大院真的不是什么干净的所在,自己随便说一句,就会让人联想到要那李义的命。 虽然暖阳解释的清楚,齐妈妈却还不明白:“就算碧儿犯错会连累少奶奶,也顶多被夫人小小的惩戒一下,说到底,终归是碧儿和那小厮不检点,少奶奶理他作甚?” “这是件丑事,好说不好听。” 齐妈妈到底是聪明人,听暖阳一说,便明白过来了,笑道:“还是少奶奶想得周全,若有那脏心烂肺的把这件事跟五十年前相国府那件事联系起来,的确不好。”她嘴里说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却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暖阳,心里暗暗的问着自己,那个冲动火爆的长公主,什么时候涨了心眼?若她将来肯跟墨夫人争斗,谁高谁低? 暖阳笑眯眯的接了齐妈妈的夸奖,更偷偷的把那审视的眼神记在心里,知道这导火索点燃了,好戏可以开场了。 “其实,这只是其一。”她故意在这里停住,双手捧起桌边暖暖的茶盅,小心的啜了一口,只看得齐妈妈心焦,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略略露出些好奇,上身稍稍前倾,老老实实的等着。 “我不是白白替那小厮赎身,是要他找到湘姨娘的家乡,打听一下湘姨娘当年是怎么跟大少爷相识的——现下府里流传着的,是大少爷在战场上受伤,被湘姨娘所救,大少爷感念她的恩情,纳她为妾,带回京都。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其中,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暖阳继续说道。 齐妈妈虽然暗赞暖阳的成长,却还是从中找到了纰漏,说道:“他打探到了消息,总要回来禀告的,到时候,若被大少爷发现……” “所以我说,再也不要见到他,”暖阳笑得有点邪,晃得齐妈妈以为自己老到花眼了,连忙去揉眼睛,就听暖阳继续道,“我要他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如果他的消息够分量,下次回来的时候,可以是湘姨娘的远方表哥,或者什么的……要是不够,就算了,让他踏踏实实的过完后半生就是了。” 齐妈妈从来没想到,李义居然还有这个用处,看向暖阳的目光都有些呆了:“少奶奶,您……您要对付湘姨娘了?” “当然,这府里就这么几个人,我本来不想理她,看她害得我堂堂公主被丈夫绑了扔进柴房,又差点丢了性命……妈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适当的回敬她一下,不算错吧?”这样的情形,暖阳也有些无奈——她从来都不想过勾心斗角的日子,想着就恶心,可是,她得保证自己能活着离开墨府吧? “不算,当然不算……原来,您也知道了?”齐妈妈的脸上第一次现出慌乱,见暖阳笑盈盈的审视着她,尴尬的笑道,“少奶奶,您和从前不同了……” “是啊,阳儿长大了嘛!”手里的那杯茶已经微微泛凉,暖阳索性把它放下,站起身子,亲热的勾住齐妈妈的胳膊,“对我好的人,自然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伤害我的人,我便要一分不落的还给他。” 齐妈妈听出她话里有话,连忙紧张的陪笑着,脸上的肌肉都有些不太自然,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暖阳知道说到这个份儿上刚刚好,过犹不及,立刻孩子似的用额头顶着齐妈妈的肩膀,耍赖道:“齐妈妈和徐妈妈却是不同的,你们这辈子都只能疼阳儿,阳儿也只会像孝顺母后一样孝顺两位妈妈。” “少奶奶折杀老奴了……”齐妈妈听暖阳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立刻柔顺多了,嘴上虽然说着不敢,一双不再年轻的手却已经轻轻的把暖阳揽在怀里,“公主已经变成了少奶奶,长成了大人,老奴竟然到今日才知道……老奴放心了。” 暖阳知道,齐妈妈对自己刮目相看,再加上十几年的感情,要背叛自己……只能说,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这才把那粒重磅炸弹放了出来:“还有,碧儿,我要提拔他做大少爷的通房。” 齐妈妈这次是真的吓着了,身子一抖转到暖阳对面,面如土色的盯着暖阳的脸:“少奶奶,您说什么?碧儿不是处子之身,连湘姨娘都知道了!” “那有什么?烟花还有从良日,更何况只是做错事儿的丫头?”暖阳笑得直冒坏水。 “……不行,不行……少奶奶,这事儿,老奴拼死都不能让您做……会给您惹祸的!”齐妈妈急得直跺脚,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 暖阳见她真的关系自己,不似作伪,渐渐的敛了笑,拉住她的双手轻轻摇晃:“齐妈妈,我知道了,您到底是疼我的……我问您,碧儿的事儿,除了海澜居这两三个亲近的人,再除了湘姨娘,还有谁知道?” “还有湘姨娘贴身的大丫头水儿!”齐妈妈生怕暖阳一时冲动,办了错事。 “听说,水儿自己也不老实呢——她有个相好,叫薛朋,湘姨娘生产那天,就是他拉着三少爷出去玩儿的——虽然没被人捉住过,但要是想捉,还有什么难的?而水儿,也是墨府的家生子,跟湘姨娘能亲近到哪儿去?” 齐妈妈这才渐渐踏实下来,点头道:“湘姨娘出身寒门,一个陪嫁丫头都没有的,就是靠着大少爷疼爱,再打赏收买,那些丫头小厮才会依附于她——您说的这法子,倒是行得通。可是,您这样抬举碧儿,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嘻嘻,”暖阳坏笑道,“首先,碧儿和李义是被湘姨娘撞破,才不得不天各一方的,若非将来李义改头换面,以湘姨娘表哥的身份回来,两人永无再见之日——您说,碧儿恨不恨湘姨娘?我救了她和李义,她要不要感激我?” 齐妈妈这才明白过来,惊喜的点了点头。 “这其二嘛,”暖阳笑得更加邪恶,“大少爷将来若知道,我亲手帮他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官帽,不知会是什么表情涅?”暖阳一想到墨铭知道真相后气得暴跳如雷的摸样,心情爽到了极点,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汗毛孔都开心的冒油。 第036章 一举两得 PS:今天的第二更~~~~ ——*——*—— 齐妈妈虽然并不认同暖阳所说的第二个“好处”,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她的意思去办——这么做毕竟利大于弊,而那一点点“弊”,只要把碧儿这个通房留在海澜居,哪怕将来大少爷真的在她房里过夜,自己也可以做些手脚蒙混过关,到时候,只要大少爷作证,还有谁敢说碧儿不洁? 她暗暗庆幸,自己虽然从前站错了位置,充当了墨夫人杨氏的眼线,胜在自己从小看着公主长大,虽然时时把海澜居的事儿向杨氏禀报,关键时刻,却还是向着公主的。 比如,公主想带着灵儿偷偷离开…… 她知道公主的脾气,劝不得,只能背地里从兰儿那诈出实情,再说服兰儿别害公主,却并没有去跟杨氏禀报。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边儿的,既屈服于杨氏的谋断,又不忍真的陷公主于危难。 也许,杨氏正是摸透了自己的摇摆不定,又对公主永远不可能斗得过杨氏的心灰意冷,才拉拢自己的,交换的条件是“只要她不出格,我当然不跟她计较。” 这是杨氏的原话。 现如今,她终于意识到,那个少不更事的公主长大了,虽然心机手段不如杨氏,却敢想敢做,又肯听自己的劝——更重要的是,侯爷已经归天,这个家早晚是大少爷的;长远来看,公主总归比没了男人的墨夫人更有前景。 ——*——*—— 暖阳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兰儿亲手帮她处理耳朵上的冻疮,一边海阔天空的想着心事儿。 虽然收服了齐妈妈,她心里还是不够踏实。 灵儿一事,她已经深深尝到了被身边的人摆一道的苦头——若没有几个贴心又好用的丫头,她这样的侯门女眷真的很难成事。 兰儿忠心,又会武功,可惜胆子太小;碧儿是个不老实的,表面上服服帖帖,自己说什么是什么,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不然也不会被自己捉了,许诺只要他们老实,会送她一份体面的嫁妆,还贼心不死的跟李义私通;丹儿自恃美貌,做大少爷房里的人才是她的人生梦想,终难服帖;余下的那些二等、三等的小丫头,都跟墨府有着各种各样的关联,不敢妄用。 想到这些,她倒有些佩服杨氏了,居然敢拉拢自己的教养嬷嬷,而且还成功了,可见有些手段。 这样的人,齐妈妈绝不可能是她放进海澜居唯一的棋子。 好在从前的海澜公主整个人几乎都是透明的,毫无心机城府,众人对她没有太多防范,否则,甩下一个让人无从下手的烂摊子,自己恐怕还真的承担不起。 话说回来,如果她不透明,有心机,又怎么会这么简简单单的就死了? 暖阳对她实在是又爱又恨,又怜又疼。 自己是个女人,都对这样的海澜公主动了这样的怜悯,那个瞎了眼的墨大,怎么就不喜欢呢?! …… “少奶奶,好了。” 兰儿虽然胆子小,照顾暖阳却是十分细心体贴的。 她帮暖阳用墨霖送来的药水洗了暖阳冻伤的耳廓,又抹上药膏,小心的扶着暖阳坐起来,柔声问道:“今儿洗澡吗?” “昨儿醒来才洗的,别洗了吧,免惹风寒。”徐妈妈的说法正中暖阳下怀,立刻从谏如流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 海澜居的浴房虽然暖和,这大冬天的洗澡还是没那么舒服,暖阳也就入乡随俗的两三天才洗一次。 “那奴婢让人给您备水洗脚。”兰儿让小丫头端下满是药水的小盆,再送上脚盆和毛巾。 小丫头们正在忙碌,齐妈妈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暖阳点了点头。 齐妈妈一挥手,门口的小丫头掀开了门帘,眼睛红肿的碧儿半躬着身子,两手缩在身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在离暖阳几尺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下来,便抽抽搭搭的哭。 暖阳往椅子上一歪,也不看碧儿,专心的享受小丫头们给她洗脚。那两个小丫头是专门给暖阳洗脚的,颇有些手段,揉捏得恰到好处,把暖阳一天的疲惫都揉散了。 徐妈妈见碧儿只是哭,厌恶的骂道:“你这不知羞的,还哭?” 暖阳拉了拉徐妈妈的衣角,齐妈妈也连忙走到徐妈妈身边,小声的跟她说了句什么,徐妈妈稍稍一愣,脸色比看见碧儿还要难看,扭着脸立在暖阳身后生气。 洗过脚,两个洗脚丫头把水和毛巾拿下去,早就侯在一旁的两个梳着双螺髻的小丫头一个单腿跪在暖阳面前,提起羊角灯照得更亮些,另一个请来了剪子,把暖阳的脚抱进怀里细心的剪,待全都侍弄完了,兰儿挥了挥手,小丫头们悉数躬身退出,屋里只剩徐妈妈、齐妈妈、兰儿、碧儿和暖阳五个。 “丹儿呢?”暖阳问齐妈妈。 “老奴让她今日查门。” “好。”暖阳点了点头,让兰儿亲自去门口守着,对碧儿叹息道,“说心里话,我真的懒得管你了,我说什么,你表面上都答应,转过身儿就忘了……” “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了……”碧儿趴在地上咚咚的磕头,额头眼看都要磕破了。 齐妈妈见暖阳摆了摆手,连忙上前拦住她,叹道:“傻丫头,你磕破了相,少奶奶还怎么帮你?” 碧儿的眼泪流得更欢:“少奶奶,齐妈妈,徐妈妈,碧儿犯下这样的错事,怎么能进大少爷的房?大少爷知道了,会杀了我的……”说到最后,哽咽的连话都说不清了。 “那算了,我把你交给夫人就是。”暖阳踩在她亲自设计的兔毛拖鞋上,就要起身离开。 “别,别……”碧儿手脚并用向前爬了几步,想拉暖阳的衣服又不敢,涕泪交流的说道,“就算……也好过被卖入青楼……碧儿全听少奶奶的……” 暖阳别过头不说话。 齐妈妈这才说道:“那个叫李义的小厮,少奶奶给找了差事,出了府,再也不回来了;湘姨娘那边,水儿已经点头了……你自己咬紧牙关不承认就是了。” “可是……”碧儿没办法放心,“别人也在传……” “那是有人嫉妒你一步登天,散播出来的谣言。”暖阳终于说话了,亮晶晶的眼睛看得碧儿有点心虚,“就像你从前把海澜居的事儿告诉李义,李义再四处乱说一样。现如今你被人说说,又怕什么?” “少奶奶……”碧儿听她翻起了旧账,吓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生怕这位脾气火爆的海澜公主改主意,自己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你怕什么?看在你尽心尽力的伺候我一年多的份儿上,我不怪你,否则此刻只需把你推出去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只要你以后老老实实的,我自不会亏待你。” “是!是!碧儿多谢少奶奶!”碧儿被暖阳这么一吓,眼泪又流了满脸,连忙趴在地上磕头。 第037章 拱手送人(900PK加更) PS:今天的第一更~ ——*——*—— 杨氏答应让暖阳帮墨铭海选姬妾——只要最终由杨氏把关就行。 暖阳从来没做过这么“重要”的工作,心情激动外加小心谨慎,在杨氏的眼里,尽力又尽责。当然,只有暖阳知道,她要挑选的人不但要漂亮贤惠大屁股(听说大屁股的人会生,现在要找的是给墨家繁衍后代的工具,这点自然是十分重要的),还必须符合自己偷偷定下的标准——第一,不能给自己添麻烦;第二,不能厉害到自己控制不了,也不能软弱到处处被人欺负都不敢吱声。 第一波,她选中了碧儿和丹儿。 杨氏本来并不满意的,这都是当初自己送给暖阳服侍的,难道暖阳不喜欢? 暖阳连忙非常狗腿的站起身子,立在杨氏身后帮她揉捏肩颈:“母亲说笑了,暖阳就是因为喜欢,才要提拔她们啊!她们从小在墨府长大,不但知根知底,还……说出来母亲可别笑话,她们一直都很仰慕夫君呢!”暖阳说到这儿,笑得花枝乱颤,“母亲若是不信,此刻就把她们唤来问问,到底愿不愿意?” 杨氏扬声大笑:“那是自然,我自己生养的儿子,自己能不清楚?哪个怀春的少女不喜欢他呢?哈哈哈……” 暖阳心道,看来我不属怀春少女之列,脸上却挂了羞涩的笑。 “只是,”杨氏笑过之后,终于步入正题,“墨府漂亮的、知根知底的丫头多得是,从你的海澜居里选一个就是了,一下子选了两个……只怕别人不服呢。” “没关系啊,母亲,咱们可以再选的,多选几个,谁能为夫君诞下小少爷就提拔成姨娘!通房而已,谁让那两个孩子都那么痴心呢?”她偷偷观察杨氏,见杨氏眉间都是淡然,笑道,“只是,两个通房都在我院里,对湘湘妹子也不公平的……我已经问过她们的意思,丹儿愿意住在潇湘苑,恭候侍奉夫君,碧儿仍留在阳儿的海澜居。” 杨氏稍稍一呆,腿上放着的白玉麒麟祥瑞暖手差点滑到地上去,身子稍稍前倾才将将接住。 她把那暖手抱进怀里摩挲着,不敢置信的问暖阳:“丹儿去潇湘苑?那丫头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勾人,身段又该凸的凸,该翘的翘,你不留在自己院里,却把她送进潇湘苑?” 暖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里立刻生出几分感激。 不管是妻还是妾,在自己的院子里放通房,无非是怕自己魅力不够,勾不住爷们儿的心,若再加个狐媚的放在跟前招着,丈夫就算是为了她也会来的。而大兴国早就有规矩,爷们儿不能在通房屋子里面过夜,忙完了事儿,就得回到妻妾的房里去。试问,就算是再没心没肺,当丈夫也也不可能在这个院儿里云雨,大半夜的再去别的院儿里歇着吧? 现如今谁都觉得,只要墨铭审美正常,一定会多去丹儿那几趟的。 暖阳没想到,杨氏倒真的偏疼自己,脸上喜气洋洋的笑立刻软了很多。 她紧挨着杨氏半坐下来,努力让自己笑得贤淑又亲近:“母亲,阳儿为夫君挑选姬妾,全是为了夫君,为了墨府的子嗣之继,绝无半点私心。” “我就不信,你自己不想给我生个孙儿?你自己没个依靠……我告诉你,在这深宅大院里过日子,若没几个儿女在你身边护着,什么都靠不住。” 这些日子,杨氏和暖阳扮演母女情深的戏码,若开始还只是演戏,现在倒有几分认真了——大多数人,不管出于怎样的心思,都是会同情弱者的,都会对弱者和颜悦色,甚至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出手相帮,一旦这个人强了,甚至超过了自己,才会竖起防备,冷眼防范甚至出手打击。 此刻的杨氏就是如此。 暖阳却只是笑,虽然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母亲,阳儿有自己小小的骄傲和自尊,不愿夫君是为了别人才进我海澜居的门——就求母亲成全阳儿吧……” 面对这样的儿媳,对儿子痴情,又单纯简单的像只初生的小兔,杨氏这个做婆婆的还有什么话好说? “傻孩子,母亲以为你历经劫难后就变聪明了,谁知还是这么……”杨氏说不出来那个“傻”字,只能摇头叹息,“除了温顺乖巧了,别的竟还和从前一样。” 暖阳从心里暗暗感谢了一番海澜公主留给杨氏的单纯印象,但笑不语。 有了杨氏的全力支持,事情进展得更加顺利,丹儿和碧儿俱都开了脸,分别在潇湘苑和海澜居占了个僻静的小院,又拨了两个小丫头过去服侍,专等墨铭“宠幸”。 整个事件的男主角墨铭,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暖阳折腾,偶尔在沐华居请安时遇到,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对整件事不理不睬,偶尔用冰冷漆黑的眸子扫暖阳一眼,让暖阳不由自主的遍体生寒,恨不得躲这个大冰块儿越远越好。 ——*——*—— 午后,暖阳正歪在西暖阁的贵妃榻上嗑瓜子儿,怀里摊着一本墨炎偷偷帮她带回来的志怪小说解闷,还时不时的看看灵儿憨憨的睡相,安逸又舒畅。 兰儿掀开门帘,脸色苍白的走进来,瞥了一眼跪在暖阳脚边捶腿的小丫头和立在暖阳身后的碧儿,欲言又止。 自从丹儿去了潇湘苑,这海澜居里就只剩碧儿和兰儿两个人在暖阳面前贴身伺候了——碧儿虽然名义上做了通房,却仍旧恪守规矩,伺候暖阳,倒比从前做大丫头的时候还要尽心。 齐妈妈跟暖阳说,潇湘苑就没这么清静了,丹儿是个争强好胜的,虽然地位不如湘湘,不敢太过张扬,但只要墨铭去了,也必定花枝招展的立在那儿,被呵斥了就梨花带雨,被烦了就软绵绵的娇嗔,弄得墨铭和湘湘两个都头大,有时候,墨铭无意中给了丹儿一点好脸色,湘湘都会哭上半宿。 这一切都在暖阳的意料之中——湘湘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自己的爹娘也定然是一夫一妻的,自然不能习惯大户人家的三妻四妾,若她真的喜欢墨铭,又怎么受得了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软语娇嗔? 只是,你既选了这条路,还奢望跟喜欢的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兰儿,怎么了?”暖阳对兰儿实在是又爱又恨,若只是贴身伺候,实在是贴心又周到,有时候比徐妈妈还要细心些,就是沉不住气,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还忒夸张。 兰儿的的脸色更加苍白如纸,一条手绢几乎揉烂了才说出话来:“请……少奶奶借一步说话。” 暖阳迅速的抬眼看了兰儿一眼,不明所以。 墨炎? 墨炎三天两头让兰儿传话带东西,也没见她这样啊? 暖阳立刻小心起来,表面上去仍旧懒懒的,不紧不慢的把书放下,挥手让小丫头们退下,又嘱咐碧儿帮着季妈好好照顾灵儿,招手让兰儿跟她去了东暖阁。! 第038章 偷香暖阁 PS:今天的第二更~ ——*——*—— 兰儿跟在暖阳后面进了东暖阁,鼻尖手心都是汗。 暖阳看她那副紧张得几乎晕厥的样子,噗的笑出声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奴……奴婢……”兰儿已经有些发白的嘴唇张张合合了好几次,终归还是说不出来,只得伸出握紧拳头的右手,递到暖阳面前摊开,“季平……” 兰儿湿漉漉的手心里,是漂漂亮亮的一枚折纸,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季平……拖你带给我的信?”暖阳不敢相信,甚至有一霎那的迷离,以为自己还没穿到大兴国,眼前站着一个同班的女同学,替一个仰慕自己的男孩子传信。 “……是。”兰儿无力的回答了,几近虚脱。 暖阳连忙把那早就被兰儿手心里的汗水浸湿的花蕾接过来,想要打开,却因为湿濡而软得不成样子,稍一用力就会撕烂。 暖阳本想让兰儿帮自己打开的,兰儿细心手又巧,一定比自己做得好,季平的信里十有八九应该是说青儿的,自己给过他一只盘螭璎珞镯,让他借此跟青儿联络——这件事儿,就算兰儿知道,也无关紧要。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不愿意让兰儿帮忙,仿佛那是她和季平之间的秘密,即使光明正大,也不愿让任何人分享。 暖阳为自己有这样无聊的感觉耳根发热,生了冻疮的地方都有些发痒,她只得掩饰的挥挥手,努力对兰儿挤出一个笑容:“在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知道。” 兰儿见识过自己听了齐妈妈的话,用百子糕换走灵儿后暖阳的激烈反应,以为暖阳又在用这件事责怪她,连忙点头称是,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双眼惶恐又警戒。 暖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指都抖了,才把那湿乎乎软绵绵的花蕾拆开——季平的笔迹轻快流畅,力量均匀,潇洒又好看: “少奶奶:季平不负托付,偷偷找到了青儿姑娘,把您的意思传达给她。她见了那镯子,与季平商量了一番,想了几个主意,俱不敢做主,想求少奶奶的示下。少奶奶若得空,不论哪天午饭后到内院前花园的避风亭里,季平在那里恭候少奶奶大驾。季平。” …… 暖阳一点点的把那信纸撕烂,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失落,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草木本无心,风月不关情。 人家正正经经的找你说事儿,你在乱七八糟的瞎想什么? 暖阳实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早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居然会对只在一间屋子里呆了几个时辰的陌生人产生奢望。 而那奢望,又难以启齿,根本就说不得…… ——*——*—— 暖阳虽然接到了季平的信,却故意好几天都不理会,好像根本忘了这码事儿一样,就算午饭后闲极无聊,也故意赖着不去花园,终于觉得自己都无趣——这是自己的事儿啊,拖延的也是青儿——才在这天午饭后,说要出去散步,带着兰儿看似优哉游哉的走出了海澜居。 远远的,暖阳就看见避风亭外的荷塘边坐着个人,身量长长的甚是好看,隐隐透出的气质亦十分出众,即便穿着墨府小厮的衣裳,仍显得丰姿清华。 暖阳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夜他从门外进来,她一时之间竟以为是自己的太子哥哥,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平常人学不来的贵气,从容不迫,静如止水。 暖阳正在那儿看得入神,季平转头看见暖阳,唇角立刻闪过一抹笑意,优雅的长身而起,对暖阳拱手道:“少奶奶。” 她本来以为,自己故意拖着几天不来,季平要么不在,要么见到自己也要小小的抱怨一下,谁知他竟像昨天才给自己送过信,今天便等到了自己一般平和。 暖阳倒觉得过意不去了,点头笑道:“咱们开门见山吧。你们想了什么法子?” 季平稍稍一愣,随即便释然了,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加灿烂:“好,开门见山。”他状似无意的四处看了看,稍稍走进了些,躬身说道,“青儿姑娘想开一间绣房,或是一间武馆,说那些她好歹拿得起来,季平却觉得青儿姑娘从小跟着少奶奶长大,不宜靠卖手艺过活,太过辛苦。季平在家乡的时候,钻研美食是癖好之一,所以对家乡美食的做法略懂,而这些美食在京城却是没有的——不如开一间小小的饭馆,探一探大家的反应,要是好,再慢慢扩大,定然日进斗金。” 暖阳听他居然想开饭馆,忍不住跟他开起了玩笑:“你居然会烧饭做菜?海澜国有一种说法,叫‘君子远庖厨’,大兴国难道没有吗?” 季平忍着笑摇头道:“季平喜欢美食,胜于喜欢做君子。” 暖阳仔细想了一想,觉得倒也可取,将来有机会出去,还可以尝尝季平的手艺,自己穿到大兴国之前,也在开心网上玩儿过开心餐厅,一度沉迷其中呢。 咦?开心网? 暖阳灵机一动,突发奇想,对季平笑道:“我给这饭馆起个名字,可好?” “当然,季平求之不得,青儿姑娘也定会同意的。” “偷香阁。”暖阳嘿嘿坏笑。 兰儿一听,吓得一张秀脸咻然变色,连季平都稍稍呆了一呆,尴尬的笑道:“这个名字……” “你想什么呢啊?”暖阳笑出声来,“这名字虽然暧昧,却是正经吃饭的地方。咱们要做的是,把一些果蔬酒品藏在某处,让客人亲自来找,名曰偷菜,谁找到了,那东西就送给谁,咱们帮客人做熟,只收取加工费用。当然,来吃饭的人不一定会在乎这些小恩小惠,但一定会喜欢其中的乐趣,乐而忘返。再加上季平你的独门秘籍,我猜这偷香阁的生意定然不会太差。” “偷菜?”季平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击掌笑道,“少奶奶好主意。平日里大家为世俗所累,不得不循规蹈矩,这个‘偷’字更是避之尤恐不及。现在,您开一间偷香阁,大家可以明目张胆的在里面‘偷菜’,实在好玩儿之极。不过,若是如此,饭馆就不行了,定要将其做大,装饰豪华,好吸引那些喜欢玩乐的富家公子前来。” “这倒是……那要多少银子?”暖阳好容易懂得衣服、胭脂价值几许,说到开酒楼,就太虚无了。 “青儿姑娘拿出两锭金子,说是您的嫁妆——有那两锭金子应该够了。”季平笑道。 暖阳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暗赞青儿懂事:她交给青儿的嫁妆,又何止是两锭金子? 第039章 闹中取静 墨铭像从墨府消失了一般,更别提来找的暖阳麻烦,再加上幻想偷香阁的日进斗金,暖阳着实高兴了几天。 只是,杨氏因她主动给儿子安排通房,看上去对她更加宠爱,主动说不用再等十五了,先把自己身边的蝶儿送到海澜居供她差遣,又说要找来京中有名的吴妈妈,从她那儿买两个机灵好用的来。 严格来说,这位吴妈妈其实就是个人牙子,只是行行出状元,人家这人牙子算是做到了极致。 穷人家过不下去,免不了把儿女送出去为奴为仆,狠得下心的,直接卖掉了事,家里既少了负担,儿女也衣食有继,兴许还能过上好日子——可是,太小的孩子是没人愿意要的,没得白吃好几年的闲饭。 吴妈妈却是不同的,她会挑选眉眼周正好看的哥儿姐儿,打小就买过来,像学堂一样按着大户人家的规矩调教,聪慧的还会教其识文断字,音律术数,所以,自留头总角就有大户人家慕名来买,卖价颇高。 买两个这样的丫头,暖阳倒是毫无意见,但蝶儿她心里却是不想要的——为了投其所好的讨好杨氏,暖阳时常会给杨氏身边的人打赏,蝶儿给暖阳提供的消息最多,得到的打赏自然也是最多的,如今送到自己身边儿来,倒比杨氏安插别人过来更加不舒服。 “母亲,莺儿和蝶儿打小就贴身伺候您,对您的喜好最是了解不过,伺候的也贴心周到,您如今要给阳儿一个,让阳儿如何安心?从吴妈妈那儿多买一个就好。”暖阳试探着推辞。 杨氏扬声笑着,那副天生刀马旦的嗓音几乎冲破了房顶:“傻孩子,吴妈妈虽然名声在外,那些丫头毕竟年龄太小,哪能像蝶儿这般好使?快别推辞了,这是母亲的一番心意。” 暖阳见她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知道她定要给自己安插个人才安心,多说无益,干脆躬身一拜,好脾气的微笑道:“多谢母亲疼爱,那阳儿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蝶儿抱着自己的小包裹住进了海澜居的耳房,暖阳又亲自在吴妈妈那儿挑了两个看上去顺眼爽利的丫头,又给她们取了名字——宁儿,然儿——和蝶儿一起,带回了海澜居。 海澜居里多了三个陌生人,大家立刻安静了很多,都悄悄的观察三人,好在心里偷偷勾勒个人像,以便明白今后该如何与其相处。暖阳却似乎毫不在意,只趁着过年期间人来人往,把墨府有意为大少爷纳妾的消息传出去,再把闻风送来的各类女子的帖子一一比对。 齐妈妈和徐妈妈在她给大少爷安排通房的时候就十分不解,只当她为了奉迎杨氏,打击湘姨娘,便都默认了,如今见她越来越夸张,居然大张旗鼓的为大少爷纳妾,心里更加疑惑,挑了个没人的时候偷偷问她:“少奶奶,您真的要替大少爷张罗纳妾的事儿?” “是啊。”暖阳兴致盎然的拿着两张帖子比对,只是随口回应了一句,连眼神都不曾从那上面错开。 “少奶奶,有丹儿就够了。现如今潇湘苑没有一天清净,连大少爷都去得少了,丹儿和碧儿两个的屋子大少爷更是连进都没进去过,这不是挺好吗?您还真的要再找几个女人进门?不但分去了大少爷对您的注意,还不知要多多少明争暗斗,您……哎,您何苦来哉?”这些话在徐妈妈心里憋了很久,终于一并说了出来,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没有她们,大少爷就会对我多一分注意吗?多了争斗,我坐视不理就行了,跟我有什么相干?”暖阳笑呵呵的抬头反问。 徐妈妈一噎,立时无言以对,转头去看齐妈妈。 上次暖阳试图逃走的事儿,齐妈妈是知道的,本来是想暖阳回来找自己质问的时候再好好劝慰,谁知道中途出了意外,暖阳真的被人劫持,大少爷还亲自将她救了回来,并守候了半宿。 若按海澜公主从前的脾气,大少爷这样的举动一定会将她感动得不行,若再主动温润顺从些,两人就此好了也说不定。谁知道如今的少奶奶不但毫不领情,还缺心少肺的为其收房纳妾,如今还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儿:少奶奶不想过了,要把安国侯府搅个天翻地覆,然后再次逃走。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先是小心的观察了一番,见四下无人才转到暖阳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低的说道:“请恕老奴无礼,求少奶奶不要犯糊涂!” 徐妈妈不明所以,伸手便要拉她起来,暖阳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想了一会儿才亲自上前把她搀扶起来,柔声说道:“齐妈妈,您和徐妈妈从小就疼我,是不是?” “少奶奶是老奴的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句僭越的话,老奴当然疼惜少奶奶!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奴才会斗胆求少奶奶,不要再犯糊涂!”齐妈妈精明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这是怎么了?!”徐妈妈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瞪大了双眼,看看暖阳,看看齐妈妈。 齐妈妈没得到暖阳的许可,不敢擅自说出来,只是抿紧了嘴唇摇头——可是,她说到了这种地步,还能瞒得住吗? 暖阳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犹豫了半晌,终于说道:“女人在一个家里是不是有地位,不就是看她的男人是不是宠她?我嫁入墨府一年多,不受夫君待见,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就算婆母偏心,又有什么用?不如找个法子离开,再找个疼我宠我的男人,带着灵儿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一个响亮的闷雷从徐妈妈头顶炸开,惊得她五脏六腑都被烧成了灰,整个人都被熏成了青黑色:“少奶奶,您说什么呢?!您已经嫁了人,是个妇人,还要带着小小姐,能找个什么样的男人?!竟会比安国侯府的嫡长子、大兴国的安国将军还要好的?” “更何况,”齐妈妈趁机继续说道,“您没有输啊!夫人如今多偏着您?哪家的婆母会像夫人疼您一样?前些日子大少爷亲自救您回来,还在您身边守了半宿……您将来是要做安国侯府的主母的啊!” 暖阳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们,她早就知道,一旦两位妈妈知道了,一定是个天大的麻烦,不如一切都弄好了,再先斩后奏。 “两位妈妈,那只是阳儿从前的想法啊!就像齐妈妈说的,如今不是不同了?我也就是发发牢骚嘛!”暖阳暂时稳住了徐妈妈,见齐妈妈仍旧半信半疑,拉着她的手摇晃道,“我是海澜国的长公主,怎么能灰溜溜的逃走?妈妈放心,阳儿真的想通了。” 两位妈妈听暖阳这么说,虽然将信将疑,也到底踏实了许多,双双扶着暖阳坐好,给她备茶拿点心,却没看见暖阳正偷偷瞥着桌子上的那张帖子,开头写着:璞城太守邓守忠之庶女,花容。 第040章 强攻弱受(收藏满百加更) PS:今天的第一更~ ——*——*—— 璞城太守邓守忠的庶女花容,人如其名,生得花容月貌,却又不像丹儿那样媚眼含春,看上去是个极老实的孩子,贤淑端庄,更像那画里的观音。 她爹邓守忠本是京城人士,却被外放为官,大概为了女儿们将来能嫁个好人家,为爹爹和兄弟们回京和为官铺路,邓家的女儿不论嫡庶,都寄养在京城的老宅子里,由祖母代为教养。 杨氏见到花容,喜欢得不得了,亲亲热热的牵着她的手,跟她的婶娘一个劲儿的夸赞。 花容的婶娘自然十分高兴——她的丈夫邓守信是京都同知府,按理官阶不低,若放在地方,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惜这是京都,不说皇亲国戚,光是手握重权的文官武将就能从能排出老远,邓守信着同知府,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今,若能跟安国侯府攀亲,哪怕只是个妾,只要得了宠,也是不错的。 暖阳和善的看着花容微笑,时不时的亲自让丫头给婆母杨氏和邓夫人添茶,心里却明白,这花容虽然看着老实,却一定不是像看上去那样木讷,否则,邓府那么多适龄女孩,不论嫡庶,怎么就偏偏选中她来跟墨府提亲呢?从这几日送来的帖子就知道,安国侯府嫡长子的妾,也是一块香饽饽,多少普通官家的嫡女都想来呢。 不过,这样更好,要是真的十脚踹不出一个响屁来,那怎么给墨府长房的妾斗增加欢乐呢。 第二天早起,暖阳带着蝶儿去沐华居请安,见墨铭竟然早早的坐在那儿,想是杨氏特地叫他过去商量花容的事儿的,便高高兴兴的给婆母、夫君请了安,幸灾乐祸的等在一边看墨铭的反应。 上次,自己把碧儿和丹儿给墨铭提拔成通房,墨铭就气得青筋直爆,希望这次也不要让暖阳失望。 谁知,暖阳等了老半天,杨氏也把花容描绘得如同九天仙女一般,墨铭却只是淡淡的听着,淡淡的点头,等杨氏全说完了,才规规矩矩的起身给杨氏施礼道:“多谢母亲费心,儿子全听母亲安排。” 吖? 暖阳本来已经准备了爆米花准备看好戏开场,连欢呼用的喷雪彩条都弄好了,谁知荧幕打开,只是一片黑屏,连个下集预告都没有就完了,真是泄气透顶。 最可气的是,在暖阳好不容易才不让自己失望的表情泄露出来的时候,墨铭竟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闪过一抹嘲弄的、可恶的笑意。 靠! 这是暖阳穿到大兴国将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有幸看见自己的夫君笑,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若不是杨氏在场,暖阳真想甩给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可是此刻,暖阳只能忍辱负重的微笑,恭喜杨氏和墨铭,还不忘贤惠的建议道:“夫君,母亲这样为您操劳,您可不能辜负母亲的一番心意呢!可别像丹儿和碧儿那般,开脸好几天了,却还未曾得过夫君的宠爱呢。” “是啊,铭儿,”杨氏自然也知道这事儿,连忙趁机敲打,“你是墨家长子,过了这个年也二十有三了,别家哪个像你这么大的没有三五个儿女?可不能再向从前那般任性。”话里竟有埋怨他从前专宠湘姨娘一人的意思。 墨铭向杨氏点头称是,转头问暖阳:“依阳儿之见,为夫该如何安排?”嘴角那抹嘲弄犹在,居然还学会了油嘴滑舌的叫暖阳“阳儿”,自称“为夫”。 暖阳虽然认识墨铭的时间不长,却自以为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觉得这样的话若是墨霖说倒还正常,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像铁树开花一样难得,才知人不可貌相,连忙现出几分惊喜,亲亲热热的笑道:“阳儿可以安排?” “自然,”杨氏连忙接过话茬,“你是正妻,由你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按说,这样的事儿杨氏是不该管,也不愿管的,可自己这儿子实在顽固的让人头疼,她只怕自己若不从中调和,这对冤家又会争吵起来直到不欢而散,不得不勉为其难的参与儿子的闺阁之乐该如何安排。 暖阳咬着牙从心里暗暗说道,这可是你让我安排的,脸上却显得受宠若惊,细细思量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花容妹妹进门后,夫君就有两个妾室,两个通房;每月三十日,夫君雨露均沾,每人正好可以得到七天……多出那两三天,夫君自行……” “阳儿,你忘了你自己呢。”墨铭不等暖阳说完,淡淡的接道。 “……”暖阳说到一半就被墨铭截了过去,那口气儿堵在嗓子眼儿,噎得她差点没背过气去,连忙费力的将其咽下去,“客套”的摆手道,“阳儿只为夫君筹谋,不计较……” “阳儿怎能不计较?”杨氏立刻接过话题,满脸慈爱的握住暖阳的手,“别人肚子里出来的毕竟是别人的,虽然都是你的儿女,毕竟隔着层肚皮,我还等着你为咱墨家诞下嫡长子呢——长子为嫡,家和业盛,这是至理名言。” 暖阳脸上笑着应和,心里那个小人儿却连嘴角都抽搐了。这是不是就叫乐极生悲?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想置身事外看热闹?当别人都是傻的? 她越想越后悔,要是自己老老实实的熬到出府,就不会惹祸上身——可是,那墨大不是块智商高、情商低的木头吗?怎的忽然转性了? 暖阳暗暗留了心,再找墨炎的时候,除了听他说些青儿准备开酒楼,他自己还偷偷投了些银子的事儿,还试探着打听:“你大哥最近在干嘛?” “哼,”墨炎不服气的抱怨道,“大哥忒偏心,我求他教我习武,他说公务太忙,抽不开身,却日日在二哥院儿里说话,还不让我听!” …… 难怪自己觉得那些话从墨霖嘴里说出来才正常,原来人家兄弟两个商量对策来着!墨铭是木头,墨霖可是油条!自己要跟他比心机……实在…… 喵的,事到如今,还能退缩吗?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胜者为功败者为受,强者是S弱者是M!你要跟本公主斗?那就放马过来吧!!! 第041章 夫妻斗智 PS:今天的第二更~ ——*——*—— “再过几天灵儿就满月了,紧接着就是元宵节,出了正月,就是抬花容进门;三月,又该迎娶越国公主越柔……阳儿,这次你可不能偷懒,得帮我忙活忙活了。”杨氏亲亲热热的握着暖阳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从前,她担心自己当家主母的位置被暖阳夺去,不敢让暖阳跟着管家,只会让她做些极琐碎的小事,后来,她慢慢发现,暖阳不是跟自己客气,而是真的对管家毫无兴趣,心里倒觉得不平衡了——这么大的一个家,只有她一个人在忙,虽有下人供她差遣,可凭什么什么都是自己在捱辛苦,儿媳妇却天天舒舒服服的窝在榻上看杂书,逗弄小孩儿呢? “母亲,阳儿笨嘛……”暖阳以为她又在客套,还想推脱。 “别再说这样的话。就算你在海澜宫中没学过管家,到了这儿也该跟着学学——你还能指着我一辈子吗?”杨氏虽然还笑着,语气里却已经带出些不满意。 暖阳微微一愣:自己从前这么推脱的时候,杨氏眉眼都是笑的,怎么这次倒不高兴了?但既然她是真心要自己帮忙,自己左右无事,跟在后面忙忙倒也没有什么损失。 “是,母亲,暖阳知道了。”暖阳故意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点头答应着。 杨氏这才舒服了点,继续说道:“灵儿虽然是女孩儿,却是孙子辈儿的第一个孩子,又过继到你的房里,成为嫡女,这满月酒还是要操办的——但不必太大张旗鼓,抢了我那嫡长孙的风头。” 暖阳听到“嫡长孙”这三个字,满脸黑线,只能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深深的低下头去。 “这酒宴之事是重中之重,你不曾弄过,便由我来操办;你要做的是两件事儿,一个是选个样式新鲜好看的帖子,照我给你的单子填了,一一送发出去;第二件是添置衣裳鞋帽,女眷一人添件首饰。好在咱家人口不多,男人就那哥仨,女眷也只你我婆媳、灵儿还有那个湘姨娘——那两个通房也好歹做两身罢了。” 杨氏掰着手指细细的说了,见暖阳面露难色,心里反而舒服了不少,耐心的循循善诱,“你这样的脾气,定会嫌这些琐碎,但这和生儿育女一样,就是咱女人的本分,有的人想做还没得给做呢!你可得做好,别给咱墨府丢脸,若有不懂的,随时来问就是了。” 暖阳没办法,只得十二万分委屈的点了头,告了退,亲自下去准备。 出了沐华居,兰儿见暖阳一脸苦相,微笑着劝慰道:“少奶奶怎的这么烦恼?这是夫人信任少奶奶了呢!再说,这也是给小小姐过满月呢!” 暖阳倒没想到,兰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转头拿眼打量她,看得兰儿不一会儿就羞红了脸,急忙忙的低下了头。 “害什么羞啊,我喜欢你这样,有话就大胆的说出来。”暖阳想起这么胆儿小害羞的一个人,那个蒙面人来劫持的时候,她居然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虽然一出去就被那人点倒了——实在难能可贵,不由得宠溺的刮了刮她那小巧精致的鼻尖,使得兰儿的脸颊更加绯红,双眼却现出了浓浓的喜色。 暖阳心道,兰儿说得对啊,这是给自己的闺女过满月呢,怎么用心都是应该的,还能趁机出府,瞧瞧青儿的偷香阁弄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好为难的?想到这一节,她心情大好,高高兴兴的回海澜居列了张单子,把这两项工作逐一分解,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齐妈妈见了,也忍不住赞叹道:“少奶奶果然好主意,这样事先拉列清楚,就不会顾此失彼,本末倒置,老奴佩服!” “齐妈妈别笑话我了,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暖阳心道,这不就是计划书吗,没什么难的,只是做衣服这一节她完全是个外行,只知道量体裁衣,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齐妈妈嘴里说着不敢,把那“计划书”接了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点头笑道:“少奶奶兰质蕙心,列的一点都没错,只是‘量体裁衣’后面这个图画是什么?老奴愚钝,从来不曾见过啊?” 暖阳探过头一看,笑道:“那是我乱写的,被我叫做‘问号’,意思就是,这个量体裁衣应该怎么做?是不是像过年前做衣服一样,只找来绣明堂的锦娘就行了?咱们还需再操心什么吗?” “原来如此。”齐妈妈点了点头,“您如今担负这件事儿,确实要考虑得多些,比如,谁该用什么样的料子,做什么样的样式——虽然那是各位主子自己选的,可咱们也需算计着,是不是超出了额度,既要有面子,又得有里子。” 暖阳暗暗记了下来,正想再问清楚些,门外丫头禀报,大少爷墨铭来了,暖阳一愣,还没来得及迎出去,墨铭已经自己掀帘进来了。 “大少爷。” “夫君。” 暖阳和众人纷纷施礼,暖阳记挂着他的挑衅,又想起他替湘湘掀帘,却为难自己,故意指桑骂槐的训斥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怎么让大少爷亲自掀帘子?没规矩!这是墨府的大少爷,不是门口扫地的小厮!” 小丫头低头称错,不敢回嘴。 “我在军中呆惯了,没那么多规矩。”墨铭居然出声解释了一句,却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状似无意的巡视了一番,一眼看见齐妈妈手里的单子,随手接过来看了几眼。 “夫君怎么有空过来?暖阳只怕没空陪伴呢。”暖阳不喜欢墨铭出现在她的海澜居里,因为他每次出现都没好事儿,只想让他快走。 墨铭却像变了个人一般,不再生气暴躁,置若罔闻的把那单子从头看到尾,冷笑道:“办法倒是不错,就是这字是不是太难看了?还不如四五岁的孩子。齐妈妈,这是你写的吧?在海澜居里看看就得了,别拿出去丢人。” 齐妈妈不敢说那是暖阳写的,只是尴尬的笑,然后识趣的招呼丫头退下,自己也躬身退了出去。 “夫君来看碧儿?出了门左转,往后走一会儿,有个红门的耳房,就是了。”暖阳仍在轰他。 墨铭扬唇一笑,坦白说道:“我如今想通了,家事和战事一样,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一味躲着不理。你可还记得当日在军中的时候,我是怎样对敌的?若还记得,就想想该怎么应付我,而不是背地里使了阴招,当面又避而不见——没用。” 暖阳这才明白,原来墨霖给墨铭出了这样的主意,不把自己当妻子,却当做敌人来对待!他是军营里长大的安国将军啊!要跟自己将战略?!分明就是欺负人嘛! 她有心说“恕不奉陪”,一抬头,却正好迎上墨铭微微低着的脸,那笑容浅浅淡淡的笑容里盈满了浓浓的自信,明明好看到爆,却让暖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第042章 舍便是得 PS:今天的第一更~ 昨天就错过了月歌MM的更新票,看见今天又来投了,还给了俺打赏,感激得扭屁股~~~好吧,为了答谢所有支持我的筒子们,我再去码。Mua~ ——*——*—— 自从杨氏给暖阳安排了差事,暖阳倒比从前自由了许多,想出门也有大把的理由可以用。 第一次,杨氏果真派了十来个侍卫跟着,暖阳即使坐在围着厚厚门帘的车厢里,也能听到老百姓低低的议论声。 暖阳难受得一双手都没处放,便让兰儿跟车辕上坐着的季平说,让那些侍卫回去吧,响晴白日的,又是在繁华的京城里,不像上次去渡口那么偏僻,何必这么招摇过市? 季平和煦的低笑声从门帘外传了进来:“少奶奶,季平位卑言轻,说了也没用;您自己站出来轰他们,让不懂事的外人见了,也是招人口舌。不如这次就这样吧,下次出来前,您事先跟夫人说说?” 虽然只闻声音不见人,他那张像冬日晌午的日头一样暖暖的笑脸却已经清晰的出现在暖阳的脑海里,仿佛已经随着声音从车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因为这个原因,暖阳心里的烦躁立刻烟消云散了,连自己都笑话自己沉不住气,微笑着点头说好。 结果,暖阳想尽快去瞧瞧青儿的计划泡汤了,只办了正事儿便回府。 杨氏呢,虽然并不觉得有侍卫跟着有什么不好,但她对暖阳的态度十分满意——自己不需要的时候躲起来不争不抢,需要的时候也高高兴兴的出来帮自己的忙——自是客套了一番便答应下来。 暖阳终于见到了青儿,两人对青儿中毒迷晕的原委早就独自分析过,如今虽然见了面,也想不出谁会做这样无聊又缺德的事儿——若是那个蒙面人鲍天,直接杀了青儿不是更干脆? “是不是鲍天的同伙?我听说,大少爷去那寺庙救人的时候明明带了两个侍卫,却无缘无故的被人杀了,还抹干了血迹……”暖阳把自己听来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跟青儿描述了一番。 “既然如此,大少爷杀了那鲍天之后,为什么不趁热打铁,找到他的同伙?这不是纵虎归山吗?!”青儿从小跟海澜公主一起长大,海澜公主不爱红妆爱武装,自然而然的影响了青儿,所以,对这类事情,青儿也不是全然不懂。 暖阳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每次稍稍想得稍稍深入些,就好像碰触到了自己不想,或者不屑于碰触的东西,索性就此打住,放在一边不理。 “他也许觉得,那同伙早走了吧?谁知道,人家是大将军,家事都能当成战事来对待的,谁懂得他的心思?!”暖阳不自觉的抱怨起来。 青儿不懂大少爷怎么把“家事都能当成战事来对待”,但见暖阳满脸不爽,也不敢深究,对她的看法却不敢苟同:“若是同伙,怎么会在成事之前独自离开?”说话间,她的脑子已经转了九曲十八弯,转头笑着去问兰儿,“大少爷亲自把公主送回了海澜居?” 兰儿第一次见青儿和暖阳这样平等的交流,心里早就羡慕的不行,见青儿主动问起自己,高兴的回应道:“可不是?少奶奶当时睡着了,还是大少爷亲自把少奶奶抱进卧房的,又一直守到天亮!”也许是被青儿感染,兰儿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很多。 “哦?”小姑娘总是爱听八卦的,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继续问道,“大少爷就一直那么守着?没……”下面的话,她到底说不出口,只是羞红了脸,却笑嘻嘻的瞥翻着白眼的暖阳。 兰儿见暖阳并不阻拦,明白她其实也想知道的,只是碍于脸面,一直不肯细问,便笑呵呵的说道:“整整两个多时辰,大少爷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看着少奶奶,虽然拧着眉,脸色也不太好看……但眼睛里的难过和担心是掩饰不住的……”其实,她进去两次都手脚麻利的添了火就急急的退出来,根本看不见墨铭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只是隐隐觉得,大少爷似乎在难过担心而已。 “呸!不老实的小坏蛋!你怎知他两个多时辰一直老老实实的坐着?没歪在椅子上睡一觉?”暖阳听着十分受用,却还是笑着骂了兰儿一句。 兰儿以为自己的谎言被拆穿,立刻红了脸低下头不敢说话,青儿却在一边感慨起来: “公主,您一向聪明,怎么此刻倒糊涂了?要想抓住鲍天的同党,只能速战速决,大少爷久经沙场,不会不知道的……大少爷对您还是很好的,为了快点把您送回家,不惜增加自己的危险,纵虎归山……” “你要说什么?”暖阳斜着眼,不高兴的拦住了青儿。 不愿意跟人解释,她趴在季平的后背上,亲眼看着墨铭杀了鲍天之后,扫向自己的,冷得像冰一样的鄙夷眼神。 青儿是个识趣的,见暖阳不爱听,知道她心里的疙瘩还不曾解开,便岔开话题:“奴婢要说,公主殿下,季平帮奴婢盘了间酒楼,正在装潢,过不了多久偷香阁便可开业大吉了!奴婢也尝过季平的手艺,果然又特别又好吃,跟海澜宫中和大兴京城的口味都大有不同呢!而且,三少爷觉得好玩儿,给青儿出了不少本钱,还说他不为赚钱,只要奴婢肯教他武功!哈哈哈……您说,这是不是好事儿?” 暖阳一听,转怒为喜,立刻把墨铭那张冷冰冰的臭脸抛到了九霄云外:“青儿,你果然厉害!我没看错你!三少爷的武功……你教他吧,用来强身健体总是好的,咱也欠了他不少人情。还有他出的本钱,你慢慢的用我的嫁妆还给他,就说偷香楼赚钱了,免得被墨夫人发现了,他那边不好交代。你这里,银子不够了,就让季平跟我说,我找机会给你送过来!” “是!”青儿干干脆脆的答应了,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 “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就是。”那丝犹豫被暖阳捉了个正着,立刻爽快的说道。 青儿仿佛被人窥探了秘密一样不好意思起来,不同寻常的稍稍扭捏了一下,才红着脸问道:“公主,能不能让季平辞了侯府的差事,专心来偷香楼做事?他虽然给我写了不少菜单,可什么抛头露面的事儿让他来做,是不是比我更好些?” 若没有青儿的脸红和扭捏,暖阳还不觉得怎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愿抛头露面开酒楼,再正常不过——可多了脸上那抹红晕,一切都似乎不太一样了。 暖阳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好像玻璃橱窗里自己觊觎了很久的那件风衣被别人拿走了一样不舒服,却没有理由拒绝:开酒楼的点子是季平出的,特色菜也是他做的,这时候说不,青儿该怎么把偷香阁支撑起来? 当然,让他和青儿一起经营偷香阁,是值得放心的,只看那日自己出重金让他带自己来找青儿他不肯,便知他不是贪财负义的小人;而且,他这么快便帮青儿盘到了酒楼装潢,又似乎跟谁都笑模笑样的不发脾气,应该有本事把偷香阁弄好。 若放手,偷香阁有了季平的帮忙,应该可以开得更好。 青儿那点小心思——如果没看错的话——也可以好好的发展下去。 若留着——一方面,自己暂时没资格买那件风衣,甚至对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那风衣都说不清,只是单纯的喜欢看着它而已…… 暖阳衡量了很久,以至于等她回过神来,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连忙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忽然走神了……你说什么?让季平来偷香楼专心做事?当然好啊!你们两个齐心协力帮我赚银子,免去了我的后顾之忧,还有什么不好的?”她笑得太过夸张,以致说完之后,连笑容都僵僵的收不回来。 青儿和兰儿跟着她十几年,怎么会看不出她此刻的不同?她们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把疑惑的眼神投向暖阳。 “其实……”暖阳只得败下阵来,“有件事儿,我一直挺发愁的。”她一边说,脑子一边飞快的旋转,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好呢? “公主,有什么奴婢们可以替您分忧的?”青儿不在安国侯府,猜测的空间更大,心里有些着慌,连忙问道。 “……都怪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暖阳实在说不出什么,非常自然的想到了墨铭,想到他向自己下了战书,要用在军中对敌的心态来应对自己,便有些惴惴然,索性一五一十的跟青儿两人描绘了一番。 “呲呲呲……”青儿和兰儿听了,俱掩住了口唇,压抑的笑了起来。 暖阳见她们幸灾乐祸,笑得连肩膀都抖动起来,气得随手拿起手边扫炕用的炕扫帚追打两人:“你们两个,居然敢笑话本公主?!”两个丫头知道她在玩闹,俱大笑着跑开,连兰儿的笑声都爽朗了许多。 暖阳哪及她们会武功的身手灵活?自然是打不着的,佯装生气的坐下来不追了,等青、兰二人跑回来哄她,才又去胳肢她们的咯吱窝。 等出了青儿的小院,坐上季平的马车,暖阳还在跟兰儿笑个不停,季平却温温的坐着,不说话。 暖阳一出来便看出季平淡淡笑容之下的落寞,却不问,不说,只是在路过一家脂粉店时对兰儿说:“我听说这家的面脂特别好?兰儿,帮我去买一瓶。” 兰儿答应了一声,也不用脚踏便直接跳了下去,高高兴兴的走进了胭脂店。 第043章 稚子无辜 PS:今天的第二更~ ——*——*—— 兰儿虽然去了,暖阳却并不说话,只是透过朦朦胧胧的紫宫纱,看着车外的街景。 她以为,季平在外面守着,也许听到了自己和青儿兰儿在屋里的谈话,更有可能,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温温吞吞的不说话的。 此刻兰儿不在,他定然会找个机会跟自己说说——不管说什么。 可是,她却猜错了,季平只是靠坐在车厢外,有一搭无一搭的,低低的和车夫老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天气预报”。 两位预测大仙的“天气预报”还没报完,兰儿便回来了,因为高兴,整个人都显得身轻如燕,季平刚一让开,便轻轻一跃,猫腰进了车厢:“少奶奶,老板说,这是今冬的新品,又滋润又养颜。” 暖阳虽然还在为季平的不言不语别扭,却有点明白了兰儿的脾气:她心细胆小,你随便皱一皱眉头她都会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自己;若高高兴兴的跟她说话,她心情放松,胆子就大些,连头脑都跟着灵活了不少。 真不知道,这号称脾气火爆的海澜公主,平日里是怎么宠溺这些丫头的,兰儿跟在她身边十几年,竟还是这个毛病,可见海澜公主平日是极少跟她们发脾气的。 堂堂长公主,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可是,这样的海澜公主到了大兴国的安国侯府,却变得脾气暴躁,任性善妒,怎能只怪公主一人呢? 暖阳对海澜公主的怜惜,又多了一分。 等她回过神来,马车已经进入荣华街,不消半刻钟,就能驶进墨府的大门了。 “少奶奶,”季平忽然说道,“街角新开了一家海澜菜馆,虽然门脸不大,口味却是极正宗的。您想不想尝尝?”他回头看着暖阳,夕阳之下,那对墨玉般深邃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霞光,仿佛带着魔咒,让暖阳的心忽然扑通通的跳了起来,连忙掩饰的笑了点头:“海澜菜馆?好啊,去买几个菜尝尝,若是好吃,下次出来再给母亲买一份。”边说边转头看了兰儿一眼。 兰儿会意,再次掀帘跳下了车,季平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一边指路一边跟着兰儿朝拐角走去。 “——”暖阳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歪靠在车厢内,看着季平那好看的背影恭谨的陪在兰儿身边,大方有礼的引着路,渐渐的模糊,等了许久,又渐渐的清晰了,季平提着一只食盒,微笑着跟兰儿说着什么,兰儿本就是个清幽的妙人儿,此刻不知听季平说了什么,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笑着,还轻轻的动了动口唇,回应了季平两句,季平立刻满足的笑了起来。 暖阳的心有些微微发疼,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会因为一个并不熟悉的小厮,对忠心服侍自己的丫头心生醋意。 海澜公主二八年华,瞎了眼迷恋上白目将军已经够悲催的了,自己的心理年龄却已经不小了啊,怎么也会因为那人暖过自己的手,就生出感情来?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暖阳在心里骂了自己老半天,眼看着兰儿和季平走近了,才扮上一副笑容,看着兰儿上车。 流苏马车一直驶到墨府二门才停下,季平放好了花梨木脚蹬,兰儿跳下去伸手扶着暖阳下了车,老少二陈跟暖阳告了退,牵着马匹引着马车走向马厩,季平则温和的看着暖阳笑道:“这食盒怪重的,季平帮少奶奶送到海澜居?” 暖阳压抑着心跳,微笑着道了声谢,扶着兰儿的小臂回了海澜居,季平跟在后面,开始还不声不响,走进后院前那个大花园时,才上前一步,淡淡的笑着问道:“少奶奶,可是不待见季平了?” “谁说的?”暖阳松了手,兰儿会意,紧走几步,走到了前头。 “季平无理,听见少奶奶和青儿、兰儿两位姑娘在屋子里笑,好像还说到了季平的名字,便斗胆注意了些……隐约听着,是要让季平辞了安国侯府的差事,去偷香阁给青儿姑娘帮忙?”季平说话的声音极轻,语调里却仿佛含着几分委屈。 “你的耳力倒好。”不知怎么,暖阳听他一说,之前胸肺之间憋着的、撞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是疼的那口气,此刻却随着他的话一下子散了出去一样,舒服了不少,“你愿不愿意去?” 季平安静了半晌,才道:“如果季平说不愿去,少奶奶会不会觉得季平不识好歹?” “……”暖阳倒没想到季平会这么说,之前那些酸酸涩涩的儿女情长便放淡了不少,劝慰道,“你若去了,工钱是你在侯府当差的数倍,又自由自在,不必为奴为仆……更何况,你不是答应我要帮助青儿的吗?你不去,让青儿一个女孩儿家,怎么挑得起这重担?” “青儿姑娘聪慧过人,又有三少爷照顾着,一定做得来。季平也可以去跟官家求情,只当夜值,白天就去偷香阁给青儿姑娘帮忙。”季平连忙表态。 “你这样又是何苦?”暖阳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季平,“侯府的夜值能挣几钱银子?我让青儿加倍补给你就是,何必这么辛苦?” 季平大胆的迎上暖阳的目光,眼神闪烁,落落的余晖洒在他的肩膀上,脸颊上,像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 暖阳在这样的目光里败下阵来,连忙低下已经微微发红的脸,转回身继续向前走:“好,我答应你就是。只是你须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别早早的熬成了小老头。”说到最后,语调里竟多了几分朋友之间才会出现的调笑,连暖阳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不由得红了脸,好在背对着他,兰儿又走在前面,并无一人看见。 季平却十分受用,高高兴兴的应了声“是”,便嘿嘿的笑了起来。 暖阳自觉更加丢人,加快脚步跟上兰儿,再次扶着兰儿的胳膊,几乎是小跑着逃回海澜居。 才一进海澜居大门,就见齐妈妈和蝶儿等人正在院子中心朝门口张望,一见暖阳进门,立刻飞奔了过来,急急的说道:“小小姐不知怎么了,从晌午就开始睡,睡到现在也不曾醒来!一张小脸还红扑扑、热乎乎的!少奶奶快去看看吧!” 暖阳那一点婉转的小心思立刻被吓得飞到了九霄云外,叫道:“快去请二少爷啊!等着我有什么用?!”边说边往里冲。 “少奶奶莫急,季平去请!”季平连忙对着暖阳的背影高叫了一声,放下食盒,扭过头,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暖阳冲进了西暖阁,见季妈正跪坐在灵儿的雕花木床前抹眼,怡儿和然儿并几个小丫头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见暖阳进来,像见了救星一般,齐齐的叫道:“少奶奶!” 暖阳不理她们,飞扑到灵儿床前,只见小小的灵儿一张小脸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连耳根耳垂都是紫红的,胖嘟嘟的小脸蛋热得烫手,脸颊上还起了几个小小的红疹,暖阳以为是发烧,可仔细一闻,口唇间竟有淡淡的酒气。 “谁给灵儿喝了酒!”虽然大兴国不论男女都饮酒,可是给一个不足满月的孩子喝酒,看样子还喝醉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没……没人给小小姐喝酒啊?”季妈和恬儿、然儿等人面面相觑,齐妈妈闻言连忙凑近了灵儿,仔细闻了一回,也疑惑的摇头道:“没有啊,少奶奶,小小姐还这么小,怎么会敢给小小姐饮酒?” 如果暖阳方才还忍着些,现在却已经暴怒了,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凳,恨声骂道:“难道是我在胡说?你们的鼻子都不管用了吗?!” 妈妈和丫头们更加疑惑,却不敢再解释,只是惴惴不安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齐妈妈,兰儿也闻到了啊!”兰儿虽然害怕得变了脸色,却因今日见暖阳一直是高兴的,明白她只是为灵儿担心,便壮起胆子去灵儿身边去闻,果然也闻到了酒气。 暖阳一愣,细细打量屋里众人的脸色,尤其是徐妈妈,她从来不会对自己撒谎的,也不会虚以伪蛇,此刻却也是一脸懵懂,甚至有些委屈。 她们……集体失去了嗅觉?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外面的丫头禀报,墨霖来了,后面跟着背着药箱的丁儿,暖阳顾不得忌讳,亲自跑出去迎接,伸手拉着墨霖的袖子,毫不客气的把她拉进西暖阁灵儿的床前。 墨霖一见灵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凑近了闻了闻,又搭脉细细诊断了一会儿,语气便有些不善:“这么小的孩子,竟被你们灌醉了?!” 齐妈妈吓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暖阳脸色发青的拽着墨霖的衣袖,语调都带着哭腔:“先救灵儿,别的一会儿再说!恐怕这一屋子的人,都要你来诊治诊治!” —————*———小醉的啰嗦———*———— 《御夫手册》发书快到一个月啦,这两天就会从新人榜上消失,还没收藏小醉的别忘了点一下书页简介旁的“加入书架”哦,免得到时候找不到我~~~~(_ 第044章 醉酒之谜(一) 一贯温和的墨霖面无表情的去书桌旁开了方子,吩咐丁儿快快派人拣药熬制,自己亲自从药箱里请出金针,替灵儿灸治。 过了半个时辰,灵儿便咿咿呀呀的哭了起来,她看上去极不舒服的样子,汗水浸湿了黑亮稠密的头发,一双小手胡乱挥舞,胖乎乎的小腿也蹬个不停,季妈想上前按住,被墨霖拦住,只是吩咐丫头把炉火调旺,关好门窗,不要让灵儿受了风寒。 不多时,灵儿的襁褓便完全被踹开了,暖阳这才发现,不光头发,就连灵儿的衣衫都湿透了,汗津津的贴在身上。 暖阳又是难过,又是心疼,连忙叫季妈去找几套干爽的衣裤来,暖炉上烤热了,拿过来给灵儿换上,自己则亲自烤了一块热乎乎的棉布,一边帮灵儿脱掉衣服,一边轻轻的把她身上的汗水蘸掉。 墨霖立在一旁,看着暖阳带着丫头、妈妈们忙碌的背影,脸色慢慢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眉头却几不可见的敛在了一起。他从丫头手里接过正要拿出去的、灵儿湿透的衣衫,见那衣衫都是用纯棉布缝制的,虽然做工精细,布料的接头处却都露在外面,衣衫上更连最简单的花样都不曾绣,心思一动,再抬头去看暖阳。 正在这时,水儿领着两个小丫头疾步走了进来,原来是药熬好了,暖阳见了,想用小汤匙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才喂进灵儿的嘴里,灵儿就哭得更大声,浅粉色的小舌头稍稍一推,就把暖阳好不容易倒进她嘴里的一点汤药都顶了出来,之后则哭得更大声,仿佛在说,我已经很难受了啊,怎么还给我吃这么苦的东西? 暖阳没有办法,问季妈:“季妈,你家的小孩儿是怎么吃药的?” 季妈更加手足无措,抬袖擦了擦脑门上沁出的汗珠,羞赧的说道:“穷苦人家,不讲究,都是孩子他爹一只手钳住他们的脖子,另一只手捏着两腮,逼着他张嘴,再把药一股脑的灌下去。” “……”暖阳虽然觉得这法子残忍,但是只要能吃下药去,就可以让灵儿快点好起来,不至于留下什么可怕的后遗症,总归是好的,便犹豫着也要去抱灵儿,然后捏住她的腮帮子……却终归还是下不了手。 “让老奴做这恶人!”徐妈妈虽然平日并不喜欢灵儿,但见暖阳这样担心,又岂能坐视不理?主动上前把灵儿从床上抱了起来,另一只大手抬了起来,眼看就要朝着灵儿的脸捏了过去。 “无需如此。”墨霖连忙上前阻止了,转身从丁儿的手里接过一个最小号的白瓷汤匙,请徐妈妈把灵儿抱紧了,自己把那汤匙的小头塞进灵儿的嗓子眼,吩咐丁儿用一只药匙舀起一点药汁,小心的倒进灵儿嘴边的汤匙里,药汁顺着汤匙慢慢流进灵儿的食道,不但喝了药,还不会因为灵儿的哭闹而呛着。 那药还没吃完,暖阳就听门外人声嘈杂,好像还有婆母杨氏的声音,连忙跟墨霖打了个招呼,自己披了外氅,转出门去一看,只见莺儿扶着杨氏,正疾步向正房走;墨铭紧随其后,湘姨娘则脸色惨白的跟在墨铭身边,柔柔弱弱的身子半依半靠的歪在墨铭身上,泪盈盈的看着自己;再往后,居然还跟着丹儿。 暖阳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那人必定要带着大家来瞧瞧,落实了自己的罪名不可,顿时犹如咬破了一枚苦胆,满嘴满心都是苦涩,索性放开矜持,把自己在墨霖面前忍着不好意思流出的眼泪完全释放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向杨氏跑去,福身施礼道:“阳儿拜见母亲!” “你这院里是怎么了?灵儿的哭声传出老远?”杨氏并不像平日那般对暖阳和颜悦色,虽然看上去已经在克制了,却还是黑着脸语气不善,根本不等暖阳回答,便饶过她进了屋子。 湘姨娘纤细修长的手指从墨铭的胳膊上褪了下来,含泪拜道:“姐姐。” 墨铭则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暖阳,眼底埋着一丝探究,一言不发的跟在杨氏身后进了屋。 暖阳知道,此刻自己多说无益,定是中了谁的圈套,不如静观其变,先让墨霖治好了灵儿再说,便打量了湘湘两眼,也不理她,转头冲回西暖阁。 此时此刻,墨霖已经把汤药喂完,跟杨氏和墨铭打了个招呼,便吩咐小丫头找一只大盆来,放在床前,认真的观察灵儿的反应,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霖儿……”杨氏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话刚一出口,就听灵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团黑褐色的汁汁水水,还好墨霖事先准备了大盆,丁儿守在床头接着,并没有弄得太过狼狈。 紧接着,灵儿又吐了两大口才渐渐安静下来,大概难受得厉害,刚一吐完便再次哭了起来,只是哭声明显洪亮了不少。 可是,随着那掺杂着中药、奶水和胃液的呕吐物撞击盆底,一股淡淡的酒气立刻迅速的弥漫开来。 吐过之后,灵儿的脸色稍稍好转,虽然还红,却不像方才那样紫红得可怕了,蝶儿捧过一杯清水,却忘了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不会漱口,还是季妈用小汤匙往灵儿嘴里点了一点儿,小家伙才勉强咽了下去。 灵儿吮吸了几口水,间或哭了几声,似乎困倦之极,慢慢的歪在季妈的怀里安静下来,小眉头委屈的皱着,粉嘟嘟的小嘴巴一嘬一嘬的,似乎在寻找着季妈的乳香。 所有人都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暖阳见墨霖的额角也沁出了汗珠,杨氏脸色又十分难看,便让丫头们小心的收拾吐出的秽物,请杨氏等人去花厅用茶。 “这么小的孩子,你们居然给她喝酒?!是不是喝醉了就可以睡觉,不用你们费心照看了?!懒惰黑心的贱婢!”杨氏大概怕吵醒了灵儿,骂人的声音都小了些,努力压低了声音,伸着手指指着蝶儿等人咒骂,“一定要彻查!让我知道是谁生了这样的雄心豹子胆,我就把她活活打死,剥出她的胆子看看!” 蝶儿并大小丫头、齐妈妈等人立即扑通通跪倒了一片,纷纷说道:“奴婢不敢!求夫人明察!” 暖阳虽然不明白那黑心人是怎么做到的,却明白此事是冲着自己来的,定然躲不过去,索性跟着跪在杨氏面前,声音颤抖,泪盈于睫:“母亲,灵儿还小,就算不喂酒也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她们何必多此一举?还有,阳儿今日出门办事,傍晚才回,进门后发现,这屋里人的鼻子竟然都失灵了!只有阳儿和兰儿两个从外面刚刚回来的人能闻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哎,毕竟隔着层肚皮……”杨氏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似乎几不可闻,又恰到好处的只有杨氏等人听见,若不是暖阳的身子自小习武,恐怕也是听不见的。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从她屋里出去的丹儿。 暖阳冷笑着道:“这说话的是谁?有种就站出来大声说清楚!我不计较你奴婢一般的身份,准你在我面前说话!” 杨氏当然是听见了的,回头看了丹儿一眼,见丹儿几乎把头埋进了裤裆里,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又转头去问墨霖:“霖儿,你怎么看?” “灵儿确实是醉酒无疑,但是谁做的,不宜妄下结论。”墨霖站起身,语气温和,却毋庸置疑的说道,“方才,我亲眼看了大嫂给灵儿脱下的衣裤,那衣裤做得极认真,只看看样式和针脚,便知这屋子里的人是疼爱灵儿的。” “哦?”杨氏虽然见过灵儿几次,却都是包在襁褓里,从来不知道她贴身穿的什么,好奇的说道,“拿来我看。” 兰儿抬眼看了看暖阳,见暖阳点头,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跑进西暖阁抱出一叠灵儿的衣服,躬身捧给莺儿,莺儿双手接了,捧到杨氏的面前。 杨氏一看,嗤笑道:“霖儿,这样难看的衣裤,你居然看出这屋子里的人疼爱灵儿?” “正是。”墨霖躬身答道,“小婴儿最需要的不是锦衣华裳,金琅玉佩,而是保护。棉布柔软舒适,连接处都缝在外面,又没有绣线的刺激,对皮肤细嫩的灵儿最合适不过。霖儿觉得,给灵儿穿这样衣服的人,在意灵儿,肯定比在意别人的夸赞更多些。” 杨氏从前倒没想过这些,从莺儿手里捡过一件衣服一看,果然如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个大小伙子,倒比为娘懂得还多。” “霖儿本来是不懂的,是亲眼看了这衣裳才明白的。”墨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中规中矩的答道。 “灵儿还小,能入口的东西不多,只要细细一下,灵儿今日都吃了什么,由谁经手,便可顺藤摸瓜,找到让灵儿醉酒之人。”一直沉默着的墨铭忽然开口说道。! 第045章 醉酒之谜(二):PK1200 PS:今天的第一更~ ——*——*—— 墨铭的话刚一出口,季妈就哭嚎起来:“天地良心啊大少爷,不是奴婢做的!”后面的话却再也说出清楚,只是被更大声的哭声所代替。 杨氏骂道:“这么大声干什么?!想把小小姐吵醒吗?!” “是啊,季妈,又没人说你,你自己抢上来争什么?见过抢人抢钱的,没见过抢骂的。”丹儿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眼睛斜瞥着暖阳偷笑。 暖阳当然知道,丹儿所谓的“抢人”,是指自己抢了湘姨娘的孩子——当时她以为,只要把灵儿抢过来,只需太子哥哥暖荣一来,自己便可带着灵儿离开,谁想会横生枝节? 她不明白的是,丹儿怎么好像一直在刻意讨好湘姨娘?她们不是一直在争风吃醋,闹得潇湘苑昼夜不宁吗? 转头再看湘湘,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什么事儿都不想掺和,眼睛里除了墨铭再无其他的样子,让暖阳不禁想起一出戏的唱词来:这个女人不寻常…… “多嘴多舌!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杨氏终于按捺不住,偏着头训斥了丹儿一句,见丹儿把头深深的埋下去,才亲自起身,握着暖阳的双手扶她起来,努力放柔声音说道:“地上这么凉,快坐到我旁边来。”话音没落,早有有眼力的丫头在杨氏下首加了一把椅子,暖阳道了谢,随着杨氏走过去坐下。 “季妈,”杨氏问虽然不敢大声哭嚎,却仍在抽噎的季妈,“你不用害怕,只需仔细回忆一下,今天你是不是一直在小小姐身边,都谁来看过小小姐,小小姐都吃过什么便好。” 季妈忙道:“小小姐一直是老奴和两个小丫头在伺候,齐妈妈、徐妈妈、蝶儿姑娘等人若是得空,也会过来照看;怡儿、然儿也进来过……啊,今儿早起,湘姨娘和丹儿来给少奶奶请安,也见过小小姐。” 丹儿吓得打了个冷战,想要辩白,又怕再被杨氏骂,只得着急的伸出手指,偷偷的捅了捅湘姨娘的后背。 她却忘了,季妈刚刚提到她和湘姨娘,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把视线转向了她们,杨氏和墨铭坐在她们前面看不见,坐在侧面的暖阳和墨霖却看了个正着。 其实,湘姨娘和丹儿来给暖阳请安时,是早起从沐华居回来后,当时暖阳还在,灵儿也刚睡醒,正高兴得撒欢儿。湘姨娘不爱说话,丹儿除了问安,也自觉没话跟暖阳说,暖阳更懒得应付她们,所以,这样的请安,从来都不会持续很久,湘姨娘和丹儿更连单独和灵儿相处的机会都没有。 季妈连这件事儿都提起来,明摆着就有点和稀泥的意思了,她把所有能拉的人都拉下水,希望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责。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她虽然衣着干净爽利,却稀里糊涂的夸赞自己善心,如今又办下这样的事儿,让暖阳对她更无好感,若不是因为她是季平的姑姑,恨不得现在就把她踹出海澜居。 而她看上去的干净爽利,很明显,也该是听季平说可以进府做奶娘贴补家用,故意“养”出来的,绝非她的本来面目。 “姨娘……您倒是说话啊!”丹儿捅了湘姨娘半天,湘姨娘都像个泥菩萨一般毫无知觉,一言不发,再加上暖阳和墨霖都往她这边看过来,更让她觉得气短,忍不住凑近湘姨娘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这下,连杨氏和墨铭都看见了,纷纷把视线投到两人身上。 湘姨娘的脸色更加惨白,她转头看向墨铭,那双妙目里瞬间盈满了泪水,却被她硬生生的含住,不让泪水落下来:“公道自在人心,婢妾多说何益?”娇娇怯怯,委委屈屈,看上去懂礼又可怜,连暖阳见了都想把她揽进怀里安慰一番。 果然,墨铭立刻握住她纤细的素手,转头呵斥季妈:“我只问你,今儿小小姐都吃了什么,由谁经手,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吃……小小姐只吃……只吃了奴婢的奶水……并无其他……”季妈抽抽噎噎的说完,又压抑着大哭起来。 “只吃了你的奶水?难道你的奶水是酒不成?!还是你偷偷饮酒了?!”杨氏怒道。 季妈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整个上半身都匍匐在地上,额头磕得咚咚作响,连发髻都乱了:“奴婢是小小姐的奶娘,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饮酒啊!夫人若是信不过,可以派人去厨房问问,奴婢是不是自打进府伺候小小姐,就滴酒未沾啊……” “放肆!主子行事,还要你来教吗?!”季妈到底是海澜居的人,哭闹成这样,暖阳不得不说她两句,才转头对杨氏拜道,“母亲,阳儿屋子里的这些奴婢,除了兰儿跟我出去了,别人都没了嗅觉,只以为灵儿发烧,连酒气都不曾问到!阳儿斗胆求母亲答应,请二叔帮忙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怕是有心之人喂了灵儿酒,还故意让这屋子里的人都闻不到,偏等到合适的时候一并发现呢!” 杨氏听暖阳一说,立刻点头让墨霖诊治。 墨霖从药箱里拿出几味药让季妈、齐妈妈等人闻,奇怪的是,众人居然都能闻出味道来,不管是气味浓的还是淡的,她们都能辨别的出来,到最后,连齐妈妈等人都惶恐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该实话实说,告诉墨霖自己能闻到,还是该配合着暖阳说闻不到,偏偏又没人敢说谎,只怕精明的二少爷看出端倪,更加吃不了兜着走。 暖阳渐渐有些变色——照这样下去,杨氏等人不会以为自己在说谎吧?刚才的情形,只有海澜居里的人看见了,就算她们通通都替自己作证,自己是她们的主子,这样的证词能有什么用?! 墨霖看了墨铭一眼,和墨铭的眼神稍稍一碰,便开始替众人诊脉,他诊得极其认真细致,仿佛发现了什么,在一一验证。 半晌,墨霖才躬身对杨氏说道:“娘,经过霖儿的诊断,这屋子里的人的确中过一种非常奇怪的毒,可以让她们短时间内失去嗅觉,到了现在,又恰好恢复。霖儿猜测,这件事一定是某人的预谋,不管是为了嫁祸大嫂和海澜居,还是为了伤害灵儿,此人的心肠都歹毒至极——此事需慢慢查访,查清之后,再将此人严办重罚不迟!” “——”暖阳这才重重的嘘了一口气,从心眼里敬佩墨霖高超的医术和仗义执言的正直,连他给墨铭出主意对付自己这件事儿都暂时原谅了他。 杨氏对墨霖一向信任有加,听他这么一说,气得恨声骂道:“海澜居并没有外人进门,给灵儿喂酒的,定在你们这些人当中!我劝你想清楚,早早的跟大少奶奶自首,本夫人也许还会考虑从轻发落!否则,我要让你以命相偿!” ————*——小醉的啰嗦——*———— 给小醉投PK、粉红的各位大大: 小醉PK之初就跟朋友说过,这次的PK就当是个推荐位,只要能进首页,被更多的筒子看到,就已经很好了,名次一点儿都不重要。 其实呢,PK进行了将近一半,从PK榜单上找到小醉,并愿意来看看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后面的较量对小醉来说,实在不重要了。所以,逛到这里的童鞋们只要看看小醉的书,拍砖送花就好,不用再费心投票了,小醉已经很高兴很满意啦!红着脸拥抱大家,谢谢大家! 第046章 墨霖解困 PS:今天的第二更~ ——*——*—— 杨氏见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个头绪,肚子又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便嘱咐暖阳道:“过两天就是灵儿的满月了,你只需管好你该管的,别的不用费心——我要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妥,也没本事再坐这当家主母的位子了。” 暖阳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避重就轻的请杨氏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又亲自把杨氏等人送到门口。 “大哥,让湘嫂子先回去?我想再看看灵儿,你等等我?”墨霖见杨氏走远了,才敢在墨铭面前叫湘湘“嫂子”。 墨铭正想答应,却见暖阳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球,湘姨娘的眼眶里含着的泪则滚落了一大滴,只得说道:“我也帮不上忙。不是有丁儿陪你?不妨事。”说完,拍了拍墨霖的肩膀,便亲自扶着湘湘离开,丹儿则得意洋洋、毫无诚意的向暖阳和墨霖福了一福,志得意满的追了上去。 暖阳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见墨霖正在笑吟吟的看她,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请他再回西暖阁。 墨霖再次认真的检查了一番,向暖阳打了个手势,让她跟着自己轻手轻脚的回到花厅,才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大嫂放心就是。” “二叔,你的医术真高明啊!”暖阳由衷赞叹道,“刚才,我真怕你查不出来季妈她们曾经中过那种奇怪的毒,鼻子曾经失去嗅觉过,那样的话,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墨霖惭愧,我其实……什么也没查出来。”墨霖嘴里说着惭愧,脸上却没有一点惭愧的样子,反而得意的扬唇微笑起来。 “啊?!”暖阳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才挣扎着发出声音,“那……你……” “虽不中,亦不远矣。”墨霖第一次看见暖阳这样张口结舌的样子,掩额笑了起来,让暖阳觉得,优雅,好看……这类的词儿,只有用在他身上,才算实至名归。 墨霖见暖阳傻呆呆的看着自己,以为她不明白,笑着解释道,“我相信大嫂没有说谎,那么,我的说法,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谢谢你……”暖阳见他居然为了替自己遮掩而欺瞒杨氏,对他的好感增加了数倍,剩余的那一丁点儿埋怨也烟消云散,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说谢谢似乎又单调又肉麻,便笑着和他开起了玩笑,“没想到,你也不老实,行医这件事都可以靠猜的。”心里却道,我早知道你不老实,可这次的不老实……嗯,我很满意。 墨霖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开手:“墨霖只是偶一为之,并不经常如此,而且这次……是大哥的主意。” “乱说。”暖阳的好心情立刻遭到了破坏,“他一直坐在那儿,除了关心他那娇滴滴的湘姨娘,训斥季妈,我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他是我哥啊,我们兄弟心灵相通的,”墨霖认真的说道,“齐妈妈她们的嗅觉都正常,大嫂之前做的解释不就不攻自破?就算有丫头妈妈们作证,下人的话,母亲也绝对不会完全相信的……”墨霖提到杨氏,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了,连忙言归正传,“当时,我想替你遮掩,却不知欺骗母亲是不是有违孝道,便看向大哥,他立刻回应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才放心大胆的这么说的。” “哦?看来你大哥从来不怕违背孝道的。” “大嫂……”墨霖见自己不管怎么说,暖阳对大哥墨铭都没有好印象,颇为无奈。 暖阳也知道,两人的立场不同,这件事没法统一看法,索性学着他岔开话题:“那你说,下毒的那个人会是谁?”其实,她最初听到“毒”这个字时,心里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她没有机会啊! 墨霖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看立在一旁的丫头们。 暖阳立即挥了挥手,众人连忙躬身告退,连丁儿都退到了花厅门外。 墨霖这才以手沾茶,在两人之间的八仙桌上写下了“怡、然”两个字,对有些愕然的暖阳轻声说道:“墨霖知道大嫂怀疑谁,不过,就算她真的够狠毒,也没有机会亲自下手,必定会在海澜居中找到帮手——墨霖对海澜居里的人并不了解,只觉得方才诊治鼻塞之症时,这两个人的神色慌乱,或有异常。” “她们……才这么几日……就被她勾搭上了?”暖阳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墨霖的猜测。 “大嫂放心,这件事,自有母亲和墨霖去查,您只需在灵儿满月之前保护好她就行,西暖阁除了您、季妈、徐妈妈、兰儿四个人,不许别人靠近……从前看护灵儿的那两个小丫头,别让她们以为被怀疑了,心生怨怼惹出事端,让她们守在西暖阁门口就行了。” “好!”墨霖这番话,暖阳倒是赞同的,还不忘补充道,“季妈的吃食,我也让齐妈妈亲自盯着,不许出现任何纰漏!”齐妈妈知道,灵儿是暖阳在安国侯府最大的牵挂,所以,为了留住暖阳,齐妈妈定然会加十二万分小心的。 “没错,”墨霖点头道,“墨霖觉得,大嫂从前对下人的管教倒不如从前严密了……大嫂莫怪墨霖直言。” “哎,你说得很对。”暖阳叹气,“这海澜居本来没这么乱的,从青儿离开开始……就开始混乱了。不喜欢的,我懒得跟她们费脑筋,只想赶走了事。”暖阳说着,眼前立刻浮现出丹儿那双桃花媚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哥教过墨霖,要做好一个将军,不在于他统帅了多少君子,而在于他驾驭了多少小人——因为,很多事儿,君子是做不来的。”墨霖似乎时时刻都不忘替墨铭脸上贴金。 暖阳虽然觉得这句话十分有理,暗暗记在心里,却因为是“大哥”说的,不愿称赞,再次岔开话题道:“青儿中毒的事儿,三叔跟你说了没有?” “……呃……说了。”墨霖没想到暖阳的思维跳跃得那么快,稍稍一愣才反应过来,凝眉说道,“炎儿还特地把那烟灰拿回来给我看了。那种毒名叫汨罗香,产自臧国,和大兴国的迷魂散功能相似,药力却不如迷魂散霸道,所以,大兴、海澜等国都不爱使用……” “你是说,用汨罗香迷昏青儿的,十有八九是臧国人?” “没错。” 暖阳吃了一惊——她记得,劫持自己的鲍天就是臧国人,而且,他有同党。 原来,在劫持自己之前,他们就事先迷晕了青儿……就是说,他们不但知道自己初一晌午要去送海澜太子,还知道自己和青儿的计划! 这个计划,只有自己、青儿和兰儿知道啊?青儿的忠诚绝对可信,她绝不会把这件事儿泄露出去;而兰儿,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才知道的,从知道开始到自己被劫,兰儿一直都没离开过自己的身边! 那么……知道这个计划的臧国人……会是谁??? 第047章 疑惑重重(收藏满百加更) PS:今天的第一更~ ——*——*—— 第二天一早,暖阳如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兰儿和怡儿两人伺候她洗漱梳妆,头发才梳了一半儿,暖阳就听见从门帘外传来压抑的哭声,便让怡儿出去瞧瞧。 怡儿今年十一岁,身上着一身粉紫色的加棉裙袄,头上梳着双螺髻,插着两朵同色的绢花,看上去伶俐可爱,浑身透着聪明劲儿。 可惜,她的耳力不如暖阳,根本没听到谁哭,左找右找才发现是西暖阁的季妈,立刻上前掩住了她的嘴巴:“年还没过完,又是大早起来的,您哭什么啊这是?不会是小小姐……”怡儿说到一半,骇了一跳,顾不得再拦季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灵儿床前,见灵儿仍在睡着,脸色也不像昨夜那么红,就是小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粉嘟嘟的小嘴唇一嘬一嘬的,好像在寻找季妈的奶-头。 怡儿虽然在吴妈妈那儿被教养了好几年,却并不知道如何照顾这么小的婴儿,猜测道:“看这样子,是饿了吧?”见季妈眼泪流得更欢,不敢多事儿,只是再次叮嘱季妈别再哭,惹得少奶奶不高兴,便急匆匆的跑回暖阳的卧房回禀。 暖阳一听,一颗心也立刻提了起来,顶着梳了一半儿的脑袋急匆匆跑进西暖阁,见季妈果然哭得眼睛都红了,忙让怡儿去请徐妈妈,自己坐在灵儿的床沿上,问季妈到底怎么了。 季妈本来有些犹豫,抬眼见暖阳有些横眉立目,急忙说道:“回少奶奶……没事儿。奴婢就是想起昨晚上那出事儿,心里不安生。”话没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暖阳心里对她有些不喜,现下又这样没规矩,很想训斥她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想着她好歹昨晚也吓得够呛,灵儿在离开墨府之前还要靠她照顾,干脆压下了不满,随便安慰了两句。 正说着,徐妈妈被怡儿带了进来,暖阳觉得她从小带大海澜公主,应该会有经验,便让她过来瞧瞧灵儿怎么样了。 徐妈妈低头一看,笑道:“少奶奶,看样子小小姐是好了,您看这脸色儿粉扑扑的多好?不过看样子该是饿了。” “季妈,喂喂吧。”暖阳这才真的放了心,催促了季妈一句,就想回卧房让兰儿继续给自己梳头,谁知她走了两步,觉得身后悄没声儿的,安静极了,奇怪的回头去看,季妈竟不去抱灵儿,仍旧在那儿低头抹眼。 暖阳这才觉得事情好像不是季妈说得那么简单:“季妈,你不会在骗我吧?” 话音未落,季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朝暖阳爬过来:“少奶奶,奴婢哪儿敢骗您呢?奴婢……奴婢……奴婢真的是给吓坏了……奴婢等小小姐醒了就喂……” 要是不心虚,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暖阳看了徐妈妈一眼,见徐妈妈也满眼疑惑,便向她轻轻招了招手,走出西暖阁才小声说道:“徐妈妈,您今儿什么也别管了,只和兰儿在这儿看着灵儿——后天就是灵儿的满月,千万不能再出岔子。还有,盯紧季妈。”徐妈妈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回到灵儿房里,兰儿则跟着暖阳回屋,梳好了头,并伺候着戴好翠羽明珰,瑶簪宝珥,才跟暖阳告退,去西暖阁里看护灵儿。 暖阳收拾妥当了,便由怡儿陪着,去沐华居给杨氏请安。 “少奶奶,小心脚下滑。”经过花坛的时候,怡儿小心提醒着,并轻轻扶住了暖阳的胳膊。 暖阳低头一看,花坛边地面上有一块薄冰,看样子是早上侍候花草的婆子不小心撒了水,刚刚凝结的。 “你很细心呢。”暖阳故意赞道,“听说,你和然儿都是从小被吴妈妈悉心调教大的,和别家的小婢不同,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少奶奶夸奖。”怡儿虽然红了脸,却仍旧大大方方的道了谢。 “我记得,你祖居南疆水城,后因大旱,四岁那年被父母所卖,六岁被吴妈妈买来京中……是不是这样?”吴妈妈做事妥当,这些资料都清清楚楚的写在卖身契上,暖阳挑选的时候特地看过,所以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怡儿愣了半秒,立刻点头笑道:“正是,少奶奶好记性。” “从进海澜居那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当然记得牢固。”暖阳冲着怡儿温柔笑道。 怡儿这次愣得时间更长,半晌才欢快的笑道:“谢少奶奶。”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的到了沐华居,暖阳把食指按在嘴唇上,冲怡儿调皮的“嘘”了一声,怡儿会意,立刻抿住笑不再说话,随着暖阳穿过长廊,跨过层层门槛儿走进花厅,像正坐在那儿喝茶的杨氏请安问好。 杨氏点头道:“阳儿,你这次的差事办得很好,已经有不少京城世家回帖,一方面说定会来讨一杯我那嫡孙女的满月酒喝,一方面夸赞你的帖子新鲜好看呢!对了,还有那衣裳鞋帽,怎样了?” 暖阳笑盈盈的答道:“回禀母亲,您可还记得前天来给您量尺寸的文竹装苑?暖阳听说您的衣裳一直都是他们在做,才使人去请的。昨儿还派人去问过,说今儿过晌保准能给送过来;女眷的首饰这一半天的也要来了。” “好。”杨氏的确一直在文竹装苑做衣裳,不但如此,只要给墨府添置衣裳,十有八九都是从文竹装苑做,究其原因,不但是因为那里的师傅手艺好,更重要的是,那装苑的幕后东家,正是杨氏本人。 这从来都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是杨氏自己不点头,别人也不敢随便乱说而已。今日杨氏见暖阳居然也选了这一家,自己为了试探她是不是懂事儿,也一点都不曾偷漏,居然让她给找去了。 杨氏很是满意,又跟众人讨论了一会儿满月那天将要来的客人,又教暖阳小心应对那些女眷,都说完了,杨氏才想起灵儿:“灵儿今日可好些了?” 暖阳心道,要是真的关心,是不是该一进门就问?现在看来,那满月之宴倒似乎比灵儿本身更重要似的,脸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是高高兴兴的报了平安,并说道:“灵儿虽然已经大好,阳儿心里还是不太踏实。母亲要是没别的事儿,阳儿一会儿就回去多陪陪她。” “好孩子,”杨氏点头笑道,“快去吧,你亲自看着我才放心。昨儿的事儿,你别着急,我这里已经有些眉目,一有准信儿就让你知道。” “多谢母亲。”暖阳不知杨氏是不是在说大话,昨天傍晚才发生的事儿,今儿一早她就有了眉目?难道是墨霖把跟自己说过的话,也跟杨氏说了? 心里想着,暖阳转头去看墨霖,却见墨霖轻轻的摇了摇头。 第048章 口粮没了 PS:今天的第二更~ ——*——*—— 暖阳见墨霖摇头,索性不再想这件事儿——杨氏既然能击败众姨娘稳坐主母之位,还在公爹去世后将那些姨娘送往别院,便知她不是省油的灯——且由她查去,自己须先回去看看季妈到底在哭些什么。 想到季妈哭哭啼啼的样子,暖阳有些急躁,拜别了众人,同恬儿回了海澜居。 谁知,才一进海澜居的大门,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墨铭便从后面跟了上来。 “大少爷,您走错路了,这是海澜居。”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暖阳不愿贸然让外人知道海澜居里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加上她本来就心情烦躁,此刻见了墨铭更是烦上加烦,干脆亲自扬起双臂,把墨铭挡在了外面。 墨铭没想到暖阳居然这么大胆子,却因心里记挂着灵儿,不想跟她计较,冷着脸佯怒道:“我自然知道,我只是要看看灵儿。” “好伟大的父爱啊!”暖阳仿佛受宠若惊,连忙惶恐的摇头道,“可是您帮不上忙啊!还有,就算您要把海澜居当成您的战场,也要顾及灵儿是个未满月的娃儿是不是?墨大将军,求您放过她吧,把暖阳当成敌人就好了!” 墨铭听她用自己说过的话来挤兑自己,气得几乎再次发怒,却见暖阳虽然一脸惶恐,一双俏目里却满是厌恶和挑衅,反倒像在一盆刚要燃起的炉火上浇了一盆冷水,“刺啦——”一声,一下子平息了下来。 这是他从来没认识过的海澜公主,海澜公主会为了引起自己注意淘气惹祸无理取闹,却绝不会有一点点的厌恶。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暖阳的眼里窥见类似的心情,自从自己带着湘湘和灵儿去了别院,再回来后,她便一直如此。 墨铭忽然有些心慌,他活了二十三年,从来都没有过的心慌。 一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子,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嬉笑怒骂都是为了自己,不论做什么都只为吸引自己的注意,甚至为了独霸自己而不惜杀人……忽然间,这个女子对自己毫不在意了,不对,不单单是不在意,还厌恶鄙夷…… 女人的心,真的可以在一夕之间改变这么多吗? …… 等他清醒过来,海澜居的大门早就在自己的面前紧紧的关上了,那一对朱雀铺首门环骄傲的斜睨着他,仿佛暖阳看向自己时毫不在意的眼神。 ——*——*—— 暖阳趁墨铭发愣的机会亲自关紧了大门,也不理怡儿的不解,提着裙角飞快的跑进正房的朱漆大门,三拐两拐拐进西暖阁,却见屋里的情形不太对劲,徐妈妈坐在灵儿的床沿上想事儿,季妈立在一旁垂泪,兰儿则似乎很是着急,一只手捏着条丝帕垂在身前,另一只手的食指用力的将那丝帕绞来绞去,直到看见暖阳进门才眼睛一亮,想说什么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小心的施了礼,便拿眼瞅着徐妈妈和季妈。 “少奶奶。”徐妈妈见暖阳回来,率先起来迎接,“您可回来了,老奴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又不敢差人去沐华居请您……” “怎么了?!”暖阳就知道没好事儿,才会急匆匆的回来,更不让墨铭进门,原来真让她猜着了,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季妈……”徐妈妈扭脸看了看仍在流泪的季妈,无奈的说道,“昨儿晚上可能真的给吓着了,没奶了。” “哇——”季妈不知是不是从半夜就憋着哭呢,此刻听徐妈妈终于说了出来,发泄一般大哭出声。 “你哭什么?!这事儿能瞒得住?你总不能让小小姐天天就这么饿着吧!”徐妈妈虽然并不是十分喜欢灵儿,却仍对没有奶水吃的小婴儿十分同情,不喜的说道。 暖阳这才反应过来——没奶了,是说,季妈这个奶娘,又急又吓,回奶了! 这可怎么是好?!一时之间,到哪儿去寻合适的奶娘去?大兴国又没有奶粉! 奶粉…… 暖阳灵光一现,三步并作两步踏到床前,见灵儿虽然不曾哭,一张小脸儿却已经苦得不行,尽管是在睡梦中,却仍旧咕嘟着小嘴儿,似乎在不停的吮吸奶汁。 “徐妈妈,您好好劝着季妈,兴许奶水还能回来;兰儿,你一向细心,帮我好好照看灵儿,不许再有昨日那样的事儿发生;怡儿,你去一趟沐华居,把这件事儿跟夫人回禀一下——小小姐经不起饿,需快快的再找个妥当的奶娘才行。” 季妈听暖阳又要找奶娘,知道自己的差事恐怕干不长了,哭声更加响亮起来,惹得暖阳心烦,若不是因为她是季平的姑姑,恨不得现在就赶她出去:“别哭了!你要早早的告诉我,灵儿怎么会饿到现在?!你快些好好的,兴许奶水还能下来也说不定!”暖阳厌恶的一甩手,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蝶儿早就听见季妈的哭声,也不敢进来,见暖阳出来了才上前禀报:“少奶奶,湘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跟她说,我身体不舒服,这两日就不必来了!” 蝶儿也不敢多问,只是吩咐小丫头快去把湘姨娘打发走。 “蝶儿,今儿送衣裳首饰的伙计会来,你带着怡儿和然儿仔细检查,然后分发下去……哪个屋里要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少奶奶,您不是写了一页纸?” “没错。今儿你专心做这件事儿,别的不用管。”暖阳点头道。 蝶儿躬身称是,带着立在一旁的然儿退了出去。 “少奶奶,我呢?”碧儿看出今天暖阳心情不好,西暖阁里好像也有了什么让人烦恼的事儿,见所有的大丫头都被派了差事,连忙上前问道。 “我要出去一趟,你只管看好门户,别让别人进来祸害灵儿。”暖阳拉着碧儿的手,故意把“别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碧儿立刻会意,恨声笑道:“少奶奶不就是防着那两个祸害人的骚蹄子?您只管放心。” 暖阳点头拍了拍碧儿的手背:“只管看好,不让别人进来就行,不许鲁莽。” “是。”碧儿见暖阳看透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有些羞赧。 暖阳没时间跟她多说,叫了个小丫头立刻去请墨炎,让墨炎在二门的垂花门外等着,自己则换了身简单爽利的衣裳,带了名伺候的二等丫头敏儿,疾步走到垂花门外,见到了墨炎,着急的说道:“你知道,哪里能寻到羊奶的?” 墨炎仿佛没听见,目光飞快的瞥了一眼她的身后:“别回头,有人跟着你。” 第049章 羊奶救急 PS:小醉的窝,群号133951333,欢迎加入哦 ——*——*—— 暖阳脖子一僵。 她曾经拿到过一本杂志,封面上写着“请不要打开第42页”,她好奇极了,连最喜欢的连载都不看了,直接打开了第42页,找了半天,才发现右下角有一行蝇头小字:“如果你打开了,说明你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请记住小编的忠告——好奇害死猫。” 现在,她听见墨炎这么说,越发的想回头去看看,脑子里却立刻闪过了杂志页脚的那行小字,硬邦邦的阻止了她。 “谁……谁啊?”暖阳结结巴巴的小声问道。 “……别管,看谁跟得上本少爷我。”墨炎其实是没看清——他只看见人影一闪,好像眼睛忽然花了一下——可他要面子,不想在暖阳面前露怯,便努力做出一副不屑理睬的样子问暖阳,“你要什么?羊……羊奶?你要这东西干嘛?!” 暖阳粗略的解释了一下,见墨炎有些发愣,以为他不懂,便推了他一把:“总之,是你那侄女儿现在饿着呢,要找来给她喝。” 墨炎迅速的瞥了一眼人影隐没的地方,挠头道:“这我还真没注意过,你要问我,哪儿有武馆,哪儿有镖局,哪儿有兵器铺,我倒都知道。” “……”暖阳简直无语到几点,摇头道,“算了,我自己出去找找。”当下便吩咐敏儿去找老陈备车。 墨炎正要说他也要去,暖阳却又想起了什么,叮嘱他:“事情紧急,我来不及去跟母亲禀报了,你帮我去沐华居说一声可好?我速速的找回羊奶来,再去给母亲赔罪。” “让下人去就得了,你好歹是咱安国侯府的大少奶奶,满大街的找……找那东西,总归不好看。”墨炎难得的顾忌起暖阳的脸面来。 “你让我在家里等,看着灵儿挨饿,我更要急死。更何况,别人找来的,干不干净,是不是入得口都不知道,我哪里敢给灵儿喝?你放心,我不会满大街的去找,青儿不是要开偷香阁吗,我猜,她也许多少知道些,我直接去问她。” 墨炎一听要去找青儿,更加来了精神,转头嘱咐他身后的小厮去沐华居跟夫人禀报,自己转头对暖阳诞着脸笑道:“我也要去。” 暖阳拿他没辙,又不愿再因此浪费时间,索性答应了。 ——*——*—— “去前面看看吧,这偷香阁是我亲自帮青儿找的,地点不错吧,装潢也别致!”墨炎见暖阳小心谨慎的从后门进去,本来想跟她邀功都没了机会,一边催促她去前面看看,一边显摆哪些点子是他想出来的。 暖阳心里有事儿,来不及细细打量,只专心的跟在伙计后门往楼上走,嘴上故意打击他:“这么好的酒楼,人家怎么会盘给你?你没仗着自己是安国侯府的三少爷,恃强凌弱吧?” “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墨炎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这里原来的掌柜是太原人,财大气粗,听说京都好赚钱便来开酒楼,谁知场面铺得挺大,生意却不行,惨淡经营了两年,又回山西了。我爱吃他家的吃食,跟那掌柜的熟识……” 暖阳自然知道他是上心的,感激不已,不好意思的说道:“青儿说你借了她不少银子,要是让母亲知道……” “你个胆小鬼!”墨炎最不喜欢见暖阳害怕讨好杨氏,听她连出来都怕着,心里更加有气,立刻发怒道。 “谁是胆小鬼?” 青儿和季平正在前面指挥伙计忙碌,听说他们来了,一同赶过来跟二人请安,正好听到墨炎对暖阳发脾气,青儿立刻板起了脸。 自从暖阳点头,墨炎就一直跟着青儿习武,每天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开玩笑的时候,还叫青儿“师父”来着,此刻见自己“好容易”跟师父的主子发次脾气,就让师父听见了,心里就有些尴尬,若没有季平和暖阳在场兴许还能哄哄,现下这么多人,还当着丫头伙计的面,自然不好意思服软,却也不敢再说,只是色厉内荏的“哼”了一声。 暖阳哪里会跟他计较,连忙笑着挽住青儿的手:“我们逗着玩儿呢。”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季平给暖阳和墨炎施了礼,静静的退到一旁。 “公主来得这么匆忙,可是有什么事儿?”青儿自然明白墨炎和暖阳的一向这样打闹,好一会儿坏一会儿,不再对墨炎穷追猛打,扶着暖阳在八仙桌旁坐定了,亲自给她上茶。 暖阳把昨晚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回,急道:“现在你别跟我讨论到底是谁灌醉了灵儿,那些慢慢再说不迟——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哪儿有羊奶?我得速速给灵儿带回去。” 青儿听说暖阳受了委屈,恨不得立时飞回海澜居去,把那个陷害暖阳的人揪出来,却又明白当务之急是灵儿的口粮,只得收了心思,点头说道:“许是天意,偷香阁里就有,而且是前天才找到的。季平有位同乡,名叫踏月,在咱们偷香阁里做庖厨,说是会做羊奶山药羹,味道鲜美极了,昨儿还做了一回。店里现在还有半壶,公主先给灵儿带回去,我这就再去多买些,晚上让季平给您带过去。” “去哪儿买?不如现在咱们就去买来?”暖阳忙道。 青儿看了看季平,季平立刻躬身说道:“羊奶是踏月从西郊一户农庄里买来的。这羊奶很是金贵,向来只有达官贵人家的长辈会买来喝,踏月好求歹求,那庄主才答应每日申时让他去瞧瞧,若是还有剩余就给他一壶。季平当时想,总归偷香阁还不曾开张,慢慢计较不迟,便没再催他。” “若是还有剩余?若是没了呢?”墨炎也有些担心了。 “大少奶奶和三少爷且先回府,把那半壶先给小小姐喝了,季平这就跟我那同乡去西郊——只是一壶而已,他若真心想匀,怎么也匀得出来的。” 暖阳点了点头,让敏儿给季平递过去一锭金元宝,说道:“我今天出来的急,只带了这一点,你先拿着,给那庄主做定金——农庄养羊,无非是为了多挣些银钱,只要交了定金,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晚上你给我送羊奶时,我再多给你一点。” “已经足够了,若是半个月还找不着奶娘,少奶奶再给季平不迟,少奶奶只记着酉时去避风亭找季平就行。” 四人商量妥当,也不再罗嗦,暖阳抱着那宝贵的半壶羊奶,坐回马车急匆匆的回了墨府的海澜居,得知季妈仍旧没有奶,便马不停蹄的让人把羊奶煮沸了,凉温了,徐妈妈亲自用墨霖灌药的方法给灵儿喂了下去。 灵儿这次真的饿了,没喝之前还有些抗拒,后来尝出了香味,竟自己主动抱着徐妈妈的大手,对着那小汤匙吮吸起来。 暖阳的一颗心至此才踏实下来,却忽然想起因为着急儿忽略掉的一个问题:到底是谁跟踪自己?可惜墨炎把自己送到垂花门就消失不见了,他都没说,暖阳更不得而知。 暖阳放心不下,又让兰儿仔仔细细的将海澜居搜查了一遍,见并没有什么不妥,才稍稍放了些心,想起自己该去跟杨氏亲自说一声,便让徐妈妈等人小心照看着灵儿,又吩咐兰儿寸步不离西暖阁,才放心的换了衣裳,直奔沐华居。 因蝶儿等人仍在忙衣裳首饰的事儿,还不曾回来,暖阳便仍旧带了敏儿前去。她见敏儿虽然只是个二等丫头,这来来回回的却极有眼力见儿,心里便有几分喜欢。 ——*——*—— 杨氏听暖阳细细的说了,轻轻的哀叹了一声:“这几日我真的有些累了,这让人操心的事儿真是一件挨着一件……” 暖阳见她眉目间满是疲惫,抱歉的说道:“母亲,阳儿给您添麻烦了。” “快别这么说,你也不想不是?偌大的一个墨府,只有你跟我最贴心——儿子们就算再孝顺,却终归是男子,又怎么及得过孝顺的媳妇?所以,今儿我才跟你说这话,你切莫过心。”杨氏无力的拍着暖阳的双手。 暖阳从一早起就为灵儿的事儿着急,才好好的坐下来,心里也觉得疲惫不堪,只是因为还要来沐华居回事儿,才强打着精神,此刻见杨氏也是如此,倒有点同病相怜,轻轻回握住杨氏的手,摇头安慰道:“母亲把阳儿当女儿看待,阳儿只会高兴,怎会过心?要不,您多休息,灵儿的奶娘,我来找吧——您管着这个家,又要查昨夜的事儿,阳儿实在怕您累坏了身子。” 其实,她一直都想亲自给灵儿找奶娘的,要知道,奶娘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只是怕杨氏多心,以为自己要跟她争权罢了。 “昨夜的事儿,我已经查过,”杨氏听她提起,不得不说道,“我派粱妈去厨房查过,海澜居的小厨房有个叫沐儿的丫头,昨日领了半斤的烧酒……你方才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把她提到这儿审过……人证物证俱在,她便认了。” “沐儿?”暖阳在做百子糕的时候,曾在小厨房呆过,记得是有个叫沐儿的丫头,十三四岁的样子,老实得你若粗心些,根本不会注意到她,若不是为了翻找食盒,把小厨房几乎翻了个个儿,恐怕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她……为什么要灌醉灵儿?”! 第050章 李代桃僵 杨氏疲惫的往后一靠,无力的答道:“她说,灵儿有时候晚上会哭闹,她们辛苦了一天,入夜了还不得休息,很是生气,昨日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就说是小厨房要用烧酒,领了半斤,趁着季妈熟睡,屋里没人的功夫偷偷溜进去,给灵儿灌了下去。” 对于这样的说辞,暖阳疑惑极了,甚至可以说,怀疑极了。 大概因为季妈从前奶水充足,两个值夜轮流值夜的小丫头又极上心,灵儿虽小,却极少在夜里哭闹,就连睡在东暖阁的暖阳都没被吵醒过,更何况睡在东进耳房里的帮厨丫头? 她还想问问,那沐儿怎么会有那致人失去嗅觉的毒药,却见杨氏露出一副极疲倦的样子,显然是有了逐客之意,并不想再说这件事儿。暖阳心里冷笑了一声,知道她这样说出这样漏洞百出的托词,必定是想好了后着的,如果在自己对事情毫不了解的情况下一味逼迫,只会弄巧成拙,便起身笑道:“既然母亲抓到了真凶,阳儿就放心了……只是,沐儿现在何处?阳儿心里不舒坦,定要好好问问她,怎么狠得下这个心,给一个没满月的孩子灌酒。” “我听她承认了,立时气昏了头,想也没想的便让人把人牙子领来,将她领走了。后来才想着,应该交给你解解气的……好在灵儿也没事儿,明儿又是她的满月,咱娘俩就别在这贱婢的身上耽误工夫了。”杨氏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暖阳心寒至极,没事儿的时候,婆媳俩再怎么扮演恩爱都没关系,甚至有时候会出自真心的疼自己一回,一旦真的有了什么事儿让她为难,必须舍弃什么的时候,自己到底还是放在最外面,随时都会被丢掉的那一个。 这样的关系,谁对谁又会是真心的呢?还不都是各有所图?亏得自己还时常犯傻,以为她对自己的疼爱是真的。 想明白这些,暖阳索性挣扎着敷衍道:“母亲这样辛苦,还是回房歇歇吧,明儿是灵儿的满月之宴,恐怕还免不了一番劳累呢!” “阳儿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回去歇会儿——哎,真是不中用了。”边说边扶着莺儿的手,慢吞吞的走进了花厅后的偏门。 暖阳目送杨氏离开,带着敏儿出了沐华居,脸上的笑脸再也挂不住了,恨不得大喊一顿才痛快。 就算灵儿是女孩儿,也是她的亲孙女吧?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案了?昨儿个不知谁说的,若是连这个都差不出来,这当家主母的位子也就别做了?! 现下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杨氏根本就没查出来,为了推脱才随便找个人顶罪,搪塞自己;第二个,就是她查出是谁了,却遇到了难处,不能追究! 不能追究的人……不能追究的人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她安插在海澜居的眼线,那个砝码很重要,她不想失去,即便那人差点害死了她的亲孙女! 第二种可能,就是害人者是墨府的某位主子,或者是某位主子极在意的人,她动不得。 可是,就算杨氏不追究,她暖阳难道也不追究吗?人家都跑进自己的屋子里头害人来了,不但灵儿差点被酒精烧成傻子,季妈回了奶让灵儿饿肚子,连要赔进去一个老老实实、用心干活的丫头,替那真凶抵罪? 自己若这么忍了,那下一个遭罪的,说不定就是兰儿、徐妈妈……甚至是自己呢! 好,我自己查!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也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 暖阳回到海澜居,第一件事儿就是去东进的小厨房找沐儿,果然,沐儿已经被杨氏派来的人带走,卖给了人牙子,永远的赶出了墨府。 厨房的管事婆子吴嫂说道:“今儿头晌,夫人派莺儿姑娘过来找沐儿过去问话,沐儿问奴婢,是不是该跟您回一声再去,莺儿姑娘道,少奶奶出门了,难道还让夫人等着不成?奴婢不敢违抗,便让沐儿去了。谁知道,这一去就没再回来,奴婢差人去问,才知道沐儿已经犯了错,被人牙子领走了。” 暖阳忽然想起,自己跑出去找墨炎的时候,墨炎说看见自己后面有人跟着,是不是就是杨氏的人?她专等自己出门,好去海澜居里拿个人顶罪吗?! …… 暖阳越想脑子越昏——看来,杨氏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除非她不出手,只要出手了,自己就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她的脑子里似乎有一团线,乱七八糟,怎么也理不清,想找个人说说,都没有能说的人!从前她仰仗过齐妈妈,现在事关杨氏,她却不敢了,只怕齐妈妈发现自己不过如此,根本没本事跟婆母斗,更会离心离德了。 …… 说曹操曹操到,她正在发愁,齐妈妈便找了过来,见暖阳身后居然跟着个二等丫头,自己也恹恹不乐,连忙亲自上前扶着暖阳往正房走,悄声问道:“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还为小小姐的事儿烦恼?” 暖阳想了一回,轻轻按住齐妈妈扶着自己胳膊的手掌说道:“妈妈,季妈回了奶,灵儿只喝羊奶,终归不是长久之策,如今,母亲又把给灵儿找奶娘的差事给了我……我的确在为此事烦恼,既想快给灵儿找个奶娘,又不想因为着急随便找个人就合,万一选错了人,不但对灵儿的成长无益,也许将来还会多出许多麻烦。” 齐妈妈点头道:“少奶奶担心的有理。不如这事儿就交给老奴?您只需说,要个什么样的,好让老奴按图索骥,尽量找个让少奶奶完全满意的。” “什么样儿的……除了能给灵儿提供最好的奶水,最好还像妈妈您一样聪慧,像徐妈妈一样慈爱……顶重要的,要她是个死心眼的,只对灵儿一人死忠,不论灵儿将来是好是坏,是强是弱,都忠心庇护,不离不弃。” 齐妈妈听到暖阳说到最后一点的时候,脚步稍稍滞了一滞,却怕暖阳察觉出来,远远的示意门口的丫头掀起门帘候着,又扶着暖阳跨过门槛儿,微笑说道:“小小姐命好,被少奶奶疼爱教养着,就算她有个那样的亲娘,也能学到少奶奶的十之一二吧?只要如此,哪位妈妈会舍弃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主子,投靠他人?若跟着这样的主子还不忠心,就只等着五雷轰顶便了。” 暖阳知道,齐妈妈连“五雷轰顶”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便就是她的承诺了,立刻回身亲自扶着她笑道:“我早就知道,妈妈是让我顶顶放心的人。那好,这件事儿就劳烦妈妈了,关键是找个妥当的人,哪怕稍稍晚些,也是值得的。现下我寻着了羊奶,每日有人从外面送进来,到能支撑个十天半月的。” 主仆二人互相表明了心思,心里都觉得敞亮了很多,齐妈妈嘱咐暖阳好生休息,自己自去办事。 ——*——*—— “少奶奶,那农庄的庄主见了那锭金子,果然痛快了很多。”季平捧上慢慢的一壶羊奶,和声笑道,见暖阳却笑得勉强,犹豫了一下问道,“少奶奶仍在烦恼?定是夫人尚未找出灌醉小小姐的人了。” 暖阳示意兰儿接过那壶羊奶,转眼看着远处沉沉的暮色,摇头苦笑:“恰恰相反,我从你们那儿回来,夫人就找到了元凶……只是,那人只是个安静沉默的小丫头,我甚至几乎没跟她接触过,就连这次,我都连问问清楚的机会都没有,那小丫头就被卖了……”暖阳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也不知季平听明白没,索性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恨声说道,“就是说,我根本就不相信是她做的。” 这话一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这样的话,她在齐妈妈和徐妈妈面前都不曾说出口,现在居然在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小厮面前说了出来。 季平虽然面色沉静,一双深邃的眸子却明显的闪了一闪,唇角也弯了一弯,却见暖阳露出颇为后悔的神色,立刻好不藏私的分析道:“日间季平听少奶奶提起时,便觉得此事十有八九与湘姨娘有关——小小姐在满月之前出了这样的乱子,明日来赴宴的官家女眷知道了,都会说少奶奶照看不周,甚至是故意虐待小小姐……有了这样的开端,后面再添上几把火,少奶奶定会失去耐心,将孩子交由湘姨娘抚养。” “可是,她是灵儿的亲娘啊?这么小的孩子就喝酒,要是傻了怎么办?”暖阳一听季平并没推诿躲闪,反而毫不避讳的跟自己讨论,那几分后悔的心情立刻消失了,反而把一直埋在自己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季平冷笑道:“孩子在别人的手里长大,将来也许还会恨自己,根本不认自己这个亲娘,哪怕让她傻了,也还是搁在自己身边放心。”见暖阳听得极不舒服,才转了平日的语气笑道,“侯门内的争斗向来如此。人人都说少奶奶心狠,如今看来,倒是名不副实了。” 暖阳的心里泛起苦水,无奈的说道:“你不用说这样的话来哄我,只说正事儿吧——见我屋子里的人鼻子都闻不了东西了,我确实怀疑她来着,可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怎么办?” 第051章 季平献策 “她既然做了,又是在少奶奶的地盘上,怎么可能无一人发现?或者说,无一人帮忙?”季平仿佛不是在说一桩阴谋,而是在讨论谁偷吃了昨晚剩下的点心,如平常一样淡淡的笑着,“少奶奶,休怪季平多事,家贼难防,您此刻最需要找到的,是海澜居里的蛀虫。” 从前,暖阳不太愿意在海澜居多费心思,因为这儿根本不是自己的久居之地,就像在租来的房子里不会彻底的修理坏掉的马桶一样,此刻出了这样的事儿,却不一样了——马桶可以不修,马桶里的毒蛇却是必须除杀掉的。 暖阳听季平说得头头是道,诚心请教道:“你有没有什么除虫的法子?” “除虫?”季平轻轻的笑了起来,唇角勾起了温柔的弧度,看着暖阳的深眸如夜星熠熠生光,“好吧,除虫。湘姨娘买通那条虫无非三种手段,一为情,二为利,三为吓。海澜居的人,湘姨娘想以情动之,几乎是死路一条——除非那人和湘姨娘在墨府之外便是旧相识,这样的人如果有,一定不多,只要摸清了她们的底细,就不难猜测了……” “海澜居的奴婢只有三种,墨府的家生子、我的陪嫁和前几日买来的怡、然两个丫头……”暖阳说到这儿,立刻想起墨霖对怡、然两个丫头的怀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怡儿祖居南疆水城,后因大旱,四岁那年被父母所卖,六岁被吴妈妈买来京中教养;然儿是来自漠城,由寡母抚养到七岁,因母亲生了重病,不治而亡,才卖身葬母,买主正是被吴妈妈派去漠城办差的一位管事……” “漠城?季平听说过这个地方,在京都之北,一年多前的断马坡之役,便在漠城附近。”说到这儿,季平那双闪亮的眼眸忽的黯淡了下去。 “断马坡之役?”暖阳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就是大兴国和臧国的生死之战,咱们安国侯府的墨家大少爷正是在断马坡之役中一战扬名,只因臧国三十万大军被他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季平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怕被人发现暖阳在此处和自己私会,四处探看了一番才转回来继续说道, “再说这利,便是钱财和利益。季平想,少奶奶的海澜居中不太可能有人愿意为了湘姨娘的区区钱财便来谋害小小姐,倒是这利益……季平忽然想起了丹儿姑娘,此刻便是被湘姨娘用利益这两个字收买了。”季平怕耽误的时间太久,只能长话短说。 暖阳想到丹儿昨夜的作态,冷笑道:“你是说碧儿吧?湘姨娘不会找碧儿,碧儿一时之间也不会投靠湘姨娘。” “这是为何?”季平听暖阳说得这样肯定,不免有些好奇。 暖阳却不愿把碧儿和李义的事儿告诉季平,只能推脱道:“这是别人的秘密,我不愿说,你只知道这一点就得了。” 季平虽然奇怪,却并不纠缠,淡然一笑,继续说道:“碧儿既不可能,湘姨娘又不太有资格恐吓到海澜居里的什么人,少奶奶只从然儿姑娘着手就好。” 暖阳心里一沉,若说恐吓,碧儿不会是因为有把柄抓在湘姨娘手里,被她恐吓了吧? 季平见暖阳的脸色,似乎心里有了什么主意,却不想跟自己说,大概也和方才碧儿的秘密有关,便拱手告辞:“少奶奶,季平不敢停留太久,祝少奶奶早日找到元凶,除虫成功。不过,季平有一句话,望少奶奶上心——夫人虽然对少奶奶不是真心,却多少可以给少奶奶些依靠,请少奶奶小心些,除虫便好,不要伤了自己的根基。”言罢,再次拱手告辞。 暖阳当局者迷,此刻被季平一番指点,心里立刻敞亮了不少,只是对季平的好奇却增加了几分:他究竟是什么人,仅仅凭着自己的只言片语,便能分析出这番道理来?看来,若能得到此人的助力,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只是……暖阳啊暖阳,你真的只是想得到他的助力而已吗? ——*——*—— “少奶奶,您今晚为何总这样看着碧儿?” 明日就是灵儿的满月之宴,兰儿被留在西暖阁贴身看护灵儿,蝶儿和怡、然二人又辛苦了一日,暖阳让她们三人好生歇着,不要明日没了精神,只留碧儿值夜。 这原是碧儿做惯了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领着小丫头们伺候暖阳卸了钗环,更衣洗漱解开发髻,却见暖阳一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呵呵笑着的问道。 “我觉得,你和从前不同了——似乎长大了不少。”暖阳靠坐在被窝里,锦丝大被只拉到胸前,两只胳膊放在被子外面,笑看着碧儿把滋润双手的乳脂薄薄的涂抹在自己的双手和手臂上。 碧儿的手稍稍顿了一顿,淡淡的笑道:“奴婢死里逃生,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反倒把一切都看开了。” “湘姨娘没找你的麻烦吧?”暖阳试探道。 碧儿脸色淡然的摇头,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您别看她不言不语,天天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人可精明着呢——连水儿都改了口,她没什么证据,又怎么会去触大少爷的霉头?” “我不信,就算她一时不说,也早晚会说的——你如今不但是我身边的人,还是大少爷房里的人,我不信她能把那件事咽在肚子里一辈子。”暖阳看不出任何破绽,只能拿话引她。 “出事儿的时候奴婢很是怕死,只要能活,什么都愿意做,如今这么过了些天,义哥也走了,才知道这样的日子一眼看不见头,实在没什么意思。湘姨娘若告发了我,夫人又追究,也无非是早日超生。奴婢这辈子没活好,但愿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不再为奴为婢。” “兴许……你能为大少爷生个一男半女,日子就好过了。”暖阳仍在试探。 碧儿惊讶的抬头看了看暖阳,见她似乎十分认真,无奈的笑道:“像少奶奶这样拔尖的人都……”她话说到一半儿,似乎觉得这样的话不是她这样的身份该说的,连忙住了嘴,偷眼看暖阳似乎并未在意,才暗暗嘘了一口气,“奴婢猜着,那不是大少爷的性情。” 暖阳见她一直语气淡淡,一点紧张慌乱的痕迹都没有,回顾她做通房之前的脾性,似乎也不是演技那样高超的人,一颗心便放下了一半。 不是碧儿,这样很好,否则,自己从前的计划便要前功尽弃了。 ——*——*—— 灵儿虽然是女孩儿,却也是墨府的第一个孩子,有不少京中世家都来相贺。男人们自在前院喝酒说话,女眷们都安排在前花园的翠庭阁,那儿宽敞,摆上七八桌都不嫌拥挤。 大兴国的规矩是,只要是喜宴,都会带着自己家里的少爷小姐和众人相聚,一则喜庆热闹,二则可以让孩子们亲近些,从小便结成一张小小的关系网。 此刻便是如此。 大些的女孩子还好,老老实实的坐在一块儿说话,不管内里怎样,在外人看来,是温馨融洽的,那些小孩子就可怕了,淘气打闹的大有人在,即便有各自的奶娘和丫头追着,也难免惹出点小祸端。 这不,御史府的四岁的小少爷刚刚打烂了一只釉上红五彩瓷碟,御史夫人王氏连忙跟杨氏和暖阳道歉:“……这小孩儿最是让人头疼,一刻都离不开人,眼不见的就惹祸了,我家婆母昨儿还说呢,这孩儿多虽然是好事儿,人丁兴旺,可是也太闹人了不是?你看人家安国侯府,多清闲自在!” 杨氏见很多同龄的世家女眷都在享受儿孙绕膝之乐,比对自己,本来就已经不舒服,再听着这些所谓的道歉,更是十分不爽,即便她掩饰得再好,也难免笑容僵硬,只能借着夸赞灵儿找回些面子:“可不是,我这孙女被媳妇亲自教养着,最是乖巧伶俐,将来也必定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不会做出任何失礼的事儿来。” 王氏的笑容越来越尴尬,正要找回些脸面,那小少爷便不知从哪儿斜拉拉的冲了过来,撞翻了王氏手里的茶盅,茶盅里还有半盏余茶,被那小太岁一撞,立刻撒了一地,连灵儿的襁褓都湿了点角儿。 暖阳正不想听这些人唧唧歪歪,连忙就势说道:“母亲,灵儿的襁褓湿了,媳妇还是带她去换吧,这大冷的天儿,别湿透了让她不舒服。” “好媳妇,快去吧。”杨氏拍了拍暖阳的手背,暖阳跟众人告了退,让季妈抱好灵儿,自己带着兰儿走出翠庭阁。 眼见着绕过前面的假山就走出前花园了,假山后忽然绕出一个人,笑吟吟的站在暖阳的面前。 第052章 醉眼看花 那人正是季平。 季妈一见,脸上便显得有些慌乱,连忙上前急道:“阿平,你怎么敢上这儿来?”话没说完便转过身,把怀里的襁褓递给兰儿,自己“扑通”一声跪在暖阳面前,眼泪都急得淌了下来,“少奶奶饶命!这就是奴婢的侄儿季平,定是迷了路才拐到这儿来,冲撞了少奶奶,请少奶奶恕罪!” 暖阳见季平出现,心里本来是高兴的,却见季妈这样诚惶诚恐,心里很是奇怪:这里季平不能来吗?他每次约我见面都是在这园子里,我看他来得很熟络啊? 再抬头去看季平,季平正暖暖的笑着看她,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一般,心道,季妈怕他惹祸,这么着急,他自己到跟没事儿人似的,还说他们姑侄亲近,不知是不是男人的感情不外露,只见姑姑亲侄子,不见侄子亲姑姑呢。 季平见暖阳皱了眉头,才似乎稍稍回神,安慰了季妈两句,又冲暖阳躬身施礼:“大少奶奶,季平给您送点羊奶。” 季妈一听是送羊奶的,顿时没了脾气——自己身为小小姐的奶妈,却要让主子喝羊奶,这脸都丢尽了——所以,她不敢再说什么,听暖阳一说“季妈快起来吧”,连忙道了谢起身。 暖阳道:“季妈,兰儿,快回海澜居给小小姐换襁褓去,别看茶水渗透进去,让小小姐染了风寒——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们。” “……是。”季妈稍稍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兰儿已经躬身称是,并催促她快走,季妈更加糊涂,却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得答应着跟着兰儿离开。 “这个时侯,你送什么羊奶?”暖阳就知道季平在说谎,却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对他在这里等着自己暗暗高兴,便笑着逗他。 季平丝毫不觉得脸红,貌似无奈的双手一摊:“不这么说,姑姑怎么能饶过季平?季平又怎么给少奶奶报喜?” “报喜?快说吧,我这些日子就见着倒霉了,快点说些喜事让我高兴高兴。” “今日的菜肴中,有两道菜是偷香阁的……” “吖?不是还没开张?墨府怎么就在偷香阁订餐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要知道,这样热闹的场景,如果那菜做得出色,吃的人满意,只消一问便可知道是偷香阁的菜肴,说不定就想去偷香阁尝尝鲜了。 “这满月宴不是夫人负责的吗?夫人又最疼三少爷,只要三少爷开口,加两个菜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季平的嘴角含着一丝微笑,并不肯说是自己给墨炎出的主意,却只把功劳都推到墨炎的身上。 暖阳对墨炎还算了解,知道他的聪明劲儿都搁在了习武上,在其他事儿上是个不开窍的,定不会有这样的主意;若是青儿说的,季平早该把青儿抬出来,此刻不说,定然是他自己撺掇墨炎的。 “没想到,你不但会撒谎,还会做生意,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放过。”暖阳笑着揶揄他。 “少奶奶少说了一样,季平还有做捕头的资质,会断案呢!”季平见暖阳猜到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并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我昨晚打听了一回,湘姨娘果然是漠城人,跟然儿不但是同乡,还是旧相识。当年,然儿的寡母病重,一直都在湘姨娘父女的医馆内医治。湘姨娘的父亲名叫窦章,是当地医术十分了得的人物,人称窦神医,人品又好,不但让然儿的寡母多活了两三年,还同情她们孤女寡母,不收诊金,药费也只收本钱。” “这么说,那个偷偷给灵儿灌酒的,十有八九就是然儿了!”暖阳想起灵儿那张紫红色的小脸,还有她吃了药呕吐时的难受劲儿,气得脑仁都要炸了一般,脸色更是难看。 季平知道她必定会生气,却没想到她为了别人的孩子竟然会气到这种地步,稍稍愣了一瞬,点头安慰道:“我猜着该是她。然儿在漠城的原名叫蔡娇萍,她若敢抵赖,你便用这个名字叫她。好在小小姐平安无恙,也是老天庇佑,少奶奶气归气,罚归罚,千万要在意自己的身子。”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呆了一呆,好像一个群众演员说错了台词一般,面上难得的有了几分窘迫。 暖阳的心思却全在然儿身上,并未太注意季平什么时候把自称换成了“我”,更忽略了他似乎有些过界的关心,坦然点头道:“你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谢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你说,我要怎么谢你才好?”暖阳对季平的本事再次多了些肯定,立刻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季平笑得极是灿烂:“季平也早想问少奶奶,您这样信任我,还让我跟着青儿姑娘打理偷香阁,季平又该怎么回报少奶奶?” 暖阳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好,咱们都不说这些客套话了。青儿是个姑娘家,凡事诸有不便,有你帮衬着,我也放心了。” “少奶奶专心应对府里的事儿便好,不用操心外面——有季平呢。”群众演员偶然说错了台词,见并没人说他不对,反而让对方更加巧笑嫣然,群众演员的胆子能不更大些?恐怕只会趁机多说几句。 这次暖阳注意到了季平说话的不同,胸膛里的那颗本来就生出些旖旎风情的心立刻迅速的跳了起来,正不知如何应答,便听见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想起季妈的恐慌,生怕季平被抓住了被官家惩罚,连忙说道:“你快走吧,别惹祸。”语气里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季平明显对暖阳这样的回复很是满意,那双秋潭般的眼睛笑眯成了两条弯月,他优雅的对暖阳躬身施了个礼,又低低的说了句“酉正”,便微笑着隐没在假山之后。 暖阳的一颗心扑通通直跳,她觉得,自己和季平之间的关系似乎多了点暧昧,又怪自己多心,自己生出了那样的心思,便觉得人家也是一样的——要是季平只是因为感激自己对他的信任,帮他在偷香阁里谋了个有权有利的肥差才对自己多关心些,那自己岂不是自作多情? 更何况,季平虽然品德能力都不错,他身上却并不是没有漏洞——自己不是一直怀疑他的身份来着?还讨厌他似乎什么都知道,给恬妃娘娘买件礼物他都能立刻猜到自己的心思?现下只是觉得他聪明讨喜,能力非常,又会说一两句让人心动的话,便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动心了吗? ——*——*—— 灵儿的满月之宴散场之后,暖阳就觉得杨氏的脸色一直非常难看。 杨氏并不是个喜欢摆臭脸的人,从暖阳看见她的第一天起,她不是慈爱的安抚自己,就是爽朗的高声大笑,除了对湘姨娘态度恶劣,其他时候大多数都最大限度的保持着笑容。 今天却是个例外。 暖阳回忆了一番,似乎只有御史夫人王氏的那些话惹到了她,自己一无所出,还是别去自找麻烦的好。 所以,她并不像平常那样关怀询问,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服侍。 “媳妇,”杨氏终于主动打破了湿得可以拧出水来的气氛,“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定个计划,让老大雨露均沾?这个主意不错。” 暖阳正在亲自给杨氏倒茶,手上一抖,滚烫的茶水立刻倒在了杨氏随意放在桌子边儿的手上,疼得杨氏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嘶——”,偏生还不能跟暖阳发脾气,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暖阳也吓了一跳,虽然吓过之后心底有小小的得意,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小心的放下茶壶,殷勤的检查杨氏的手:“母亲,媳妇不是故意的……莺儿,有烫伤膏没?快去拿来!” 莺儿应了声“是”,急急忙忙的亲自去取。 “哎——”杨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怕什么?你早该使出些手段来了!看今天御史王氏得意的那个劲儿?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有什么啊,不就是有几个孙儿孙女吗?我嫡亲的儿子就三个呢,还怕没孙子抱?!” 正说着,莺儿已经跑了出来,跪立在杨氏面前打开烫伤药膏,暖阳为了显得自己忙碌些,没空说话,亲自用指甲挑了一点出来,帮杨氏涂抹。 “媳妇,你是正妻,虽说该恭顺丈夫,这后院的事儿却要你来做主的,你要等那个死心眼的老大自己想通?谈何容易!他在军中呆傻了!” “噗!”暖阳听杨氏编排墨铭,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笑,”杨氏也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却故意板着脸说道,“今日就从你那海澜居开始,一会儿我就让莺儿去请他去你那儿——你放心,我自有法子镇住他。” 暖阳心思一动,故意掩着口,好像开玩笑似的说道:“母亲别怨媳妇多嘴,媳妇嫁进来一年多您都说不服他,怎的今日便有法子了?他欠下了您的人情,还是有把柄落在您的手里?”! 第053章 戏里戏外(一) 杨氏听了暖阳的话,面容有些僵硬,却仍旧用那双丹凤眼斜瞥着暖阳,含笑道:“媳妇,你越发的淘气了,他是我的儿子,虽说从小在军营长大,和我并不像老二老三那样亲,可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又何必要什么人情和把柄?这话也就是你说罢了,要是别人说的,我立刻就要翻脸了。” 暖阳知道她定不肯说,便配合的撒娇笑笑,心里却已经有了主意:“好,那媳妇就回海澜居安排去了……夫君若还是不肯,母亲也别难为他,总要他自己愿意才好。”说到最后,还不忘做出一副害羞的神色来。 “知道知道,”杨氏见暖阳不提了,心里立刻轻松了不少,也跟暖阳开起了玩笑,“我知道,多咱你都是向着他的!”听着似是埋怨,那话音儿里的满意和赞赏,却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暖阳含羞谢过杨氏,便躬身告辞,带着蝶儿回了海澜居。 才一进门,蝶儿便笑道:“少奶奶,奴婢吩咐备水,沐浴更衣?” “好。”暖阳见她笑得欢快,看出她似乎已经真的站在自己这边儿,希望自己得到墨铭的疼爱了,一颗心也放下了很多。 她虽然不说,也从没特意安抚过蝶儿,心里却知道,蝶儿对来到海澜居一事并不满意。可不是吗,她从前是主母屋里的大丫头,住在上房,连暖阳都要让她三分,巴巴的给她打赏,还让她收得不尴尬,极舒坦,如今却被降了职,进了少奶奶的房里,谁敢说不是因为杨氏不喜她收了暖阳太多的打赏,把沐华居太多的消息说了出去?杨氏可不是糊涂的人。 对于这样的安排,她一向觉得丢人,只怕会有人提起,不管是奚落,还是安慰,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好在暖阳从来不提,只是如她在上房时一样的对待她,不偏疼不冷落,再加上丹儿和碧儿去了,海澜居的四个大丫头里,兰儿虽和暖阳贴心,却一向老实胆小,不管明着还是暗着,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耍心眼争上风,怡儿和然儿年龄小,还是新来的,自己反而比在沐华居时更好过了。 若暖阳再得到大少爷的宠爱,那不就太完美了吗? 所以,听杨氏说今晚要让大少爷留宿海澜居,她恐怕比暖阳还要高兴十分。 暖阳明白她的心思,只放手让她去准备,自己去西暖阁瞧了灵儿一回,嘱咐兰儿和季妈好生照看,便回到自己所住的东暖阁,由着怡、然两个丫头帮自己卸下钗环,笑模笑样的对怡儿说道:“你和蝶儿伺候我沐浴之后便早点歇着吧,今夜让然儿和碧儿值更——明夜再换你们。” “是。”怡儿自是不敢反驳。 暖阳正在想着今晚的戏该怎么演,便听见院子里好像有人在说话,似乎还有季平的声音,想起季平正是负责给各院送水的,便裹上裘皮外氅往外走,徐妈妈连忙过来拦她:“少奶奶,外面有几个送水的小厮,少奶奶还是从后面暖廊过去吧。” “不妨事,我正有话要问他们。”暖阳说着,还附在徐妈妈的耳边,把墨铭今晚要来的事儿告诉了她,徐妈妈这才知道,大喜过望,连忙点头说道:“好,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暖阳想,她所说的准备无非就是被褥一类的东西吧,也没太在意,裹着外氅来到院子里,果然见季平等人正站在院子里跟几个粗使婆子和小丫头争论。 小丫头见把暖阳都惊动了,连忙跑过来低头禀报:“禀少奶奶,那几个送水的小厮说今日送水的桶和平日不同,奴婢们不会打开盖子,定要他们自己把水给少奶奶抬进浴房,倒进浴桶里才行!可是,没这样的规矩啊!” 暖阳抬眼看了看季平,见对方神色坦然的和众小厮一起给她施礼请安,丝毫看不出任何喜怒,便淡淡对小丫头笑道:“他们要去就去吧,你们几个盯紧了,看好了就行了。” “……是。”小丫头稍稍一愣,连忙点头称是,指挥着几个丫头婆子一路紧盯着众小厮把水抬进浴房。 “让他过来。”暖阳指着季平,小声的跟怡儿说道。 怡儿连忙跑过去把季平喊过来,季平向暖阳这边走了几步,远远的站定了,再次躬身施礼:“大少奶奶。” “你们今儿可曾去了潇湘苑?” 季平躬着身子,头都不曾抬起来:“回少奶奶,湘姨娘先要的水,小人和众兄弟已经去过了。” 暖阳一听,故意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才羞涩的转到一边,对怡儿说道:“你让他站得近些,我有些话要问他,不许别人偷听。” 暖阳方才在徐妈妈耳边说的那些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的怡儿听得清清楚楚,以为暖阳要问大少爷可曾去了潇湘苑一类的话——少奶奶脸皮薄,自然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问出来,有心自告奋勇的说自己去问,又觉得方才暖阳跟徐妈妈说的话是偷偷说的,自己挑明了,似乎也有违主子的心意——难道,主子是怕大少爷不肯来,丢了面子,所以才不跟大家说? 怡儿自认为猜得不错,立刻再次跑到季平身边,小声的让他过去。 两人离众人远远的站定了,暖阳才小声问道:“你有事儿?” 这群小厮故意用这样的桶,如果只说是巧合,暖阳实在不太相信;只是,若说有事儿,不是酉正送奶时候才在避风亭见过面,这么会儿的功夫,又出了什么状况? “少奶奶本来没要水的,”季平似乎有些委屈,低着头沉声说道,“他们说,是大少爷今晚要在海澜居留宿……” “~~~~~~~~~~~~~~~” 这是群什么样的人啊,这么会儿的功夫,这种事儿也能传得那么远????!!!! 不对啊?齐妈妈明明说,碧儿跟李义好的时候,总跟李义说海澜居的事儿,李义又去小厮中间添油加醋的传……别说李义不在了,就是在,也不会传得这么快吧? 还是,根本不是什么“他们说”,而是季平自己知道的? 他——也——有——眼——线?! 这事儿从杨氏跟自己说,自己带着蝶儿回来一共也没多大功夫,杨氏让莺儿去传话了?当时墨铭在哪儿?季平又是通过谁知道的?!! 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太诡异了! 暖阳越想心里越不爽,转头看季平恭谨的低着头,一副吃醋小媳妇似的憋屈样儿,从前对他所有的怀疑立刻一起钻了出来,冷漠的低声笑道:“他们真厉害啊,我暖阳的一举一动,原来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没错啊,母亲是这么说的,要让大少爷在我的房里留宿,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再傻的人都能听出暖阳的不满,更何况是季平? 他稍稍一愣,大胆的抬头看着暖阳,深邃幽深的眼波仿佛带着尖儿,生着勾儿,钻进了暖阳的眼睛里,扯疼了她的心。 “少奶奶说得没错儿,是季平多事了,季平这就跟大家说,手脚麻利些,不要耽误了少奶奶的春宵!”他虽然语气平静,却是个人都能听出里面暗潮汹涌。 “……” 其实,暖阳方才也不想那么说的,她明明对季平动心了,怎么还会用那样的话刺他?方才,暖阳只是发现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季平的掌握里,心里极其不舒服,才口不择言的。 她见季平转身要走,想叫他又拉不下脸来,却发现季平又转回身来,那双世上难寻的漂亮眼睛早已恢复了往常的淡定,和最初相识的时候一样,满脸都是无所谓的慵懒,淡淡的笑道:“少奶奶的脾气这样火爆,是怕大少爷不来吗?您放心,大少爷并没在潇湘苑,只是在沐华居跟夫人说话而已,一会儿便会到来——少奶奶还是早早的沐浴更衣,等着大少爷前来吧。”说完,也不等暖阳说话,优雅的转身离开。 暖阳看着他的背影,简直哭笑不得。 她一直以为,季平不但聪明过人,能力非常,性情还是极好的,从两人相识至今,哪次他不是笑呵呵的?更别提两人在那破庙里呆了那半夜之后,季平更是温柔贴心,似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恰到好处的砸进自己的心坎儿里……原来,他发起脾气来,也这么……这么……这么有趣呢! 暖阳发现自己居然用到了这么一个词儿,差点绷不住笑,连忙甩手进屋,只等他们弄好了之后再去浴房。 待全忙活完了,暖阳便回了东暖阁,觉得屋里的香味似乎和平日不太一样,让人闻了舒畅又快乐,边搽手边笑问徐妈妈:“今儿换了熏香?挺好闻的。” “啊……呃……是……”徐妈妈脸上的肌肉紧绷,额头上都沁出汗珠儿来。 暖阳一愣,自己随便问一句,怎么徐妈妈这么紧张?再转头找那熏香,发现香片是从没见过的品种,右下角还印着一朵简单精致的小花儿,看上去熟悉极了。 “这香打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暖阳的话还没问完,脑子里立刻闪电般闪过一只栗色的木盒子,那木盒子的右下角,便是刻着和这香片一模一样的小花儿! 墨霖送来的摄魂香! 第054章 戏里戏外(二) 暖阳觉得一股气流“腾”的一下从心脏蹿到了头顶,眼前似乎都黑了一黑,清醒之后连垫块东西都顾不上,直接用手把那香炉捧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 小丫头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连门帘都忘了挑,暖阳自己抬脚把那门帘一勾,随手一甩,就把那香炉丢了出去,香炉叽里咕噜的滚出老远,直到碰到外间的门槛才噼里啪啦的停住,又弹回来滚了一遭,好像还碰上了什么东西,“噗”的一声,暖阳从门帘子缝看出去,见香灰从镂空的缝隙中掉出来,撒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墨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香炉好像撞过他的鞋子和衣角下摆,灰乎乎的沾了一层。 暖阳看见他,想到徐妈妈点那香片就是为他准备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身子一扭便回到里屋,被吓坏了的徐妈妈连忙跑过来检查她被烫伤了的手,眼泪崩流:“少奶奶,您不喜欢那香,告诉老奴就是,怎能这样对待自己?” 暖阳这才觉出疼来,伸手一看,素白的手掌被烫红了两块,有的地方还变成了淡淡的焦黑色。 “还不快去取些烫伤膏来?”墨铭此刻也走了进来,也看见了暖阳烫伤的手,立刻吩咐徐妈妈。 徐妈妈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擦着眼泪退了下去。 暖阳在心底怨念了一回,又不能真的跟徐妈妈生气——她无论怎么做都是为自己好的——只庆幸自己发现得早罢了。 既然正主已经来了,好戏就要开场,季平不是说了吗,不但耽误了这大好的春宵。 “夫君,暖阳的手好疼啊~~~”暖阳拦住想要上前帮墨铭清理衣服鞋子的然儿,千娇百媚的叫了起来,想象着着刚才那摄魂香自己要是发现不及时,案子都没断就稀里糊涂的跟着这个讨厌的男人上了床的可怕场景,终于挤出了一点眼泪,可惜眼泪太少,只是小气巴拉的含在眼眶里,并不肯出来。 她跟眼泪较了一会儿劲,觉得的确已经到了极限,若再挣巴恐怕好容易出来的这一点也要流回身体里了,只得将就着抬头去看墨铭——喵的,墨铭不但没怜香惜玉,反而微皱着眉头,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斜看着自己。 “夫君,您没有同情心的吗?暖阳的手被烫伤了啊!”暖阳还在挣扎。 墨铭默了一会儿,才道:“上次你的肩头中了一箭,我替你拔箭的时候你都没喊过一声疼……暖阳,你真的变了不少。” “……”暖阳终于被气到了,“那湘湘要是被烫了手,会不会喊疼?我就活该疼着,忍着,一言不发?!墨铭,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 …… 安静…… 相当安静…… 墨铭、立在一旁的碧儿、然儿和其它小丫头,都呆呆的看着暖阳和墨铭,嘴巴微微的张着,连眼睛都忘了眨。 直到徐妈妈拿了烫伤药膏跑回来,几个人才纷纷把脸扭到一边,揉了揉因睁得太久而酸涩的眼睛。 徐妈妈亲眼看着碧儿等人小心的服侍暖阳涂抹完了,眼睛还是红红的,想多叮嘱几句,又因墨铭在这儿而不敢久留,低着头就要退出去,被暖阳一把拉住,连忙低叫道:“少奶奶,仔细手!” “没事儿啊,不疼了!”其实,哪里这么快就不疼了,暖阳只是不想让心疼自己的人担心而已——相比墨铭,暖阳越发知道徐妈妈有多疼爱自己,“您别担心了。” 徐妈妈又是自责,又是难过,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却只说出一句话来:“少奶奶小心些,仔细手。”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然儿见墨铭的衣角鞋子都脏着,觉得应该帮主子换掉,刚才却被暖阳拦住了,不知道还应不应该上前,扭脸偷看碧儿,碧儿好像根本没发现一样,毫无生气的把目光聚焦在地面的某一处,连眼睛都不曾抬过。 暖阳见墨铭不上道儿,想着干脆直接进入正题算了,便像此刻才看见墨铭的脏衣服一般惊叫起来:“哎呀,夫君的衣服脏了!然儿,还不快给大少爷清理一下?” “是。”然儿如释重负,立刻从独座上的插瓶里取出掸子,正要上前,就见墨铭扬手拦住自己,淡淡的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少奶奶说。” “别啊!”暖阳吓了一跳,然儿和碧儿走了,这出戏该怎么唱? 她见墨铭诧异的看着自己,才尴尬的、带着点撒娇的语气笑道:“您都把我的地弄脏了,弄干净了再说不迟。”说什么?说对自己毫无兴趣?劝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说他跟湘姨娘情比金坚?那对暖阳都不重要,也无所谓,重要的是然儿。 墨铭今夜不知怎么了,除了说过一句毫不怜香惜玉的话之外,一直安静得要死,没有暖阳初见他时的暴躁易怒,也没了说要把家事当成战事时的豪迈。 就连此刻,他明明对衣角上的香灰毫不在意,听了暖阳的话,居然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默默的坐了下来。 然儿见了,连忙跪在墨铭面前,认真的清理起来。 墨铭此刻的变化暖阳不懂,也没兴趣懂,她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啊,然儿,那天跟怡儿聊天,说起她是江南水城的……你是漠城人,是不是?”暖阳终于如愿以偿的装作无意中想起的样子把话题转移到然儿身上,虽然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傻——算了,别计较,重要的是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 然儿消瘦的脊背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墨铭也把目光转到然儿身上,低着头看着然儿的背影,眉头淡淡的敛了起来,却一言不发。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样,现在不单是墨铭,就连一直低头看着地面的碧儿,都把视线投向了然儿。 然儿无奈,只得点头应道:“是,少奶奶。” “那就没错了,我认识你——蔡娇萍。”暖阳初时还是笑的,待说出了那个名字,脸上的笑容便渐渐的褪了下去,只是嘴角还留着冷冷的笑,玩味的看着然儿。 然儿的身体骤然收紧,整个人显得非常单薄瘦小,可怜巴巴的、无助的跪在墨铭面前,若是暖阳不知道是她几乎把灵儿变成傻子,甚至要了灵儿的命,几乎都要可怜她了。 “怎么不说话?我认错人了?不会啊?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据说还是你的街坊呢!那人还说,你那可怜的寡母拖着病体将你拉扯大,多亏窦神医妙手仁心,才勉强陪着你活到了七岁……要说,这窦神医可真是活菩萨呢!” “……”然儿依旧不言语,消瘦的脊背却轻轻的抖动起来,不一会儿,从然儿的喉咙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装可怜?博同情?! 她要是好好的跟暖阳解释一番,说自己不能知恩不报,一切都身不由己之类的,再在墨铭面前亲口承认是湘姨娘让她这么做的,逼得墨铭再不能偏袒,暖阳心里还痛快好过些,此刻,她却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只是蜷缩成一团,好像被自己虐待欺负了一般,还吭吭唧唧的哭,简直可气极了! 原来,这是漠城女子的传统吗?都装柔弱,装无辜,背着人的时候却什么都做得出来,连一个不到满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说不出来?要不要我把你那几个街坊请来,好好的认一认?”其实,关于街坊之说,完全是暖阳杜撰出来吓唬人的,现在看然儿这个样子,便知季平的消息是真的,她十有八九不敢死扛,索性再诈一诈他。 “好了,你们下去。”暖阳正在全神贯注的扮演嚣张,墨铭却忽然插了一句。 暖阳气得暖阳几乎翻了白眼:“先把话说完!” “下去。” “把话说完!” 碧儿没想到暖阳又犯了和从前一样的毛病,竟然跟大少爷杠上了,这好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还不又要闹僵?大少爷再一气之下甩袖而去,三五个月都不来海澜居一趟?岂不是又便宜了潇湘苑那个妖精?! 所以,她虽然猜到暖阳非要问起然儿的家乡必定事出有因,看然儿的反应就知道,可是要问什么时候都可以啊,干嘛非要在今晚? 她为了不让湘姨娘渔翁得利,连忙“扑通”一声跪在暖阳面前劝道:“少奶奶,要聊天说话儿什么时候都行啊,明儿一早再问然儿可好?二更了,大少爷和少奶奶还是早些休息吧?”边说边拉起仍旧伏跪在地上抽噎得瑟瑟发抖的然儿,叫过几个小丫头跟她一起将然儿拖了出去。 从墨铭打断自己的问话,让然儿她们下去开始,暖阳就知道,整件事墨铭都是知道的,十有八九,就是婆母杨氏查出了然儿的身份,顺藤摸瓜查清了真相,却被墨铭拦住了,才不得不拿一个帮厨的丫头抵罪。 可是,为什么啊?虎毒不食子,那个女人居然为了把女儿抢回身边,甚或给自己一个恶毒后母照顾不周的罪名,就拿自己亲闺女的命来赌吧?她是不是疯子啊?! 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到了现在还要偏袒她,暖阳想问问,墨铭,你就算跟我恩断义绝了,那个女人,到底好在哪儿?!! 第055章 突遭劫难 暖阳气呼呼的看着墨铭,只等着他给自己一个交代——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该怎么跟自己解释,怎么为那个外表柔弱、内心阴暗的女人开脱。 墨铭却只是低着头,思绪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暖阳这才想起,今晚的他跟平常不太一样。 他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从侧面看,跟墨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连暖阳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向觉得墨霖俊美绝伦,丰姿清华,连小墨炎都又好看又顺眼,怎么眼前这个男人却怎么看都讨厌。 “我接湘湘进门前,就曾经答应过她,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好好对她,不论她做了什么,都依着她宠着她,不让她受任何人的欺负……哼,当时我想,这有何难?我要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何谈保家卫国?谁知道,她自进墨府大门那天起,就不为母亲所喜,后来,你也嫁进墨府……她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了。” “墨将军,请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嫁进墨府,她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了?!”暖阳听他用那样的语气说起湘湘,已因替海澜公主不值而憋出内伤,现在有听墨铭似乎在埋怨海澜公主欺负湘湘,更加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可理喻,“你怎么不说,你把她接进墨府为妾,我暖阳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海澜虽然是大兴的附属国,却也与大兴交好数十载,你又是海澜国的和亲公主,母亲何时对你疾言厉色、冷嘲热讽过……” “母亲对湘姨娘疾言厉色、冷嘲热讽,也要算在我的身上吗?!”暖阳更加觉得墨铭颠倒黑白,正要跟他争论下去,忽然发现正经问题还没解决,自己差点被他带进了沟里,连忙把话题收了回来,“别的不说,只说她派然儿给灵儿灌酒这件事儿——墨大将军,你是不是灵儿的亲爹啊?你的亲闺女差点傻了,你居然在这儿跟我吵这些陈年旧事?!” “暖阳,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知道啊,你是奉母亲之命来为墨家传宗接代的,是不是?”暖阳满脸都是冷笑,“或者,你是来告诉我,湘姨娘还活着,你没法儿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不然就违背了你们之间情比金坚的诺言,没依着她没宠着她,还让她觉得被我这个正妻欺负了,是不是?墨大将军,暖阳早就说过,在墨府,我有灵儿了,传宗接代的事儿,你找别人去!谁爱给你生就给你生去!”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完?难道我听着恶心,还必须继续恶心下去吗?!你要是不高兴,就像个长舌妇一样去沐华居跟母亲告状!让母亲做主休妻!放你、我、湘姨娘每人一条生路!” “你明知我不可能休你,别说你是海澜公主……” “因为我是海澜公主,你就不可能休我?海澜是弹丸小国,你大兴地广人多,兵强马壮,还在意这些吗?你要实在在意,怕以后跟臧国对阵时少了海澜国的那点助力,就偷偷放我走,放心,我不回海澜!我找个气候相宜、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好好过我的日子去!” “……你回不去了。”墨铭所有的话都说了一半就被暖阳堵住,现下终于见暖阳说完了,安静了半晌,才皱着眉头说道。 为什么? 暖阳在心里问着,却不愿意冲墨铭低头,只是背对着他,狐疑不定的猜测。 “就在前几日,海澜政变,多伦王暖洪飞杀了你的父皇,囚禁了你的母后,你哥哥暖荣太子刚一上岸便被多伦王埋伏在港口的部署劫杀,你皇嫂周氏当场被刺死,暖荣太子被打入死牢,生死不明。” “!!!!!” 若不是扶着桌角,暖阳几乎跌坐在地上! 父皇,母后,暖阳从来没见过他们,自己对他们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哥哥嫂子也只是短暂的会晤和相聚,就算有了些感情,也不会太深吧,可是,为什么此刻,自己会这么难受?好像有千百只带着刺的手在抓,在拧,在往不同的方向撕扯…… “你为什么这么冷漠的告诉我?”暖阳一步步的逼进墨铭,心里所有的痛楚都向他发泄出去,仿佛这些痛楚根本就是他带来的,“我伤了手,你说我从前挨上一箭都不会疼,现在怎样?你要看看,我遭逢劫难,我的心会不会疼??!” “你早晚都会知道,”墨铭原本黑亮的双眼早已黯淡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暖阳,一双手掌在长长的袍袖里握成了紧实的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想把暖阳抱在怀里的欲望,“我已经押下了三封多伦王写给你的信件,明天还有一封会送到,上面写着,如果还见不到你的回信,他就杀了……你的母后。” “……”暖阳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双腿立刻软了下去,若不是被墨铭接在怀里,恐怕早就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了。 “暖阳,”墨铭把暖阳紧紧的揽进怀里,稍稍仰着头,下巴轻轻的抵在暖阳的头顶,声音也终于放柔,“哭出来吧,你好好的哭一场,咱们再想办法。” 那不是我的父母亲人…… 暖阳努力告诉自己,那些人,和自己毫无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还是默默的、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她哭得极其压抑,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是眼泪崩流。 “我以为你跟从前不同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暖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不怕谁听见,爱谁谁。二弟说了,你若还像从前那样憋在心里,身子会支持不住的……” 暖阳听墨铭的声音就在耳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像鸵鸟一样躲进了他的怀里,终于哭出声来:“我哭不哭,跟你有什么相干?!”嘴上这样说着,连身上都觉得精神了些,七手八脚的把墨铭推出门外,随手在里面插上了房门,身上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好吧,想哭我就哭,不管这伤心到底从何而来。 ——*——*—— 第二天一早,暖阳发现自己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定是昨夜哭过了劲儿,好在海澜公主遭逢这样大的灾难,哭一哭也算正常的,又想到墨铭说今天那位多伦王的信就要到了——至于他怎么知道的,暖阳猜测,海澜定然有他的密探——索性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微扬着下巴让兰儿帮自己梳洗。 她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半晌才发现一旁施礼的怡儿总是欲言又止,心里骂道,难道还有什么事儿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就一起来吧!看本公主会不会皱一皱眉头!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暖阳面无表情的说道。 怡儿左右看了看,见似乎的确是冲着自己说的,才紧走几步跪在暖阳面前,没说话就先红了眼睛:“少奶奶,然儿昨夜跳井自尽了!” “……” 饶是暖阳做好了思想准备,一颗心还是扑腾一声跳起多高,带得热乎乎的血液一直冲到脑门:“人呢?” “今天早上厨房的张婶去提水才发现的,早就……早就……没了摸样……”怡儿和然儿毕竟一起长大,想到然儿的尸体从水井里打捞出来的惨状,压抑的低低抽泣起来。 那股热乎乎的血液一波又一波的冲撞着暖阳的脑门,似乎那血液想冲破了脑壳,从里面喷薄而出似的,暖阳无力的抬手按住被冲撞得最厉害的地方,半晌才稍稍平静些,沉声问道:“尸首呢?” “在后院,等着少奶奶的示下。”怡儿哭道。 “把然儿的尸首送去潇湘苑,交给湘姨娘。” “少奶奶,这……”侍立在一旁的蝶儿和怡儿等人差点没跳到暖阳身上来,“使不得!大少爷会……” “谁是你们的主子?我,还是大少爷?!”暖阳怒道。 “兰儿去。”兰儿正好把暖阳头上的最后一缕散落的发髻盘好,立刻转道暖阳面前,淡淡的说道,“少奶奶,让兰儿去吧。” “碧儿也去。”蝶儿和怡儿虽然已经来换班,碧儿却知道昨晚暖阳哭了一夜,一直不敢离开,此刻更是主动站在了兰儿身边。 暖阳心里有些骄傲——碧儿倒罢了,她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兰儿竟然也会在此刻站出来,再见她一脸坚毅,并不是委屈求全的表情,赞许的点头道:“好兰儿,你这就去,我随后就到。” “是。”兰儿微微一福,转身走了出去,毫不拖泥带水。 暖阳这才转向脸上略略浮现出焦急不解的碧儿:“你好好看着小小姐,别让她少了一根汗毛。” 碧儿这才明白过来,毅然点头道:“少奶奶放心。”也拧身走了出去。 蝶儿和怡儿站在一边,似乎拿不定主意似的互望一眼,徐妈妈和齐妈妈便已经齐齐的走过来,亲手帮暖阳套上银红团花滚白狐皮斗篷,先后说道:“老奴陪少奶奶去。” 第056章 送尸潇湘 暖阳还是第一次来潇湘苑,在此之前,她甚至没那份闲情设想一下,潇湘苑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如今,她站在潇湘苑前院的院子当中,发现这儿如果忽略掉躺在自己面前的然儿的尸身,再忽略掉立在正房门口弱不禁风的湘姨娘和剑拔弩张的丹儿,这里还算不错——树叶落光了,却有虬结的枝桠;竹叶变黄了,寒风拂过,仍在沙沙作响。 “姐姐,您这是何意?”湘姨娘斜靠在贴身丫头水儿的身上,脸色苍白如纸,一双淡如秋水的双眼里还含着点点泪光。 暖阳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她眉目淡淡,素衣素裙,安静如画,还对她有几分好感,如今,那份好感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一看见她这副娇弱不堪的样子就满心厌恶。 只是,厌恶归厌恶,她既然装可怜博同情,自己若太咄咄逼人了,只会让不明真相的人不自觉的同情弱者,便随着她的样子软软的笑道:“然儿临终前说,请我把她的尸身交给你,差人带回故土,和她的母亲葬在一起。” 湘姨娘连淡粉色的嘴唇都没了颜色,她松开水儿扶着她的双手,轻移莲步,缓缓的走到然儿身边,仔细看了一遭才道:“这几日去姐姐房里请安的时候,妹妹见过她,当时便觉得,这个女孩儿怎么如此眼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她竟是我的同乡。好吧,虽然姐姐在正月十四的一早起来就给妹妹送来一具死尸,妹妹更与此女毫无交情,但看在同乡之谊的份儿上,湘湘就送她一程。” “看来,果然是这丫头胡说,”暖阳虽然仍在笑着,那笑容却早已结了冰,“她说,你和令尊窦神医是她的恩人,她为了报答你父女的恩情才给灵儿灌酒,灵儿哪怕死了,傻了,也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如今她犯下了错事,心里十分不安,唯有一死以求解脱……还说……还说什么来着?哎呀,现如今脑子真是不行了。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她胡说的那些话,到底该不该告诉母亲去,该不该报官?” 湘姨娘把脸扭向一旁,专心看那被寒风吹动的竹叶:“全凭姐姐做主。” “你竟然不好奇,她还胡说了些什么?”暖阳诧异于她的沉稳,要是自己做下这样的事儿,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泰然若素,岿然不动呢? “这阵子天冷,妹妹身体差得很,无力操心别人的事儿。” 暖阳见她虽然面无血色,却并没有一点慌乱,而那脸色的苍白更是从暖阳第一眼看见她便是如此,心里暗暗佩服她的定力,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喟叹道:“令尊虽然号称神医,你的身子却是如此孱弱……实在让人心疼。好吧,然儿的遗愿我能做的也替她做了,该去沐华居给母亲请安了——她们让我把然儿临终时说过的话跟母亲学说一遍,我想着,母亲为家事操劳,说这些事儿只会徒增烦恼,不如等灵儿长大了,我跟她说说便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湘湘的反应,见她听到“灵儿”这两个字时,苍白的脸色微微有些泛青,心里终于邪恶的舒服了少许,淡笑着扶着兰儿的手背,正要转身离开,身边影子一闪,墨铭站在了暖阳身边,脸色铁青,看向她的眼神里清清楚楚的写着“不满”两个字。 若是没有旁人,暖阳必定会挑衅的冲墨铭扬眉示威,现在不行,那个要被宠着疼着的湘姨娘看着呢,她身子骨那么弱,自己怎能不假扮一下恩爱夫妻,给她打一针强心剂? “夫君——”暖阳轻轻的向墨铭靠了过去,见他似乎要躲开,连忙用银红斗篷里藏着的左手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有伤的手和被掐疼的腿一起疼得她眼含泪光,“可是那信到了?” 墨铭本来已经躲开了一点,听她提起多伦王的信,想起暖阳昨夜压抑的哭声,心里便迟疑了,暖阳趁着这个功夫伏在他的胸前低声抽泣:“暖阳知道夫君心疼我,不想让我知道真相,可我总要面对的是不是?不许再瞒我,一定要让我知道。”说到那信,暖阳想起疼爱自己的太子妃周氏已经惨遭毒手,心里竟真的难受起来,本来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立刻滚落出来。 墨铭听她说得可怜,一双大手便抬了起来,本想拍拍暖阳的后背安抚一下,抬眼却看见湘姨娘的脸色白得有些发青,一双泪盈盈的双眼万般哀怨的看着他,苍白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无助又倔强。 墨铭被她看得迟疑起来,那双已经抬起的手拍也不是,放也不是,在暖阳的外围空悬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顾众人的目光,讪讪的放了下来:“我自不会瞒你。” 暖阳微微点了点头,故意抓起墨铭的胸前的衣襟擦干了眼泪,好像还背着潇湘苑的人擦了擦鼻涕,才站直了身子,冲墨铭微微一福:“暖阳去给母亲请安了,夫君和湘湘妹妹要不要一同去?” 两人的目光一同转向湘湘,墨铭是想询问湘湘的意见,暖阳则要看看她的反应。 湘湘在墨铭面前显得万分委屈,她微微扁了扁嘴,似乎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悲伤,才颤抖着声音说道:“湘湘身体抱恙,只怕把病气传给母亲,还是不去了。” 墨铭点了点头,暖阳却一脸惋惜的叹息道:“妹妹,不是姐姐说你,咱们做小辈儿的,顶顶重要的便是一个‘孝’字。我虽生在海澜,可为了做好墨家的儿媳妇,也读了不少咱大兴国训诫女子的书,明白进入夫家之后,先是孝敬婆母,然后才是顺从夫婿……夫君,暖阳这么说,您不会生气吧?” 墨铭的脸色变了几变,想让她别再在潇湘苑啰嗦,可暖阳说得句句在理,她当着众丫头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无从反驳,暖阳又遭逢劫难,他再对其不满也不能在此刻说她,只得板着脸“嗯”了一声,明着扶着暖阳的肩膀,暗里则悄悄用上了劲儿,不多时便把暖阳推出了潇湘苑,正要委婉的训斥她两句,暖阳却早已换了一副嘴脸,冷冷的冲墨铭“哼”了一声,自己拧身往沐华居的方向走去。 ——*——*—— 暖阳猜测,关于然儿自尽和自己一大清早就把一具尸身送去潇湘苑的事儿,杨氏一定是知道的,她本来还怕杨氏找自己的麻烦,谁想她竟然提都不提,更仿佛对海澜政变之事全然不知,只是一味的回忆往年元宵佳节的盛况——今儿正月十四,明日便是了。 墨铭进门后请了个安,便推说自己还有事儿,退了出去,只余暖阳、墨霖和墨炎三个陪伴。 墨炎其实早就坐不住了,见大哥走了,自己更是百爪挠心,屁股底下爬着几只蚂蚁一般坚持了一会儿,也找个借口跑掉了。 杨氏这才敛了笑容,扳着脸对暖阳说道:“媳妇,你如今这样贤惠乖巧,我已经十分满意,只是你今后若有什么主意,需先跟我来商量。” 暖阳料定今天早起的事儿杨氏必定是知道的,故意做出一副委屈不懂的摸样,拾起帕子擦拭眼角:“母亲,您是说然儿的事儿吗?这大正月的,媳妇也不想把个死人抬进别人的院子,可媳妇院里的丫头被人迫着做了昧良心的事儿,又以死谢罪,媳妇理解母亲和夫君的难处不追究,难道还不能替那丫头了一了最后的心愿吗?” “一个低贱丫头说的话,也是可信的?”杨氏觉得,自己已经当众说了,那个案子了了,是沐儿做下的,暖阳还要唱这么一出戏,那就是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当回事儿,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能再拿沐儿那个说辞来压她,只能含混的教训道,“你是墨府长媳,将来有千斤重担要落在你的肩上,那些过眼云烟,何须在意?只要贤良淑德,做事得体,再隐忍个三两年,胜负立现,还能在你夫君面前落个不妒的好印象,何乐而不为?” 暖阳听得稀里糊涂,索性装傻到底:“过眼云烟?隐忍个三两年?媳妇不懂。” “你无需懂得,只需记住!”杨氏摆出了婆婆的威风,严厉的说完,起身转进了里屋,连莺儿的搀扶都不用了。 暖阳不解的看着杨氏的背影消失,又转头看向墨霖,疑惑之极:“二叔……” 墨霖正垂目沉思,听暖阳叫他,才抬眼看向暖阳,劝慰道:“墨霖猜测,母亲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又何必跟大嫂说这些话?难不成……倒是可能……可惜……” “什么意思?二叔也跟暖阳打哑谜了吗?!”暖阳被他后面愈加含混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嘲讽道。 墨霖看了看两旁侍立的小丫头们,冲暖阳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走出了沐华居,暖阳连忙带着兰儿跟了出去。 ————*——朋友的书——*———— 《御夫手册》的封面是小无设计的,小无的书你看过没? [1760814,《名福妻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穿越后苏礼才了解到。 闺阁之中也有硝烟弥漫,回老宅她才体会到。 式微的时候好做人,腾达的时候难做事。 这一点,直到嫁了人以后才深刻地认识到。 挑夫婿看的是眼光,过日子却也要经营。 谁不盼夫荣妻娇贵,家和万事兴! 第057章 左右为难 墨霖走了老远,终于在廊角停下,暖阳见了,连忙紧走几步,跟了过去。 “大嫂,墨霖也是猜测,所以……” “我懂得,二叔只是随便说说,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请放心。”暖阳有些心急,连忙把话说清楚。 墨霖微微一愣,洒然笑道:“好,好。除了不跟别人提起,大嫂也随便听听就是,当不得真。” 暖阳连连点头,只盼着他快点答疑解惑。 “湘嫂子……”墨霖习惯了称湘姨娘为湘嫂子,因被杨氏训斥过,怕暖阳也会不喜欢,稍稍注意了暖阳一眼,见她不以为意,才放心的继续说道,“……从进墨府那天开始,墨霖便看她似乎有不足之症,有心替她诊治一下,大哥去问过湘嫂子的意思,湘嫂子说不必,母亲也不喜欢墨霖多事,也就罢了。那日从别院回来,墨霖见她似乎又重了些。” “难道母亲的意思是,她活不了三两年了?”听了墨霖的话,暖阳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欢喜。 “墨霖不知。医者替病者诊治,素来是望闻问切,墨霖只得远望,实在不敢妄下断语,就是今日的话……原也是不该说的。” 暖阳当然明白墨霖的意思,冲他深深一福:“二叔和三叔对暖阳素来照顾有佳,暖阳怎会不知?若只说一个谢字,暖阳都觉得愧对二叔——暖阳记在心里了。” “大嫂何必如此客套?”墨霖连忙还礼,“墨霖只求大哥与大嫂恩恩爱爱,不要被那些闲杂无聊的事儿给弄得疏远了。” 暖阳无奈的苦笑,却不能反驳人家的好心,只得客套应付:“二叔费心了。” 墨霖也跟着客套了一番,便带着小厮穆达离去。 “少奶奶?”兰儿见暖阳在那儿呆站了半天都不曾动过,眼睛也只毫无焦距的看着墨霖离开的方向,连忙出声提醒道,“快回神吧,让别人看见了,怕会胡乱猜测呢。” 暖阳这才清醒过来,一边往回走一边问兰儿:“你看那湘姨娘,像是活不了多久的样子吗?她就是脸色白一些,身子瘦一些,是不是?年纪轻轻的,要是真有什么病,家里现成的大夫,干嘛不让二叔给瞧瞧??” 兰儿也十分疑惑:“不是说,她爹也是大夫,还号称神医来着?难不成她爹给她看过?” “她爹不过是一个边境小城的医馆大夫,能有多高的医术?二叔可是太医院院使的关门弟子,难不成还不如一个江湖郎中?”暖阳因为不喜欢湘湘,连带着对那位传说中医德高尚的窦神医都少了些敬畏。 “也许是湘姨娘为了脱罪,故意那么说惹大少爷同情的。” 暖阳听兰儿一说,立刻赞赏的频频点头:“没错,这才符合她的本性!” 主仆两人一路走一路讨论,转眼便回到了海澜居,见齐妈妈和徐妈妈正张罗着挂灯笼,连带着过年时贴上去的春联,海澜居内红红火火,煞是热闹。 齐妈妈见暖阳回来了,福身笑道:“少奶奶,明儿就是正月十五了,官家让各院的人去理事房领灯——您看,比去年的还要好看呢!” 暖阳不忍心让齐妈妈和徐妈妈扫兴,做出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转了一圈,赞了一圈,笑道:“有劳两位妈妈了,我瞧瞧灵儿去。” 齐妈妈忙道:“少奶奶,老奴给小小姐找到个奶娘,二十七岁,京城人氏,夫姓关,娘家爹爹在学堂教书,夫家也是个没落的书香门第,虽然贫穷,却还算知书达理,举止得体,干净利落……玉中之瑕便是,她大概要出了正月才能生产,距眼下还有半月之期。” “半月?”给灵儿和半月的羊奶,会不会营养不够?暖阳心下有些担心,连忙问道,“只有这一个奶娘吗?” “除了她,老奴还找到几个生产不足半月的乳母,可惜有的看上去愚钝,有的看上去肮脏,有的看上去世俗,有的看上去不安分……见了那位之后,看哪个都觉得不顺眼了。”齐妈妈看上去颇为为难。 暖阳想了想,这奶娘对灵儿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哪怕多等些日子,也该选个好的,索性点头道:“好,那就跟那位关家娘子定下来吧,再让灵儿多喝几日羊奶便是。” ——*——*—— 不到午时,墨铭便亲自带着多伦王的信来到海澜居,信上写着,要暖阳亲自修书一封,保证夫君墨铭十年之内都不会带一兵一卒踏足海澜,并要墨铭在落款签名,否则,便杀了暖阳的母后和太子暖荣。 暖阳看了半晌,抬头问墨铭:“将军,你昨夜跟暖阳说的,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墨铭点头道:“臧国与大兴一直硝烟不断,海澜虽然国小力微,却位于臧国与大兴之间,地势险峻,尤其是海澜与臧国边境处,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只要稍稍用些心思,臧国便不易攻破。” 其实暖阳听墨炎说过,臧国与大兴之战,多少年来一直难分伯仲,正是从墨铭的父亲安国侯开始,才将大兴国扎成一个严严实实的口袋,口袋的出入口设在海澜。安国侯为了做好这个口袋,战死沙场,墨铭子承父业将其做到完美,才在一年多前大败臧国皇子沈柯,使得臧国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墨铭却只把那场胜仗归功于海澜的地形,也算是给足了暖阳这个海澜公主的面子。 “正因如此,沈柯此次才会打起海澜的主意,”墨铭继续说道,“如果海澜归顺了臧国,那反过来,大兴便会深受其害。岳皇与大兴交好数十载,自是不肯妥协,再加上有大兴国驻扎在海澜的军队支持,臧国攻之不破,才会设计买通多伦王,狼狈为奸,事成之后,多伦王可以当上海澜国君,臧国也有了保护自己的屏障。” “多伦王要将军十年不踏足海澜,定是要休养生息,在那十年里做那只护国的口袋了。可是,大兴国难道只有将军一人可以带兵打仗吗?”暖阳偷偷打量墨铭,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被臧国这么忌惮吗? “大兴国人才济济,又怎会只有墨铭一人?只是……”墨铭说到一半,笑容苦涩的看了看侍立在两旁的丫头,暖阳会意,挥手把众人遣了出去。 墨铭这才继续说道:“国有佞臣,环立君侧,若墨铭不打,还有谁会冒死出头?” 暖阳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位墨将军虽然为人讨厌,对大兴国来说,却像岳飞对大宋朝一样重要,难怪墨铭立下那样的战功,杨氏还说安国侯府大不如前,原来,大兴国也有秦桧来着。 那些乱七八糟的朝政,暖阳毫无兴趣,可眼前的事儿,却不得不想。 这样的保证书,写还是不写? 暖阳知道,给多伦王和臧国十年,那就是养虎为患,再加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国有佞臣”,将来大兴国会有怎样的国运,实在难说。 可是,暖阳只是一个女人啊,让她为了并不是故土的大兴国,任由多伦王杀掉海澜公主的母亲和哥哥,她实在做不到。 “其实,”墨铭见她难以决断,帮她分析道,“这件事难就难在,太子殿下和母后都在多伦王手里,如果只有一人,就算你不写这样的保证书,他也绝不敢轻举妄动——连最后的盾牌都被他毁了,他凭什么要我不攻打海澜?” “废话。”暖阳虽然知道他说的有理,在她看来,那些话却的确是废话——现在明明是两个人,你说什么如果? “不是废话。”墨铭毫不迟疑的回应道,“只要救出一个,无论是谁,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多伦王便不敢这样嚣张了。” “啊!”暖阳立刻双眼放光,冲着墨铭便扑了过去,若不是墨铭手疾眼快,只怕都被暖阳踩着了脚,“将军,你在海澜有密探是不是?救一个出来,不管是谁!” “我想到了,多伦王也想到了——这件事在我接到第一封信时就开始谋划,可惜,母后和太子殿下被看守得极其严密,他们根本不能得手。” 暖阳气得抬脚就踹墨铭。 墨铭连忙闪开,苦笑道:“你是不是太功利了些?我对你有用,你就**,没用,就一脚踹开?” “谁**了?!”暖阳怒目圆睁,恨不得把他塞进痰盂里扔出海澜居。 墨铭见她真的急了,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你按着多伦王的意思,写吧。” “啊?”暖阳绝没想到墨铭会这么说,双眼立刻放出光彩,见墨铭似乎有些失望,才无奈的摊手:“我是女人,眼界就这么小,若不是怕你不肯在后面签字,我根本不用犹豫,刚才就写了。” “我签字,你写吧。”墨铭连苦笑都欠奉了,一张俊脸又恢复成毫无表情的蜡像。 “你真的愿意?”暖阳没想到他居然会同意,心里反而更加没底。 墨铭围着屋子走了一遭,确定没人偷听才转回暖阳身边:“你写了就是。到时候,我易容成普通的信使,亲自去海澜宫中走一趟,也许可以找到什么转机也未可知。” ————*——朋友的书——*———— 朋友九九的新书《心的涟漪》,喜欢耽美的筒子不妨去瞧瞧~ 简介: 明知道他是直男,就不该靠过去,但是,他的外表实在是叶林最喜欢的类型。 本想着只是安慰一下既脆弱又任性的他,却不想一个无意,就让他闯入了自己的心中…… 即使如此,问题是,那个人仍是个男孩,而且,并不知道他的性向,只是把他当做好欺负的“大叔”而已…… [1818445,《心的涟漪》] 第058章 元宵佳节 PS:不好意思,今天晚了,恕罪恕罪…… ——*——*—— “少奶奶,酉正快到了。”兰儿知道暖阳每日酉正都要去避风亭找季平拿羊奶,眼看着时辰就到了,暖阳却满怀心事的坐在窗前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暖阳怎么会忘?这是她日日都会记挂的事儿。 可是,季平的消息那么灵通,就算墨铭押下了前两封信,今天这封被墨铭公开,他是一定知道了的。到时候,如果他问起,自己该怎么说?墨铭说过,他易容去海澜这件事儿,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杨氏、湘湘,他都是瞒着的。 瞒着别人,也许是怕消息传到海澜,对墨铭不利;瞒着杨氏和湘湘,大概只是怕她们担心吧? 暖阳想到这儿,无声的冷哼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不会担心的,倒是很清醒呢。 自己若见到季平,季平要是有心询问,自己保不齐会露出马脚,不如借着昨夜的由头不见他,这样似乎最安全。 他会不会不高兴,或者担心自己? 哼,要是真的这样,由着他不高兴,由着他担心去,就算是给他的教训——在自己确认了他的真正身份之前,他可以对任何人的言行举止了如指掌,唯独不能知道自己,掌控自己。 “少奶奶?”兰儿见暖阳不言语,以为她没听见,又稍稍凑近了些。 暖阳无力的挥手道:“你代我去吧,我身上不太舒服,一动也不想动。” “兰儿去请二少爷?”兰儿连忙让小丫头倒上一杯热茶,捧到暖阳身边。 “不用了,晚上早点睡下就好。” 兰儿见暖阳不肯,也不敢多言,只是用手背探了探暖阳的额头,见并不发烧,才稍稍放了心。她想,许是昨夜少奶奶哭了半夜,心里不痛快又受了风才会如此,便嘱咐小丫头熬些姜糖水给少奶奶端过来,自己去避风亭找季平。 暖阳看着兰儿的背影消失在富贵满堂的雕花屏风处一转,便没了影儿,心里想起此刻早已离开京城的墨铭。 当时,听墨铭说他要亲自去海澜救人,心里感激不尽,从前对他的怨怼立刻减轻了甚多,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对他福身拜谢,墨铭却毫不在意的摆手:“不用客套,家父为了这个战略命丧沙场,若从我手里失去海澜的支持,怎么对得起家父?” 现在暖阳想起他这句话来还有气——敢情人家人家墨将军不能出兵海澜,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而是怕毁了公爹安国侯的战略! 当然,最可气的不是这句,而是墨铭临行前对暖阳的嘱咐:“我走以后,烦劳你好好照顾湘湘,别再跟她起冲突。” 想起这句话,暖阳现在都恨不得把墨铭拉回来,踩他一脸鞋印! 让我照顾湘湘,你的脑袋还算正常吧? 墨铭大概看出了她的鄙视和不屑,还坚持说他知道自己光明磊落,是女中君子,答应的事儿就一定会做到。 呸! 就算我暖阳是女中君子,那也要分对谁——对君子,咱就是君子;对小人,咱更小人! …… 暖阳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偷偷等着兰儿回来,私下里希望兰儿会带回什么消息,比如季平见她没去,很是难过;或者让兰儿传话,嘱咐自己不要多想,事情总会解决的,balabalabala…… 等她终于等回了兰儿,兰儿却只是微笑着回禀,说羊奶拿回来了,这就差人去煮沸。 “他没说什么?”暖阳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探问着。 兰儿先是一愣,随后才笑道:“少奶奶是说季平?没有,他只是把羊奶交给奴婢,奴婢说多谢他,他笑着说不谢,便拱手告辞了。” “还笑着?”暖阳对这样的结果十分不爽。 兰儿也拿不准暖阳是怎么想的,努力回想了一下才犹豫的答道:“好像……是笑来着……” ——*——*—— 转眼便到了元宵佳节。 京城的元宵节一向十分热闹,因为到了这一天,除了尚未出阁的闺中女子和寡居的妇人,晚间都可以在皇城门前的广场处赏灯猜谜。 杨氏算是寡居的妇人,自是不能去凑热闹的,却一个劲儿的嘱咐墨霖:“你大哥去军中办事,你现下便是家里的老大,定要看护好你大嫂和三弟,出了什么事儿,我拿你是问!” 墨霖还没说话,墨炎先是不满了:“瞧娘说的,在皇城根儿,天子脚下,大嫂带着丫头,我跟二哥带着小厮,能出什么事儿?” “皇城根儿就不会鱼龙混杂?别说没有功名的白衣贱民,就算是粗鄙的商旅农汉也会混杂其中!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去处?” 墨炎还想反驳,早被墨霖一把拉住,躬身对杨氏笑道:“母亲放心,有儿子在,我们叔嫂三人定会平安归来。” 杨氏得了墨霖的承诺,稍稍放了些心。 叔嫂三人这才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浩浩荡荡的出了安国侯府。 墨炎早有计较,眼看着快到偷香阁了,缠着墨霖笑道:“二哥,天还不曾黑透,看那灯也不会好看,不如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如何?” “我早知道你不会这么老实,”墨霖虽然答应了杨氏,却并不十分约束大家,随和的点头,“不如先请示一下大嫂,大嫂不常出来,看看大嫂想吃什么,咱们陪着。” “我知道大嫂去哪儿。”墨炎说到这一句时,他身下那匹小红马正好停在偷香楼的大门口,“就是这儿。” “这名字倒是有趣,”墨霖早就听说青儿开了间酒楼,听墨炎这么一说,便断定就是这一家,“不知道的,以为这是谁家偷-情的地方。” “怎么?”墨炎不懂,“她们是有个好玩儿的点子,名曰偷菜,才叫偷香楼的。” 墨霖笑着弹了墨炎一个暴栗:“你只知习武,不懂读书吗?可听过‘韩寿偷香’这个典故?”见墨炎仍旧懵懂,在这大街上也不得解释,只是笑着让他回家翻书去。 兄弟两个有说有笑的跳下马,命偷香楼的小二把马牵走,又一同上前请暖阳下轿,走进偷香楼。 暖阳对元宵灯会并没有什么兴趣,她之所以出来,就是想来偷香楼看看青儿的——也许还有别人,也许没有——她见自己没出声儿墨炎就替自己说了,越发觉得墨炎可爱,和和气气的对墨炎微笑:“咱们先不找青儿,亲自瞧瞧这偷菜好玩儿不好玩儿,如何?” “好啊!”墨炎也是偷香楼开张后第一次来,早就觉得有趣,当然赞同。 偷香楼刚刚开张,里面的食客并不太多,三人自由自在的选了张二楼临窗的桌子,兰儿并墨家兄弟带来的两个小厮在不远处坐下,自有小二上前,捧上一份菜谱请他们点菜。 墨霖大叹新奇,墨炎自然又免不了替暖阳吹嘘一番,暖阳只是笑:“我只是懒,嫌点个菜都要仰半天的头太累了,随便说说的,谁想灵儿当了真?” “来偷香楼不偷菜,不是太可惜了吗?我去也。”点好菜之后,早就等不及的墨炎跟墨霖和暖阳打了个招呼,便跑得没了踪影。 “大嫂,您先坐着,墨霖也去找找如何?”墨霖也很是好奇。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便是。” 一转眼,那两个小厮也跟着不见了,暖阳问兰儿去不去,兰儿不好意思,只是笑着摇头。 暖阳借故四处探看。 最初的时候,她觉得青儿是女子,自不会随便抛头露面,季平却不同,自己来了他定能知道,也定会来这儿看看,谁知,自己坐了老半天,也没见到季平的影子。 她心里正在遗憾,墨霖已经笑呵呵的回来:“大嫂,墨霖刚刚偷到一颗圆菜……”说到一半儿,他的目光忽然定定的落在窗外,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059章 灯火阑珊 在暖阳的印象里,墨霖一向彬彬有礼,不疾不徐,很少像现在这样傻呆呆的发愣,连忙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此刻,皇城前广场方向更是灯火辉煌,想是那儿的灯谜诗会已经开始,近处的街道两旁商家也纷纷亮起花灯,错落有致,与天空中的初升的圆月交相辉映,好看得紧。因今夜不宵禁,平日此刻人影稀落的街心也变得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正因为实在太热闹,暖阳实在看不出,墨霖是因为什么,或者是因为谁而发呆。 “大嫂稍候,墨霖去去就回!”暖阳正在疑惑,墨霖已经急急的对她拱了拱手,转身朝楼下疾奔而去,因跑得太快,连身后的衣摆都飞扬起来。 “……”暖阳从没见过墨霖如此,好奇不已,见他的人影儿一转眼就不见了,正想趴在窗边等着他的影子出现,看看他究竟看见了什么,就觉得身后有人轻轻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回头一看,竟是青儿笑盈盈的和兰儿一起站在桌边,身后刚刚拍了自己一巴掌的是抱着几根蔓菁嘿嘿坏笑的墨炎。 “青儿!”暖阳高兴的闪过墨炎,朝青儿跳了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么快就把偷香楼开起来了,不错嘛!” “多亏季平帮忙……”青儿立刻抬出季平,大概看墨炎沉了脸,脸颊立刻闪上一抹红晕,并迅速的加了一句,“还有三少爷。” “哼!”墨炎犹不满意,大声喊来了小二,把自己手里那几根蔓菁塞进人家怀里说道:“怎么好吃怎么做。”余光看见桌上墨霖留下那棵圆菜,奇怪的四处看看,“二哥呢?” “他大概遇上熟人了吧。”暖阳早把墨霖奇怪的举动抛诸脑后,拉着青儿和兰儿一道问长问短。 “女人真烦。”墨炎见自己被晾在了一边,像个思虑颇深的大人一般叹息着摇了摇头,无聊的听了一会儿他丝毫没有兴趣的“女人”间的话题,上前拉拉暖阳的衣袖,“大嫂,我也出去转转,咱亥正前在这儿会合吧。” “啊?”暖阳正陶醉在跟青儿说话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墨炎早就蹬蹬蹬的跑下了楼,无影无踪了。 “别理他了,”青儿拉回暖阳,“少奶奶,刚才跟您说的那个叫踏月的,就是季平的同乡,居然是个女子!” “啊???”暖阳正从心里计算墨炎说的亥正相当于几点,离现在还有多长时间,就被青儿的话再次击晕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踏月,女子?” “是啊!”青儿粉莹莹的秀脸上闪过一丝怨念,“我初时便觉得她与男子不同,虽然满脸胡须,却太过秀气,尤其是那双手,虽然手心里有一层薄茧,手背却光滑细致,根本不像个男人!” “不是啊,青儿,季平的手也挺细致的,还白,难道他也不是个男人?”兰儿一脸懵懂。 “傻丫头!男人的细致跟女人能一样?”青儿毫不客气的伸手点了点兰儿的额头,点到一半儿忽然觉得不对劲,小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季平的手又白又细致?” “季平天天去给少奶奶送羊奶,都是我跟着,昨天还是我自己去取的,我不好意思看人家的脸,只好看手了。”兰儿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疑惑的解释道。 青儿认真打量了兰儿几眼,才放心的笑出声来:“你说的没错,季平的手也很细致,也很白,可是跟踏月不一样,她分明就是个女子易容的!后来,我故意使坏,装做不小心把一盆水泼到她脸上……” “你太坏了!天这么冷,你居然把一盆水泼到人家脸上!”兰儿虽然没见过踏月,却已经在为那人鸣不平了。 “我给她准备好了衣裳,不敢让她染上风寒的!”青儿连忙澄清,说到一半儿才觉得又被兰儿岔开了话题,又笑又气的去拧兰儿的脸蛋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能不能等我说完再讨论别的?” “好好好——”兰儿连忙笑着躲开,借势偷看了暖阳一眼,见暖阳只是淡淡的笑,才轻轻嘘了一口气,放了心。 “我说到哪儿了?啊,对,她脸上湿了,有些易容的地方就花了,再被我一番逼问,她才露出真面目,原来是个美貌的异族女子,她说她是季平同乡的老婆,她夫君染病死了,她一个寡女不能抛头露面,可不抛头露面就要被饿死,只好易容成她夫君的样子,过来投奔季平。” 暖阳不相信的笑:“这么多弯弯绕?季平,同乡,的老婆?易容成一个男人,你都看出来了,季平居然没看出来?” “奴婢也这么质问她来着,”青儿忙道,“她说,其实季平早就看出来了,就是故意不揭穿她,给她留一条活路罢了。” “这么说,倒是你不给人家留活路了。”暖阳揶揄了青儿一句,心想,自己一定要见识见识这位名叫踏月的女子,就凭她那些解释,如果是真的也就罢了,如果不是,这女子实在太机敏了。 想到这儿,暖阳装出一副忽然想起的样子问青儿:“对了,季平呢?” 青儿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昨日晚间回来就总是恹恹的,连侯府的夜值都不曾去,说身上不舒服,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这不,从昨晚睡下到现在都不曾起来。” “啊?!”暖阳呆了一呆,连忙问道,“没请大夫吗?” “我说去请,他说不用。”青儿也很是无奈,“刚才您来的时候我就去后院给他送吃饭了,他说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大概是这几天忙活偷香楼开张的事儿累坏了,好好睡两天就好了。我见他吃饭还好,头脑也清醒,不想再打扰他,就由着他去了。” 暖阳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不敢表露得太多,只能嘱咐青儿:“你先看着他,要是明天还是这样,就请大夫给他瞧瞧——这已经睡了一天一宿了,还要再睡?我真没听说过这样的。” 青儿叹息着答应下来。 主仆三人又说了一会儿然儿的事儿,暖阳终归还是没把海澜政变的事儿告诉她们,更不曾说出墨铭只带了两名亲兵去海澜救人,只怕她们担心。 青儿冷笑不已:“奴婢真想瞧瞧湘姨娘看见那死尸的表情!只是可惜了然儿,奴婢虽然不曾见过她,但是……少奶奶别气,奴婢还是挺佩服她的,宁可死了,也没把湘姨娘的事儿说出来……偏偏跟错了人。”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兰儿指着窗外笑道:“少奶奶,您看!天黑了,那各种各样的明灯更加好看了!” 暖阳和青儿一同转头去看,果然,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地面上却因处处都是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灯笼而亮亮堂堂,灯笼里烛光跳跃,影影烁烁,比现代的霓虹灯更加生动好看。 兰儿看得痴了,拉着暖阳的衣袖央求道:“少奶奶,三少爷不是说亥正之前在这里会合?现下奴婢陪着您去看看花灯如何?” 暖阳也看得心都痒了,转头看向青儿:“你去不去?” “奴婢要看店,就不去了,好在奴婢不在深宅大院里,去哪儿都自由。少奶奶快去吧,听说这些灯要摆上三天呢,明儿季平醒了奴婢再去不晚。”青儿笑盈盈的扶起暖阳,又嘱咐兰儿好好照顾少奶奶,兰儿当然无不应承。 “好,那我们就去看看。”暖阳又看了窗外一眼,“你找人候着点儿,一会儿二少爷要是回来,告诉他一声,不要让他担心。” “奴婢省得。”青儿一边答应一边把暖阳进门时脱下来的外氅帮她裹上,又唠唠叨叨的叮嘱了兰儿一番,才放她们出门。 这美景都是如此,你站在外面看是一回事儿,真正走进美景当中,又是一回事儿。 此刻暖阳便是,不管她从窗户里看外面多好看,也不如置身其中,看着跳动的烛光与自己近在咫尺那么震撼。 “少奶奶,您看这些灯多好看!都说月朗星稀,今夜却是完美的——天上是圆月,地上是繁星!”兰儿微扬着头,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橙红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静谧又安详。 暖阳正要说话,只听西南角一声长鸣,连忙转头去看,只见半空中一个亮点飞快的冲上云霄,“嘭”的一声炸开,空中立刻绽开一朵硕大的烟花,自上而下慢慢降落下来,好像点点流星,渐渐消失在夜空,就像暖阳方才还暗暗记挂着的心事。 她正看得高兴,忽觉鬓角一紧,不自觉的抬手一摸,原来是有人给她插上了一朵元宵佳节女子为了凑热闹都会佩戴的闹蛾儿,连忙回头去看,却是兰儿站在一盏琉璃彩灯的旁边,暖暖的笑看着自己,那朦胧的灯光像一层薄纱,浅浅的笼在她的身上。 第060章 虚虚实实 PS:昨天的更新修改下,多谢书友捉虫O(∩_∩)O~ 变化不大,看过的不用再看了~ ——*——*—— 暖阳觉得那笑容似曾相识,淡淡的,懒懒的,若有似无。 “你……”暖阳正要说话,兰儿却已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呵呵的拉着她紧跑了几步,一直跑进一处偏僻的阴影里才停下,回头笑着叫她:“少奶奶。” 竟然是季平的声音! 兰儿见暖阳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索性小心的揭去脸上的一层薄薄的东西,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果然是季平的脸! 暖阳虽然听说过易容术,却从来不曾见过,现下看见兰儿的脸变成了季平的,身材、头饰却仍旧是兰儿的,看上去万分诡异,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到底……是……是兰儿,还是季……季平?” 那雌雄莫辨的人嗤嗤的低笑起来,他笑得得意极了,笑到最后,竟然毫无形象的弯下腰,一下子坐在冰冷的石台上。 说是石台,那只是有钱的商家在房子周围堆砌的一圈被大兴国叫做“散水”的石台,并不很高,那人虽然只是兰儿的玲珑身材,两条腿远远的伸出去,也显得十分修长。 “少奶奶不坐下歇歇?”那人笑够了,见暖阳仍在游移不定的看着他,渐渐敛了笑容,认真的冲她扬起了右手,仿佛在等着她握上去,然后坐在他的身边。 暖阳立刻摇头拒绝:“你这样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我这大半夜的坐在你旁边,害怕。” 那人似乎有些无奈,却并没打算说服暖阳,只是四外扫视了一番,起身对暖阳笑道:“少奶奶等季平一会儿,我稍候就来。”说完,不等暖阳回应,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阴暗的转角处。 暖阳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这不是兰儿,是季平。 季平也许会装成兰儿的样子出现在她身边,兰儿绝无可能扮成季平的样子来吓她。 她不明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掉了包? 青儿说,昨晚季平回来就一直睡觉,难道,就是从昨晚兰儿去跟季平取羊奶的时候开始的? 他不但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把自己变成兰儿,还把兰儿变成他,并让兰儿走回偷香阁的后院,还跟青儿说话、吃青儿送去的饭?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自己学到他身上的本事,要想带上足够的银子离开墨府,那不是易如反掌? 别说“偷”,只说“带”——暖阳好歹是安国侯府的大少奶奶,一辈子都不用他们养了,拿点遣散费也算正常吧?那偷香楼就算一时半会儿生意不好,又怕什么? 她心里正想着,季平已经从拐角转了过来,嘴角含着一抹快乐的笑,安静的立在暖阳面前。 “你教我吧。”暖阳本来想问,你和兰儿是不是昨晚换过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之类的问题,却似乎等不及一样,一张嘴就直奔主题,“你教我易容。” “好啊,这是季平的荣幸。”季平笑得更加开怀,“只是,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季平从四岁便开始学,如今已经学了整整十三年……少奶奶有没有耐心跟季平学十三年?” “……” 暖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暧昧的邀请,似乎……又不是。 “少奶奶,”季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暖阳身边,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敛了笑容,认认真真的问道,“听说,少奶奶的故国海澜……出事了?” “……” 季平的话像一枚榔头,重重的击碎了暖阳晶莹剔透的旖旎风情,被严严实实的裹在里面的现实立刻暴露在眼前,暖阳立刻清醒了不少。 “你的消息一向准确,”暖阳立刻用铠甲将自己的心层层叠叠的裹上——因为,她不知道季平卸下了多少——并不敢说出太多,“那儿虽然是我的故国,掌权的人却杀了我的父亲和嫂子。” “他们至少留下了少奶奶的母亲和哥哥,”季平好像是在安慰,“这说明,多伦王并不想赶尽杀绝,您不必担心。” 如果暖阳刚刚知道这个消息,也许会跟季平讨论,现在一切已有定论,墨铭已经亲自去了海澜,暖阳早一个字都不想再提,只想安心的等墨铭的消息,所以,她心里虽然担心,脸上却只是淡淡的笑:“我明白,劳你费心。” “您若实在担心,”季平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就请大少爷带兵攻打海澜,救回皇后和太子殿下,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我母后和哥哥在海澜宫中,大少爷要是攻打海澜,我母兄岂不成了人家的人质?一个惹恼了,随便杀一个泄愤,我便追悔莫及了。”暖阳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只怕自己再多呆一秒都会露出马脚,索性说道,“兰儿在哪儿?请你把她换回来。看来,我以后要跟我身边的人定下密语,说话前先要对对暗号,看是不是别人假扮了——话说回来,你的身量比兰儿高出很多啊,就算容貌可以骗人,身高如何骗人?” 季平笑道:“少奶奶说密语那些话,就是提醒季平不能在假扮了?您放心,季平只是想寻个机会,跟少奶奶道歉罢了——前夜的事儿,是季平不对,还望少奶奶海涵。”边说边深深一揖。 暖阳最怕他会提起前晚,又似乎期待他提起,谁知真的提起了,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就过去了,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做出一脸不在意的微笑,不言不语。 施礼后,季平继续说道:“至于身量,季平学易容术的同时,必须要学缩骨术,只要学好了,想短时间内改变一下身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父母倒是奇怪的紧,大兴尚武,你不学武,竟然学易容?”暖阳确实好奇极了,心里也在暗暗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把易容术看得这样重要,四岁就开始学起,一学就是十几年? “家父只是让季平读书而已,季平的这套易容术,是四岁时遇上一位投缘的道长,他一直偷偷交给季平的。” “噗!”暖阳噗笑出声,“你以为你是郭靖啊?” “郭靖?”季平不明所以,脸上的得意之色褪去了少许,奇怪的看着暖阳,“他是一位隐藏的高人吗?季平倒是没听说过,不知道是在大兴,还是在海澜?” 暖阳见他第一次露出不安定的眼神,立刻玩兴大发,笑盈盈的胡诌起来:“他是一位绝顶高人,不但武功超群,而且号召力惊人,很多本事高强的成名之士都与他关系匪浅,偏偏他很是低调,不喜张扬,所以你不曾听说过。他现在就在大兴啊,是大少爷的心腹手下,左膀右臂。” “他住在哪儿?肯定不是墨府,墨府的人,合府上下季平都认识。”季平果然被暖阳唬住了,努力回忆着。 “当然是军营喽!”暖阳理所当然的摊手,“他没出生的时候,他爹就被臧国兵杀死,他娘怀着他跑到漠城,在那儿生下了他,还在那儿安了家。后来遇上一个投缘的道长,夜夜教他武功,他长大了,天下无敌了,就投靠大少爷了呗。” “郭靖……”季平表情凝重的想了一会儿,见暖阳好奇的看他,才释然笑道,“季平还想呢,大兴被臧国兵杀了的、姓郭的将领都有谁,可惜,季平只知道安国侯府里这点事儿,根本想不出来,实在是庸人自扰。” “他爹不是将领啊!”暖阳玩儿上了瘾,“他爹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连官兵都不是,不普通的只是他那个当道长的师父罢了。” “他师父的道号是什么?”季平奇怪的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啊,我也是听说。”暖阳《射雕英雄传》的同人小说讲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再无心多留,只催季平快点把兰儿给她换回来。 “好,”季平只得说道,“让季平陪少奶奶先好好的观灯如何?亥正之前回偷香楼就是了。” “那你得用兰儿的外貌陪我,我可不想全京城的人都以为安国侯府的长媳红杏出墙了,跟一个男人夜看花灯。”暖阳心情大好,笑呵呵的要求道。 “那是自然。”季平答应了一声,再次回到阴暗的拐角之后,不消半刻钟的功夫,从那拐角走出来的就是兰儿了。 “你简直太厉害了,”暖阳哀叹,“我要尽快安排暗语的事儿。” “一切全凭少奶奶做主。”这次的季平用的是兰儿的嗓音,还千娇百媚的微微一福,暖阳全身上下的汗毛通通都立了起来。! 第061章 美人莫伊莱 PS:小醉今晚有事儿,不能及时更新,先放上来吧~~ 大家小年快乐哦~ ——*——*—— 墨霖从元宵灯会上回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连跟暖阳打招呼时,都没了平日的潇洒和风度,给杨氏请安之后,甚至没像平常一样在沐华居坐坐,而只是点了个卯,就推说有事儿,恹恹的退了出去。 杨氏不明所以,问暖阳和墨炎:“他这是怎么了?” 墨炎自然不知道,暖阳虽然猜测也许跟他从窗口看见并追出去的人或什么有关,却不愿多说,也只是摇头。 “你们跟他出去的,现下他变成了这样,居然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儿?”杨氏一向偏疼墨霖和墨炎两兄弟,此刻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忽然跟平日大不相同,哪有不着急的道理? 暖阳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说话。 “您让他看着我跟大嫂,又没让我跟大嫂看着他。”墨炎很不服气,小声顶撞了一句,便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 杨氏脸色铁青,伸出葱白的手指头指着墨炎消失的方向,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暖阳为免受池鱼之殃,连忙起身劝慰道:“母亲,三叔还小,您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二叔的事儿您也放宽心思……要不,媳妇去问问他?” “他哪里是那种爱说的人,”杨氏早就对墨炎没了辙,这次又有墨霖的事儿牵着,只好暂时放到一边,无奈的叹息道,“这点儿子就是不如闺女,闺女是娘的小棉袄,有什么心事也肯跟娘说,儿子却怕被娘知道似的——我有三个儿子,个个都是如此!” “媳妇跟二叔同龄,说不准他肯透漏出个只言片语来呢。”暖阳其实也很替墨霖担心,要说这安国侯府里有谁让她挂心的,除了海澜居里的那几个,也就剩墨霖和墨炎了。 杨氏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一家子人,老大不在府里,老三一直是个混不吝,闺女在宫中,自己又摸不透儿子的心事,也似乎只有暖阳一个人能跟墨霖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想到这些,杨氏虽然头疼,也只能答应下来。 ——*——*—— 午饭后,杨氏借口自己头疼——也确实头疼——让人把墨霖喊了过来,暖阳在一旁伺候着。 墨霖给杨氏请了脉,开了张安神养血的方子,让丫头跟着水儿下去拣药,自己陪着杨氏说了会儿话,杨氏故意说道:“我还是头疼的厉害。媳妇,一会儿丫头把药拿来了你让人熬得了给我送进来。”暖阳躬身说是,亲自把杨氏送至卧房,出来时,墨霖果然没好意思离开。 “大嫂回去歇着吧,这儿有墨霖呢。”墨霖大概觉得杨氏这么点小事儿还要暖阳伺候,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把差事担了过来。 “我左右无事,再说,母亲身体不舒服,暖阳在这儿伺候着,原也应该。”暖阳笑着在桌边坐定了,自有小丫头上来给她添茶。 两人说了会儿话,暖阳见墨霖一直心不在焉,笑道:“昨儿二叔看见什么了?着急忙慌的跑出去?回来后也是心神不宁的,三叔问了你好几次你都不曾答腔呢。” 墨霖浅浅的笑,笑容里透着几分苦涩:“遇见个老朋友。” 要是平常,墨霖说话留一半儿,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暖阳就知趣的不问了,现下却只能腆着脸继续打探:“让暖阳猜猜……是个美艳的女子,是不是?” 暖阳只是随便说说,不管是还是不是,好能引着墨霖继续说下去,谁想她话一出口,墨霖的脸色一凝,有着完美弧度的下颚紧紧的绷了起来,嘴角微微抿起,仿佛在认真的衡量着什么。 只是一瞬,他便似乎下定了决心,郑重的起身对暖阳躬身施礼:“墨霖求大嫂帮忙。” “二叔请讲,只要暖阳能做到。” 墨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跟暖阳说起了前因后果。 原来,墨霖去年逛元灯节的时候,看见一个提着宝剑的美貌异族女子正在猜一个灯谜,如果猜中了,便可以得到那个商家现场制作的柚皮灯。 柚皮灯上雕刻着精致的玉兰花,被柚子皮里的琉璃盏一映,影影绰绰,花影叠叠,清香四溢。异族女子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灯,很想得到一个,那商家却只送给猜出灯谜的顾客,并不销售,以此招揽更多的人停留在他家的门口。 墨霖正好从那女子身边经过,见那女子盈盈欲涕,立即动了恻隐之心(暖阳怀疑,他是对人家有意思了,恻隐之心倒是其次),帮她解开谜题,赢了一盏柚皮灯,两人因此相识,三天的元灯节,竟一直形影不离。 那女子说,她名叫莫伊莱,是大兴国伊春族人,和父兄一起来京城经商,正巧赶上元灯节,耐不住好奇,便独自来瞧瞧,因她从小跟着父兄走南闯北,又有一身的好武功,所以,家人对她独自出行很是放心,从来不曾约束她的行踪。 两人共同游玩了三天,一个俊朗文雅,体贴细致,一个美貌伶俐,别有风情,难免暗生情愫,甚至一个姓墨,一个姓莫都成了他们眼中的缘分。 谁知,元灯节刚一结束,正甜腻得难解难分之际,莫伊莱竟忽然不告而别,饶是墨霖找遍了京城,也寻她不着。 墨霖当时怀疑,也许是他误会了?他喜欢莫伊莱,莫伊莱却不喜欢他?若按他的心思,就算两个人时时刻刻不分开都嫌不够,人家怎么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忽然失踪了?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自己忘了莫伊莱,谁知,昨天在偷香楼,墨霖竟然再次看见了莫伊莱……莫伊莱说,元灯节结束了,父兄忽然要离开,她事先毫不知情,又不知道去哪儿找墨霖,只能随着父兄离开,就算是这次,元灯节结束之后,她也还是要走的。 “大嫂,墨霖是真心喜欢那位姑娘,想接她进府。”墨霖最后总结道。 暖阳相信,墨霖是真心喜欢那位叫莫伊莱的异族女子,可是……还有两个月,墨霖就要迎娶越国公主越柔进门了啊!难道,这越国公主和自己这位海澜公主的命运如此相同,都要面对还没进门丈夫便纳妾的悲剧?而且人家还在蜜月期,亲亲密密,你侬我侬? 墨霖只看暖阳的神色,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再次一躬到底:“大嫂,墨霖要是跟母亲去说,母亲必定不会同意的,墨霖只有求大嫂帮忙劝说母亲!只要大嫂帮墨霖把伊莱接进门,墨霖便欠下大嫂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日大嫂想要墨霖做什么,只要不叛国灭族,杀人放火,墨霖无所不从!” 吖?是不是也可以帮我准备好辎重,让我开心出逃? 暖阳动心了。 好吧,让那从没见过的越过公主见鬼去吧,也许人家在宫廷中长大,一直都擅长斗心眼争上位,不会像自己这个毫无斗争经验的冒牌公主一样只想着逃出生天的。 “好,我替二叔去跟母亲求情。”暖阳当着那些看上去已经入定实际上却一直认真倾听的丫头们的面,不好再说那个“天大的人情”,只能隐晦的提醒墨霖,“你我是叔嫂,更是朋友,互相帮忙,本来就是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心里却在说,别忘了,不是叔嫂的时候,也还是朋友啊,不能赖账的。 “大嫂放心,墨霖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墨霖再次一躬到底。 ————*——小醉的啰嗦——*———— 为爱情烦恼的筒子们,快快学学人家莫伊莱,人家跟帅哥甜甜蜜蜜的时候突然抽身而退,让墨霖一直惦记着她,再见面的时候,就拉着手不敢让她走了~~~~~爱情失败的筒子,有没有人是因为跟人家跟得太紧了?不如把手放开了,由着他跑去,只看他三天之内会不会回来找你,如果没有,趁着还没泥足深陷,干脆死心吧~ 第062章 叔嫂互助 “那怎么能行?!”杨氏听了暖阳的解释,连平日的风雅气度都不顾了,几乎是咆哮着叫道,“一个异族的商旅之女,尚未出阁就独自一人参加诗迷大会,能好到哪里去?!” “母亲何必动怒?只是个妾嘛,”暖阳虽然并没觉得商旅之女有什么不好,但要说服杨氏,只能诸事顺着她,只在关键的地方不放松就好,“媳妇听说,尚书大人年前纳了个怡红楼里从良出来的烟花女子为妾?她们只是讨爷们欢心,顺便传宗接代的,谁会计较她们的身份?” “话虽这样说,难道人家越国公主三月进门,咱非得赶在人家进门前纳个低贱的商旅之女为妾?就算给下马威,也不是这么给的!要是霖儿实在喜欢,也得等越国公主进门后一年再行商讨吧?!” 暖阳一听,感情人家越国公主是公主,海澜公主不是公主来着,又不能撕破脸跳起脚来跟杨氏辩驳,只能委屈的低头搅手指,再不说话。 杨氏见她如此,自然明白她在委屈什么,不得不压制了一下自己的语调,无奈的说道,“媳妇进门之前,我也曾苦心劝慰过,是老大一意孤行,先斩后奏——他从小在军中长大,顽固执拗,除了咱家已故的老爷,没人管得了他——结果怎样?还不是弄得合府上下一年多家宅不宁?!如今,老二也要重蹈覆辙?我若连个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亲生儿子都管不了,就将他逐出府去罢了!” 即使杨氏解释了,还说了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气话表示自己的无奈,暖阳还是替海澜公主叫屈,重重的叹了口气,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好像是一个难过之极的受气小媳妇,明明心里对夫家有埋怨,却隐忍着一言不发——暖阳来到墨府后,海澜居外接触最多的就是杨氏,早就明白对她来硬的不行,必须以退为进,才能在下人面前逼她妥协。 此次代墨霖谈判,重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不是吗? 杨氏在下人面前,一向要扮演婆媳和谐的大好局面的,暖阳表现得这样委屈,自己要是再发脾气,岂不是被人说恶婆婆欺负乖巧儿媳? 因着这样的顾忌,杨氏气势果然被暖阳表现出来的委屈压下了不少,坐下来想了半晌才叹息道:“好吧,今日我便卖媳妇一个面子,准那商旅之女进门,但必须要在一年之后!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媳妇就知道,母亲是疼二叔的,”暖阳见大功告成,墨霖帮自己出逃的承诺已经到手,立即心花怒放的笑着起身为杨氏揉捏肩膀,“不管将来如何,此刻二叔是极认真的,若母亲不答应,就算二叔懂事,不会闹出什么事端来,也伤了母子之情——母亲最通情达理,最疼惜二叔了。” “我哪里是疼他?”杨氏犹在嘴硬,“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傻丫头!” “媳妇知道,媳妇知道……”暖阳完成了墨霖的心愿,揉捏得更加卖力。 谁知道,暖阳讨好了杨氏那边,墨霖这边却还是不满意:“一年之后?大嫂,元灯节之后,伊莱又要跟着父兄离开京城了!这一年之内,又会有多少变数?” “不管有多少变数,二叔,这是母亲的底线了,你这样聪明,怎会不知?伊莱是异族商旅之女,她的身份本就犯了母亲的大忌;你与越国公主大婚在即,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越国国力雄厚,可不像我海澜那样任人捏扁揉圆,你想跟你大哥一样在大婚前夕纳妾……哼!”暖阳开始还在劝慰墨霖,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越发觉得海澜公主可怜。 墨霖就算再不愿意,也无话可说了。 他早就明白,无论是生在侯府,还是诞于王族,婚姻大事从来都是身不由己,自己如是,墨铭如是,暖阳也如是,因为,他们的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事儿,也不单是两家的事儿,而是两个国家的事儿。 “没有啊,”墨霖见暖阳难过,忍不住柔声劝慰道,“正是因为有了大哥的前车之鉴,母亲才不敢松口的,不是因为海澜国小……那越国再国力雄厚,越国公主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大嫂?将来,不是还要大嫂当家……” “求你,别说当家不当家的话,我还想舒舒服服的过几天好日子呢。”暖阳连忙制止墨霖继续说下去,连客套都免了,“记住,母亲当家,我祈求上苍,让母亲一直当家。” “好好好,墨霖不说了就是。”墨霖的眼睫毛都是空心的,当然明白暖阳为什么对这个话题一直这样敏感忌讳,“可是,不纳伊莱可以,这一年之内,墨霖希望她呆在墨府,免得到时候又有什么变故——上次她忽然失踪……”墨霖没有说下去,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暖阳心里慨叹了一声,男人就是贱,连墨霖也不能免俗,偏偏自己还不能不管他,只能捏着眉心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伊莱姑娘能孤身上街,可见她们伊春族没有那么多规矩,若是她那边愿意,母亲也愿意,在墨府寻个院子安排她住下,倒是可以考虑。” “只能如此了。”墨霖其实早就这么想过,一怕杨氏不同意,二怕委屈了莫伊莱,三又奢望着也许可以争取到更多的利益,所以才不曾说出来,听暖阳这么提了,知道这似乎算是最好的办法了,只好点头同意。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 “这怎么行?”杨氏还是不满,“一个待嫁的外姓女子孤身住在墨府,无名无份,让外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暖阳自然知道,杨氏所在意的外人,无非是越过公主越柔了。 想想也是,人家千里迢迢的嫁过来,知道还没成亲丈夫就备了一个女人做妾,还好吃好喝的养在府里,谁知道两人之间干净还是不干净?那和直接纳进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正在这时,墨霖从外面推门进来,给杨氏和暖阳见礼之后,对杨氏说道:“母亲,儿子有一个办法,不如让伊莱暂住海澜居,就说是大嫂的表妹,如何?” “不好不好!”暖阳不等杨氏开口就连连摆手。 她留在墨府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了,好在只有海澜居是她的小窝,只要关起门来,哪怕有藏在暗处的人偷窥,也还算舒适,要是再插进一个外人,还是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异族女子,墨霖的心上人,哪还有好日子可过?就算这位莫姑娘身家清白,对海澜居的事儿漠不关心、守口如瓶,那墨霖和越国公主的战火也极有可能会烧到自己身边来! “大嫂——”墨霖拉长了音叫着暖阳,目光里是从没流露过的哀求和期盼,连杨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暖阳抬手把自己胳膊上立起的汗毛抚平,转头劝慰杨氏:“母亲,二叔这个法子不错……”她刚说到一半,墨霖便开心的笑了起来,眉眼间都是得意的笑,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苦盼已久的糖果,却听暖阳继续说道,“就说莫姑娘是媳妇的表妹,因海澜出了事儿,暂时过来投靠的……但是,就算是媳妇的表妹,墨府这样仁厚,也会给她一个小小的院落居住是不是?不必跟媳妇挤在一起的。” “就这么办吧!”杨氏像是头疼的厉害,疲惫的扶了扶额,一锤定音,“住在海澜居算怎么回事儿?你大哥现在不在,过一阵子还不回来?不要出入海澜居?”说完了,见暖阳和墨霖都没有异议,便转头吩咐莺儿,“准备一个小院子,清净就行,离海澜居不要太远,再拨几个丫头过去伺候。” 莺儿连忙躬身称是。 杨氏却犹不放心,冷着脸嘱咐里里外外立着的丫头们:“这件事只有你们几个知道,不许泄露出去,若是传到外人的耳朵里,我不管是谁说的,让人牙子把你们通通拖走!” “是。”众丫头都知道杨氏虽然平日笑得爽朗,狠起心来却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心里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别人说了出去牵连到自己,连看向别人的目光都满是怀疑了。 第063章 盘螭璎珞镯 第063章盘螭璎珞镯 若是只用“美丽”两个字来形容莫伊莱,那实在太委屈人家姑娘了——不说那粉嫩无匹,吹弹可破的皮肤,也不说那黛眉朱唇和那俏而挺的秀巧鼻梁,只看那双水波荡漾的双眼,凹凸有致的身材,就算同性相斥,暖阳也看得骨头都酥了。 暖阳没想到,墨霖喜欢的是这样的类型,让人一看就酥进骨子里,她一直以为,墨霖喜欢的该是温婉知性的大家闺秀呢。 “表姐。”莫伊莱大大方方的给杨氏请过安之后,便笑盈盈的过来给暖阳见礼。 暖阳虽然看见了杨氏孤傲的冷脸,却也看见了墨霖站在莫伊莱身后偷偷的冲自己拱手,不由得璀然一笑,起身拉起莫伊莱柔嫩的双手笑道:“好表妹,这一路上可冷吗?姨父姨母知道你来这儿吗?他们身体还好吗?”看上去是在寒暄,实际上却在问,你到这儿来,你父母可知道?他们可愿意? 莫伊莱愣了一愣,又拧身看了墨霖一眼,见墨霖点头,才回头对暖阳笑道:“他们知道,他们都好。” 暖阳和墨霖对视了一眼,对方又在拱手求饶,暖阳便笑着拉莫伊莱坐下,随便寒暄几句罢了。 莫伊莱看上去热情可爱,脸上都是餍足的笑意,毫不掩饰他对墨霖的喜欢,哪怕杨氏说了一句极明显的讽刺的话,她仍旧天真无邪的一脸懵懂,用一个孩子才会有的视角来回应。 暖阳猜测,她要么单纯简单,什么都不懂,要么就是个隐藏极深的高手——自己问那一句,就算不明白,也简单极了,何必非要回头去看墨霖,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来? 当然,暖阳不排除伊春族女子本就如此,不懂得耍心机,只知道全心喜欢自己想要喜欢的那个人。 ——*——*—— 莫伊莱在隔壁小院住下后,每天都会早早的起床来到海澜居,帮着兰儿等人伺候暖阳洗漱更衣,陪着她去给杨氏请安,顺便偷偷跟墨霖眉目传情,从沐华居出来后跟墨霖说说情话,再回海澜居继续找暖阳闲坐,而暖阳正在安心等待墨铭的消息,除了每天让季平捎些值钱的小巧物件儿出去给青儿存起来,并没有什么正事儿可做,索性就陪着她聊天说话。 “……表妹,你去年跟二叔在元灯节偶遇,一见钟情,后来怎么忽然就不见了?要是暖阳,好容易碰上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只怕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呢。”暖阳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掩着脸羞涩的笑。 “元灯节最后一天的晚上,我爹说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京城,不然就会错过卫城的大集,我们的羊皮牛角就卖不出去了。我也着急来着,第二天早早的就去每日和墨霖会面的地方等了他半个时辰,可惜他不知道我会早到,我当时也不知道他就是墨家二少爷,才……好在今年我爹又来了,我们又互相找到了。”开始时伊莱还十分委屈,仿佛还沉浸在和墨霖失之交臂的遗憾里,说到两人重逢,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她虽然说得在理,暖阳却发现她说话的一个小小细节,叮嘱道:“表妹在海澜居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千万不要这样——你怎么能对二叔直呼其名?只有你们两个的时候,只要二叔不在意,你怎么叫都好;在外人面前,你须得叫他‘二少爷’,在母亲面前,也要自称‘伊莱’,不能‘你’啊‘我’的。” 伊莱一听,愣了半天才问:“表姐,汉族的规矩,我……伊莱也懂得一些,我不会……伊莱不会再出错了。可是,墨霖……二少爷不是要娶我过门的吗?怎么都好几天了,也没见府上准备?” “二叔没跟你说?”暖阳这下子奇怪了。 “说什么?他只说要接我回家,一辈子好好疼惜照顾我。” 暖阳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墨霖一句,见伊莱仍在企盼的等着她的答案,连忙做出一脸笑容:“那就好了,二叔年少有为,言出必行,他说要疼惜照顾你,就必定会好好的做到——我偷偷告诉你,二叔为了能接你进府,可是花了一番心思呢,就算……就算他哪儿做得不够好,你也该体谅他的。” 伊莱粉嫩的脸颊上立刻蒙上了一层红晕,虽然不好意思,却仍旧极爽快的笑道:“我知道呢!” …… 暖阳觉得,不管莫伊莱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天真无邪,这么大的事儿被蒙在鼓里,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再见墨霖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提醒他:“越国公主早晚要进门的,这种事儿,二叔哪里瞒得住?还是早早的告诉伊莱,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是正理。” 墨霖无奈的摇头苦笑:“墨霖也想告诉她,可一看见她……墨霖实在说不出口。”见暖阳皱眉不满,连忙补充道,“大嫂放心,墨霖一点一点的告诉她就是。” 暖阳自己还有一摊子事儿,哪有心情事事都管着他?墨霖又不是个糊涂的人,想必有他自己有主意。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奇,杨氏专心准备墨霖大婚的事儿,时不时让暖阳帮着做些什么,只要能出府,暖阳必定会去偷香阁,顺便把一些值钱的东西找个法子带过去,嫁妆就当掉,墨府的东西就留着,将来一路走,一路当。 青儿见暖阳仍念念不忘偷逃出府的事儿,问道:“兰儿说,这阵子大少爷对您亲密了不少,公主真的不能释怀,跟大少爷好好过日子吗?” 暖阳为了不让她担心,不敢跟她说海澜政变的事儿,更不能说墨铭只是为了这个才往海澜多跑几趟而已,只能含混的说道:“绳子若是断了,就算再结上,不还是有个结?不如换跟顺溜的。” 这话正巧被来找青儿的季平听到,意味深长的看了暖阳几眼。暖阳被他看得心慌,叮嘱青儿办好差事,莫被当铺的人骗了,若是墨府的东西,最好先存起来以后离开京城再当 季平好像老实了很多,有时候淡淡的看着她笑,有时候会跟她和青儿说说偷香阁的生意,两人倒比从前熟识了很多。 “少奶奶,您哄骗季平。”这日,暖阳坐在青儿的房里看帐,季平敲门进来,懒懒的笑道。 “哦?说说。”暖阳飞快的在账本上做了个标记,免得再看时忘了看到哪儿了,然后才抬头笑呵呵的看着季平。 她并不真的觉得季平会说出自己骗过他什么,一般这样的时候,季平只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逗自己一笑罢了。 “少奶奶上次说的那个郭靖,既然那样盖世无双,在军中必定十分出名才是,可是前几日有个在军中当兵的同乡来找我,却说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 “哦?”暖阳煞有介事的托起下巴,认真的上下打量了季平一番,“你的同乡倒是无处不在啊?” “少奶奶又想岔开话题。”季平索性坐在暖阳身前桌子的对面,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右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像弹琴一样轻轻敲打着,脸上也是一副与这样的坐姿十分匹配的慵懒笑意。 “就算是,那又怎样?”暖阳笑得有些无赖,“我只听大少爷说过,他本名叫做郭靖,兴许到了军中改了名字?就像你,我不信你本来就叫季平。” 季平本来还在惬意弹奏的手指立刻停顿了下来,过了几秒钟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掩饰的拍了拍扶手,长身而立:“人人都说大少爷偏疼湘姨娘,看来这传言实在不可信。有谁知道,大少爷信任少奶奶到这种地步,会把军中大将的本名和身份都一一禀报?要季平说,大少爷和少奶奶夫妻恩爱才是真的。”语调虽然懒散,字里行间却满是酸酸的醋味。 暖阳跟季平接触了这几天,免疫力已经有所增强,不怒反笑:“我们是夫妻,恩爱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你恨不得我们天天吵架生气才高兴?” 季平一时语噎,半晌才叹着气坐下来,颇为无奈的说道:“季平的老家有一个说法,就是如果昨夜梦到了谁,定要在第二日亲口告诉她才好,如果不说,那梦就是反的,不会成真。”他等了半晌,见暖阳只是笑看着他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道,“季平昨日梦到少奶奶了。” 暖阳的心立刻砰砰的跳了起来,自觉耳朵也不受控制的热了一热,掩饰的低头继续去看账本:“要是好事儿,就说说吧,要不是,反了不是更好。” “对季平来说,当然是好事儿,”季平看着暖阳早已红透的元宝般的双耳,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季平梦到少奶奶穿着一身粉缎银鼠皮的裙袄——就是被臧国人劫持那天穿的那身——披着件纯白的狐皮外氅,站在避风亭对季平笑……季平捧着一壶羊奶,给少奶奶递过去,少奶奶伸手过来接,季平看见您的手腕上戴着一只赤金盘螭璎珞镯——就像这只。”季平边说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镯子,飞快的在低着头的暖阳眼前一晃,正是当时在破庙里,暖阳亲手交给他,让他做为与青儿结识的信物的盘螭璎珞镯。 暖阳一直以为那镯子季平早就交给青儿了,连忙伸手来抢,季平却迅速的躲开,微笑着继续说道,“您伸手过来接那羊奶,指尖碰到了季平的手……季平很是开心。” 第064章 墨铭来信 虽然听过的情话远远比这些要甜蜜张扬,暖阳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脸,她想用一句玩笑话哄弄过去,却觉得此刻的自己脑袋仿佛呆掉了,想不出来一句合适的话。 暖阳正在游移不定,忽然发觉季平的手指已经碰触到自己的手背,她心里一慌,根本来不及多想就手腕一翻,不自觉的扣住了季平的脉门,轻轻一送,便把季平甩了出去! “啪!”季平重重的撞在门上,再像一条摔蒙的鱼一样掉在地面上,疼得他顾不得形象,呲牙咧嘴的捏着腰低声呻吟起来。 “对……对不起……”暖**本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自然反应居然这么厉害,连忙过去亲手把季平扶了起来,见他疼得那么夸张,本来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道歉不自觉的变成了埋怨,“你那十三年好好习武多好,学什么易容、缩骨术?就你这点本事,还想占我的便宜?切!”鄙视之情表露无疑。 其实,在此之前,暖阳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把海澜公主的武功承接下来,现在却灵窦初开——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都这么厉害,要是能把那身功夫拾起来……暖阳设想了很多身怀绝技之后的绝美场景,开心的笑出了声。 季平见她不但鄙视自己,还在那儿自得其乐,一张俊脸变得更苦:“少奶奶,不是季平讹诈,您确实摔伤了季平的腰……” “哦?”暖阳不信他一个缩骨术练得出神入化的人会这么容易被摔伤,迅速的推了他一把,见他虽然连声“哎呦”,脚步踉跄,姿态却并无异常,放心的笑道,“那你在这候着,我差人去请二叔来给你瞧瞧。”说着便要离开。 季平连忙把她拦住,见暖阳斜着眼瞥他,立刻识相的后退了几步,却堵在了门口:“二少爷是太医院的院判,专给皇上治病,季平一介草民,怎敢劳二少爷大驾?季平养养就好了。”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暖阳说着,笑呵呵的推他,“我就这点功夫瞧瞧账本,你快出去,别再烦我。”三下两下便把季平推出门外,顺便把门插了个严严实实,却舍不得离开,只是靠在门板上,红着脸听着自己怦怦乱撞的心跳。 门外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季平轻轻的叹息声,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 眼看就要出正月了,墨铭还是音讯皆无,暖阳从最开始的信心十足到如今的提心吊胆,每日给杨氏请安时最盼望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媳妇,老大捎信来了。” 可是,直到正月二十九,齐妈妈为灵儿找的奶娘关家娘子进府,暖阳也没听到杨氏说那句话。 第一次见面,暖阳对关家娘子很是满意,她的衣着干净利落,笑容不卑不亢,说出话来也轻声细语,有礼有度,最重要的是,她胸脯高耸,一看就储备充足,看着灵儿的眼神也温柔慈爱,一进西暖阁,得了暖阳的首肯,立刻驾轻就熟的抱起灵儿,毫不费力的把那小婴儿逗得咯咯直乐。 无论如何,暖阳对她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借着这个由头,海澜居上上下下都按等级分得了奖赏,以期大家记着关家娘子的人情,都能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也好更死心塌地的照顾灵儿;齐妈妈办事得力,荐人有功,徐妈妈从灵儿进门开始到现在,甚至到灵儿留头之前,都要同奶娘一起照顾灵儿,所以,两位妈妈和关家娘子自然是得的最多的。 “少奶奶,奴婢初来乍到,无功不受禄……”关家娘子见自己分得那么大一封银子,连忙紧张的推辞。 “关妈妈说得哪里话?若是有缘,小小姐一辈子都要被你疼爱着,怎会无功?你只记着,你能谋得这份差事,只因小小姐一人,安国侯府上上下下,不管男女老少,只有她才是你独一无二的主子就好。” 关家娘子是个明白人,立刻明白了暖阳的意思,知道再不能推辞,立刻躬身谢赏。 “这是谁呀?”莫伊莱甜美的嗓音刚从门口传过来,那高挑秀丽的人儿就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后面跟着负责传话的小丫头,那小丫头满脸都是尴尬,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暖阳明白,一定又是莫伊莱不等下人传报,自己大大咧咧的跑了进来,小丫头虽然不知道她和墨霖的关系,却也明白定是府上的娇客,哪敢深拦?只有跟着跑进来赔罪罢了。 “这次就算了吧。”暖阳话里有话的对小丫头说了一句,挥手让她下去,站起身亲亲热热的握住莫伊莱的手笑道,“表妹,莫怪姐姐说你,规矩要从小做起,就算是表姐这儿,也该等着丫头通报了你再进来,这是你的身份,莫让别人轻贱了去。” 莫伊莱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无辜的眨了又眨,长长的眼睫毛像一对小扇子一样扑扇了几下,才略显颓丧的低下头去,乖巧的答道:“是,表姐。” “好妹妹。”暖阳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引着关家娘子上来拜见,“这是灵儿的奶娘关妈妈,以后就是海澜居的人了。”又转头对关妈妈笑道,“这是我的表妹,莫姑娘。” “奴婢给莫姑娘请安。”关妈妈大大方方的上前,中规中矩的给莫伊莱纳了一福,莫伊莱愣了一瞬,连忙学着关妈妈的样子还礼,才要拜下去就被暖阳拉住,惦记着关妈妈的脸面,不能说“她是下人你不用这样”之类的话,只是岔开话题:“都别客套啦,快看灵儿干嘛呢?” 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到了灵儿的身上,那个胖嘟嘟的小家伙居然正举着小拳头,认认真真的审视着自己的袖口的花纹和胖胖的小手,比墨炎那样的武痴研读武功秘籍还要专注,莫伊莱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关妈妈都差点笑出了声。 正玩儿的高兴,蝶儿忽然快步走进西暖阁,笑盈盈的对暖阳躬身福道:“少奶奶,大少爷派副将陆英给您送信来了,人就在院门外候着,说大少爷吩咐了,要把信亲手交到您手里呢!”她的声音高亢嘹亮,好像是要让整个海澜居甚至整个墨府的人都听见似的。 “让他去花厅吧。”暖阳当然知道,蝶儿这是为她高兴呢。 墨铭一走二十多天,音讯全无,连杨氏和湘湘都没收到任何关于他的讯息,现下居然让他最得力的副将陆英亲自来海澜居送信,还特地吩咐信使亲手交到暖阳手里,别说蝶儿,整个海澜居的人哪个不觉得扬眉吐气呢? 陆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暖阳早就听说过他,据说他既是墨铭最得力的副将,又是墨铭割头换项的生死战友,完全值得信任。 他给暖阳见过大礼之后,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枚用火漆封着的竹简,躬身举过头顶,自有小丫头上前接了过来,双手捧给兰儿,再由兰儿交到暖阳手里。 暖阳看了看那火漆,完整无缺,上面还刻着一个奇怪的花纹,再仔细看,那花纹似乎是个“墨”字,但又不是特别像。 “少奶奶,那是大少爷专用的手章,听说别人很难模仿的。”兰儿见暖阳狐疑,站在她身侧小声提醒道。 “哦。”暖阳这才放了心,抬头问那壮汉:“将军这阵子身体可好?”有莫伊莱看着,暖阳还是有必要走一走过场的。 “禀少奶奶,将军能吃能睡,身强体健,除了辛劳些,一切都好。”陆英说得条条是道,像是有备而来。 暖阳的心思都在那信上,也无心多问,只嘱咐陆英提醒墨铭注意身体,别太辛劳,想赏银子又不知道对这样身份的人物给赏银会不会显得无礼,若赏又赏多少合适,便只是给了齐妈妈一个眼色,由着齐妈妈去办。 齐妈妈明白暖阳的心思,低声对怡儿嘱咐了一句,便亲自带着陆英走出花厅。 暖阳便推说去换件衣裳,让兰儿好生伺候着莫伊莱,独自一人回了东暖阁,关好门,小心的把竹简外的火漆弄碎,撕开里面的封套,从中取出一张手掌大小的布片,满怀期待的打开一看,上面却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办妥,放心。” 暖阳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到底怎么个办妥法?是救出了海澜皇后还是太子?现在人在何处?他是怎么办到的?其中有什么凶险?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大的事儿,要是暖阳给人写信报平安,不写三千,也要写八百吧?这位墨大将军可好,这么兴师动众的送来一封信,居然只写了这短短的四个字,不是太浪费资源了吗? 暖阳恨恨的埋怨了墨铭一番,那口气却也终于慢慢的平复下去——总归是好了,不用提心吊胆了——心里开始暗暗考量另外一件事儿:墨铭既然说办妥,那必定是海澜公主的母兄没有什么危险了,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偷偷离开墨府了? 第065章 信义难全 暖阳早就听杨氏说过,大兴国的二月初二,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大兴国的当朝皇帝要率领文武百官去农坛祭祀农神,行礼完毕后亲自扶犁春耕,然后坐上观耕台,亲眼观看文武百官将农坛下的一亩三分地耕种完毕,这“春耕之祭”才算圆满结束。 文武百官去参加春耕之祭了,女眷们则需去京郊碧落山的碧霞元君庙烧香拜神——其实,这对于京中女眷来说,只是一个由头罢了,正好可以趁着大地复苏、草木萌动的机会踏青郊游。 今儿是正月二十九,若订在二月初二那天出逃,虽然略显仓促,好在自己一直都有准备,只需再求墨霖帮个忙,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暖阳拿定了主意,便把墨铭的信贴身藏好,打开门走出东暖阁。 “表姐!” 暖阳才一出门,莫伊莱便从守在门口的小丫头背后跳了出来,咋咋呼呼的喊了暖阳一声,吓得暖阳身子一颤,看清是她,立刻追着打她:“你这坏妮子!竟敢躲在这儿吓我!” 莫伊莱身形一闪便灵敏的闪开了,暖阳收到了墨铭的平安信,心里踏实了许多,又想到快要逃脱,心情大好,不依不饶的追着打她,莫伊莱也是个爱玩儿爱闹的,见暖阳来追,想也不想便哈哈大笑着跑开,却不多时便被暖阳捉住,姐妹俩笑在了一处。 “表姐,姐夫来信了,你很高兴是不是?”伊莱笑出了眼泪,一双举世无双的美丽双眼闪烁着莹莹的亮光,掩饰不住心底的羡慕和高兴,“墨霖……二少爷说,姐夫跟他长得十分相像,只是比他英武壮实,是不是真的?你们很是恩爱,是不是?” 暖阳的笑容有些黯淡,无奈的摊开双手:“大兴国的男子都是一样,有了妻,还要纳妾,有了妾,还要收通房。他的人只有一个,心只有一颗,如何分得过来?” 伊莱的笑容一滞,半晌才极勉强的把那笑再挑起来:“所有的男子都是一样?” “除了平民百姓,都是一样。”暖阳不知道墨霖跟伊莱说过没有,但距离他迎娶越国公主只有一个多月,若是再瞒,让这个满心都是甜蜜的女子情何以堪?虽然最重要的那句话还是要留给墨霖自己跟她说,自己既然是她的“表姐”,敲打还是必要的。 伊莱勉强挂在脸上的那点笑容渐渐支撑不住,脸色微变,泫然若泣,终于忍受不住,伏在暖阳的肩头无声的抽噎起来。 暖阳没有问她是墨霖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她自己猜到的,更不能出声安慰——结局已经注定,所有的安慰都苍白无力,只要想跟墨霖在一起,一切都要靠她自己的本事。 ——*——*—— 暖阳去给杨氏请安的时候,才知道墨铭还不算太傻,给自己送信的同时,也给杨氏和湘湘各送了一封信,虽然身后的蝶儿听说后失落得低下了头,暖阳却从心里对墨铭千恩万谢:如果他只给自己一个人写了,杨氏的不满和嫉妒只怕要从湘湘那儿通通转到自己头上来了。 一家人看似其乐融融的说了会儿话,墨炎先熬不住跑了,暖阳见墨霖要走,也领着伊莱跟杨氏告辞。 低头走了一会儿,暖阳见墨霖果然在不远处等着伊莱,便对伊莱说道:“表妹,我要跟二叔单独说件事儿,只一会儿,好不好?” 若按伊莱平日的脾气,一定会笑嘻嘻的追问什么事儿,今日伊莱却很是安静,只是强笑着点了点头,便和蝶儿立在一旁等候。 墨霖见是暖阳走了过来,诧异的看了看侧身立在蝶儿身边,别着头看不清脸色的伊莱,又看了看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暖阳,奇怪的问道:“大嫂,伊莱怎么了?” “二叔和伊莱的事儿,你们一会儿自己说,现在要说的是暖阳和二叔的事儿。”暖阳怕太久了被杨氏的人发现了诟病,直截了当的说道。 “大嫂……和墨霖的事儿?”墨霖再次看了伊莱一眼,不明所以。 “正是。你大哥并不在军中,你可知道?” “哦——啊?”墨霖一心都在伊莱身上,忽然听暖阳提起大哥墨铭,连忙回过神来,诧异道,“不在军中?他在哪儿?” “暖阳其实也不知道,你大哥那个性子,若不想说,谁又能知道?他只是昨日让副将陆英给暖阳捎信,说让我帮他筹备五千金,却不能跟母亲说,怕母亲着急……可暖阳一介女流,又去哪儿筹去?我倒是有些嫁妆,若能当掉,倒也够了……” “他们不是有军需费用?为何让大嫂筹措?” “他惜字如金,暖阳也闹不明白,只照做就是了。”暖阳做出一副贤妻的样子来。 她曾经为这个计策谴责过自己——你这不就是骗子吗?跟那些骗婚的女骗子一样? 但仔细想来,也不是啊,她的那些大件儿的嫁妆,的确拿不走,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拿出去当,不要了?凭什么啊,难道自己被小三逼得出逃,还要留下嫁妆为他们添妆? 所以,即便她跟墨霖交换,这笔账也要记在墨铭的头上。 墨霖的心神终于从伊莱身上收了回来,定定的看了暖阳几秒,见暖阳把头转开,才把视线垂落在地上,半晌才道:“大嫂放心,那五千金由墨霖来筹措,一个时辰之后便送去军中……” “二叔!”暖阳恨恨的叫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连远处的蝶儿和伊莱都转头看向这边,连忙凑近了墨霖,努力露出笑脸,低声说道,“他是暖阳的夫君,又特地让暖阳筹措,若他知道我把这件事儿推给了你,不知会怎么想?二叔交给暖阳就是,我海澜居中的嫁妆都抵押给你,若……”暖阳算了算,至二月初二还有三天,“若五天之后我没钱还你,海澜居中的东西通通归你所有,咱们可以立字为证……” 墨霖听着暖阳的话,俊美的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灰色,直待暖阳保证完,才道:“请大嫂让墨霖好好思量之后再……” 暖阳哪有时间等他思量,当下拿出了杀手锏:“二叔曾经说过,欠下暖阳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日只要暖阳提出要求,只要不不叛国灭族、杀人放火,你无所不从!我今日只是让你帮个小忙而已,你就这样推脱!也不知道当日说自己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人是谁?!” “呵……”墨霖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那大嫂教我,墨霖是该顾千金之诺,还是该全兄弟之义?”??! 暖阳被他说得脊背一凉——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难道,他猜到了?他知道若答应了自己,就对不起他哥了? 暖阳很想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却又怕一旦挑明了,更加没法好好说话,眼见着他现在是在犹豫迷茫徘徊不定呢,一定要鼓励他一下! 意念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暖阳努力想象自己若不能离开墨府,一辈子都要在这里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人跟别的女人尔虞我诈,那日子实在太恶心——若是自己像从前的海澜公主一样深爱那个男人也就罢了,就算争斗一下也算值得,问题是自己不喜欢啊,就算争来了,又有什么用? “二叔握过沙粒没?”暖阳为了说服墨霖,脸上蒙上了一层戚然之色,“你握得越紧,从指缝里流走的沙粒就会越多。” “?”墨霖一愣,若有所悟的抬眼看着暖阳。 “有些时候,暖阳得不到一些东西,正是因为太过强求,想要的东西抓得太紧,那东西才会挣扎,才会不在意,才会想逃……如果暖阳把手放开,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二叔若能帮我,也许不但兑现了千金之诺,还顾全了兄弟之义,何乐而不为?”暖阳故意把某个人比喻成了“东西”——但是,谁敢说他不是东西? 她知道,墨霖从来都是个聪明的人,玲珑剔透,就像当日青儿的事儿,自己从来没跟他提过只言片语,他却早早的派穆达在门口等候。 可是,聪明人一般都有个毛病,就是太过自信。 他们相信自己的猜测,即使对方把话说得含混,他也相信自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此刻的墨霖就是如此。 即便他不是因为太过自信,也没办法跟自己的嫂子讨论这样的问题,只能从含混的对话里捕捉对方的真实想法。 “好,”墨霖想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道:“墨霖愿为大嫂效力,但也求大嫂只把手放松些就好,千万不要摊开、放手,若是如此,恐怕大嫂的手心里就连一粒沙都剩不下了。” “……” 这一刻,暖阳真想扑过去抱住墨霖,跟他大喊一声“我爱你!” 虽然,此爱非彼爱,但墨霖……做为兄弟来讲,实在太可爱了。 第066章 自由的空气 PS:2月1号上架,对小醉的啰嗦感兴趣又没来得及看到这章的盆友可以翻到最下面看看“小醉的啰嗦”O(∩_∩)O~ ——*——*—— 京城的二月初二虽然还有些乍暖还寒,很多爱美的女子却已经早早的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春装,把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碧落山装点得姹紫嫣红——要知道,二月初二和元灯节不同,不管出阁的还是待字闺中的,寡居的还是夫唱妇随的,都可以来碧霞元君庙烧香拜神,在各位神仙面前许下这一年的心愿,以求神仙保佑,心想事成。 此刻,安国侯府的女眷就在赶往碧落山的路上,队伍之所以浩浩荡荡,是因为在暖阳的提议下,不但主子们来了(除了湘湘身体孱弱,一直不曾出门),就连有些地位的妈妈,比如沐华居的梁妈妈等人,海澜居的齐妈妈、徐妈妈、抱着灵儿的关妈妈,都一并跟着呢。 暖阳的说法是,人人都说今日烧香拜神最是灵验,就算是给妈妈们的福利,也不为过,杨氏见立在自己身侧的梁妈妈高兴得脸色都亮了不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多坐几辆车罢了,还能卖个人情。 暖阳和抱着灵儿的关妈妈、兰儿坐一辆车,车厢下的暗格里藏着是墨霖帮她筹来,并亲自帮她藏好的的五千金和一些必要的衣物——当然,这次她加上了小心,除了墨霖,没有任何人知道,连青儿、兰儿等人都不曾告诉。 她还记得,墨霖被她说服后,再不用她多说一个字,便把一切都帮她准备妥当,还一定要她对天起誓,只是放松手掌,不是放开之类的。 暖阳真的被感动得流了泪。 她流泪,只是因为墨霖温和柔软外壳下的男子气,并不是像墨霖想的,是为大哥的漠视而难过。 她发誓,只是因为她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要报应也是报应在海澜公主身上,而真正的海澜公主早已魂飞魄散。 墨霖这才放了心,带上小厮穆达去参加皇帝的春耕之祭。 而暖阳,虽然面对墨霖伤感又自责,当她坐着的马车疾驰在去往碧落山的路上,看着窗帘外官道边稍稍泛黄的杨柳,心情还是很快便好了起来。 “少奶奶,小小姐好像很喜欢出来呢。”兰儿也十分高兴,低笑着请暖阳看关妈妈怀里的灵儿,暖阳转头一看,只见兰儿把车厢那边的窗帘掀起一角,灵儿则舒舒服服的躺在关妈妈的怀里,一双水汪汪黑葡萄般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盯着窗外看,颇有点应接不暇的样子。 暖阳本想逗逗她,又一想,小家伙难得到外面来看看,不如就由着她看去,想要跟她逗着玩儿,以后有的是时间。 想到以后的自由生活,暖阳再次扬起了唇角。 等到了碧落山,暖阳看着满山遍野的人,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扶住杨氏的胳膊:“母亲,这人是不是太多了?咱们这么多人,挤在中间,会不会走散啊?” 她本来还想说,不如咱们别一起上去了,各走各的,到了什么时候再到这儿会合,还不曾说,杨氏便爽朗的笑道:“媳妇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帮我多承担些家事,免得我这样操心?我早就派人雇了几顶小轿,咱娘儿几个坐轿从后山上去,那里自有小沙弥候着——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都是这样,谁会和这些粗鄙的乡人挤在一起?” 暖阳大汗淋漓,又极不放心离开自己那辆暗藏玄机的马车,对关妈妈三人说道:“灵儿太小,山上又太冷,妈妈还是抱着她在车里坐一会儿吧,让兰儿陪着您,您和兰儿有什么心愿,我和齐妈妈、徐妈妈向各路神仙代为传达,如何?” 她心里的计量却是,自己上山后偷偷逃下山来容易,带着灵儿就不容易了,不如请关妈妈在这儿等着,自己下来后也好来这边找她们。 而留下兰儿,则完全是为了保护灵儿的,虽然这山上人多,不太容易有劫持之类的事情发生,也还是小心点好。 关妈妈笑道:“奴婢只求小小姐身强体健,多福多寿。” 暖阳感激的拍了拍关妈妈的手背,再去问兰儿,兰儿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只说求元君保佑主子们平安。 暖阳眨了眨眼睛,伏在兰儿耳边说了句什么,兰儿立刻红了脸,娇嗔着低声叫道:“少奶奶!” 安排妥当之后,暖阳便按照指派坐进一顶小轿,跟着杨氏等人上山,一路走一路再想脱身之计。 好容易捱到了山顶,才知道那元君庙原来地势如此广袤,它不是像暖阳想象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寺庙供世人参拜,而是像一座宫殿一般分为南、北、东、西、中五座大殿,据说,元君庙的大师级人物住在东殿,管事、沙弥住在西殿,北殿供寻常百姓参拜,南殿才是这些皇裔贵族烧香拜神的专用场所。 暖阳心里暗暗鄙视,难道连神仙都不觉众生平等,非要分出个高低贵贱吗?如果这些只是人类的世俗,那神仙会呆在北殿,还是南殿? 杨氏对此却是颇为喜欢的,与比她先到的世家女眷们打过招呼,便领着暖阳等人去安国侯府专用的禅房喝茶休息。 “母亲,您不用许愿吗?” 暖阳想方设法的想把杨氏支走,杨氏却只是悠闲的喝茶:“傻丫头,时辰没到呢。咱们辰正时分去元君殿给恬妃娘娘祈福,巳初再去送子娘娘殿替你求子,巳正去祈福殿为那三兄弟祈福,那是大师算好的吉时,或早或晚,神仙都不在仙位,听不见咱们的祈求的。” “哦,原来神仙们都是轮班来的。”暖阳满头黑线。 “不许对仙人不敬!”杨氏听暖阳这样不在意,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了暖阳,以防她继续说下去,一边小心翼翼的四处观看,好像真有神仙躲在暗处偷听一般。 暖阳只得低下头,安安静静的喝了半分钟茶,忽然皱眉道:“徐妈妈,我肚子疼……” 这肚子疼古往今来不知被多少人当成逃遁的借口,虽然难免恶俗,却必定屡屡见效,因为听的人有的装傻,有的当真,有的在意心疼。 徐妈妈就是这最后一种,她见暖阳面色痛苦,连忙跑过来急急的问道:“少奶奶怎么肚子疼来了?”边说边下意识转头寻找墨霖,此时才意识到这时碧落山,二少爷去农坛参加春耕之祭了,急得鼻子尖儿都冒了汗。 杨氏此时也发现了暖阳的异常,扶着莺儿的手背亲自走过来询问:“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暖阳抬头见屋里只有侯府的女眷,并无旁人,才红着脸说道:“启禀母亲,媳妇昨日来了癸水……”说到这儿还恰到好处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不早说?身上带着癸水,如何能上香拜神?会污了神堂的!”这二月二一年只有一次,不管是不是真的,杨氏哪敢冒险侵犯神灵,让墨府一年的希望落空?她犹豫着想让暖阳快快下山,又怕暖阳在意埋怨,便拿眼去看梁妈妈。 梁妈妈立刻会意,关心的扶着暖阳的胳膊说道:“少奶奶,要不,找人陪您下山去马车里等着?女人这个时候最需注意,马虎不得,要是落下病根就受罪了。” 暖阳没想到,原来只要说自己来了天癸就能躲过这一劫,暗暗后悔怎么在山下的时候不说,既然已经上来了,便只能把戏做足:“我也是想替母亲、夫君和恬妃娘娘等人祈福来着……” “好媳妇,快下山去车里歇着吧,祈福的事儿,有母亲就好。”杨氏看了看窗边的滴漏,看吉时眼见着就到了,连忙好言好语的出声催促,生怕她真的污了神明,惹恼了众仙,安国侯府这一年便要倒霉了。 暖阳极不情愿又千恩万谢的起身,被早就守在一旁的齐妈妈和徐妈妈两人上前左右扶住,跟杨氏告退之后,跌跌撞撞的走出后殿。 哈,空气! 新鲜的空气,自由的空气! 暖阳虽然不敢跟两位妈妈明说,却仍旧控制不住的、深深的吸了两口尚有些寒冽的空气,暗暗偷笑着坐进小轿,向山下走去。 ————*——小醉的啰嗦——*———— 小醉的PK结束啦,真心感谢责编双双和各位不知名的编编大人,感谢所有给《御夫手册》投票、点击、收藏、评论的筒子,这样的成绩也许对众位大神来说不值一哂,但对小醉来说,真的做梦都会笑醒了O(∩_∩)O~~~~ 这全赖大家的支持,鞠躬…… 另外,明天,也就是2月1号,《御夫手册》就要上架了,方便上网的的请来支持一下吧~~虽然亲爱的双双给小醉打了预防针,提醒我过年是看书淡季,成绩不好也不要紧张,俺还是揣着小小的奢望,希望能看到更多的盆友来支持小醉,再次鞠躬感谢! ————*——朋友的书——*———— 1、书号1760814古代言情 挑夫婿看的是眼光, 过日子却也要经营。 谁不盼夫荣妻娇贵, 家和万事兴! 2、书号1723885灵异推理 一个是主攻犯罪心理学的海归美女,一个是刚直不阿的睿智刑警 这样的组合在重重悬案面前,将会有着怎样的碰撞? 联手查案的他们,发掘他人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东西,是最难侦破的。 那,就是人心。 3、书号1818445纯爱耽美 明知道他是直男,就不该靠过去,但是,他的外表实在是叶林最喜欢的类型。 本想只是安慰一下既脆弱又任性的他,却不想一个无意,就让他闯入了自己的心中…… 即使如此,问题是,那个人仍是个男孩,而且,并不知道他的性向,只是把他当做好欺负的“大叔”而已…… 第067章 暴力女王 第067章暴力女王 暖阳正高高兴兴的坐在轿子里下山。轿帘外的兰儿忽然说道:“诶,少奶奶,那不是三少爷吗?” “啊?!”暖阳吓了一跳,连忙撩起轿帘观看。 轿子已经到了山脚,远远的就能看见墨府那几辆华美的马车,几个车夫和小厮聚在一边儿说话,墨炎则靠坐在自己那辆流苏七宝香车的副位上,一条腿蹬着驾辕,另一条腿垂在下面,还时不时悠闲自得的晃荡几下。 “他来干什么?!”暖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努力想办法怎么把墨炎支开。 到了山下,轿夫的脚程更快,转眼就到了马车旁边,墨炎早就看见兰儿了,料定轿子里就是暖阳,利落的跳了下来,美滋滋的跑到轿子旁,亲自帮暖阳掀帘。 暖阳从前是喜欢墨炎的,现在却觉得他有点碍眼,故意皱眉道:“三叔怎么来了?没跟二叔去参加春耕大祭?” 墨炎对暖阳的态度毫不在意:“我是白衣,没资格。也没兴趣去那种地方。我是奉了二哥之命,寸步不离的保护你来的,二哥说,只要我办事得力,将来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回府里,就亲自跟娘求情,送我去武教头那儿去学武。”他显然十分开心,说到最后,还得意洋洋的扬起了尚有些婴儿肥的小下巴。 暖阳恨不得把墨霖揪出来暴打一顿。 难怪他倒霉,偏偏在大婚之前先与伊莱重逢,原来是因为他太狡猾,心机太深!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虽然……虽然这么骂墨霖有些不太厚道,自己明明说松松手,好多留些沙粒在手里的,又没说要把手里的沙子甩得一干二净…… 可是,暖阳还是极其不爽。 “二叔跟三叔逗着玩儿呢吧?你觉得暖阳需要人保护吗?”暖阳故意挺直了身姿,学着墨炎方才的样子高高的扬起下巴,还极为嚣张的用下巴点了点他,“别说暖阳了,就连兰儿都能把三叔撂倒呢。” 墨炎气得小脸通红,一双墨玉般漆黑的眼睛也瞪得溜圆,暖阳以为自己就要大功告成了,那小正太却眼珠一转,“噗”的笑出声来:“我知道,你要故意气走我是不是?二哥说了,大嫂一定不喜欢我陪着,一定会想方设法弄走我。让我不要跟个小孩子似的生气上当,把事儿办成了才是男人。” “……” 遇上这么一个贼心眼儿的二叔,暖阳只有低头叹息的份儿了。 “少奶奶,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快上车里躺会儿。兰儿,那汤婆子带了没?给少奶奶捂捂肚子。”正在这时,徐妈妈和齐妈**轿子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徐妈妈一下轿就急急的叮嘱暖阳,齐妈妈看见了斗志昂扬的墨炎,立刻躬身行礼:“三少爷。” 墨炎顾不得回应,只顾着担心暖阳:“你病了?还真是的,不是要上香吗?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 暖阳怎么好意思对一个半大小子说自己来了天癸?只能借着徐妈**话题颓丧的点头道:“我身上不舒服,母亲疼我,便让我下山。”边说边软软的靠在了徐妈妈身上。 墨炎不明所以,连忙叫兰儿和徐妈妈一起把暖阳扶上马车,亲眼看着众人伺候她歪在车厢一角,怀里抱着汤婆子,恍然大悟道:“难怪二哥让我保护你,原来是你病了!方才你还逞强?哼!快好好歇着吧。”说完了,就要把车帘放下。 “三叔,”暖阳忙道,“暖阳很是不舒服。要不咱别在这儿等着了,先回家吧,母亲说,最后一炷香要等到巳正,离现在还有一个时辰呢。” “行,都听大嫂的。”墨炎得了墨霖的承诺,什么都肯答应,笑嘻嘻的捏了捏躺在关妈妈怀里的灵儿的小脸蛋,亲自帮暖阳把车帘放好,吩咐徐妈妈和齐妈妈上了另外一辆车,他本人骑马,跟杨氏的车夫说了一声,便带着暖阳等人离开了碧落山。 暖阳见车帘一放下就掀开窗帘往外看,眼见着出了碧落山区,便让兰儿把墨炎喊过来,说道:“三叔,前面是不是有个村子?找个农家歇歇吧,暖阳想喝点热水。” “车里不是有热水吗?”墨炎奇怪的问道。 兰儿也把车里盛放热水壶和小点心的箱箧拉开,正要取那水壶,却被暖阳一把按住,霸道的说道:“我想歇歇啊,这车晃晃悠悠的,让人更加难受。” “好吧,大嫂莫急,”墨炎今天的脾气出奇的好,好言好语安抚了暖阳一句,眺目一望,见左前方不远处又一片小小的村落,便使他的贴身小厮安良快马加鞭前去准备。自己领着暖阳等人的马车慢悠悠的跟着,还一个劲儿的嘱咐车夫老张尽量别再颠簸。 待一行人到了村口,安良的马正从里面跑出来,向墨炎禀报道:“三少爷,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去碧落山上香了,小人几乎跑遍了全村……” “别啰嗦。”墨炎明白安良又在报功,说自己多辛苦多辛苦,最后终于怎样怎样……每次都是这样,安良不烦,墨炎都烦了,直接打断他,让他直接说结果。 安良连忙陪笑道:“村中有一家留了一个老妇人看家,小的已经命她把火炕烧热,再弄些热水给大少奶奶喝。” “不错。”墨炎夸奖了安良一句,便让安良带路,一队人一直到那老妇家门口才停下,墨炎跳下马,亲自上前命兰儿扶着暖阳下车,那家的老妇人已经迎了出来,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大官儿,吓得纳头便拜。 暖阳下车一看,连忙让齐妈妈上去把那老妇扶起来,说了些客气话。又打赏了二两碎银子,才走进了这座农家小院。 这座农家小院自然没法跟墨府相比,好在这里是京郊,又紧邻人流熙攘的碧落山,这家院子的主人看上去还不算太穷困,虽然只是独门独院,院子却宽敞又干净,倒座儿里还养着一头很是高大的黄牛,大嘴巴一动一动的,正在悠闲的反刍。 暖阳和墨炎等人在花厅坐定了,便让兰儿亲自看看。这院子里是不是真的只有这老妇一人,兰儿挨间屋子看过,连茅厕的门都打开了,除了那老妇,果然再无一人。 “把这老妇点晕了,放东屋大炕上躺着去。”暖阳低声吩咐兰儿。 兰儿吓了一跳,正要仔细询问,被暖阳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心里虽然不解,却不敢违抗,只得犹犹豫豫的走到老妇近前,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大娘,请进一步说话。”边说边主动向东屋走去。 那老妇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衣着华锦的贵人进门,虽然心里紧张得不行,却见暖阳温柔和善,还让人赏了她二两银子,那小少爷虽然板着脸,看上去却也不是邪恶之徒,心里便放心了不少,跟在兰儿身后进了东厢房。 “三叔,”暖阳见她们没影儿了,又把墨炎叫过来,伏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请把门外那两个车夫和跟车的小厮叫进来,让大嫂瞧瞧你有没有本事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撂倒了——要是不行,一会儿兰儿出来,你可以让兰儿帮忙。” 墨炎先是疑惑,后来见暖阳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要试试我的功夫,是不是?哼!看小爷的!安良,去把老张他们叫进来!” “是!”安良正要跑,却被暖阳喊住:“他们进来了,你要在外面看车。” 安良虽然不愿意,却知道大少奶奶素来凶恶,不敢反驳,只转头看了墨炎一眼,见墨炎毫无异义的点了点头,只好应了声是。扭着瘦瘦的小身板儿跑了出门外。 齐妈妈并没有听见暖阳和墨炎偷偷说的话,却也觉得今天极是反常,用询问的眼神瞥了徐妈妈一眼,徐妈妈正在跟抱着灵儿的关妈妈低声说话,根本不曾注意齐妈妈,说完了才去暖阳耳边请示了一句什么,暖阳立刻应允,徐妈妈便带着关妈妈和灵儿进了西屋。 不多时,车夫老张等人走进院门,墨炎正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干枯树枝在院子当中画着什么,暖阳不懂,只看出是五个圆圈,看似杂乱,却仿佛蕴藏着什么规律似的。 画完了,墨炎便让几个人随便挑个圈儿站进去,还特地嘱咐一定要把脚放在圈里,不能歪不能躲。 待几人站定了,墨炎退到花厅门口,兴奋得冲着暖阳喊道:“大嫂,看好了!”话音未落,便紧跑着从花厅门口向那几个人冲了过去,那几人看着害怕,有心想躲,三少爷又特地吩咐连歪都不能歪一下的……正在犹豫,墨炎那双青缎粉底小朝靴就已经到了眼前,“啪—啪—啪—啪!”四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金星直冒,白眼一翻便躺在了地上。 “怎么样,大嫂?”墨炎掐着圆滚滚的小腰,得意的冲暖阳炫耀道。 “好,不错!把他们都绑起来,塞住嘴,丢进厢房!” “啊???” 这下,不但季妈妈,连墨炎都觉得不对劲儿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被自己踢晕的四个家丁,又抬头看了看暖阳,疑惑的问道:“大嫂,你这唱的是哪出啊?这可是咱们墨府的人!” 话音刚落,齐妈妈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暖阳面前,双目绝望,脸色青白的问暖阳:“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 ————*——表钱的字——*———— 这里的字都是免费的哦~ 今天第一天上架,多谢所有前来支持小醉的朋友们,拜谢拜谢!晚八点还有一更~么么 第068章 达成共识 第068章达成共识 PS:入V后的第二更。刚来的筒子别忘了67章~~ 有童鞋问我多少加更,俺嘀咕了一下,粉红20票加更吧,嘿嘿~ 另:本章三千四百多字,这些字都是免费的,所以多打几个字也无所谓,咳咳……祝大家春节快乐,天天快乐,一辈子都快乐╭(╯3╰)╮ ——*——*—— 暖阳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脸色发青的齐妈妈,笑吟吟的想了一会儿,才柔声说道:“妈妈,您猜到了,是不是?” 齐妈**青白的脸上涌上无尽的绝望,仿佛冻僵了的小动物蒙上了一层寒霜。 “妈妈,您若不喜欢,暖阳会把您留在这儿。我不会绑着您,也不会塞住您的嘴巴,只求您安安静静的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着墨府的人来。”暖阳像给灵儿讲故事一样,平心静气、温温柔柔的把话说完。 “猜到什么了?什么意思?!”墨炎再也不理躺在地上的四个家丁。径直跑进花厅,立在暖阳面前,瞪大了双眼问道。 这时候,兰儿也嘴唇泛白的从东屋走了出来,见暖阳看向她,艰难的点了点头。 暖阳这才对墨炎说道:“三叔,二叔为什么让你来保护我?难道只是我去碧落山进香?其中的缘由,他都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告诉大家,但是现在,要先把院子里那四个人绑了,塞住嘴巴,关进厢房里。一则,我怕会有人忽然回来;二则,我想等徐妈妈和关妈妈出来,一并解释清楚。” 墨炎见齐妈妈面如死灰,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是二哥居然也知道,不但同意了,还让自己来保护大嫂,对自己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便干脆的点头说好,亲自从墙上摘下一捆麻绳,返回院子里去绑那四个人。暖阳看了兰儿一眼,兰儿会意。也脸色苍白的跟了出去,给墨炎帮忙。 “少奶奶,您这是何苦?大少爷是安国侯府的嫡长子,年少有为,五国四海之内,有几个适龄男子能出其右?老奴知道,您不愿意呆在墨府,无非是跟大少爷赌气……大少爷这阵子对您已经好多了啊?就连前两天寄信来,不是还有您一封?只要您再使些手段……” 暖阳一听齐妈妈提起那封只有四个字的信,心里更是有气,冰冷的笑道:“使些手段?我的驸马对我冷漠如冰,跟别的女人情意绵长,我却要为了赢得他的宠爱使些手段?!妈妈,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讨厌那些该死的手段!更不喜欢呆在安国侯府!” “少奶奶从小就单纯无邪,厌恶争宠,厌恶耍心机使手段,老奴都明白,可是请问少奶奶,难道您嫁入普通官宦之家,就能少得了争权斗柄?就算是平民百姓婆媳相处。就没有争强好胜?这世间本就如此,您不争,别人也会来跟您争的!争是活,不争则死!” 暖阳被齐妈妈说得心烦,一个字也不想再听,正要发怒,徐妈妈和关妈妈相携着走出西屋,见齐妈妈一副誓死如归的表情,直挺挺的跪在暖阳面前,都呆了一呆,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暖阳。 “灵儿呢?”暖阳压住了火气,侧头问关妈妈。 关妈妈连忙恭谨的答道:“禀少奶奶,小小姐吃饱了,睡下了。” 暖阳点了点头,墨炎和兰儿也一前一后走进花厅,墨炎拧紧了又黑又粗的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妈妈,兰儿却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跑到暖阳身后,老老实实的站好。 “各位,”暖阳平静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起来,“暖阳要离开墨府一段时间——当然,正如大家所看到的,暖阳是偷逃,母亲杨氏和夫君墨铭都不知情。暖阳怕人多嘴杂,中途生变,所以,之前并没有跟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商量,抱歉。” 齐妈**眼泪终于滚落出来。大滴大滴的滴落在膝盖下用红砖墁着的地面上,哪些泪珠转眼便渗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个淡淡的深红色印记。 “少奶奶,您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做?”徐妈妈也扑了过来,流泪道,“老奴知道您心里委屈,可是……您是金枝玉叶啊,怎能轻易流落在外面?这外面的日子有多苦啊!皇后知道了,定然会心疼的啊……”徐妈妈说到一半,便已经泪眼滂沱。 暖阳虽然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却被她们哭得心烦不已,皱起了眉头狠心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好容易离开了那儿,心里正高兴呢,你们却在我面前哭?告诉你们,我心意已决,愿意跟我在一块儿的,一会儿跟着我走;不愿意的,就留在这儿,等着墨府的人来救!此处就在碧落山下,应该很快就能被找到!这些话,我只会解释一遍,谁也不必劝我!” 自从暖阳穿越过来。替代了海澜公主,齐妈妈和徐妈妈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公主发威了,忽然见她如此,心里一颤,再也不敢说话,连眼泪都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关妈妈,”暖阳走到关妈妈面前,微微一福,虽然立刻被关妈妈扶住,却仍然行了个半礼,诚恳的说道。“灵儿还小,离不开妈妈,暖阳想留妈妈,月钱加倍,除了照顾灵儿,再不敢让妈妈做一点活计——您看可好?” 这里的人,只有一个人暖阳不熟悉,不明白,也不亲近,那个人便是关妈妈。虽然灵儿还小,重新找奶娘还来得及,暖阳却不想再换。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暖阳觉得关妈妈淡然和善,对灵儿也极有耐心,灵儿因为喝羊奶而变得有些蜡黄的脸这两三天也有了些血色。 关妈妈笑道:“少奶奶太客气了。您不是说,奴婢的主子只有小小姐一人?无论是在墨府,还是在外面,只要跟着小小姐,不都是一样吗?” 暖阳没想到,关妈妈竟然这样大度豁达,立刻再次施礼,逼得关妈妈不得不跪在地上还礼,却被暖阳一把拉了起来。 “好啦,就这么定啦!”暖阳故意用轻松快乐的语气说着,见墨炎仍旧微微敛着眉头,却并不发问,知道他心里一定还不舒服,却并不解释,只是对大家说道:“关妈妈,请裹好小小姐,快点跑到车上去;齐妈妈,徐妈妈,暖阳从小跟着两位长大,此刻这样逼迫你们,实在罪无可恕,是去是留,暖阳无话可说。” “少奶奶。请恕老奴无礼,您说的都是傻话!少奶奶在哪儿,老奴在哪儿,哪有不跟着的道理?”徐妈妈说着,也擦干了眼泪,自己朝门外走去,齐妈妈虽然一言不发,却也跟在徐妈妈身后走出大门,上了她们的马车。 “大嫂,我跟老陈学过驾车,瞧我的!”墨炎听说暖阳是偷逃,很是兴奋,大大咧咧的笑着出门,坐在流苏七宝香车驭手的副位上。 “少奶奶,两位妈**车,兰儿来赶吧。”兰儿转到暖阳面前,柔弱的说道。 暖阳哈哈大笑起来:“有安良呢,三少爷都会,他还有不会的道理?” 兰儿一想,正是这个道理,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 大家都各就各位,墨炎也把他的枣红小马系在驾辕上,转头问暖阳:“大嫂,咱们去哪儿?” 暖阳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在手心里搓了,抹了墨炎满身满脸,边抹边道:“南郊有个山房村,住的都是来京城做买卖的外地人,青儿早就在那儿买下了一套宅院,家什物件也都准备齐全了,咱就去那儿。” 那还是暖阳第一次出逃之前青儿买下的,青儿交给暖阳一套钥匙,还带着暖阳去看过一次,可惜中途生变,暖阳被臧国先锋鲍天劫走,这次正好去那儿落脚。 “还在京城?要是被母亲和大哥找到怎么办?”墨炎知道她怕别人认出来赶车的是墨家三少爷,毫不在意的让她抹,嘴里还担心的问道。 墨炎话一出口,和暖阳坐在同一辆车里的兰儿和关妈妈都奇怪的偷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位三少爷是哪头儿的啊? 暖阳却知道,他一向最不喜欢自己讨好杨氏,变成一个中规中矩、吃亏受气的小媳妇,此次又听自己有墨霖支持,更不以为自己是错的,毫不迟疑的便站在了自己这边。 “三叔,你没听说过吗?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咱们隐在市郊,算是中隐吧,嘿嘿——谁能想到,海澜公主逃出墨府之后,不往海澜那边儿赶,却躲在京城呢?”暖阳自信满满。 “好嘞,走!”墨炎吩咐安良也把自己抹脏了——虽然他们在碧落山下,就算去南郊也从偏僻的外城去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认识他们,墨炎还是像个好玩的游戏一样认真对待,斗志昂扬,无比兴奋的赶着马车向南郊奔去。 南郊的山房村大部分时间都很是安静,因为住在这里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外地人,白天的时候,家里除了嗑瓜子儿聊闲篇儿的下人,并没有什么人出入。 当初,青儿决定买下这儿,就是看中了这点,后来暖阳也来看过,见那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地面宽敞,里外干净,心里很是喜欢,每每想到离开墨府后会住在这么一个自由的、完全属于自己的院子里,心里就很是兴奋,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快点到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暖阳兴奋之极,让墨炎他们把马车暂时停在前院,前前后后的转悠了一大圈,让墨炎和安良暂时住在中院,女人们住在后院。 墨炎对这个院子满意极了,因为平平整整,别说亭台楼阁,就连花草树木都没有,好像教武场一样,正适合他练功——这下暖阳可以不用顾虑会不会惹母亲生气,教他武功了吧。 暖阳看出齐妈妈和徐妈妈嫌这院子寥落穷气,也不解释,只是让安良去偷香楼请青儿,并威胁恐吓道:“二少爷和三少爷可都是站在我这一边儿的,你要是听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自会好好待你;你若敢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当心我的多情环无情!” 安良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大少奶奶挥舞着多情环冲向湘姨娘产房的场景,知道这位海澜公主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连忙小鸡捣米一样的点头称是,从驾辕上解下一匹马便牵着跑了出去。 第069章 初至新家 第069章初至新家 大年三十,给各位拜年啦~ ——*——*—— 墨炎正缠着暖阳教他习武。早已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番的齐妈妈走了过来,对暖阳躬身说道:“少奶奶,这里被褥不够,日常用的家什也不全……” “买回来就是了。”暖阳早就知道,安一个新家不是那么容易的,必定会有很多东西需要慢慢添置,问题是,全加起来就这么几个人,安良还被派去请青儿了,剩下暖阳和墨炎叔嫂俩,齐、徐、关三位妈妈,还有兰儿和一个小婴儿,谁出门去采买? “再买几个丫头和小厮回来。”墨炎居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给暖阳提议道。 暖阳却是不敢:“现在咱们是偷逃,跟认识的人买吧,我保证不出半日母亲便知道咱们落脚的地方了;随便找不认识的人买吧,他们要跟咱们生活在一起,若是品德有差或者做活不麻利,更让咱们着急。” “那就不买了,真格儿的,有什么咱们自己做不了的?我院子里那些丫头小厮。从来都讨厌啰嗦得紧,还不如自己来得自在。”十二岁的墨炎对这样的新生活充满了憧憬和自信,尤其是近些年因为习武的事儿一直被杨氏管束,对突如其来的自由更是兴奋异常。 暖阳拍拍他的肩膀,无奈的说道:“可是这采买的事儿由谁去办?你是墨家三公子,京中有几家不认识的?我和兰儿也不行,齐妈妈和徐妈妈不会驾车——偏偏这地方偏僻,连雇辆车都不行。”暖阳当时对山房村的地点、邻居和房子都很是满意,偏偏忘了这一条。 三个人相对沉默了半晌,齐妈妈忽然道:“少奶奶方才说,让安良去请青儿?青儿现在在哪儿?” 暖阳以为,上次兰儿告诉了齐妈妈自己要偷逃出府的事儿,必定知道青儿的下落,转念一想,青儿开偷香楼是后来才有的,兰儿得了自己的嘱咐,再不敢跟人多说一个字,齐妈妈原该不知道的,便把自己和墨炎资助青儿开偷香楼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 齐妈妈点头笑道:“这就好办了。青儿既然开起了偷香楼,必定有几个伙计,少奶奶只需跟青儿要几个会干粗活的过来就行了——她那边少人,再招就是了。” “是哈!”暖阳高兴得跳起多高,拉着齐妈**手道,“酒楼招伙计,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谁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去?妈妈,您真有办法。还好您不曾丢下暖阳不管。”说到最后,语气软腻,竟然有了些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说实话,她虽然在那农家院里表现得毫不在意,对齐妈妈说如果不赞同可以回墨府,可是,她心里是希望齐妈妈跟着她的——徐妈妈虽然疼她,却简单糊涂,关妈妈只是个不太熟悉的奶娘,兰儿虽然自上次遭劫之后成长了不少,也还是个胆小的女孩子,唯一能帮到自己的,唯有齐妈妈而已。 说到这点,她藏了私心的。她故意瞒着大家,直到把大家带出来才说自己偷逃,一则怕有人泄露出去,又功亏一篑,第二则是让齐妈妈没了退路,不再左右摇摆——墨府没了海澜公主,她这个海澜公主的教养嬷嬷,回去还有什么用?就算杨氏当初启用过她。标的都不在了,她这个标书还有什么用? “少奶奶,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奶奶好,又怎么会丢下您不管?”齐妈**脸色有些黯然,被暖阳适时的拉着双手摇了一摇,才再次露出笑脸。 墨炎看不得她们磨磨唧唧,继续缠着暖阳:“好了,大嫂,事情解决了,你教我武功吧。” 暖阳心情大好,轻轻的给了他一个暴栗,笑道:“你既然要陪我在这儿住着,以后不是有的是机会?等咱安顿好了,天天习武,怎样?”她故意说“天天习武”,却不敢说“天天教你习武”,因为她虽然能凭着海澜公主的本能把季平甩出去,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教他?只能推脱一时是一时。 “好,你要怎么安顿,我帮你!”墨炎得了她的承诺,心情大好,立刻摩拳擦掌起来,看得暖阳于心不忍,觉得自己欺骗这样一个孩子实在太过罪恶,一颗心也软了下来,指着他脏兮兮的小脸开起了玩笑:“先帮帮你自己吧!看你脏的跟小花猫似的,快洗洗去!” “嘿嘿……”墨炎毫不在意暖阳的玩笑,正要说好。才想起从前自己洗脸都是小丫头伺候着的,帮他兑好了不冷不热的温水,端到他屋里,他只要大模大样的把手往身后一背,稍稍往前侧一侧身子,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的,此刻要自己洗脸,还真不太适应,但大话已经吹下,又不好意思跟暖阳说,只能说道:“那我去洗。”便转转悠悠的找洗脸盆。 齐妈妈虽然也没做过这样的活计,却一眼便看出墨炎的为难,说道:“三少爷,老奴给您准备去。”说完了,向两位主子告了退,从后院找出一套洗漱用具放在中跨院正房东屋,想去偏院厨房的水井里打水,又怕主子等着,只能先去前院马车的箱箧里取出雕花铁桶,再把桶里的水壶取出来,好歹给墨炎凑了些水洗脸。 等齐妈妈忙完这些,便已经有些气喘吁吁,额角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暖阳从来没注意过车舆里存放热水的雕花铁桶。现在要自己过日子了,才想起来看看,上前在桶沿儿上一摸,发现竟然是热的,再摸到下面,才知道原来越往下越热,最下面都有些烫手了。 “少奶奶小心!”齐妈妈只顾着擦汗了,此刻才发现暖阳在用手摸那铁桶,连忙上前把她拦住,“这桶里有炭火,别烫着手。” “哦——”暖阳这才恍然大悟。惊觉自己虽然已经来到大兴国一个多月,却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不知道是不是具备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比如方才墨炎洗脸,首先要去水井里提水,自己没提过,这院子里又有谁提过?然后还要把水烧热——暖阳看徐妈妈领着人做百子糕时,去厨房转过一圈,见里面有几口非常大的黑色铁锅,架在四四方方的灶社上,灶社下有个洞,名曰灶眼儿,烧火丫头把柴禾撅折了,一段一段的放进灶眼儿里。 就算不用大灶,也只能用炉子——海澜居的厨房里就靠墙搁着一溜儿炉子,里面烧着煤球儿——那么,这院子里的人,又有谁会点炉子? 唯一又可能会的,就是灵儿的奶娘关妈妈,可自己早就承诺过只要她带好灵儿,别的什么也不用她做,再说了,就算没承诺过,谁好意思让一个给孩子喂奶的奶娘伺候这一大家子人? 看来,跟青儿要几个伙计做帮手,是非常必要的。 暖阳心里正琢磨着,墨炎已经洗好了脸出来,可惜衣服也被暖阳拍脏了,又没得换,还是那一身儿。 还没来得及发愁,暖阳就听大门外似乎有人叫门,便对齐妈妈说:“妈妈,您趴门缝儿瞧瞧,万一是不认识的,千万别开门。” 齐妈妈耳力不如暖阳,并没有听见有人敲门,却早已被她的态度吓得不轻,正在犹豫。兰儿从后院出来了,似乎也听见了叫门声,便和暖阳等人打了招呼,跑到前院从门缝儿朝外看去,暖阳和墨炎则像猥琐的偷窥者一样趴在中跨院的门框里向外探看。 只见青儿趴在门缝儿看了两眼,立刻把大门拉开,前面进来的是蒙着幕离的青儿,后面则是牵着两匹马的安良。 暖阳这才大大的吐出一口气,率先从中跨院的门里跑到青儿面前,拉着她的手叫道:“你可来了!” “少奶奶,还是去后面说话吧。”兰儿插好了大门,笑着提醒暖阳。 暖阳冲兰儿伸了伸大拇指,便引着青儿和后来跑出来的墨炎进了中跨院正房的花厅里坐了,兰儿和齐妈妈商量着该给主子们和青儿沏茶,却一没茶叶,二没茶具,齐妈妈倒是从后院看见过几个茶杯,上面蒙着一层土,也不知道是有人用过,还是买来就没刷过。 不用暖阳开口,墨炎就把今天的事儿描述了一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言语中还满是对暖阳敢想敢做的崇敬,仿佛这次的偷逃是一项多么刺激有趣的游戏一般。 青儿从暖阳一件一件的给她送东西开始,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并无多少讶异,只是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道:“少奶奶放心,除了踏月和两个刀工一个配菜,余下的两个庖厨、六个伙计我这就给您带过来。”说完就要起身。 暖阳连忙一把拉住他,笑道:“别,你先把伙计招齐了再给我吧,要不偷香楼怎么办?今后咱们坐吃山空,还要等着那偷香楼赚钱呢。” “今儿是二月初二,食客们祭天的祭天,踏青的踏青,进香的进香,到青儿出来都没有生意上门,所以,不如先把那几个人喊过来,把这里里外外的拾掇一下——青儿不知道您这么快就能出来,根本没来得及准备呢。对了,来了这么多人,这里的被褥和家什用具不全吧?” 齐妈妈忙道:“是啊,青儿,刚才我点过了,不全呢。” “青儿知道家里有什么,现下又看见来了多少人,知道该怎么补,不如一并采买回来——少奶奶,您和三少爷最好先别出门了,先躲过了风声再说。” 第070章 小子季平 第070章小子季平 青儿带着安良走了以后。暖阳跟齐妈妈商量:“偷香楼的伙计都是男人,后院还是咱们自己收拾的好,您看如何?” “那是自然。”齐妈妈虽然有些为难,却只能点头称是——不然呢,难道让一群大小伙子进女眷居住的地方洒扫整理?就算如今流落在外,比不得墨府,更比不得海澜宫中,也不能乱了规矩。 收拾新家从来都是一项极为繁重的工作,暖阳虽然做过,但那只是个小小的两居室,这里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还是处处不太方便的大兴朝,比如现在,几个从来没干过粗活儿的人站在水井边,打算汲水。 暖阳虽然没亲自做过,却也从电视上看见过人家是怎么做的,推开想要阻拦自己的齐妈妈,上前提起木桶便朝水井里扔了下去,只听木桶叮啷桄榔的撞着井壁向下坠落,最后终于扑通一声落入水里,暖阳拉着绳子的这一头甩了半天。半个身子都快探进井里了,也没见桶里进去多少水。 “我来。”墨炎早就看得着急,把暖阳拉到一边,自己上去弄那木桶,暖阳好像个明白人一样,在一旁把自己方才的“经验教训”讲给墨炎听,直听得墨炎头大,“大嫂,你别这么啰嗦,我都要弄上来了,你一搅合,又都洒了。” 暖阳一时气结,不屑的说道:“好啊,你弄,我看你弄上多少来。” 结果不言而喻,墨炎忙活了半天,只打上小半桶水,那木桶还大概被暖阳扔进井里的时候磕坏了,从桶底滴滴答答的往外滴水。 “换个桶吧?”齐妈妈见好容易打上来的小半桶水转眼就要流干净了,连忙进厨房找了只新的木桶出来,把原来那破桶里仅剩的一点水倒进去刷洗,那水冰凉极了,齐妈妈一直是海澜宫中的教养嬷嬷,何曾吃过这样的苦?不一会儿,那保养得当的嫩白双手就冻得通红,像胡萝卜一样僵僵的回不过来弯儿了。 暖阳很是自责,连忙蹲在齐妈妈面前。一边向她通红僵直的双手哈气,一边快速的揉搓,搓着搓着,暖阳想起自己被劫的那天夜里,季平也是这样帮自己的双手取暖的,鼻子便有些发酸:当时,自己的手也是这样冰凉彻骨吧?他却一点儿痛苦都不曾表现出来,用他的温度温暖自己? 她心里想着,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抽泣声,抬头一看,竟然是齐妈妈流了眼泪。 “妈妈,这水太冷了,一会儿再刷吧,一会儿偷香楼的伙计们来了,帮咱们把水缸打满了,再烧好热水,咱们再收拾不迟。”暖阳知道她似乎是被感动了,却不愿让她说出来,那样太尴尬了——嗯,心里记着,死心塌地的帮自己好好过日子就好。 三人见这样的活计果然不是自己一时半会儿就做得来的。心想反正一会儿偷香阁的伙计会来,索性把那桶扔在井边不理,一起去后院看灵儿,墨炎则独自一人去前院一边习武一边给青儿等门。 “安国侯府堂堂三少爷,竟然成了门房小厮……”齐妈妈无奈的叹息道。 “妈妈,我大小也是个公主呢,让安国侯府的少爷给我守房,也不算什么吧?”暖阳故意说得轻松,见齐妈妈终于笑了,才轻声安慰道,“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齐妈妈答应着,主仆二人相跟着来到后院正房西屋,徐妈妈和兰儿已经把正房的东西两边的卧房大概收拾好,能有的东西也都紧着这屋用,好让暖阳和灵儿休息。 “少奶奶,歪床上歇会儿吧。”徐妈妈见暖阳发髻有些凌乱,连那髻边的金步摇都歪了,心疼得上前扶着暖阳坐下,让兰儿去前院车舆里取出随车携带一柄梳子,好给暖阳整理。 暖阳笑道:“先不用了,反正一会儿还要忙。青儿的伙计都是男子,就算进后院,也不宜进屋擦地抹桌子什么的,这屋里的家什,暂时由咱们自己收拾,等躲过了这一阵儿的风头,再买几个丫头婆子不迟。” 徐妈妈听暖阳要亲自擦地抹桌子,更是心疼。忙道:“不是有老奴、齐妈妈和兰儿?哪能让少奶奶亲自动手?您是金枝玉叶……”说到这四个字,更是替暖阳委屈,竟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妈妈,瞧您,您和齐妈妈、兰儿又何曾做过这样的活计?就算是兰儿,也从来都有两三个二等丫头和五六个小丫头供她差遣呢。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躲过了这阵子,咱们就可以买几个丫头婆子放在后院了。”暖阳这阵子享受惯了,当然也不愿意做这些活儿,可是这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吗?这么大一座院子,难道要两位妈妈和十五岁的兰儿一人收拾吗?自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做出表率来,虽然辛苦一些,却更容易邀买人心,让被迫跟着她逃出来的人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少奶奶,”一直没说话的关妈妈忽然说道,“既然您不愿留在侯府,为什么不离开京城?那样不是更加自由吗?” 暖阳笑道:“咱们乘坐的是侯府的马车,车里车外都是侯府的人,把守城门的士兵岂能不认识?从前我乘车上街,虽然谁都不认识,人家却都知道我是安国侯府的大少奶奶。再加上咱们这群人,都是老老少少的女流,能经得起多少奔波?不如先藏在这事先偷偷买好的院子里等着。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她见关妈妈轻轻点头,继续说道:“大家不要为生计担心,我有些嫁妆,早已换成了金银,放在一个妥当的地方;青儿的偷香楼,也是咱们生计的来源。将来风声没那么紧了,再把那偷香楼盘出去,以它的地点和排场,也只赚不赔。” 众人虽然各怀心思,听了暖阳这番话,却也放心了不少。都知道最近这位海澜公主成长了不少,此次偷逃虽然不甚妥当,但既然三少爷跟着,二少爷又知道,将来必然还有回府的可能,而一旦回府,兴许还会有大大的改观也未可知。 所谓破釜沉舟,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大家正在互相安慰打气,就听外面传来隐约的人声,暖阳留下关妈妈和徐妈妈照顾灵儿,带着齐妈妈和兰儿迎了出去,果然是青儿带着七八个伙计进来,有的在偏院的厨房打水烧柴,有的收拾洒扫……本来冷冷清清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跟青儿一起指挥众人的,竟然还有季平,和一个长相甜美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并不说话,只是乖巧的立在季平身侧,季平跟青儿或者伙计们说话的时候,她便认认真真的侧耳倾听,时而看向季平两眼,那目光绵软多情,分明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多情少女看向她倾心爱着的情郎的眼神。 暖阳脚步一滞,青儿已经看见了她,叫了声“少奶奶”,便高兴的跑过来对暖阳福道:“今儿偷香阁索性没事儿,奴婢让刀工小陈等人负责看家招工,其余的我都给您带过来了,忙完了就给您留下。” 青儿见暖阳虽然点头,眼神却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回头一看,原来是慵懒微笑的季平和那甜美女子也过来了,连忙把那甜美女子拉过来玩笑道:“这个踏月奴婢可要带走,她的厨艺一流,是偷香楼的招牌庖厨呢!” 季平见踏月只是笑看着暖阳,并不说话,立刻上前给暖阳施礼请安,并解释道:“青儿跟少奶奶提过吧。这算是季平的弟妹,乡下人,没见识,少奶奶切勿见怪。” 暖阳垂眼看了看踏月嫩的可以掐出水儿来的手背,扬唇一笑,竟不理季平,只专心对青儿说道:“你们既然来了,就别闲着了,跟我一块儿收拾收拾吧,方才连齐妈妈都刷过厨房那木桶了呢!” “吖?”青儿不敢思议的看了看齐妈妈,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说,“妈妈何曾做过这个?” “连三少爷跟少奶奶都亲自在井边汲水了呢,老奴这点算什么?将来小小姐长大了,老奴一定要跟小小姐说,要跟少奶奶一样,能屈能伸,享得富贵,受得苦难,他日定能否极泰来!” 齐妈妈心里其实并不觉得堂堂公主吃这样的苦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季平和踏月那两个外人还在面前,能怎么说?只能说些大道理,让他们先入为主,明白暖阳虽然今日这样吃苦,将来还是要飞回枝头的。 青儿点头称是,安慰鼓励了几句,便和齐妈妈、兰儿等人去后院收拾,踏月本不想去,被季平瞪了一眼,立刻乖乖的垂下眼睑,跟在青儿身后去了。 “少奶奶要出府,怎么提前没告诉季平一声?季平也好提前把这院子收拾收拾。”见暖阳侧过头不言语,微微沉吟了一下,主动岔开话题,“青儿说少奶奶是出来暂住,不想让人知道,还掐着季平的脖子提醒我不许跟墨府的人透露一个字,怎么三少爷却也跟来了?” “他自己要跟来,我有什么法子?胜在他算是我的兄弟,除了习武,从来不会痴痴的缠人,更不会用那种让人看了汗毛倒立鸡皮疙瘩爬一身的眼神盯着我。”暖阳从别人面前都是字字斟酌,此刻却不由自主的说了本不想说的话,还夹带着一股酸酸的独流老醋的味道。 第071章 揭穿我吧 第071章揭穿我吧 季平稍稍一愣,原本懒散的笑容立刻在脸上绽开一枚大大的得意之花。见暖阳咬牙切齿,努力想把那笑容藏起来,偏偏怎么也藏不住,干脆侧过身笑个痛快。 “你傻笑什么啊,小心面瘫!”暖阳知道自己这气来得毫无缘由,红着脸骂了一句之后甩手要走,季平连忙挡在她面前,被她用眼睛斜抛过来的小片刀割伤了眼睛,连忙忍着笑倒退了几步,立在正常范围之外,装出一副委屈无奈的样子解释道:“踏月是季平同乡的寡妻,那同乡过世了,她举目无亲,只能来投靠季平,我们真的没什么的。” “谁要你解释啊?!”暖阳被他这样一说,自觉更加丢人,转身便往内院走。 “季平自己要解释嘛,跟少奶奶无关。”季平得意的笑着跟在暖阳身后,见暖阳虽然还强忍着,嘴角却已经扬起了少许,继续说道。“她不给少奶奶请安,少奶奶生气了?她一个乡下丫头,您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了,要真不高兴,您冲着季平来就好——就像那天那样,一个小擒拿手把季平扔出去,季平都毫无怨言。” 暖阳虽然不懂武功,却因墨炎向自己讨教的时候被迫知道了一点儿,嗤笑道:“切,那是小擒拿手啊?” “季平不懂嘛!”季平见暖阳终于笑着说话了,连脊背都直了很多。 “还有,”暖阳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一脸认真的对季平说道,“从前我听过一句话,‘如果一个人骗你,那他为了这份欺骗也算费劲了心机,只要无伤大雅,还是别揭穿他吧。’” 季平没想到暖阳忽然会说这个,脸上的表情一愣,才道:“然后呢?” “所以你虽然骗我,我却不跟你计较。可今天你却为了别人骗我,你说我是毫不留情的揭穿你好呢,还是该继续装傻充愣,把这份欺骗和从前的累加起来,将来忍不住了一并计算好呢?” 季平抬眼看了看后院的大门——方才踏月等人就是从那扇门走进去的——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揭穿吧。” “那个叫踏月的,是乡下女子?” “自然。” “她的手背好嫩啊。” “乡下女子就一定要手背粗糙的吗?少奶奶怎么跟墨夫人一样看不起人?”季平理直气壮。 “好。那我再问你,她是你同乡的寡妻?” “自然。” “那你同乡怎么死的啊?是不是那踏月红杏出墙,谋杀亲夫?” “少奶奶……” “别否认。” “季平否认什么啊?是或不是,跟季平又有什么相干?” “她要是为你谋杀亲夫,当然就跟你相干了。” “少奶奶~~~~~~~~~~~~~~~~” “你想用这样绵软的语气恐吓我吗?” “……您是我的亲奶奶……” “别把我叫那么老。” “您怎么会想到她为我谋杀亲夫????”语气的重点在“我”,而不在“谋杀亲夫”。 “她看你的眼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跟你暧昧不清。” “季平怎么没看出来?” “这还不简单,因为你是傻子嘛。” “……” 季平全面溃败。 暖阳志得意满,季平垂头丧气的互瞪了一会儿,季平终于摇头道:“少奶奶,您真的误会了——或者,就算她真的为了我谋杀亲夫,也跟季平无关是不是?季平只效忠少奶奶一人的。” “呸。”暖阳红了脸,忍着笑,含羞带怯的轻轻呸了季平一声。 “真的,是真的。比如现在,季平就在想,少奶奶为什么好端端的离开墨府?在这种荒凉之地吃这样的苦头?还自己从井里汲水?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伺候,连个穿鞋洗脚的都没有?”季平脸上的表情慢慢认真起来。 “如今这样,也许一时之间会比从前过得清苦。胜在简单自由,没有人想方设法的踩我,我也不会碍别人的眼,他们恩爱,就让他们恩爱去,他们若觉得烦闷,过一阵子小妾花容也该进府了——我猜着,那是个厉害角色——自会陪他们玩儿个舒畅。本公主就不伺候了。” 暖阳一想到那个从十数名同族的嫡庶女子中脱颖而出的庶女花容,将会和那个装惯了柔弱的湘湘斗个你死我活,心里就舒坦了很多——海澜公主,暖阳给你报仇了呢,也不算白借了你这具身子。 季平却皱了皱眉头,问道:“少奶奶今后有什么打算?不回墨府了吗?三少爷可还跟着呢。” “三叔少年心性,出来玩儿一段日子,过了新鲜劲儿,定然会觉得烦闷,我再想法子哄他走。到时候,把偷香楼和这院子一卖,找个宜居宜业的小城镇住下来,再找个……再找个跟我好好过日子的人。” 暖阳说到最后,自觉有些羞涩,也不敢去看季平,只是边往后院走边朝他挥手:“我说过要跟他们一起收拾的,不能言而无信,你要是想帮我,就把三少爷那儿整理妥当吧。”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入后院大门之内,却不曾看见季平在她隐没那一刻的凝眉苦思。 进了后院,暖阳发现众人没了买丫头的奢望。劳动场面竟然热火朝天——花厅当中墩着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旁边还有两桶凉的,自己陪嫁来的那四个从没干过粗活儿的女人围着围裙,人手一块抹布擦擦洗洗,关妈妈抱着已经睡醒的灵儿立在一旁看着,灵儿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兴奋得啊啊直叫,稚嫩的童声引得大家时不时大笑一场。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当年,暖阳住在大学宿舍里,长假归来的舍友们就是这样一起热火朝天的收拾卫生,跟自己最要好的老三见自己背着鼓鼓囊囊的大背包进门,还大声的跟自己打着招呼:“阳阳!你晚了啊,姐姐我都帮你干完了!晚上请我吃麻辣烫去!” “少奶奶?” 关妈妈抱着灵儿来到暖阳面前,见暖阳的两眼有些发直,小心的叫着她。 “啊?”暖阳回过神来,见小小的灵儿居然冲自己挥舞着短短胖胖的小胳膊,笑呵呵的嘴角挂着晶莹欲滴的口水,立即笑出了声,拎出手绢给灵儿擦嘴。 “小家伙知道找您了呢!从今儿早上开始就这样了,只要看见您的影子了,就高兴得叫啊笑的,小身子一拱一拱的似乎要找您。”关妈妈说起灵儿。满眼都是慈爱。 暖阳心里一暖,小心的把灵儿接了过来,灵儿果然笑得眉眼儿都弯了,小手小脚踢得更加欢快。 关妈妈福身说道:“要不少奶奶先辛苦一会儿,抱着灵儿?奴婢帮帮徐妈妈她们去。”暖阳这才知道,原来不但是灵儿要找她,更重要的是关妈妈想给众人帮忙,又怕暖阳真的舍弃公主之尊拿起一块抹布干这样的粗活,才接着这个由头让自己抱着灵儿,没法儿去忙。 “好。”暖阳体会她的好心,暗暗在心里记下。 暖阳抱着灵儿找张椅子坐了。这才发现屋子里似乎少了一个人,就是那位“死了丈夫的乡下女子”踏月,便扬声问青儿:“踏月呢?” “少奶奶没看见她?”青儿正努力擦着卧榻前那条黑漆描金雕花长条矮桌,听暖阳一问,奇怪的抬头问道,“她说,眼瞅着就快晌午了,不如她去给大家伙儿做饭去。”见暖阳摇头,才一拍脑门笑道,“对了,来看房的时候,奴婢看从后院去厨房太不方便,便让他们从西暖廊那边开了个小门,平常都从后院这边锁着,她可能是从那个门过去的。” 厨房在偏院,原本必须出了后院的门,从中跨院的角门走过去才能到达,青儿也正是因此才奇怪,少奶奶和季平在中跨院站着说话,怎么会没看见她。 “神神叨叨。”虽然青儿给了合理的解释,暖阳还是对这个踏月不是特别喜欢,心里却说不出为什么。 因为她看季平的眼神?和季平刻意隐藏的关系?还是她对自己隐约的敌意,连跟自己福一福都那么困难? 暖阳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问青儿:“这个踏月可靠吗?她知道了我的住处,万一去跟墨府告密怎么办?” “不会的,”青儿笑道,“我只担心那几个伙计,若墨府开出悬赏,怕他们会见钱眼开,但只要编个什么缘由,让他们一个月之内不许出府,不能跟外面的人接触,还有什么可怕的?我跟季平说了,这一个月让他留下看着那几个伙计,一个月之后,看看墨府的情况再做决定。” “踏月为什么不会?”暖阳仍死死抓住这个问题不放。 “她胆子小极了——今天她不给您见礼,您还真别跟她一般见识。见了生人,她就是这么胆小——她还怕极了季平,有时候她想怎么样,季平不愿意,只消说一句‘弟妹,隔壁的驴二来提亲了,你看如何?’她便一句话也不敢说了。”青儿形容起季平的语气来,惟妙惟肖,把那份慵懒中的淡漠表现得一览无余。 “这季平也太缺德了。”徐妈妈只觉得踏月甜美、乖巧、害羞,胆子又小,听说季平这样拿着她,很是不满。 齐妈妈却道:“踏月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以这样的身份跟着一个未婚男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那季平若只是顾忌同乡之谊,就该让踏月要么闭门守寡,要么寻媒再嫁,而不是只用这个来吓唬她。” “踏月怕季平,就不会去告密?你怎么知道季平不会去告密?”兰儿好容易插进一句话,不顾大家正在津津有味的讨论踏月,只细心的抓住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第072章 话里有话 第072章话里有话 暖阳赞许的看了兰儿一眼。心里直赞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心态越来越成熟了。 青儿瞪大了双眼,仿佛兰儿在问夏天为什么不会下雪一样不可思议,奇怪的看了看暖阳,又看了看同样在等着她答案的齐妈妈等人,讶然道:“你们居然怀疑他?当初,不是他救了少***命,少奶奶才把那件珍贵极了的盘螭璎珞镯交给他,让他来找我的吗?然后,还让他跟我一起开起了偷香楼,多少金银从他手里过账,都没少过一文钱?他若是贪恋墨府的差事,又怎会帮着少奶奶开偷香楼?他若是贪恋金银赏钱,又怎会对偷香楼的金银毫不眼馋?” 齐妈妈和徐妈妈听说暖阳把盘螭璎珞镯都交给了季平,又听青儿这样盛赞他,俱尴尬的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咱们不该怀疑人家的。”边说边慌里慌张的继续擦拭,齐妈妈用擦床脚的灰抹布去擦刚清洗干净的茶壶,徐妈妈则干脆把抹布蘸湿了去抹床单。 “等等,”暖阳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我给季平那镯子有什么特别吗?就是只镯子而已啊?”她仔细回想了一番,那镯子的确从自己穿越过来就一直戴在身上的。她只是觉得精致好看,并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甚至,后来那镯子不见了,齐妈妈等人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想到暖阳会问出这么一句来,只有一直一言不发的关妈妈满脸疑惑——她也不知道那盘螭璎珞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家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青儿见暖阳的确一脸懵懂,想起从前暖阳的确跟她说过,有些时候,有些记忆,少奶奶已经不记得了,脸上露出戚然之色——少奶奶,连这只她最宝贵的盘螭璎珞镯都忘记了。 “青儿?”暖阳只在青儿的脸上发现了释然的神色,虽然似乎有少许悲观,还是坚持着问道,“快告诉我。” “少奶奶忘了?那是您和大少爷的定情之物。当年,您被大少爷的副将送回海澜宫中,胳膊上就戴着这枚镯子,连洗澡的时候都不肯摘呢。” 暖阳倒没想到,那只镯子对海澜公主来说那么重要,心里便想着哪天定要跟季平要回来——除非有必须送他的理由——而且,青儿说的也对,季平重义疏财,这是她早就试探过的,现如今连青儿跟他相处一段日子都看出来了。怎么自己此刻倒怀疑起他来了? “好吧,”暖阳只能点头,“无论如何,这一个月内,季平也是要留在山房村的,不论是不是可以信任,我都不会让他出门;而踏月那边,就烦劳青儿你了——不管我们对他们有多信任,也还是小心为上。” “是,少奶奶。” 青儿点头答应,别的人则各怀心思,胡乱猜测,心神不宁。 暖阳并不跟他们解释,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至少,墨炎还在,齐妈妈和徐妈妈不安心的时候,还有个说服自己安心的借口。 ——*——*—— 开饭了,踏月主勺的饭食的确和大兴国不太一样,口味清淡的赏心悦目,味道浓厚的刺激视觉和嗅觉。让人还没开始吃便觉食指大动。 那些伙计们倒还好办,在偏院摆一张桌子就吃了,暖阳和墨炎这群人怎么办? 若是按照规矩来说,暖阳和墨炎是主子,下人们不能与之同食;而暖阳和墨炎又男女有别,除非有长辈在场,也不能同食;下人们呢,根据等级、性别的不同,原也不该同食的。 遵守规矩本身并不是困难的事儿,可它付出的代价却是暖阳等人目前负担不起的——他们没那么多吃饭的桌子。 “桌椅我今天没买,”青儿红着脸道,“我学着少***样子列了张单子,应该什么都想到了吧,除了桌子。” “那有什么?!”墨炎今天的情绪得十分亢奋,“咱们呆的地方是山房村,又不是安国侯府!哪有那么多规矩可讲?大嫂是不是?” “是啊,”暖阳从善如流,“在哪儿就说哪儿的规矩。咱就这点吃食,这几个人,干嘛还分成几堆?干脆一起吃吧。” 墨炎首先响应,拉着暖阳在主位坐下,自己自觉自动的坐在她的下首,招呼着大家快快入座。 众人今日做了不知道多少平日连想都不会想的事儿,刚才又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大通,谁还有精力在意这些?俱都推让着坐好,客套了几句,开始吃饭。 看来,踏月做出的饭菜不但看上去好看,吃起来也很是对胃。让人不忍释箸,经墨炎挑头称赞后,也都纷纷赞扬其踏月来。 踏月笑靥如花的谢过大家的夸奖,主动夹了一箸菜,温柔的放进季平碗里,并笑吟吟的看着他。 季平挑了挑眉,感觉桌子上的不少人都在看着他们,便礼貌的跟踏月道了声谢,吃了一小口。 谁知,吃了没多一会儿,踏月又给他夹了一箸。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季平终于皱起了眉头。 连青儿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主动替季平解围:“踏月,忙了半天了,吃你的吧!季平这么大人了,还不会夹?这里又没有外人。”她其实还咽下了一句话:你用你自己用过的筷子夹菜,没看出来季平不愿意吃吗?以青儿对季平的了解,那第一箸,季平若不是顾忌她的面子,恐怕连那碗饭都不会再要了。 “他就是不夹嘛。你看,他平日最爱吃鱼脯丸子和酱瓜丝儿,今日我特地为他做了,他倒一口没吃。”踏月甜声说道。 “弟妹,”季平把饭碗稍稍往前推了一推。懒懒的笑着说道,“我倒是忘了,老叔老婶来信了,说是让你回去呢。” 这句话像一颗小小的魔棒,噗的一下点在踏月的脸上,把踏月脸上的笑容立刻冻僵了,就那么说笑不笑,说哭又不笑的表情的呆在那儿,呆了好几秒才主动端起季平的饭碗:“平哥,您的饭凉了,踏月帮您倒了。换一碗热的。” 饭后,青儿请暖阳好好歇着,带着踏月离开了山房村,回偷香阁去了;徐妈妈和齐妈妈忙碌了大半天,早已累得眼都睁不开,暖阳让她们回各自的房间再收拾收拾去,她们再不逞强推辞,跟暖阳告退而去,而墨炎见拉不动暖阳,也只好拉走了兰儿,在这宽阔得可以跑马的院子里习武。 季平给暖阳搬了把椅子,坐在房檐底下,晒着暖暖和和的太阳,看着兰儿教墨炎习武,被墨炎影响严重的安良也在院子的一角跟着兰儿比比划划。 “少奶奶,方才踏月无礼了,季平代她向您道歉。” 季平的声音比这午后的日头还要温暖和煦,听得暖阳几乎昏昏欲睡:“哦?哪里无礼了?跟本公主详细的说说。” 季平本来还有些颓丧,听暖阳这么一说,忍不住噗笑出声,笑了半晌才道:“今儿少奶奶和三少爷在,季平只是个下人,能跟两位主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已经是天大的荣幸,踏月却还以为是在偷香阁后院的饭桌上呢。” “话里有话。” 暖阳吃饱喝足,又舒舒服服的在椅子上坐着,像春晚上赵本山说范伟似的,聪明的脑细胞都回到脑子里了,立刻听出季平的道歉不是那么单纯、简单的道歉,不然,若按暖阳平时的脾气,这不是道歉,简直就是在拱火。 “瞧少奶奶说的,怎么会话里有话?季平就是道歉啊。”季平一脸无辜。 “好吧,那我原谅你们。” 季平见没有如期惹得暖阳吃醋,好像大过年的放了个炮仗,捂着耳朵等了半天也没响,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狗腿的要求道:“别,少奶奶,您别原谅我们,还是骂我们几句吧。” 暖阳把目光从兰儿和墨炎身上收回来,回头笑看季平:“好吧,我原谅你们这对狗男女。” “……” 季平压根儿没想到暖阳会骂出这么难听的话来,想发作,那骂又是他自己要求来的,只能迎上暖阳的目光,想含沙射影的回敬一句什么,却见暖阳眼睛闪亮,不由自主的有点发怔。 今日的暖阳似乎和平日不太相同,她不喜,不怒,不嗔,像一只被太阳晒舒服的猫一样懒懒的笑着。太阳光的照射下,她脸颊的侧面显出一层绒绒的汗毛,软得像晴空中漂浮的白云一样,似乎他只要一伸手,它们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傻了?”暖阳以为自己的那句骂让他生气了,立刻讨好的笑了起来,这是一个邪恶领导最佳的管理手段,软硬兼施,俗称“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却不知道自己这么一笑,让季平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凝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香味。 “再不说话,就让你给三叔当陪练去。”暖阳佯装生气,再不理他,只笑呵呵的把头扭向一边,继续看兰儿和墨炎习武,心里暗暗记忆着兰儿的动作。 “啪啪啪!” 正在这时,前院的大门外传来敲门声,所有人都静了一静,就听前院的小张茂扬声问道:“谁啊?” 小张茂是个十四岁的小伙计,聪明伶俐,季平对他很是信任,把看门的任务交给了他,嘱咐他不许任何人出去,也不许任何人进来——除了每天采买回来的青儿。 门外没有人应声,只是继续“啪啪”的拍了起来。 第073章 山房来客 第073章山房来客 PS:不好意思。今天晚了~ ——*——*—— 墨炎也听到了大门外毫不客气的敲门声,收了势骂道:“谁啊这是,怎么比本少爷还没规矩?有这么敲门的吗?!我瞅瞅去!” “三叔!”暖阳连忙阻止他的鲁莽,季平也配合的过去安抚了墨炎几句,自己推开中跨院的红木大门走出去应付,墨炎跟暖阳保证自己只偷听不露面,暖阳才放他跟了过去。 暖阳见兰儿小脸儿煞白,立刻冲她招了招手,待她走进了才轻声嘱咐道:“如果一会儿进来的是墨府的人,你立刻去后院通知徐妈妈等人,厨房北房山那儿有一口井,井下有一片小洞天,虽不能逃走,却可躲避一时的追踪——记住了,是北房山那口,不是厨房前院儿里那口。” “那您呢?”兰儿紧紧抓住暖阳的衣袖,紧张得嘴唇都有些发白。 “就算我暂时被他们带走,只要没了徐妈妈和灵儿等人的牵绊,也自有法子出来。你们只需等我走了之后去找青儿,由她安顿大家就是。”暖阳察觉到青儿的双手在微微发抖,握住她的手掌安慰道。“咱们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你和青儿是我最大的依靠——青儿又忙着她的那一摊事儿,你得把腰板儿挺直了站在众人面前,知道吗?” “少奶奶,兰儿知道了。”兰儿听到原来自己一下子变得这样重要,玲珑的小身板儿立刻挺得笔直,虽然身子仍旧有些颤抖,嘴唇却抿得紧紧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 主仆俩正在这儿商量,墨炎“咯咯”笑着跑了进来,一张胖嘟嘟的小胖脸儿笑得粉扑扑的,跑到暖阳身前才努力忍着笑说道:“原来是位大婶,住在这附近的邻居,说是听见有人搬进来,过来打个招呼——这大婶对咱们很是好奇,问主人家是谁,有没有儿女,多少奴婢仆从……她不生成男子去做户籍吏真是委屈了!” 暖阳皱眉问道:“季平怎么说?” “季平说,主人家姓白,是少爷和少奶奶过来做生意,有个几个月大的男婴,奴婢仆从十数人,他自己是管家……那大婶问做什么生意,他说,少爷正在考量……哈哈,说得一本正经的。若不是我知道他说得是咱们,都要以为他说得是真的了!” 暖阳并没觉得放心太多,若是她自己寻人,对这样跟“墨”、“女婴”完全相对的字眼,都会专门留意一下,倒不如说姓张王李赵这些遍地都是的姓氏更自在些。 话说回来,自己旁观者清,若真的由自己去开门,真的随便说个姓氏,编出一堆家谱来,只怕也转回头就都忘了,若是再有人上门,如何把这样的谎言延续下去? 说到底,都是自己不明白山房村的风俗,以为就算是邻居也是要透过门缝慢慢了解熟悉,偷偷留意人家姓甚名谁的,等他们知道的信息多了一点儿,自己恐怕也该离开了,谁知道村人会大喇喇的上门来问? 只是这个少爷、少***称呼……暖阳看了看虽然身高只和自己只差半个头,却仍旧掩饰不住一脸稚气的墨炎,为难的说道:“三叔。外院那些伙计,你尽量少和他们接触,否则,他们看到已经有了一个‘男婴’的少爷居然是个孩子……” “我才不是孩子。”墨炎虽然红了脸,却仍旧梗着脖子跟暖阳辩驳,“再说,他们都是从偷香阁来的,早就认识我,顶多以为这是本少爷的外宅罢了。” 外宅…… 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外宅…… 暖阳擦掉满头黑线,摆出一副长嫂的样子训斥道:“我是你大嫂,你听话就是了,否则,别想让二叔替你跟母亲求情,我也不会再教你武功。”见墨炎虽然颇不服气,气势却已经软化了不少,才放柔声音安抚道,“就算二叔替你求情,母亲也不一定真的肯答应,不如你趁着这段日子专心习武,若回府时大有进境,你大哥肯让你入伍也未可知。” “你说的没错!我这就好好练习去!”墨炎被暖阳说得热血沸腾,兴冲冲的甩了外衣,继续认真修习起来。 日落西山之后,青儿和踏月虽然来了,却穿着夜行衣,一副夜行侠的摸样:“少奶奶,还好您没出城,听说,今日每个城门口都守着士兵。凡是出入城门的人都会被详细搜查探问,隔壁成衣铺的王婶说,她和两个伙计去北安门接今日进城的儿子,还看到了二少爷。” “二少爷?二少爷不是太医院的院判吗?怎么也做起了这样的差事?”徐妈妈很是奇怪,转头看向齐妈妈,齐妈妈努力压制着脸上的喜色,转头不语。 暖阳暗暗咬牙,心里骂道:墨霖,你这个阳奉阴违的东西!要是本公主真的走不成,就先拿你开刀! “少奶奶,”青儿明白暖阳的心思,苦着脸继续说道,“奴婢本来把没列进单子的东西都采买齐全了,却怕被人暗中跟踪,不敢再给您送过来,只能请您暂时忍耐几日……” “没事儿,”暖阳的倔强劲儿上来了,冷笑道,“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才不信,缺张桌子少条板凳就不能活?今日本公主就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法子找到我。” “安国侯府丢了大少奶奶,夫人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不敢张扬,”齐妈妈分析道,“二少爷日中前去参加春耕大祭,才让三少爷跟着咱们,咱们的行踪也才不曾泄露。青儿,一会儿你们回去时定要小心些,除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也暂时别来这儿了,拖得一日是一日。”心里却道,就算回去,自己回去总比被抓回去好看些。 青儿躬身称是。又跟暖阳说了几句外面的情况,才带着踏月蒙了脸,跃墙而去,看得暖阳眼馋,心道,我要是有这身功夫,想要偷逃,还不易如反掌? ——*——*—— 一行人在山房村清清静静的住了几日,后院的女人们有个灵儿,倒也不觉得太过无聊;墨炎拉着暖阳教他习武,后来见她似乎真的忘了,便讥讽她:“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您老人家做了几日乖乖好儿媳,倒连功夫都忘了,哼。” 暖阳知道他的脾气,也不生气,大大咧咧的笑道:“这有何难?我x日跟在你们身边,还怕拾不起来?” 她说的倒不是大话,很多功夫套路根深蒂固的扎根在海澜公主的大脑里,只需暖阳看到有人耍弄,自己再用心回忆搜索,便像个玩儿了一个寒假,把课本上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的学生一样,只要一开学,再把课本拿起来,那些曾经背诵过的东西立刻像破卵的蝌蚪一样,灵活的在头脑里游动起来。 美中不足的是,理论上的东西她日渐熟悉,真正运用起来就困难多了,若想像那日制服季平那样不由自主灵光一现,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少奶奶莫急,总归会想起来的。” 季平趁着暖阳坐在一旁休息时,亲自捧上一盏百花茶,轻声安慰道。 “嗯,不急,我对自己的进度已经非常满意了。”暖阳真心说道,“从前有位大侠,名叫段誉,炼成了六脉神剑,也是时灵时不灵,关键时刻,不还是能救他的命?” “段誉?”季平再不像初次听暖阳说郭靖时那样紧张,反而轻声笑道,“不会又是大少爷军中的什么人吧?” 暖阳见他神色平常,倒没心情再逗他,如实说道:“不是,是我从志怪小说里看来的。” “少奶奶涉猎果然广泛。”季平笑得更加开心,目光柔和的看着暖阳把那盏茶喝光,又再次帮她倒满,忽然问道,“少奶奶难道要一直躲在这里,再也不会安国侯府?” “你希望我怎样?”暖阳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季平问道。 季平的心跳停了半拍,才继续跳动起来,暖暖的笑容比春风还要和煦:“季平当然希望少奶奶留在这儿,永远不必回安国侯府,”说到这儿,他抬眼看了看院子当中认真习武的墨炎和兰儿两人,才稍稍躬了身子,靠近了暖阳说道,“至少,这样季平日日都能陪在少奶奶身边,给少奶奶说笑解闷。” 暖阳听得满心甜蜜,就势说道:“将来总归要离开这儿的,我到时候跟你回你家乡好不好?” 季平笑容一滞,立刻努力笑道:“当然好。” 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是面对自己在意的男人,季平的笑容虽然只是停滞了两三秒钟,却已经像一记巴掌不轻不重的甩在了暖阳的脸上,暖阳立刻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坏笑:“我逗你呢,你倒当真了?天大地大,我去哪儿不好,非要跟你回乡?切!” 话虽如此,暖阳的心还是隐隐作痛,一口把茶盏里的余茶喝干,起身又去跟墨炎等人习武去了。 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别说三月五月,就是一年两年,暖阳都不觉得烦闷,反而过上了有生以来难得的清净日子——虽然季平在那两三秒钟之内在暖阳心里建了一座墙,但能看到他,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软语温存,暖阳大部分时间还是开心的——可惜,这天午后,大门忽然洞开,一个人阴沉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074章 家贼难防 第074章家贼难防 这天,暖阳和平日一样,在中跨院的窗根儿底下摆好了桌椅,一边坐在那儿喝茶,一边看墨炎和兰儿习武,季平仍旧站在暖阳身侧添茶倒水,时不时的说几句妙趣横生的玩笑话,再任由暖阳驳斥。 毫无预警的,中跨院的大门“嘭”的一声被推开,被莺儿扶着的杨氏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脚步稳稳当当,沉着霸道,如果不是她的脸色泄露了心情,任谁都会以为她只是回了她的沐华居而已。 “兰儿!” 暖阳不明白为什么外院的大门会悄没声儿的被打开,也来不及多想,第一个念头便是提醒兰儿去后院让徐妈妈等人躲起来,可是喊出声来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杨氏眼见着兰儿跑到后院,若是少了灵儿,会不会把后院掘地三尺? 兰儿却不知道她后来想的这些,只想着尽快完成暖阳交给她的任务,身子一翻便跃上了房顶,再一闪便没了影儿。 杨氏一双柳叶长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在莺儿耳边说了句什么,莺儿立即点头从外院叫了四个侍卫进来,两个拉开拦在通往后院侧门的暖阳,另外两个推门进了后院。 “媳妇,”杨氏虽然仍旧努力保持着风度,脸色却已经有些铁青,“你何必逼我让外人掺和进来?” 暖阳不明所以,拉住暖阳的那两个侍卫却咻然变色,连忙松开暖阳,“扑通”一声跪在杨氏面前磕头求饶:“夫人,小人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杨氏的冷冷的笑容上蒙了一层冰霜:“敢拿这话蒙人?我只相信你们的父母、老婆孩子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那两个侍卫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神复杂的对视了一眼,显然颇为犹豫。 “夫人的脾气你们不知道吗?一个人能换一大家子人衣食无忧、平平安安,你们竟不知足?!”莺儿立在杨氏身侧,幽幽的提醒道。 暖阳被他们弄了个稀里糊涂,不是应该跟自己算账吗,怎么忽然对付起两个毫不相干的侍卫来?心里正在疑惑,只觉得寒光一闪,那两个侍卫已经相继歪倒在自己的脚下,脖颈右侧都多了两条殷红的血迹,眨眼,那血,便流了一地。 暖阳吓得身子都僵了,耳边响起第一夜穿越过来时杨氏高亢嘹亮的嗓音:“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们几个陪葬!” 原来,那不是用来吓人的,她真的做得出来,甚至不用她自己动手。 那么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的陪葬吗?那谁能告诉她,这两个侍卫到底犯了什么忌讳,非死不可? 杨氏方才说什么?自己逼她让外人掺和进来?这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得头大,杨氏温暖细滑的手掌已经拍了拍她的手背:“媳妇,你跟我回府,对外就说是大少爷的仇敌劫持了你,被老三发现了,一路跟着你过来……放心,只要你回去,我绝不让你为难。”虽然客客气气,语气却冰冷至极,毋庸置疑。 暖阳还没从脚下那两名侍卫的死中反应过来,墨炎已经冲到她和杨氏中间,扬臂挡着暖阳,想说几句替暖阳辩驳的话,却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合适的来,只能胡乱喊道:“娘,大嫂住几天就回去!二哥也知道的!” 杨氏双眼一眯,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寒冷彻骨,迫得墨炎和暖阳向后退了好几步,暖阳才稍稍清醒一点,哀求道:“母亲,海澜国已经易主,媳妇也不再是什么公主,您何必再来找我?只当我真的被人劫了,杀了,不是更好?哪怕您替大少爷找个京中世家之女,不也比暖阳这个名存实亡的公主对墨家更有助力?” “媳妇,你是长房长媳,跟你是不是公主有什么关系?你活得好好的,我这个做婆母的,又怎么能当自己的儿媳妇被人劫了,杀了?我们安国侯府难道就这样苛刻冷漠?” 杨氏虽然说得亲热关切,却声音冰冷,一听就是骗人的场面话,偏偏还让暖阳无言以对——要知道,多难听的实话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说话的那个人只跟你打太极,句句都是无从反驳的客套。 但是,从杨氏的最后一句话,暖阳已经明白了杨氏一定要接回自己的缘由:安国侯府的长子墨铭宠妾灭妻,声名在外,全京城的世家名门谁人不知?眼看着越国公主就要进门,墨炎也尚未定亲,杨氏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劫杀”了,坐实了京中的“谣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凭心而论,杨氏从来不会真的使出手段来伤害自己,甚至从来不曾在下人面前驳过自己的脸面—— 暖阳忽然明白,这两个侍卫为什么非死不可了。 杨氏带人来找自己,把侍卫留在外院,只带了莺儿一人进门,只要自己好好的跟她回去,自然她怎么说怎么是,自己偏偏让兰儿越墙而逃,杨氏自然着急了,让莺儿喊了四个侍卫进来制服自己和莺儿,侍卫们便知道大少奶奶不是被劫持的,是自己偷逃的,连婆母来了还让贴身丫头逃跑报信来着——这四个人,她岂能留下活口? 大不了,说他们护主有功,死在了“劫匪”的刀下! 那刚刚进院那两个,恐怕也是一样的命运…… 暖阳虽不是善男信女,此刻却也后悔得几乎撞墙——自己喊那一嗓子,能不能让后院那几个人躲过去还不知道,又无端害死了四个无辜的侍卫,毁了四个家庭…… 话说回来,谁知道自己这位婆母大人这样可怕?!难怪,她是安国侯府长辈中唯一的女人,那些被送去别院的妾室姨娘,去了那边,恐怕睡觉都会舒服很多吧??? 暖阳越想浑身越冷,身上打着寒颤,连腿都有些发软了。 正在这时,进后院追兰儿的那两个侍卫把齐妈妈等人带到杨氏面前,果然不出暖阳所料,三个妈妈,一个兰儿,一个灵儿,一个不落的站在这儿,无一逃脱。 那两个侍卫一眼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同伴,眼神中满是惊惧和讶异,其中一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另一个机灵些,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转头便跑,却见莺儿素手一抬,一道金光“噗”的一声没入那侍卫的脊背,那侍卫连哼都不曾哼一声,便重重的跌倒在地,转眼便没了气息。 暖阳忽然绝望了。 论心狠,自己不如杨氏;论武功,连平日不动声色的莺儿都是个暗器高手,更别提还有那个鬼心眼儿多得压死人的二叔墨霖了。 这么一想,连最后一个侍卫和前两个如出一辙的抹脖子自尽,暖阳都不曾皱一下眉头,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块砍下多年的木头,没有一丁点儿的水分,没有一丁点儿的温度。 “母亲,”暖阳扯着嘴角冲杨氏苦笑,“媳妇跟您回去之前,能不能请教您个事儿——那大门,是前院的人给您开的是不是?所以您才会畅通无阻?您是怎么认识那些人的?” “傻孩子,”杨氏把暖阳拉到面前,面色在这一刻恢复得像在沐华居时一样慈爱,“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除了自家人,还有谁是可信的?自然是有人去侯府给我报信了,那人又跟前院那几个极熟识……那人给我留下了暗号,说只要我对着门一说,门里的人就会给我开门……” “那人是谁?”暖阳的身体微微发抖,她生怕杨氏会说,是青儿—— 不对不对! 暖阳连忙摇头——如果杨氏真的那么说了,一定是在骗自己,挑拨…… “是个长相甜美的异族女子,我不认识。”杨氏摊开双手说道,“那是你从哪儿认识的人?对她,竟比对我这个做婆母的还要信任?”她见暖阳脸色苍白,垂头不语,知道她真的怕了,举手起誓道,“无论老大多让你受委屈,我都会给你一辈子的安稳和富贵,而不会用你去换什么。” 杨氏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双凤眼极诚恳的盯紧了暖阳,好像生怕暖阳会怀疑她一样。 暖阳抬眼看着杨氏,双目无神,满脸都是苦涩的笑:“母亲,有您在,媳妇还有什么好委屈的?这是媳妇几世修来的福气呢!咱婆媳这就回府。”心里却想,不然还能怎样? “好孩子,”杨氏显得对暖阳的出逃颇为理解,对她幡然醒悟也很是满意,亲切的拍着暖阳的素手问道,“方才,老三说,这次的事儿,老2是知道的?”嘴上虽然这么问着,那双犀利的眼眸却写满了明显的期待,希望暖阳摇头,说,不是,是三叔乱说的。 暖阳看透了她的心思,却很是变态的点头:“媳妇只是用海澜居里的嫁妆,跟二叔换了五千金,就放在我那辆马车的暗格里。”边说边暗暗欣赏杨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太不道义,无论如何,墨霖是帮了她的,可是,既然帮她离开,干嘛还派墨炎来“保护”?又差人守住城门?她偏要在杨氏面前告他一状,反正他们是亲母子,杨氏又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只是让他们母子俩闹闹别扭而已。 杨氏却再不询问,只是让莺儿带着众人去后院收拾回府,自己拉着暖阳要亲自去看看那马车暗格里是不是真的有五千金。 “母亲,您先去,方才媳妇吓……吓坏了,腿有点发软……”暖阳推脱着,杨氏瞥了一眼地上的四具死尸,点头表示理解,便留暖阳仍旧坐在椅子上休息,只带着墨炎去看。 转眼,中跨院只剩下暖阳和季平两个活人。 暖阳看着季平,脸上带着微笑,目光中却全是淡漠:“你满意了?” 第077章 两妾相争 第077章两妾相争 暖阳知道,杨氏跟她说的,一定是她的至理名言。 设想,在俘获男人这一点上,如果杨氏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只是凭着她的美貌和果断心狠,即使是老侯爷的正妻,太医院院史的嫡女,恐怕也难以得到这样风光——只看看自己就知道了。 而杨氏居然跟自己说出这样贴心的话,可见她虽然彪悍,却不糊涂,知道所有人中,只有海澜公主暖阳对自己的儿子一心一意的好——可惜,杨氏不知道的是,对儿子一心一意好的那个人,早已不知魂飞何处。 暖阳在这一刻,一颗冰冷的心竟有些柔软,回握住杨氏的双手,真诚的说道:“媳妇谢母亲指点。” 正在这时,小丫头禀报,花姨娘来给杨氏请安了,杨氏轻轻拍了拍暖阳的手背,吩咐小丫头有请,不多时,身穿蜜合色百蝶穿花窄袖裙袄的花容便走进了花厅,笑容满面的向杨氏和暖阳请安问好,礼数周全,那笑容甜得暖阳牙都倒了,却从始至终都不曾褪去过。 杨氏跟两人闲话了些家常,聊了聊天气,花容唉声叹气道:“湘姐姐也真是的,今儿这天儿多好啊,眼见着日头就要出来了,也不冷,怎么还不出门走动走动?就算哪儿都不去,也该来给夫人请安的。” “她自来便是如此,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不来我倒舒服些。”杨氏喝了口茶,懒洋洋的用手绢儿沾着嘴角,一副大人大量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浅了很多。 “还是夫人心怀广阔,花容惭愧。”花容脸上的哀叹之色立刻一扫而空,笑盈盈的亲自上前给杨氏添茶,添满了,也顺势给暖阳的茶盏里加了些许,嘴上说着,“少奶奶添点热的吧,这几日倒春寒,仔细别喝了凉的。” 专管倒茶的小丫头脸色微白,连忙偷眼去瞧杨氏和暖阳的脸色,见那婆媳俩似乎并未当回事儿,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暖阳笑着谢了她,转头对杨氏说道,“母亲,媳妇今日回去就开始准备闭关祈福的事儿了,只是不知道,咱大兴祈福期间有没有什么讲究?”其实,她今儿一早起,齐妈妈就已经嘱咐过她了,她心里有数,只是故意说给花容听而已。 果然,杨氏说道:“你不问我,我也要嘱咐你的——咱大兴祈福期间规矩多着呢,除了不能与外人接触之外,还需不动刀剪,不沾荤腥,不言恶语,不听恶行,谨记谨记。” 暖阳故作不懂:“不能与外人接触?那暖阳怎么给母亲晨昏定省?” “免了,不但我这里免了,花容她们也不能再去给你请安了。”杨氏对花容挥手道,“从明日起,不必再给少奶奶请安了,她要闭关,为大少爷和小小姐祈福,有什么事儿,出关再说。” “是。”花容连忙躬身称是,脸上仍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温柔笑容,眼睛却若有似无的朝暖阳看了几眼。 暖阳心里高兴,回到海澜居,便让兰儿派人去供佛庵请佛像,自己窝在西暖阁用食指轻轻抚弄灵儿滑滑的下巴颏儿:“好闺女,你今日帮了妈**大忙来了。” 关妈妈听见了,心里虽然疑惑却不敢询问,徐妈妈却没有那么多避讳,立即问道:“怎么帮了老奴的大忙?” 暖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暗暗嘱咐自己再不可大意,笑嘻嘻的起身打量徐妈**衣着:“您今儿怎么加了件外褂儿?这是哪年做的?” 徐妈妈愣了一瞬,注意力也转到自己的衣服上,双手撑起外褂儿的下摆给暖阳看:“不是小小姐满月的时候您给老奴新做的?原是一套的,今儿老奴只加了这一件儿,少奶奶就不认识了?” “啊,果真是这样,瞧我这脑子。”暖阳叹息了一会儿,装出有事儿的样子离开了西暖阁,只留下徐妈妈在那儿发愣——怎么好像有件什么事儿忘了?关妈妈却在一边掩口偷笑。 暖阳守在东暖阁闭关,日子果然清净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必起早贪黑的去给杨氏请安,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自打穿到大兴国来之后,似乎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没几日,齐妈妈给她送饭时就带进信儿来,说花容这阵子得了杨氏的专宠,本是好事儿,却莫名其妙的遭了不少罪,睡觉时被子里有针,脸上不知怎么起了不少痘儿,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却偏要请大夫来查(墨霖不管),大夫来了,居然查出面脂里掺了东西……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她早起去沐华居请安,花月阁门口竟然多了一块冰,说巧不巧的把她滑倒了……她在杨氏面前梨花带雨的哭,说这府里有谁懂得医术,知道在面脂里放什么药能让人脸上起痘的?总不能是二少爷吧?自己虽然只是庶出,却也从小被父母娇惯着,进了京中也没受过半点委屈,怎么进了婆家,连夫君的面儿都不曾见着,就被那“没教养的乡下丫头”摆了一道? 齐妈妈像暖阳学说这一段的时候,特地将花容极委屈极想骂几声又仿佛刻意隐忍着不撒泼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招得暖阳压着嗓子笑了半天。 “后来呢?”暖阳笑够了,好奇的问道。 “无凭无据的,只能不了了之,只是听说夫人的脸色当时就很不好看,想是想起了之前然儿的事儿了?那件事儿虽然没罚她,总是躲不过去的。”齐妈妈边说边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看得出来,坐山观虎斗的滋味别说暖阳,连齐妈妈都觉得很是解气呢。 “花容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一定不会罢手的。”暖阳很是好奇,想看看花容接下来会怎么“人赃并获”的扳倒湘湘,或者被湘湘反扑。 “这就看大少爷什么时候回府了,若是老奴,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位,就不会等着大少爷回来让她有机会告状。” 暖阳心里一动,竟然想起墨铭临行前跟他说,请她好好照顾湘姨娘来着,才一想到就暗骂自己:暖阳,你要干嘛?你真要听那男人的话,照顾好他心爱的女人?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果然,安静了没有几日,在墨铭的副将进府给杨氏报信,说墨铭不出半月就会回府,让他提前来报个信,以免杨氏牵挂之后,花容便病倒在花月阁,连床都起不来了。 杨氏纡尊降贵亲自前去探望,花容圆润的脸蛋儿早已瘦了一大圈,从前的一脸福气竟生出几分病态美来。她强撑起身子拉着杨氏的手哭道:“夫人,请为花容做主!” “好孩子,躺好,慢慢说。”杨氏仍旧是那副比亲娘还要疼的慈母形象,小心的轻拍花容的肩膀,并让花容的贴身丫头桃儿扶着花容躺好。 “花容从小便有些肛肠之症,前两日又犯了,却没了药,也不好意思找大夫医治……花容想,湘湘姐姐通晓医术,也许有法子帮我,便去她的潇湘苑向她求救,她说牵牛子不错,简单又快捷,还主动要求帮我配上一副,当晚让小丫头给花容送来……谁知,昨夜花容吃了她的药,不出一刻钟便大泻不止,这半天一夜便……呜呜呜呜我……”花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掩着脸委屈的大哭起来。 “那药呢?”杨氏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笑容却已经不见了,让莺儿把桃儿捧过来的药接了,安慰她道,“你放心,我这就找老2帮你瞧瞧。咱家有现成的大夫,就算他忙,也有太医随传随到,何必吃别人给你拣的药?也不知前一阵子谁在我面前哭,说那面脂有问题,今儿就忘了!” “母亲不是教导花容,无凭无据不能胡乱猜测?花容也想着,湘湘姐姐一副菩萨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定是那大夫弄错了……谁知……呜呜呜呜……花容知错了……” 杨氏只得安慰了她几句,派人把墨霖请来,给花容诊了脉,开了药方,又让他检查那药。 墨霖检查一番之后,却并不说话,只道:“娘,儿子一时看不出这是什么,想带回去仔细瞧瞧。” 杨氏知道墨霖的本事,什么药只要他用鼻子一闻,不管里面掺杂了多少种,都能一样一样的说出来,分毫不差,这是墨霖从小练就的本事,怎么可能看不出? 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二儿子一向有计较,配合的让他包好了带回去,自己安慰了花容几句,也回了沐华居。 …… “后来呢?”暖阳听齐妈妈讲到这儿,很是好奇杨氏母子俩会怎么处置这桩公案,连忙揪着齐妈**袖子问道。 齐妈妈摇头道:“二少爷后来也去了沐华居,可惜人家母子俩单独留在房里说话,一个丫头都没留,老奴也不知道二少爷是怎么跟夫人说的。” 暖阳想了想,笑道:“罢了,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反正花容不是省油的灯,湘湘一向被大少爷宠爱,二叔也自然会护着她。咱们只需等着,瞧着就是了。” “依老奴看,夫人定然不会饶过潇湘苑那位的,”齐妈妈笑道,“夫人对湘姨娘一向很是不喜,如今她犯下这样的错事,大少爷又不在府里,夫人还不趁机除去她?若等大少爷回来,只怕又像上次一样,不了了之了。” 杨氏对湘湘的厌恶,暖阳虽然只来了短短的两个多月,却也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以杨氏的聪明,又怎会完全相信花容的话,以为真的是湘湘在害她?难道,她除了湘湘,留着花容,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第075章 你等着我 第075章你等着我 季平从杨氏进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垂着手,像惯常最老实本分的小厮一样,毫不起眼,就连众人都退出去了,他仍旧保持着这种姿态。 直到暖阳问他,他才面无表情的抬起头,郁郁的看了暖阳半晌才道:“少奶奶,这件事儿,季平真的不知道。” “夫人口中长相甜美的异族女子,是踏月吧?还和前院的伙计定好暗语,哼……”暖阳扯着嘴角苦笑,“你说那踏月是你同乡的亡妻,骗谁呢?你以为我信是吗?只看她看你的眼光就知道,你们至少是青梅竹马吧?而且,她在你面前完全是乖巧讨好的——她是你的妹妹,还是贴身服侍多年的奴婢?” 暖阳见季平一愣,警惕的审视自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立刻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仿佛胃也蚀出一个深洞,只怕真的会嗓子眼儿一甜,吐出一口血来,连忙用冷笑来掩饰自己的难过。 “少奶奶,虽然此事不是季平所为,但终归难咎其责……季平今日向您保证,我一旦做完未竟之事,一定带您离开!季平……季平带您回乡……” “‘季平’给我保证?‘季平’带我回乡?哼,季平是谁?” “少奶奶……”季平的脸色更加难看,见暖阳甩手要走,才连忙说道,“在下此刻不方便对少奶奶袒露身份……” “哼哼……”暖阳仍旧冷笑。 “在下若想蒙骗少奶奶,随便编个姓名缘由不就得了?或者死咬着不承认,何必跟您说这些?我只是不想再用虚言哄你而已。”季平见暖阳不信,连忙急急的澄清,并再次保证道,“现下您暂且回墨府,什么都不用理会,只安心等我——等他日我做完了要做的事儿,定然带你离开!” 暖阳心里恨他,想也不想的甩出违心的狠话:“你以为自己是谁?!只是我养着的一条狗罢了!狗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对主人忠心!你连一条狗都不如,还敢跟我说什么他日?!” 季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齐妈妈等人也收拾完了,纷纷从后院走了出来,目光异样的看了暖阳和季平一眼,也不敢说话,只是退到了一边。 墨炎也从前院回来了,见大家都收拾好了,对暖阳说道:“大嫂,娘请你上车回府。” 暖阳再也不理季平,像个慷慨就义的壮士一样,带着齐妈妈等人驾车离开,刚刚有些热乎气儿的山房小院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 ——*——*—— 回到墨府以后,杨氏果然没有为难暖阳,反而赏了暖阳不少珍贵补品压惊,暖阳自己也做出一副老实认命的样子,更加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她听伊莱说,墨霖被杨氏大大的训斥了一顿,好几日都萎靡的低着头,心里便有些自责——自己因一时之气跟杨氏告了墨霖一状,实在是发错了脾气,无论如何,墨霖也是帮了自己的,他后来做的那些事儿,也无非是害怕自己真的逃得无影无踪了而已。 自己这样过河拆桥,今后还有谁肯帮自己? 她很想跟墨霖说说话,可惜,墨霖一直躲避着她,甚至连伊莱都开始躲避,伊莱不明所以,原本天真爽朗的个性都改变了不少,每日只是呆呆的坐着,时而委屈,时而低笑,完全是一副中了相思之毒的热恋少女的摸样。 不多日,璞城太守邓守忠的庶女花容被一顶小轿接进了墨府,她看上去温婉漂亮,贤淑端庄,虽是庶出,却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杨氏早就对她十分满意,美中不足的是墨铭不在府中,杨氏托人去军中找了几次,都有副将上门给暖阳谢罪,说将军忙得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短时间内无法回来给夫人请安。 杨氏一听儿子这样辛苦,再多的埋怨也没了,只让副将给墨铭传话,辛苦归辛苦,忙碌归忙碌,饭要吃,觉也还是要睡的。 所以,她对花容就似乎更歉疚了,再加上花容对杨氏比暖阳更加尊敬孝顺,嘴又甜极了,看上去随便说说的话都能砸进杨氏的心坎儿里,两人的关系看上去更是亲如母女了。 那边杨氏和花容扮演母慈子孝,暖阳这边却心里混乱,不知道今后自己该如何自处,只是冷眼看着两人做戏,表面上不言不语,该微笑的时候微笑,该安静的时候安静,心里却暗暗防范着花容。 花容似乎哪里都好,就是经常说湘姨娘的坏话,状似无意,说得不紧不慢,好像闲话家常一样就把湘姨娘贬得一无是处,连她整日呆在潇湘苑里养病不问世事都是装腔做戏。 暖阳虽然不喜欢湘湘,也许湘湘也的确像花容说得这般,可是,暖阳就是不喜欢听花容在自己面前搬弄其他人的是非,她一直觉得,那些在自己面前说别人是非的人,在别人面前也指不定会怎么诋毁自己呢。 “……少奶奶虽然是金枝玉叶,却虎落平阳被犬欺,花容真替少奶奶不值呢!”等暖阳回过神来,花容在海澜居中的演讲正好告一段落。 “哎,”暖阳握住花容绵软的双手,亲亲密密的说道,“可不是吗?咱们姐妹倒是同病相怜的。” 花容稍稍一愣,连忙推脱道:“姐姐是堂堂的海澜国公主,花容怎敢跟姐姐相提并论?实在是折杀花容了。”脸上还配合的露出一副羞赧的神色来。 暖阳明白,她哪里是在身份上不敢跟自己“相提并论”,而是害怕机遇跟自己“同病相怜”——也一直被墨铭冷落呢。 “难道不是吗?”暖阳故意把她往沟里带,“暖阳自嫁入夫家,就难与家人团聚,妹妹虽然有亲族住在京城,父母却都在璞城……哎,母亲大人虽然疼爱咱们,终归难以替代对亲生爹娘的孺慕之情……” 暖阳一语说中花容的痛处,花容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当初,暖阳之所以选中花容,除了知道她定然有写本事闹得墨府家宅不宁,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是她的软肋,一旦自己没有及时逃走,也有法子压制她。 花容的爹邓守忠京官外放,却把女儿们放在京城的老宅子里,由祖母代为教养,足以说明邓守忠并不甘心一辈子呆在璞城,他希望女儿们将来能嫁个好人家,为他和几个儿子回京铺路。而花容,就必定担负着这样的重任。 暖阳第一眼看见花容的时候,就觉得她定然是个有心机的孩子,如若不然,邓氏一族有多少适龄的女孩儿,无论嫡庶,为什么偏偏给花容上门提亲?要知道,安国侯府虽然大不如前,当今圣上却从来没同意过把“安国侯府”改成“将军府”,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只是长房的小妾,地位也是与别家不同的,再加上墨家大少爷的正妻不受宠,在京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墨府此刻要给墨大少挑选世家女子为妾,其中的诱惑就可以想见了。 邓花容,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脱颖而出,就算墨铭再偏爱湘湘,也必定有本事和湘湘抗衡。 “别难过,”暖阳见花容叹气,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和善的说道,“暖阳知道母女分别之苦,自然舍不得让妹妹也一直承受着——我会努力想法子让令尊回京的。” “啊?!”花容倒没想到,没用自己要求,这位大少奶奶居然主动包揽下来,“姐姐有办法吗?” 暖阳虽然没有把握,却仍旧肯定的点头——她还给了小姑恬妃娘娘一盒子金瓜子儿呢,能白送吗?就算恬妃娘娘做不到,花容又哪里知道?先用一只香甜肥美的诱饵牵制着她再说。 “姐姐若能让妹妹与爹娘一家团聚,妹妹当牛做马,也会记着姐姐的恩德!”花容起身就要拜下去,一把被暖阳扶住:“好妹妹,等姐姐帮你办成了,你再拜不迟。”语气肯定,信心满满,听上去暖阳对办成此事易如反掌。 花容立刻甜甜的笑了起来,她本来就生得花容月貌,再这样甜甜的微笑,让看的人心酥体软,跟美艳至极的莫伊莱都不相上下了。 “在娘家的时候,祖母和婶婶最喜欢妹妹给她们揉捏了,姐姐要不要试试妹妹的功夫?”花容显露出一副感激涕零,不知如何讨好暖阳才好的架势来,笑容满面面的转到暖阳身后帮她揉捏肩颈。 别说,是舒服啊!难怪自己讨好婆母,给她揉捏时她那样高兴——这跟丫头们揉捏不同,不但身体舒服,精神也愉悦啊! 暖阳之前被杨氏押送回府的懊恼顿时少了很多。 她这几日心情平静了些,再回想起季平,已经不像初时那样生气埋怨,心想,也许他真的不知情?是踏月自作主张? 踏月明显是喜欢季平的——不管是怎样的一种喜欢——也许,她觉得季平对自己太好,心里不服气不喜欢,抑或是害怕自己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暖阳很快便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第一,如果踏月是季平的妹妹或者奴婢,她怎么敢自作主张来给杨氏通风报信?她不是很怕季平的吗?若是真的没有季平的点头,她不怕这么做了,被什么隔壁的驴二、老家的叔婶之类的领走? 第二,季平哪里对自己好到了那种地步,让旁人都嫉妒了?一切都只是她自己朦朦胧胧的的臆想罢了。 想到这儿,暖阳耳边忽然响起季平最后给他的承诺:“等他日我做完了要做的事儿,定然带你离开!” 他要做的……是什么事儿? 暖阳费心想了一会儿,便觉得自己太过多事儿——自己这一摊事儿还掂量不清,就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儿了?他爱干嘛干嘛,若是将来真能带自己离开,自己就势离开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犯傻,还想着跟他回乡。 她曾经以为曾经觉得“带我走”这三个字浪漫极了,到如今才知道,没有谁可以带她走,除了她自己。 第076章 杨氏授计 第076章杨氏授计 PS:不好意思,今天晚了~ ——*——*—— 齐妈妈见花容走了,便提醒暖阳道:“少奶奶,这位花姨娘可不是善与之辈,您要小心应付才是——您别看她在您面前总说潇湘苑那位的不是,老奴听说,她在潇湘苑跟人家好着呢。” “那妈妈觉得,她是不是真的‘跟人家好着呢’?”暖阳借故挥退了众人,懒洋洋的歪在卧榻上笑。 “自然不是。她初来乍到,又连大少爷的面都不曾见过,不知道将来处境如何,只能先讨好所有人,巩固地位——夫人跟潇湘苑那位都不是傻的,怎会不明白?都是面子上的事儿罢了。”齐妈妈生怕暖阳被花容蛊惑了,真的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才出言提醒,见暖阳的样子已经放心了几分,但还是小心的旁敲侧击,言外之意是,少奶奶,别人不是傻的,您也不要犯傻才是。 暖阳请齐妈妈在自己身边的杌子上坐下,笑道:“妈妈猜,她这出戏能唱多久?我琢磨着,她不敢过多耽搁,必定要在大少爷回府之前做点什么的。” “她做什么,您原本是不必怕的——她根基未稳,又早知道受宠的那个在潇湘苑,十有八~九会先关照那个——只是,您也万万不能大意,万一她一箭双雕,既耍了把戏,又栽赃嫁祸到您的头上,就算夫人明理辩驳得清,也终归不美。” “那依妈**意思呢?”暖阳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却不愿说破,只是问齐妈妈。 齐妈妈笑道:“老奴愚见,您才遭大难,小小姐又新换了奶娘,恐怕身上都不是十分爽利,再加上大少爷不在府里,您何不暂时把供佛庵的佛像请回海澜居,为大少爷和小小姐闭关祈福?此事心诚则灵,时日不限,何时小小姐强壮起来,大少爷平安归来,您再出关不迟。” 暖阳心里想的,的确也是这“躲”字诀。 她从前一门心思要逃出府去,什么都不愿计较,甚至以给墨府留下最大的麻烦为己任,如今却似乎不行了,凭杨氏的狠,墨霖的智,墨炎的粘,她哪能轻易逃走?就算逃出了府,又如何出得了城?如何能带着众人过上比如今更好的日子? 现在,花容进府,麻烦势必也跟着来了,自己不如就先躲些日子,一方面免得引火烧身,只看她们斗去,另一方面,也该好好筹谋一下今后该如何自处,再不能鲁莽行事。 至于季平的承诺…… 暖阳一想到这个,心里便隐隐作痛。 她这几日闲下来便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仔细回想一遍,越想越觉得季平可怕——自己到底因为什么对他动了心?因为他的温情,还是他时刻都在的关心?他的身份自然是值得怀疑的,暖阳从前并不在意,可是,那些真的不值得在意吗? 就像自己第一次注意他——就是为恬妃娘娘挑选礼物那次——他为什么忽然在自己耳边说那句话?那句话,又为什么恰到好处的砸中自己的软肋? 后来,他明明不会武功,又怎么有本事躲过鲍天的同党,去破庙里救下自己?之后的每一次温情,每一次关怀,每一次适时的帮助,甚至每一句暧昧贴心的言语,又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自己第一次偷逃,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自己只在两个地方说过,一个是青儿的小院,另一个就是西暖阁。在青儿的小院,并没有旁人,在西暖阁…… 暖阳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西暖阁,有季妈! 季妈貌似被兰儿点晕了,可是,她是不是真的晕了? 不对不对…… 暖阳连忙拦住自己的突发奇想,默默的问着自己:像季妈那样的人,没脑子没胆子,会有这样的心思和演技? 可是,不是她,还能有谁? 暖阳越想头越大,决定暂时把季妈放在一边,继续想季平的事儿。 如果季平和自己的交往都是他的预谋,那么,他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苦心混进墨府,忍辱负重,扮作一个小厮?难道,他的预谋就在安国侯府?自己,只是他成就“未竟之事”的工具?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眼看着自己陷入了他的情网,自己若逃出府去,对他就一点利用价值都没了……他怎会不处心积虑的送自己回来?! 暖阳初时还是心疼,想到这一层,已经心寒了。 虽然自己的猜测不一定是对的,但是,要知道对不对并不困难,只要看季平今后会不会找自己,找自己做些什么,就知道了。 而季妈和海澜居里的渣子,也到了该清除的时候了。 她从前不在意,以为说不定哪天就走了,现在却终于明白,一入侯门深似海,要想好好的逃出去,哪里像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 齐妈妈见暖阳闭着眼睛半晌不说话,以为她真的睡着了,正想给她盖上一条锦被,就听她悠悠说道:“妈妈说得有道理,咱们坐山观虎斗,说不定还能得渔翁之利呢。” “正是这个道理。”齐妈妈连忙回应了一句,见暖阳的脸色不似十分高兴,琢磨了一会儿,心道,难道是少奶奶怕一旦闭关,就见不到那个叫季平的小厮了?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衡量了半天,终于弯下身子,在暖阳耳边轻声说道,“少奶奶,您别怪老奴多嘴——那个季平只是个小厮,就算有些聪明劲儿,能帮着您打理偷香阁又能怎样?商者为贱,终归比不上大少爷……” “您提他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那镯子?”暖阳此刻不愿意跟任何人谈论季平,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连忙打起了太极,“下次看见他,记得给我要回来就是了。我被他救下时,身无长物,又得找个青儿一眼就能认出的东西给他当成信物,才不得不暂时交给他,哪有您想得这样?” 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暖阳罗里啰嗦的解释了一大堆才发觉自己似乎有点反常了,方才还懒懒的手都不愿意抬一下,现在却已经坐直了身子,一副要跟人争辩吵架的样子,看齐妈**脸色,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只得长出了一口气,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今晚上就让兰儿帮我要回来。” 齐妈妈得了暖阳的准信儿,紧张的身体瞬间舒展了很多,只怕她反悔,连忙点头附和道:“老奴就知道,少奶奶不是糊涂的人——这样出身的男子,就算有再多好处,也没本事给少奶奶好日子过的。” 暖阳不愿在这件事儿上跟她争辩,更不愿意泄露自己的心事,索性点头让齐妈妈着手去办,自己再次懒懒的靠在卧榻上假寐。 ——*——*—— 晚饭后,齐妈妈果然吩咐下去,今晚暖阳要洗浴,让小厮们送水过来,等季平等人来了,也不惊动暖阳,亲自找个机会,避开众人,跟季平要那镯子。 季平低眉敛目,恭谨的拱手笑道:“妈妈说那镯子?小的早就交到了青儿姑娘手上,青儿姑娘没跟您提过吗?” 齐妈妈虽然身经百战,却也没办法立刻出府去找青儿对账——那天,青儿的确只说少奶奶把那镯子交给了季平,并没说季平是不是交给了她——她只能扳着脸心虚的说道:“青儿明明说在你这儿的。” “本来是在的,这次少奶奶被夫人接回府,小的回偷香阁跟青儿姑娘说明了经过,便把镯子交还给青儿姑娘了。许是少奶奶自打回府就没去过偷香阁,尚不知情——要不,少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去偷香阁问问?” 齐妈妈被驳得无话可说,只能无奈的点头,并提醒他小心本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季平也只微笑着躬身称是。 第二日,暖阳早早的去给杨氏请安,趁着花容等人还没到,便把要闭关为灵儿和墨铭祈福的事儿跟杨氏说了一遍。 杨氏有二十多天不曾看见墨铭,心里当然是惦记着的,此刻听暖阳这样说,正中下怀,想到暖阳这些日子都安分守己,连话都不多说一句,脸上的表情便软了很多,主动把暖阳叫到身边坐下,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说道:“媳妇,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明白,你心里终归还是装着老大的。潇湘苑那个图的是咱府上的富贵,新来的这个连老大的面都不曾见过,也别提什么真心实意,只有你不同,你是真的喜欢老大,我知道。” 暖阳脸色尴尬,只能做出一副又害羞、又委屈、又无奈的样子来,低眉顺眼的不说话。 “好孩子,别难过,你没觉得,自从你改了脾性,老大对你和从前不同了?”杨氏把丫头们都赶到门外守着,连莺儿都不曾留,屋里只剩他们婆媳两个,柔声细语的说道,“男人嘛,都是一个德行,哪怕是我的亲儿子,我也要这么说。你从前……从前逼得他实在太紧了些。咱女人喜欢男人紧跟着,男人却是怕的,好像在战场上,后有追兵,他们不是防备,就是逃跑,这本是天性,原也怪不得老大。” 暖阳没想到杨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也知道杨氏是为她好,埋头娇嗔道:“母亲——” “这男女之间如果隔着一百步,咱当女人的,只需走出一步,让男人看见就行了,余下的,留给他们走去,咱女人只需好好的,引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哪怕他左顾右盼,游移不定,只要他走到你身边了,就是你赢了,然后才是像你从前说的不yin不妒,贤良淑德,相夫教子……这样的秘诀,母亲只跟你一个说,你可得记好了。”杨氏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一般,脸庞红润的笑着说道。 第078章 休独倚高楼 第078章休独倚高楼 一个花容就有本事把侯府里所有的人弄得焦头烂额,合府上下,除了武痴墨炎置身事外,恐怕只有她这个闭关祈福的能过清净日子了,暖阳满意极了,得意极了。 可惜,这样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 当夜,暖阳在睡梦中被惊醒,大半夜的,海澜居里竟然好像有人在低低的哭,间杂还传来压低了嗓子的说话声,语气焦急又急促。她用胳膊肘支起身子仔细聆听,慢慢分辨出声音好像是从西暖阁的方向传过来的,连忙披上衣服,趿拉着亲自设计的毛绒绒的拖鞋,推开了卧房的门。 外间的兰儿也早就起来了,正站在东暖阁门口,好像也在聆听,见暖阳出来了,连忙过来帮她把衣服整理好:“少奶奶,小心着凉。” “是灵儿那屋吗?” “是,奴婢方才问值更的云儿,她说小小姐好像有些热症,关妈妈想告诉您,徐妈妈不许,说半夜吵醒了您,您一定再难睡下……” 暖阳不等兰儿说完,连忙推门冲出屋子,疾步穿过幽长的玄关和花厅,直冲到西暖阁的门前,“嘭”的一声把门推开,只见徐妈妈、关妈妈和两个丫头正围在灵儿的床前,有人用温水投湿了毛巾递给关妈妈,关妈妈替换下灵儿额头上的,徐妈妈则温柔的哄着嘤嘤哭泣的灵儿。 众人见暖阳进来了,连忙纷纷上前请安,徐妈妈埋怨兰儿:“这大半夜的,怎么让少奶奶起来了?” “妈妈,我自己听见灵儿哭的。”暖阳安抚了徐妈妈一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灵儿床前,伸手在灵儿脖子上一探,果然滚烫得厉害。 暖阳前世孕期的时候,曾经看过不少育儿书籍,其中好像还有婴儿发烧如何物理降温这一段,她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让小丫头把炉火生起来,撤了徐妈妈给灵儿重上的好几层被子,只余平常盖着的那一层,叮嘱关妈妈道:“您小心瞧着,若是小小姐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定要告诉我。”关妈妈立刻点头称是。 暖阳命人去取些烧酒来,倒进温水里少许,把毛巾蘸湿了,小心的擦拭灵儿的额头、劲窝、腋下等处,兰儿看了一会儿便学会了,请暖阳去一旁休息,自己来做,暖阳知道她远比自己细致小心,便把毛巾交给她,自己拉着灵儿藕节似的小胳膊,用大拇指来来回回的推天河水(天河水,从手心的劳宫穴到肘横纹中心的曲池穴),当年,她在宿舍里发烧,大半夜的保健室没人值班,跟她最要好的宿舍老三就是这么帮她推拿了一个晚上。 怎么又想到了她? 暖阳察觉自己这些日子不是第一次想到她了,在山房众人一起收拾卫生的时候便想起了她,心里瞬间觉得十分懊恼,用力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能把那人从脑子里甩出去一样,再专心致志的给灵儿推拿。 大家轮番上阵,忙碌了半夜,眼见着天蒙蒙亮了,灵儿的烧才渐渐退了下来,等齐妈妈来给暖阳送早饭时,发现她眼圈发青,而折腾了一宿的灵儿则沉沉的睡着了。 齐妈妈跟徐妈妈问了情况,吩咐小丫头服侍徐妈妈回房休息一会儿,犹豫的对暖阳说道:“少奶奶……老奴听说,昨夜夫人派人去了潇湘苑。” 暖阳本来很是困倦,忽然听到那件事儿似乎有了结果,立刻打起精神问道:“怎么样了?” “夫人说,湘姨娘心术不正,存心不良,本应将她乱棍打死,以儆效尤,念在她为墨家诞下了小小姐,功过相抵,让她收拾行囊,自己离开墨府!” 齐妈妈见暖阳的眉头动了一动,却看不出喜怒,只能继续说道:“湘姨娘一直以柔弱示人,昨晚却顽固倔强得很,她说,不论怎样,她都要等大少爷回来再做定论。传信那人也不能真的赶她出去,因为夫人吩咐的是让她自己离开墨府,便去沐华居回禀,之后便再无消息——只怕,今儿夫人就会有定论了。” “我就不信了,”暖阳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花容这计策真的哄住了夫人?湘湘就算真的不喜欢花容,也不会傻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付她吧?夫人会连这都看不出?” “事实到底怎样,又有什么重要的?少奶奶难道此刻还没看出花姨娘的高明之处?” 暖阳熬了半宿,如今再用脑子,只是越发的昏昏沉沉,只得说道:“我到现在还在犯困,请妈妈指教。” 齐妈妈早就把众丫头支开忙碌去了,屋里只有她和暖阳主仆二人,连忙亲自给暖阳投了把手巾,伺候她擦了脸,一边扶着她上床休息一边说道:“少奶奶困了,才会暂时想不清楚——花姨娘初时只是小打小闹,不管是在棉被里放针,还是面脂里放药,还是无故摔跤,都无伤大雅,她这么做,就是在试探夫人的反应,看夫人对湘姨娘的憎恶有多少,如果真的有了事儿,会不会庇护她——夫人虽然嘱咐花姨娘无凭无据的别跟湘姨娘计较,却只是跟花姨娘随口一说而已,一没有责怪花姨娘栽赃乱说,二也没制止府里下人们对湘姨娘的流言……态度极为明显,花姨娘得了这样的讯息,还不趁着大少爷不在,放手一搏?” 这下,连暖阳都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来,事实怎样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当权者的好恶——她想让谁活,谁就是对的;反之,谁便是错的。” “正是这个道理,”齐妈妈对暖阳的话处之泰然,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天理,世世代代的天理,“花姨娘这么做,不但替自己扫清了障碍,还间接帮了夫人的忙,夫人何乐而不为?只是,她心机太深,难免被夫人防范,若她真的聪明,接下来会在夫人面前故意露出些马脚,给夫人一根小辫子抓住——夫人放了心,今后能不大胆的提拔她?” 这么一点小事儿就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哪是来自现代的、平凡的暖阳所能想到的?若她真能那么无师自通,当年,也不会被老三陷害……怎么又想到她了?? 暖阳再次徒劳无功的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赶走,专心问道:“妈妈,您今日怎么给暖阳分析起利弊来了?难不成……您有话要说?” 齐妈妈虽然早就请了场,还是小心的检查了一番,才回头对暖阳行起大礼:“少奶奶,老奴知道,咱海澜居与潇湘苑势同水火,当初,更是因为湘姨娘,少奶奶才受辱被绑,差点香消玉殒——可是少奶奶,若湘姨娘真的没了,还有谁来牵制花姨娘?她可比湘姨娘胆大多了。” 暖阳这才明白,原来,齐妈妈是要自己,替湘姨娘求情。 扪心自问,暖阳当然不愿意这么做,在她眼里,湘湘就是半路夺走墨铭的小三,不管细节怎样,若不是她,墨铭一定不会对海澜公主无情无意,把好好的海澜公主害得秉性大变,最终差点间接死在那两人手里。 可是,如果真的看着花容和杨氏联手除掉湘湘,倒是出了自己的一时之气,今后又该如何自处?湘湘不管怎样,总不及花容狠毒吧?湘湘只是想独占墨铭罢了,花容却要害死威胁到她的所有女人! 那一时之气…… 自己在山房的时候,就是为了出那一时之气告了墨霖的黑状,弄得叔嫂俩到现在还别别扭扭,现在,自己是不是也要为了一时之气,任由花容除掉湘湘? 唇亡齿寒啊…… 暖阳仔细衡量了半晌,终于点头说道:“妈妈说得有理,暖阳照办就是。” “少奶奶……”齐妈妈没想到,暖阳从前恨湘姨娘入骨,就算亲手杀了她都不会解气,今日竟然想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一时之间,齐妈**眼泪都激动得扑落落掉下了几颗,连忙背转身,用衣袖将眼泪擦干。 暖阳见她不想让自己看到,也只做不知,脑子里却想起了另外一码事:“妈妈,暖阳有事儿求您。” “少奶奶折杀老奴了,有事儿但请吩咐,老奴无不遵从。”齐妈妈擦干了泪,躬身答道。 “当初妈妈说安排眼线,暖阳还懵懂无知,不晓得其中的妙处,如今得了眼线的好处,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蠢笨——只是,咱海澜居里,只怕也有别人的眼线吧?暖阳求妈妈将其找出来,不管用什么法子除去,哪怕是设计将其赶出府、卖给人牙子,暖阳也没有二话。” “少奶奶单纯向善,从来不屑耍这些心思,才没在老奴的计策上认真,只是,既生在王侯之家,就算不争不斗,也不能明哲保身。海澜居的眼线……老奴其实略知一二,斩草除根却并不是明智之举——您除了张三,来了李四,到时候,老奴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倒不好控制。” 暖阳知道,齐妈妈说得很有道理,既然一切尽在掌握,倒也不怕,只是…… “季妈现在何处?” 齐妈妈一愣,连忙答道:“季妈上次被吓得回了奶,之后再也没有了,您上次说送她出府,与家人团聚,不知您还记得吗?老奴跟她说了,她也跟家人见了一面,说是她新生的孩儿早已送人,不如就留在海澜居,还能赚些银钱,贴补家用。” 暖阳这才想起来,当初齐妈**确跟自己提过这些事儿,只是自己以为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并没在意,谁又会想到,纰漏总是出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第079章 以德报怨? 第079章以德报怨? 主仆二人又商量了一会儿,齐妈妈便出门把丫头们喊进来,伺候暖阳洗漱。 兰儿替暖阳上妆的时候,齐妈妈忙道:“少奶奶昨夜亲自伺候小小姐半夜,眼圈都熬黑了……兰儿,少奶奶一会儿要去给夫人请安,你可有什么法子把它们盖住?” 兰儿一愣,满眼诧异的看了看暧昧微笑的齐妈妈,又瞧了瞧一脸无所谓的暖阳,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点头说道:“让奴婢试试看。”她故意鼓捣了半天,才无奈的放下脂粉,躬身向暖阳求饶,“少奶奶,兰儿没用,想用粉盖住,那粉太厚了,却显得少奶奶愈发苍白。” 暖阳心里对兰儿的赞许又多了两分,脸上却显得很是无奈:“别啊……”她仔仔细细的照了照镜子,颓然叹息道,“罢了,我在闭关祈福,连荤腥都不能沾,你给我上这么多粉是不是也会亵渎神灵?还显得苍白,让母亲担心。罢了罢了,洗净了吧。” 小丫头们连忙上前把暖阳的脂粉洗得干干净净。 其实,以暖阳自己来看,海澜公主底子好,不化妆的时候,脸上蒙着一层润亮的光泽,干净精致,睫毛清晰,连眼镜都跟着明亮起来,若是化了妆,反而挡住了光华,凭空长了几岁年纪,更掩盖了二八少女的灵性。 此刻,这二八少女多了两片黑眼圈,怎么看怎么碍眼,怎么看怎么可怜,惹人心疼。 暖阳和齐妈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 “你说什么?” 杨氏绝没想到,暖阳破例出关,竟然只是为了给湘湘求情——在过去的那一年多里,这两个女子一明一暗,一阴一阳的争强斗胜,闹得安国侯府后宅鸡犬不宁,杨氏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怎么今天,暖阳忽然为湘湘求情?是不是她有什么企图? 别说杨氏,连坐在下首的墨霖都摸不清暖阳说这些话是真是假,是以德报怨,还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拱火。 “母亲,”暖阳起身对杨氏微微一福,诚恳的说道,“媳妇不会哄骗母亲,若问本心,暖阳当然也看不惯湘湘争风吃醋,害得花容大病不起,若是就这么饶了她,别说别的,就是花容也会暗地里埋怨暖阳的。 “可是母亲……媳妇前几日听见了一些府里下人们风言风语,当时并未在意,只想专心为大少爷和灵儿祈福,可昨夜灵儿忽然就烧了起来,媳妇睡不安稳,又不敢大半夜的惊动二叔,只能亲自领着丫头妈妈们伺候她,天快亮了这烧才退了些…… “媳妇心里嘀咕啊——灵儿打进海澜居就身强体壮,就算是没有奶娘那半个多月也只是瘦了些,却并不曾生病,前几日折腾得那样厉害,也只是蔫了点儿,怎么昨夜忽然就发烧了?她的饮食起居和平常并无不同啊?会不会是……”暖阳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很害怕,不敢再说似的。 “会不是是什么?放开胆子说。”杨氏早就看见了暖阳的黑眼圈,到现在才知道缘由,又听说灵儿忽然病了,心里便有些不安。 暖阳一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骨节都有些发白了,迟疑着说道:“会不会是……母亲跟媳妇说的那个规矩?您说,媳妇祈福期间,不动刀剪,不沾荤腥,不言恶语,不听恶行……”暖阳再次停了下来。 杨氏对神明之事一直很是敬畏,当初在碧落山元君庙的时候,暖阳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对神明不敬的话,她便害怕极了,此刻听暖阳这么一说,也有些心慌起来。 墨霖立刻明白了暖阳的意思,连忙起身对杨氏拱手道:“母亲,大嫂说得在理啊,现如今侯府内都说湘湘故意给花容吃错了药,几乎将花容害死,大嫂就算闭关,也得穿衣吃饭不是?这么大的事儿,难免听到些风声,正巧犯了‘不听恶行’之忌,灵儿才忽然发烧……”说到这儿,墨霖认真的看了杨氏一样,犹豫着说道,“希望大哥身强体健,又有皇帝的虎符庇护,能不受其害……” “你大哥当然没事儿!”杨氏不等墨霖说完,赶忙抢先说着,脸色却已经微微泛青——要知道,墨铭是武将,大兴国又常有战事发生,杨氏对墨铭的安全极其在意,生怕自己失去了丈夫,再失去儿子。 若不是如此,她怎么会不管怎么宠溺墨炎,都不许他习武? 暖阳低着头,心里暗暗偷笑,心想,墨霖吓唬起杨氏来,比自己厉害多了。 “唉!”杨氏犹疑了很久,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无力的说道,“也罢……暂时饶过她就是。可她毕竟犯下了大错,就算暂时留在府里,也要对其禁足,不许走出潇湘苑一步——至于怎么处罚,等老大平安归来,再做定论。”边说还边双手合十,极其虔诚的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 又坐了一会儿,暖阳说要回去看看灵儿,便起身告退,杨氏虽然心里还想着墨铭的事儿,却也记挂着灵儿昨夜发烧了,立刻吩咐墨霖:“你跟着过去瞧瞧。” 墨霖躬身称是,随着暖阳出了沐华居,暖阳和兰儿在前,墨霖和小厮穆达隔了几丈远跟在后面。 暖阳很想趁机跟墨霖说句话,哪怕道歉呢,也是应该的,可终归还是拉不下脸来,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大嫂,”暖阳正在犹豫不决,墨霖竟然已经跟了上来,如往常一样温和笑道,“大嫂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以德报怨,即便墨霖身为男子,也不一定能够做到,实在让人钦佩至极。” 暖阳几乎哭出声来。 要说这墨府能让暖阳在意的人,也就是墨霖和墨炎兄弟了,这两兄弟对她也绝对没得说,偏偏自己把不能顺利逃走的怨气都撒在了墨霖身上,竟然向杨氏告状……她以为,墨霖再也不会搭理自己了,谁想今日竟然歪打正着,让他以为自己“以德报怨”……暖阳又羞又喜,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二叔,暖阳哪有那么好?前一阵子,暖阳还以怨报德,在母亲面前……” “是墨霖对不住大嫂,明明答应帮着大嫂松手,却步步紧逼,一路紧盯着大嫂不放……大嫂跟母亲说,也是因为生了墨霖的气吧?墨霖羞愧,想当面跟大嫂道歉,却一直拉不下脸面……今日见大嫂竟会为湘嫂子求情,才更加无地自容。”墨霖边说边转到暖阳面前,立在路中间郑重其事的向暖阳深深一揖,“大嫂恕罪。” 现在,真正无地自容的那个人,反而是暖阳了,她连忙福道:“二叔切莫如此,您羞煞暖阳了,该道歉的是暖阳才是。” 两人抬眼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真诚二字,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尴尬的气氛立刻被这笑容打破,连周遭的空气都温暖起来。 四个人再朝海澜居走去的时候,队列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墨霖跟在暖阳的侧后方前行,兰儿和穆达跟在了后面。 暖阳跟墨霖说了说昨夜灵儿的症状,又在墨霖的询问下描述了自己如何给灵儿降温,怕墨霖怀疑,紧跟着解释道:“这法子是我在海澜宫中学的。” “想不到海澜宫中竟有这样的退热良策,墨霖自叹弗如,”墨霖很是憧憬,“他日有机会,大嫂一定要帮墨霖引荐一下这位神医,让墨霖当面求教。” “……”暖阳吓了一跳,不知他是客套还是真的跟墨炎似的爱其成痴——要是他认真了,自己去哪儿给他找这位神医去? 墨霖立刻注意到了暖阳的不同,同时醒悟过来,连忙说道:“大嫂恕罪,墨霖忘了海澜政变……” 暖阳这才一颗心落了地,心里就生出少许伤感来——墨铭那天说暖阳不能再回海澜,她当时还不在意,现在却忽然意识到,海澜政变,哪里只是父死嫂亡那么简单?宫中多少陪伴海澜公主长大的人恐怕都已经遭难了,不由自主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嫂……”墨霖见自己无意中引得暖阳伤感,心里更加自责,心思闪了一闪,夸张得皱眉道,“前些日子,墨霖坏了您的大计,夜夜头痛自责,偏偏医者不自医,医人不医己,无能为力,还是穆达给墨霖出了个主意,让墨霖以头撞墙,什么时候把墙撞出个坑来,头就不疼了,可偏偏墨霖撞的时候,不但脑仁疼,连额头都疼了——您说,是不是墨霖处处不知轻重,伤人伤己?” “噗……”暖阳被他逗得笑出声来,知道他想劝慰自己,又怕越劝越伤感,干脆说出这么一段典故来,自责不知轻重,伤人伤己,心里便有些感动,却也只能随着他笑道,“可不是?下次二叔再头疼,再别撞墙了,撞塌了房子,二叔罪有应得,下人们有多无辜?下次干脆跑去地安门撞那铜包铁的城门得了。” “还是大嫂的主意好,墨霖撞破了城门,也免得进城的路人久等。”墨霖扬着嘴角笑了起来。 四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海澜居门前,还没进门,就见莫伊莱忽然从门口两侧的灌木丛里闪了出来,盯紧了墨霖,双眼红肿,步步紧逼:“墨霖!你把我带进府来,就不再理睬了吗?!” 暖阳和墨霖等人被吓了一跳,还是墨霖最先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伊莱一番,温和笑道:“月歌,你以为我真的不认识你了吗?” ————*——表钱滴字——*———— 月歌,你的白菜准备好了吗? 第080章 可怕的墨霖 第080章可怕的墨霖 PS:晚了,对不起各位~捂脸遁走…… ——*——*—— 莫伊莱被吓了一跳,因生气而红润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消散,像被墨霖用手指轻轻点破的肥皂泡。 “你……你乱叫什么?!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吗?!”在周遭的气氛几乎冻成寒冰时,莫伊莱终于稍稍清醒了些,挣扎着恨声责问道。 “是我叫错了吗?”墨霖满脸都是夸张的困惑,他看了看气得脸色煞白的伊莱,又转头看了看瞪大眼睛看热闹的暖阳,优雅的抬手用右手拇指的指节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才向暖阳摊手道,“大嫂,您看,我这几天真的头疼,到现在还不曾康复……”他见暖阳撇了撇嘴,转头不理他,才只得对伊莱说道,“伊莱,你莫要生我的气,我当真是糊涂了——我现在对什么都稀里糊涂,只有一件事儿是清楚的,那就是——我既然带你进府,就绝不会放你离开,你只乖乖的等着一个多月后越过公主进府便好。” 莫伊莱眼前一晕,差点瘫坐在地上,等她清醒过来,墨霖和暖阳早就进了内院,只有兰儿一脸惶恐的守在身边,墨霖的贴身小厮穆达远远的守在海澜居大门附近,时不时偷偷的向她这边看上两眼。 “莫姑娘,”兰儿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少奶奶吩咐兰儿送莫姑娘回院——眼下小小姐病着,才请了二少爷前来诊治,少奶奶暂时无暇陪伴姑娘——少奶奶让兰儿禀报姑娘,待大少爷回府,少奶奶出关,第一个便去看望姑娘。” “哼……”莫伊莱从鼻孔里发出一点笑声,无力的向兰儿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着什么惹她厌烦的东西一样,才扭转了身子,跌跌撞撞的走了开去。 ——*——*—— “月歌是谁?” 墨霖给灵儿诊治完了,开好了药方交给小丫头,暖阳才终于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她方才见莫伊莱脸色都白了,不知为什么,仿佛觉得那就是刚刚进府,被墨铭丢在新房不理的海澜公主,很想上前去安慰一下,墨霖却已经毫不避嫌的拉着她的袖子往海澜居里走——他或许不怕,暖阳怎能不怕?万一被谁看见了,告到杨氏面前,要多出多少麻烦?就算咱不怕麻烦,也不用没事儿找事儿吧——她只得留下兰儿给伊莱传话,自己甩开墨霖,走进海澜居。 墨霖捏着下巴,看上去是在衡量要不要告诉暖阳,直到暖阳有些着急了,才脸色红润的笑道:“大嫂,你是愿意墨霖哄弄您,随便找个理由来搪塞,还是愿意墨霖拒绝,什么也不回答?” 靠! “二叔拒绝便是,这是你的**,暖阳根本就不该问!”暖阳连珠炮似的说完,便让小丫头送客。 “大哥说您功利,对您有用便笑脸相迎,没用就一脚踹开,果然说得没错。”话虽这样说,墨霖还是笑得十分得意,俊美的脸上显现出不相称的小人得志,见暖阳果真要抬脚踹他了,连忙一边躲一边求饶,“大嫂,大嫂,墨霖不及大哥,可躲不开您的无敌鸳鸯脚!” “笑吧你,我看你还能笑多久——听说,越国公主送亲的队伍,没有几天就要启程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躲得开我的鸳鸯腿,是不是躲得开越国公主的鸳鸯腿!” “首先,越柔公主不会武功,别说鸳鸯腿,就是鸭子腿都不会踢;其次,大嫂以为墨霖会像大哥那样被女人拿捏着?墨霖可已经拿到了越柔公主的短处,让她这辈子都休想用公主的身份来压制墨霖!大嫂去看望伊莱时,不妨告诉她——她的脸色一定比川剧中的变脸更加好看。” “你们男人每一个好东西!”暖阳不明白墨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用言语刺探他,“不管怎样,人家伊莱对你可是真心实意!你竟然用这样的话来刺激她,真是可恨至极!” 墨霖却只是笑:“大嫂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墨霖才斗胆对大嫂说一句不恭敬的话:墨霖活了十七年,从来不乏陌生女子的真心,缺少的只是中意女子的真话而已。”说完了,也不等暖阳答话,转头离开,只留下懵懵懂懂想不明白的暖阳独自纠结。 ——*——*—— 灵儿喝了墨霖开的药,很快便精神了起来,暖阳继续闭关,却没了初时的悠闲,有时候琢磨琢磨墨霖话中的深意,有时候则心神不宁,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不论托谁,哪怕是托兰儿,给自己传句话。 暖阳,你在等着谁? 她不想回答自己的逼问,那个人懒洋洋的笑脸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里。 季平。 她一直以为,如果自己猜对了,季平跟自己接触,只是想勾~搭自己,利用自己,自己好不容易出了府都被他想法设法的送回来,接下来,必然是自己的价值被充分发挥的时候了,即使没有,也该好歹来解释一下,和缓一下双方的关系,以免前功尽弃。 可是,季平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没了踪影。 有时候,暖阳故意要水洗澡,偷偷让兰儿看季平来了没,一次,两次,三四次,都没有季平。 她心里怀疑,找个借口自己出去瞧,那几个小厮里,的确没有季平的踪影。 这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暖阳最初想到季平的时候,是憎恶和心寒,等着他出现,骂他一顿,或者损他一通,不管他要求什么,都原封原样的一脚踢回去;后来,季平一直不出现,她便冷哼,以为又是他的计谋,欲擒故纵;再后来,眼看着一个来月过去了,墨铭眼看就回来了,都再没有季平一点的消息,暖阳才真的不安起来,甚至盼着墨铭快点回来,自己名正言顺的出关,去避风亭瞧瞧,季平是不是在那儿等她。 这个念头一动,暖阳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你等他干嘛?你不是说,没有谁能带你走,除了你自己吗?!!! 要想离开安国侯府,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 别人,不管是谁——青儿,墨霖,季平……不管对自己多好,多坏,都他**的,是浮云! 浮云! ——*——*—— 四天之后,墨铭终于回府了。 在副将快马加鞭的送来墨铭在半个时辰之后即将回府的消息之后,死气沉沉、阴云密布的安国侯府终于拨开了云雾,合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暖阳出关,湘姨娘的禁足被取消,花容已经养好了身子、恨得牙痒痒却打扮得花枝招展,杨氏母子更不必说。 墨府所有的主子都收拾妥当了,带着丫头或小厮守在侯府门口,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等待墨铭的归来,暖阳借整理发髻之机偷看了一下各人的表情,心想,要是在现代,会不会每个人都举着两个彩色的小旗子,只要墨铭的影子一出现,所有人都整齐有致的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说不定还会安排几个女孩儿上去送花儿。 她心里正琢磨着,被水儿搀扶着的、柔弱的湘湘凑到她的身边轻声说道:“多谢姐姐。” 唔? 暖阳转头看了湘湘一眼,脸色仍旧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倒了,脸上只化了个极淡的妆,跟花容的雍容华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春风里随风摇曳的一朵小白花。 暖阳心里虽然不屑,但送上门来的感谢没有推开的道理,像她的名字一样暖洋洋的笑了笑,并友好的伸手轻轻拍了拍湘湘玉白的手背,却并没有答腔。 湘湘努力扬了扬嘴角,露出难得的笑脸,那笑意出现在苍白如纸的脸上,让暖阳都不由得有些心疼,心里暗暗思量,原来墨铭喜欢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子,也许这样才能激发他男人的保护欲,海澜公主初见墨铭时一定也是含羞带怯的,所以墨铭才会喜欢,嫁入墨府之后,暖阳锋利得像一把尖刀,才会失去墨铭的心。 暖阳暗暗总结了一番,抱着学习的心态再次打量了湘湘一番,收回目光时无意碰触到花容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神,心里一动,却毫不躲闪的迎着她的目光,扬唇笑了一笑。 花容的冰冷在暖阳露出笑容之前便已经一闪即逝,恢复成平日里常见的温和无伤,并在暖阳对她笑之后,回应了一个灿烂无比的、训练有素的空姐才能做到的、恰到好处的露齿笑容。 “夫人!大少爷来了!” 杨氏身后的莺儿首先发现了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盤領右衽袍、腰缠玉带的墨铭,低声雀跃道。 莺儿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拿出最佳的精神状态,身子都挺直了些,只有湘湘虽然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身子却完全歪在了水儿身上,暖阳生怕水儿一个没注意,会把湘湘摔着。 原来,这位大少爷喜好这口?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他偏喜欢那个对他不算恭敬,时刻歪在别人身上的女人? 暖阳心里想着,挺直的身子学着湘湘的样子软了下来,稍稍的往兰儿身上一歪,心里却骂着:“墨铭!你给本公主记着!今日本公主讨好你的,他日要加倍的给我还回来!” 第081章 情人节快乐 第081章情人节快乐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将墨铭接进府里,墨铭却只是小心的搀扶着杨氏,一边往府里走一边低声的和杨氏说着话,竟连看都不曾看向这几个妻妾一眼。 暖阳心里暗骂墨铭虚伪——你离开墨府一个半月,要是你真的喜欢湘湘,怎么会不想念她?若是想念,为何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简直是灭绝人性,虚伪到家了! “啊嚏!” 墨铭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杨氏连忙上下打量他,担心之情溢于言表:“你还说一切都好,你瞧瞧!霖儿——”她见墨铭一脸不在意,只得喊墨霖让人准备下去,一会儿给墨铭诊脉吃药。 接下来的事儿无聊透了,众人一同去沐华居,热热闹闹的听着杨氏和墨铭说了会儿场面话,暖阳端坐在杨氏身边,因为听不进去他们没营养的话,心思好几次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又一而再的被杨氏响彻天际的笑声拉回现实。 终于,可以放在桌面上说的话聊得差不多了,杨氏便放大家回去休息,只是在暖阳起身告辞之前,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怕暖阳不明白,还状似无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并轻轻的捏了一下。 暖阳稍稍一愣,立刻明白了杨氏的意思,半真半假的让自己的脊背僵直起来,显得自己十分紧张,却只能挣扎着微笑,一板一眼的躬身告辞,再抬眼,墨铭正状似无意的扫了她一眼,见她看过来,便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把视线移开。 “……”暖阳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他一番,领着湘湘和花容等人躬身告退。 回到海澜居,暖阳陪着灵儿玩儿了一会儿,就听门口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原来是齐妈妈把徐妈妈喊了出去,正站在那儿低低的说着什么。 暖阳立即警觉的想起徐妈妈为她和墨铭点燃摄魂香的事儿,生怕墨铭来了以后徐妈妈会故伎重演,连忙把兰儿叫了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兰儿点头称是,躬身退了下去。 过了半晌,徐妈妈才愁眉不展的走了过来,瞥了正在亲手给灵儿缝制衣裳的关妈妈一眼,才幽怨的说道:“大少爷又去潇湘苑了。” 暖阳第一反应是“谢天谢地”,后来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也跟着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徐妈妈虽然跟暖阳念叨,也早就做好了被暖阳忽略的准备,见她竟然回应了,看上去还很是忧虑,兴奋之情竟然瞬间代替了方才对墨铭的埋怨,斗志昂扬的安慰暖阳道:“少奶奶勿需发愁,齐妈妈方才说了,夫人和大少爷如今对您的态度都有所改善,久别归家,大少爷第一夜定然要在咱海澜居住的。” 暖阳向徐妈妈笑了笑,便继续跟灵儿玩耍。 徐妈妈却不能像她一样什么也不放在心上——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好像十万火急一般着急忙慌的赶到东暖阁,打开那个红木箱子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要找的东西,自言自语道:“咦?哪儿去了?” “徐妈妈找什么呢?”兰儿早就得了小丫头的禀报,笑嘻嘻的进来询问。 “一个木头盒子——你见着没?以前二少爷让丁儿给少奶奶送过来的。” “见着了啊?”兰儿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听徐妈妈问她,想也不想的答道,“少奶奶说,那盒子不干净,让奴婢扔了……” “扔了?!”徐妈妈手上一松,红木箱的箱盖差点夹到手指,“扔哪儿了?!” 兰儿很少看见徐妈妈这样急切,心里害怕,稍稍后退了一步,心虚的说道:“少奶奶说,那东西喜火,惧水,让奴婢找个没用的水盆扔进去泡化了,明儿一早倒进泔水桶里,让粗使婆子抬走……” “那水盆呢?”徐妈妈几步跑到兰儿面前,又紧赶着上前几步,差点没把兰儿挤出门外去。 兰儿就算对徐妈妈再没戒心,此刻也知道这事儿有蹊跷,连连摆手道:“徐妈妈,奴婢不能告诉您,您若想知道,先去请少***示下……” “请什么示下,我从小看着少奶奶长大,还能害她不成?还不都是为她好?只要少奶奶能好,就算要我这条老命,我都不会皱一皱眉头,你信不信?!” “信,信!”兰儿心道,怎么这威胁跟上次齐妈妈问自己少奶奶为什么非要弄那么大一个食盒大同小异呢?虽然她们都是为少奶奶好,可明显少奶奶是不愿意让她们知道的……所以,她只能咬紧牙关,任由一颗心扑通通的跳个不停,“可是,您还是得先去请少***示下,奴婢才能说……” 结果,任由徐妈妈软硬兼施,兰儿只那一句话:您去请少***示下,只要少奶奶让我告诉您,我就告诉您。 徐妈妈被兰儿气得半死,又知道点那摄魂香暖阳是不许的,上次就因此烫伤了手,好几天才好,若不是有二少爷的伤药,只怕会留下疤痕了。 二少爷? 能不能再跟二少爷要去? 徐妈妈一想到这个主意就老脸通红,她从小带着暖阳,寡居多年,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去要那摄魂迷香? 可是,如果不去……齐妈妈刚才说了,这个好机会可不是常有的,谁知道明天刮的是什么风? 她犹豫了半晌,眼看着就要掌灯了,暖阳去沐华居伺候杨氏晚饭都回来了,只能狠心咬牙,腆着老脸,比做贼的还小心的偷偷钻出海澜居的大门。 ——*——*—— 伺候杨氏晚饭后,果然是墨铭送暖阳回的海澜居,而徐妈妈已经哆哆嗦嗦的守在了花厅里,见那夫妻两个进门,心虚的避开暖阳的目光,小声吩咐着丫头上茶。 小丫头的茶已经端上去很久了,徐妈妈也没听到暖阳和大少爷说话,偷眼一眼,暖阳冷着脸不说话,墨铭虽然面色如常,却也有些尴尬。 徐妈妈知道有事儿,连忙上前问道:“大少爷今日才回府,身上可是乏了?老奴备好了洗澡水,您是不是先去浴房泡个热水澡?” “也好。”墨铭好像根本没看见暖阳的脸色,只是淡淡的对暖阳道,“我去去就回。”才由小丫头带路,绕暖廊去了浴房。 “我的大少奶奶,您这又是怎么了?”徐妈妈恨不得敲开暖阳的脑壳看看,怎么短短的三个多月,对大少爷的态度彷如天壤之别? 暖阳理直气壮:“他出门办事儿,我问他情况如何,问他十句他说一句,想让他详详细细的讲给我听,他就让我别管太多……我怎么能不管?!那可是……”暖阳几乎说漏了嘴,要不是一眼看见徐妈妈满眼的担心,几乎要把海澜的事儿脱口而出了,只能咬着舌头说道,“他可是我的夫君呢。” “我的大少奶奶啊,前几日您不是还打听潇湘苑那小蹄子怎么讨得大少爷的欢心吗?还学着她的样子做了几日,说是要讨好他,让老奴和齐妈妈放心,怎么今日就忘了?初时老奴不敢当真,但见您也为大少爷去了潇湘苑叹气难过,以为您是较了真的,怎么……” “哎呀,妈妈——”暖阳怕极了徐妈妈唠叨,心里的火气也早被方才差点说溜嘴这件事儿吓回去了不少,连忙使出对付徐妈妈惯常使用的的撒娇绝技,拉着她的手晃道,“暖阳知道啦——我不跟他生气了好不好?今日我会好好的跟他说话,不发脾气不吵架。” “真的?”徐妈妈不相信的上下打量了暖阳一番。 “比珍珠还真。” 暖阳连忙讨好的做了个鬼脸,徐妈妈才满意的笑着施礼:“少奶奶恕老奴无礼,您嫁入墨府这一年多,老奴真的被吓得不轻。”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最疼暖阳了……”暖阳好不容易哄得徐妈妈真心的开怀而笑,又让小丫头伺候徐妈妈下去休息。 不多时,暖阳正在和兰儿说话,墨铭便回来了,大喇喇的坐在桌边,兰儿连忙给他倒上一杯热茶,他半垂着头,只略略有些发呆的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从紫砂壶嘴里流出来。 暖阳虽然还在为方才的事儿生气,也知道墨铭一向如此——或者对自己一向如此——他肯告诉自己,他救出了太子哥哥暖荣,又把驻扎在海澜的五万大兴将士交由暖荣指挥,还留了两个得力的副将辅佐,自己早该高兴得上蹿下跳了。 可惜,其中的细节,墨铭却不是敷衍过去,就装傻不理,实在让人可恨,他不知道女人都是爱听故事的吗?尤其是故事中的人跟自己多少有些关系。 墨铭却仿佛浑然不觉,见兰儿倒好了茶,便端起靠近自己的一杯对暖阳说道:“墨铭在沐华居不方便说话,现在以茶代酒,多谢你帮助湘湘渡过难关。”边说边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湘湘是夫君在意的人嘛,您临行前又千叮咛万嘱咐的吩咐暖阳照顾她,又怎会眼看着她被赶出墨府?夫君客气了。”暖阳虽然腹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客客气气的回应了一句,便走过去把另外一盏茶端起来,放在唇边轻啜了一口。 “我在意的人?”墨铭轻声呢喃了一句,抬眼看了看暖阳,脸上露出矛盾的苦笑,“是啊,她是我必须在意的人。” “那就是了,暖阳是您的妻子,理当为夫君分忧的。”暖阳又客套了两句,本来想按自己预想设想的,学着湘湘的样子让墨铭慢慢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却运了半天的气也说不出酸软柔弱的话,最终只得安慰自己:既然还没准备好,就下次再说吧,也不一定非要献身才能被他喜欢偏疼吧?他看上去又不像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心里那么想着,浑身上下也轻松了许多:“夫君的头发干爽了没?湘姨娘蒙冤受屈,心里一定很委屈,此刻正是最需要夫君的时候……夫君不是一向最疼她吗,怎么不去她那儿留宿?”没说完就觉得很是别扭,明明是真心的建议,怎么一说出来,好像是自己在吃醋似的? ————*——表钱滴字——*———— 三千四百字了,那小醉就啰嗦几句吧O(∩_∩)O~ 小醉这周完全裸奔,但看了筒子们送来的鲜花,小醉心情好多啦,谢谢谢谢~~~祝所有盆友情人节快乐哦~~没有情人的也别懊恼,好好享受一下越来越少的、自由的单身生活吧╭(╯3╰)╮ 第082章 夫妻太极 第082章夫妻太极 墨铭听过不少同僚说起府里的妻妾为了争宠明争暗斗的事儿,从前暖阳和湘湘也没少折腾,他当时还觉得头疼烦恼,现在两人居然谦让起来了,怎么就让他这个做丈夫的那么别扭呢? 方才在潇湘苑,湘湘就说,她被花容陷害时孤立无援,若不是少奶奶,只怕就被赶出府去了,让墨铭不必墨守当初的约定,更不要忤逆杨氏,杨氏让他去海澜居,就去海澜居;他现在来了海澜居,暖阳居然又要把他“请”回潇湘苑! 试问,哪个娶妻纳妾的男人经历过他这样的尴尬? 他心里不舒服,脸上却仍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喝了口茶转移话题道:“听母亲说,你前一阵子被人掳了?还是三弟把你救了回来?” “……” 要怎么说? 点头称是自然是最省力的,说不定还会帮墨炎实现进入军中的梦想,可是,如果他从杨氏或者墨霖那儿知道了真相——这很有可能啊——只怕会更加不信任自己,若自己主动说了,还能不那么被动。 暖阳衡量了半晌才认真说道,“暖阳不敢欺瞒夫君,是暖阳自己逃的。夫君和湘湘恩爱,不但安国侯府,在京都城恐怕都不是什么秘密,暖阳是个多余的……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夫君带着湘湘去别院那阵子,暖阳便已经下定决心,成全你们白头到老。” 这些话她自己听来都觉得很是感动,满怀期待的希望也能够感动墨铭——如果不能感动也没关系,墨铭也会觉得她善良吧,总好过夫妻两人横眉立目,自己看他不顺眼没关系,他可不能看自己不顺眼。 墨铭偏偏面无表情的坐着,半天也不说一句话,连眼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暖阳等得着急,就算他就是个泥雕石刻的,此刻是不是也该有点反应,恨不得过去踹他一脚,看看他会不会哼一声,干脆催促道:“夫君要去潇湘苑,还是尽早,湘湘妹妹身子不爽利,该早点休息才是——” “你说的是,她身子不好,此刻定然睡下了,我不去扰她,呆在你这儿罢了。”墨铭淡淡的说着,心里却很是不舒服,掩饰的又亲自倒了杯茶,看上去好整以暇的小口啜干。 听起来,墨铭的意思是,为了不打扰湘湘,我就在你这儿将就了? 暖阳虽然知道,按道理来说,这是海澜公主亲近墨铭的好时机,可是此时此刻,暖阳还没修炼到为了成事只讲道理,不讲情理,便紧跟着说道: “是啊,这么晚了,湘湘妹妹肯定已经睡了……” 墨铭心里一动,转头去看暖阳,才见她一脸关切,墨玉般的眼睛里却露出促狭的笑,“那夫君就回您的安平居吧,虽然您鲜在那儿住,丫头们却很是尽责,暖阳陪母亲闲逛时去过几次,什么时候去都是干净整洁的。” “他们不知道我回去,屋子里凉得很。” 若是平常,墨铭一定不会让暖阳这样轰他,但凡看出一点逐客的意思,就会转头离开,今日却不知怎么了,脑子有些迟钝木讷,呆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看着暖阳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的让他走,他反而舍不得离开了。 对,不是非要跟暖阳较劲,是舍不得,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暖阳……”他忽然有些恍惚,仿佛时间倒转,两人又回到了军营,他在忙着筹划战略,时间紧迫,暖阳却可怜巴巴的立在一旁看着他,只等他有空了,过去跟她说两句话。 “暖阳,”墨铭朝暖阳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火焰上,那火焰热乎乎的穿透了他的靴子,像一条条不安分的小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脚掌,又迅速的顺着血液钻进他的心里,他却只能按捺着,小心的哄着,“你先回营帐等着,好不好?我忙完了立刻过去找你。” 暖阳却早就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坏了,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惊慌的跳开,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没错,这不是她认识的墨铭,从她第一次看见墨铭开始,墨铭就冷着脸,整个人仿佛是在冰窖里呆了上千年一样,没有一丁点儿的热乎气儿,除了对湘湘,他似乎对所有人都是不苟言笑的——不对,他对湘湘也不是笑,只是很慎重,好像捧在手心里的水滴一样,生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就没了。 可是现在,他是怎么了?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疼爱的哄着她,还说什么……让自己回营帐? “乖,去等我……”墨铭虽然努力控制着,却还是不自觉的走近暖阳,伸手去拉她的衣袖——他从前是不敢的,两个人虽然心心相印,却连衣角都不曾碰过对方的——却发现暖阳似乎想躲开,让墨铭有些着急,本来是要拉她衣袖的,长臂一伸,便握住了暖阳的手掌。 墨铭的手是温热的,暖阳的却冰凉,那冰凉好像“咻”的一下子从墨铭的手心钻了进去,让他瞬间便清醒了许多,转头四处看看才道:“海澜居?” 暖阳很想安慰自己,拉拉手嘛,就当是跟同事握手,多少穿越女不都说,就算被那啥了,也只当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就好,可不管暖阳怎么努力的想说服自己,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却在低叫着:不好,不好! “是啊,这是海澜居呢,大少爷……”暖阳甚至不敢再叫他夫君,甚至是将军,因为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墨铭此刻似乎有些不清醒,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更加重了他的臆想。 她用力甩了甩手,墨铭的手像一把老虎钳子,虽然握得她并不疼,却结结实实的甩不开,这让暖阳有些绝望——他会武功啊,而且据武痴墨炎说,他是大兴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啊!自己就算会点时灵时不灵的功夫,他要是真的动了那样的心思,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前几日,也不知道是谁想着要迷惑他,要通过得到丈夫的宠爱抬高自己在墨府的位置,有本事来去自如来着?! 想是一回事儿,真的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儿啊! 此刻的墨铭却已经完全陷入了迷境,暖阳退,他跟着,那手却越拉越紧…… 紧张的暖阳没精力思前想后,她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两个字,不好,不好!就算被蚊子咬,是不是也该被自己喜欢的蚊子咬?就算自己倒霉催的,那蚊子自己不喜欢,是不是也该那蚊子是正常的,而不是中了药般迷迷瞪瞪? 中了药? 那摄魂香兰儿不是拿走扔了吗? 暖阳没来得及多想,墨铭便已经越凑越近,她心里害怕,空出的另外一只手毫无目的的四外划拉着,正好摸到身后桌子上的茶壶,她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想也不想的抓住壶嘴便把那茶壶举起来,“啪”的一声砸在墨铭头上…… 紫砂壶被撞了个粉碎,绿莹莹的茶水流了墨铭满头满脸,其中混杂着鲜红的血水,开始还像血丝一样色彩分明,不一会儿便混和在一起,变得灰呼呼的难看…… 墨铭手掌一松,暖阳立刻低叫着逃到了角落里,浑身颤抖的看着墨铭用手擦了擦额头,迷离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他走到床边,随手拿起放在床角的、叠得方方整整的一块白布(怎么会多了块白布?暖阳很是疑惑),把头上脸上的茶水血水擦拭干净,才转头看向暖阳,见暖阳虽然躲在墙角,却满脸戒备,眼睛渐渐黯淡下去,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归还是闭上了,半晌才道:“睡吧。”又把那白布展开,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擦拭了一遍头发,便脱了外衣和靴子,上了床,躺在里侧脸冲里,一动不动。 暖阳见他不动了,才低头看了看那一地的茶水和水壶碎片,心道,他的头受伤了,就那么胡乱一擦,连药都不曾上?明日早起让杨氏看见怎么办?还有,他方才眼神迷离,好像什么都不受控制了似的,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被自己砸了一下,就一下子清醒了? 不管怎样,他头上的伤是不能不理的,否则,明天杨氏面前,自己都不好交代——先是偷逃,又是砸破了留宿丈夫的头,以后是不是想被禁足在海澜居,哪儿也别想去了? 想到了这些,她心里更加不踏实,便要开门让兰儿去拿药,谁知那门才打开半扇,看见呆呆的站在外间看着自己的兰儿,还没说上一句话,眼前人影一闪,那门便“啪”的一声关上,墨铭用后背抵着门,面对着自己低喝道:“你想走?!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暖阳被他吓了一跳,本来心里有气,但见他本来英俊无匹的额头上多了好几条血道子,现在还在往外渗血,那气便泄了一半,只得认真解释道:“我让兰儿给你拿点药,”话一出口,就见墨铭犀利的眼神竟然有些柔软,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戒备,连忙补充道,“都说你跟二叔长得像,可你看人家细皮嫩肉,溜光水滑的,再看看你,比他黑也就得了,再破了相,更没法看了。” 听她半真半假的这么一说,墨铭终于撑不住冷脸,哑然失笑。 他平日总是板着脸,今日忽然一笑,更显得俊美无匹,差点恍花了暖阳的眼睛。 “睡吧,”墨铭注意到暖阳的神色,面色忽然尴尬起来,掩饰的从暖阳和卧房门之间闪身出来,边往床边走边说,“方才……抱歉,我猜我是被人算计了,才会如此失态……不管怎样,抱歉。” 第083章 花容失色 第083章花容失色 暖阳被他一说,忽然茅塞顿开,连忙跑过去拦住墨铭道:“不管是谁算计了你,你都别跟她计较好不好?她总是……总是好心……我管住了她,别再让她好心办坏事好不……” 她心里很是紧张,偏偏墨铭淡淡的看着自己,看不出任何喜怒,只得心虚试探的问:“你倒是说句话啊,是同意,还是……同意?” 墨铭哑然失笑,绕过暖阳走回床沿处坐下时,却已经恢复了如常的冷漠:“我当然不会管,不过,你是主子,不管那人跟你多亲近,瞒着你做下这样的事儿,也终归不是一个好奴才,甚至是好人该做的事儿,你若不好好管束一下,只怕把她的胆子养得更大了,他日再做下什么事儿来,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自会警醒她的。”暖阳虽然知道墨铭说得有理,却也不愿把这人交给墨铭处置。 “算了,”墨铭见她皱着眉头敷衍,显然对自己的建议很是抗拒,摇头叹道,“睡吧,你明日还有的忙呢。” “忙什么?” “你费尽心思给我收了房妾室,她惹了麻烦,自然要你来解决。”他淡淡的说完,又躺回原来的位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若想坐一夜,明日没精力忙碌,我可不会帮你。” “不装会死啊?!”暖阳无声的嘟囔了一句,胆子却也大了些,径直走过去和衣躺在外侧假寐,躺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没吹熄灯烛——平日都是兰儿伺候她躺好吹熄了灯烛才出去的——正犹豫着是不是起来,墨铭单手一扬,只听“噗”的一声,那灯便灭了。 若换一种情境,换一个人,暖阳恐怕会谄媚的让人家教教她,此刻却一个字也不愿跟墨铭说——因为,这样的状况,实在尴尬。 ——*——*—— 暖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偏偏每日的早起已经养成了习惯,沙漏显示卯初的时候,自觉刚睡着没多久的暖阳条件反射一般的醒了,转头见墨铭仍旧是昨晚侧卧的姿势,似乎一动都不曾动过,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点,小心的下床放下床帏,自己披了衣服喊兰儿进来伺候。 兰儿显然听见了昨晚异常的响声,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见暖阳低垂着眼睛不言语,床帏又放着,明显大少爷躺在里面,更不敢多说,只是沉默着小心伺候。 直到暖阳洗漱完毕坐下来梳妆,墨铭才从床帏里出来,自有蝶儿等人上前伺候。 “大少爷,少奶奶,花姨娘来了。”门口的小丫头进门禀报。 暖阳和兰儿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奇怪,每日不都是从杨氏那儿请安回来才过来的吗?今日怎么早了?因为墨铭? 疑惑归疑惑,总归还是要让人进来的,却见花容打扮得干净爽利,却一点儿都不俗媚,显然是一夜之间从湘湘和暖阳身上猜到了墨铭的喜好,褪下了花枝招展,一张笑脸却比夏日早晨的花儿还要娇嫩,进门便向暖阳和墨铭见礼,见到墨铭脑门上的那几条伤痕,很是心疼的叫道:“呀!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我昨儿回来就这样了,你竟然没看见?”还没等暖阳说话,墨铭便冷冷的回答,仿佛对花容提出这样弱智的问题很不满意。 “哦……” 花容很是尴尬——昨天是她第一次看见墨铭,并没敢太仔细的看,再加上墨铭当时头戴官帽,花容更不清楚那伤到底是不是昨日就有的,只是记得他和二少爷长得十分相像,那浑身上下的男子气概甚至比墨霖更让人砰然心动。 想起昨日第一眼看见墨铭时的心情,花容俏脸绯红,像是院子里含苞待放的桃花,她娇羞的抬眼看了看墨铭,见墨铭只是专心看暖阳梳头,心念一动,立刻把身后的贴身丫头桃儿一直捧着的那叠素色的小衣裳接了过来,笑盈盈的对暖阳说道:“花容前几日病着,不能来给少奶奶请安,便在床上倚着给小小姐做了两套小夹袄,正好这时候穿。” 兰儿把那叠小夹袄接了过来,捧到暖阳面前给暖阳过目,暖阳正在梳头,斜瞥着看了两眼,见做工精致,针脚细密,便知是花容用了心的,却不敢就这样给灵儿穿,只让兰儿捧给墨铭看看,自己笑着道谢。 “少奶奶怎么这样见外?小小姐能赏脸穿花容做的衣裳,花容高兴都来不及呢!”花容边说边偷眼看墨铭的反应,见墨铭只是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便挥手让兰儿拿到一边,深潭般幽黑的双眼只盯着暖阳看,“这是芙蓉归云髻吧?我还记得你新婚第二日便梳的这个头,当时髻心还插着一支蓝宝石蜻蜓头花簪,煞是好看。” 新婚之夜你都没理人家,居然还记着人家第二天梳的什么头? 暖阳不信,只道他是在花容面前给她面子,随意编出那么两句出来,便配合着浅浅的笑,一言不发。 兰儿却立刻从那贴金描嫦娥奔月的菩提木首饰盒里翻找出一支花簪,正和墨铭说的一模一样,那宝石品相极好,颜色也纯正,兰儿从首饰盒里拿出来递到暖阳面前的时候,还留下一路淡淡的、散都散不去的光晕。 “就是这一支。”墨铭边说边起身走到暖阳身边,从兰儿手里接过那支花簪,小心翼翼的亲手插入归云髻的发心,更亲手选了一对同色的蓝宝石耳坠给暖阳戴上。 暖阳虽然后背都出了汗,却瞥见花容笑盈盈的眼睛里隐藏着的满脸羡慕嫉妒恨,不由得有些暗爽,心道,不管这恩爱是不是真的,只要在花容面前装上一装,却也能抬高自己的位置,让她万事都有所忌惮。 待梳妆好了,兰儿等人便找出外衣伺候暖阳穿上,花容也殷勤的上前帮忙,手脚比蝶儿还麻利,动作比兰儿更细心,暖阳不得不暗暗佩服,难怪她能在邓府脱颖而出,除了胆大心细,还能屈能伸,明明心里恨自己恨得要死,却表现得比亲姐妹还要好上十分。 整理完了,花容正想和兰儿一起扶着暖阳去沐华居给杨氏请安,墨铭却忽然说道:“花容是吧?你先去,我跟少奶奶还有几句话要说。” 花容饶是城府再深,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 以暖阳一向的行事方法,她不愿意跟任何人撕破脸,就算她明知道花容心里恨她——既恨她帮助了湘湘,让她前功尽弃,又恨她居然被墨铭这样宠着,一点儿也不像坊间流传的宠妾灭妻——也不能不做些表面功夫。 她不知道墨铭是真的有话跟她说,还是故意给花容一个下马威,便转头去看墨铭,墨铭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不说话,只是微微扬了扬唇角,淡淡的笑了笑。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站在墨铭这一边了——要想哪边都不得罪,最终的结果只怕是两边都得罪了,她必须做出选择。 墨铭再可恨,也好过越恨自己入骨的花容吧? 她只能对花容笑道:“妹妹先行一步,我和大少爷稍候便来。” “是。”花容恭顺甜笑的答应着——她根本不曾摸透墨铭的脾气,只能做出一副听话老实的样子,不然还能怎样? 两人状似亲密的目送花容离开,暖阳才躲开半米远,学着花容的笑脸和和气气的问墨铭道:“夫君,您有什么吩咐?” 墨铭却不配合的皱了皱眉头,挥手让兰儿等人退下,不喜的说道:“好的不学,净学些虚情假意。” 还不是你们男人喜欢? 暖阳心里暗暗怨念道。 “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墨铭忽然问道。 暖阳仔细回忆了一番,拣记忆最深刻的说道:“记得,你让我先回营帐,等你忙完了再来找我……” 墨铭的脸色竟然红了一红,多亏他的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看不太出来,否则更会让暖阳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这句,我说的是,人是你挑来的,现如今惹了麻烦,自然该由你来解决。” “花容?母亲很喜欢她呢……”暖阳自然想“解决”花容——拿住她的把柄而不是解决掉——可她陷害湘湘,说到底都是杨氏默许的,自己去趟这浑水,是福是祸?心下便有些犹豫。 “那又怎样?”墨铭不以为然,“我有法子让你既解决了她,她又不敢说出去。” “啊?!你教我!”暖阳连忙再次凑近了墨铭,墨铭表现得颇为无奈:“我说你功利了,你还不承认……” ——*——*—— 给杨氏请安之后,杨氏见大儿子终于在儿媳房里留宿,心里很是高兴,主动留大家在沐华居用餐,众人自然不敢推辞,陪着杨氏吃了,墨氏三兄弟才各自去忙各自的事儿,暖阳和花容又陪着杨氏说了半晌子话,才起身告辞。 待出了沐华居,暖阳吩咐兰儿:“去二少爷那儿把药取来,就说我昨日跟二少爷说好的那副。” 兰儿躬身称是,独自离开,暖阳拉着花容道:“好妹妹,去我房里坐坐?咱姐妹唠唠家常。” 花容一早就见识了墨铭和暖阳夫妻的恩爱,以为坊间和下人间的传闻并不可信,哪敢不讨好暖阳?连忙笑盈盈的应了,亲自扶着暖阳往回走,暖阳却不着急回去,先是带着花容去莫伊莱的院子里转了一圈,见伊莱似乎瘦了一圈,安慰道:“表妹,我现下有事儿,等忙完了就过来找你。” 莫伊莱只是恹恹的点头,并不说话,暖阳却还磨蹭着跟伊莱寒暄了几句才带着花容离开。 等暖阳和花容回到海澜居,兰儿已经熬好了一晚黑乎乎的药汤放在桌子上,见暖阳进来,便躬身说道:“禀少奶奶,丁儿不但准备好了,连药都熬得了,奴婢方才热了热,现下正得喝。” 第084章 等,又是等 第084章等,又是等 暖阳满脸都是春风和煦的笑,转头对一脸讶异的花容说道: “姐姐给你准备了一碗药,是你惯常爱喝的——听说,你自己出银子让人出去拣过这副药,偏巧就让人瞧见了——傻妹妹,咱安国侯府虽然没有金山银山,但妹妹喜欢的东西还不至于给不起吧?既然妹妹爱喝,姐姐就日日熬一碗,亲眼看着你喝下去,免得委屈了你。” “姐姐——”花容虽然说话都发抖了,却仍旧顶着一张略显僵硬的笑脸撒娇,“这……这是什么呀?” “牵牛子啊?半斤巴豆,两钱牵牛子。” “啊?!”花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湘湘还要苍白,连连摆手道,“这哪能喝?上次湘姨娘给妹妹那副药里没有这么多巴豆,花容还……” “你怎么知道没有这么多巴豆?”暖阳不依不饶的坏笑。 “二少爷说的啊!”花容连迟疑都没有,脱口而出。 暖阳却似乎早有准备,转头吩咐兰儿:“去请二少爷。” “别——” 早在杨氏让墨霖辨药的时候,花容从他的迟疑里看出他是偏向湘姨娘的,此刻自己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推搪,哪里敢把墨霖叫来对质? 刚才少奶奶说什么?自己让人出去拣药,被人瞧见了?大少爷知道不?还是大少奶奶当日替湘湘说了话,如今大少爷回来了,她为了有话可说,讹诈自己,替湘湘洗冤,讨好大少爷? “少奶奶,”花容努力平复心神,委屈的向暖阳哭道,“您这是信不过花容吗?花容自打一进门,就把您当成婢妾的亲姐姐,倾尽所能的孝顺您,您不是也很疼花容吗?什么事儿都吩咐花容去办,花容受了委屈跟您诉苦,也是您给婢妾出应对的主意……婢妾胆子小,要是夫人和大少爷拷问起来,可保不齐……”说到最后,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她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像是威胁呢?那意思是,就算她真的陷害了湘湘,也是暖阳给她出的主意?好厉害的女人! 暖阳虽然冷笑,却并不立刻反驳,反而引着花容说道:“安国侯府一向待人宽厚,你又是新进门的,怎么会有人给你委屈受?快告诉我,我必定会为妹妹主持公道!” “被子里有针,面脂里掺药,出自己的院门还被摔一跤,这些还不算……”花容本来哭得十分委屈,说到一半儿,却忽然停了下来。 谁都知道,她受这些“委屈”的时候,暖阳正在闭关祈福,连给杨氏的请安都免了,怎么听她诉苦?又怎么给她出“应对的主意”? 暖阳仿若浑然不觉,只是无辜的笑问:“妹妹怎么不说话了?” 花容无言以对,只得一边低头拭泪,一边想着对策。 “妹妹,”暖阳掏出绢帕,亲自上前扶着花容坐下,替她拭泪道,“说实话,今天的事儿,姐姐也是被人安排着办的,目的呢,你是个聪明人,也不用我多说。” “被人安排?”花容抬眼看了看暖阳,满眼都是疑问。 “潇湘苑那位,是他在意的人,你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惹?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哎!傻妹妹,以后可不许这样鲁莽。” 暖阳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要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第一,今日的事儿,是墨铭安排的,要恨也别恨我;第二,你以为这府里的人都是傻的?以为只要杨氏首肯,就可以为所欲为?就算你要找她的麻烦,拜托也别做得这么明显! 花容本就是从争斗堆里长大的,暖阳的话一出口,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心里对暖阳的印象便有些改观——原本以为暖阳笑模笑样,什么也不争不抢,是个老实可欺的,今日才知她是笑面虎,不但说服了杨氏,讨好了大少爷,拉拢了湘湘,还打击了自己! 最厉害的是,把这一切都做完了,居然还鼓励自己:要想做,就多费点脑子!别这么明目张胆! 花容对暖阳立刻忌惮起来,却仍旧咬紧了牙关不肯承认:“婢妾胆子小,哪敢招惹谁?今后,还劳烦少奶奶多多提点照顾呢!”说完,竟真的拜了下去。 暖阳连忙伸手把她扶住,又亲亲热热的跟她说了会儿话,才放她回去。 好容易招呼走了花容,暖阳跟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灵儿逗弄了一会儿,便要去看莫伊莱,还没走出花厅,就见墨铭沉着脸进来,挥退了众人,逼近了暖阳问道:“她没喝?” “没……”暖阳虽然被他盯得浑身上下汗毛倒立,却仍旧倔强的说道,“意思到了不就得了?你何必非让她喝下去?那么多巴豆,不死也得扒层皮!要是真出了事儿,只怕明儿全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我还怎么再帮你寻几房小妾,传宗接代?!” 其实,一个花容已经让暖阳头疼了,她这么说,只是明知墨铭是为湘湘不平,故意气他而已。 “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谁也别想再进侯府,做我墨铭的妾室!”墨铭果然发怒了,他逼近了暖阳,双眼通红,满眼都是不解和痛楚,“你到底是怎么了?当年,是谁说海澜国男女平等,一夫一妻?要我也必须遵从海澜国的规矩?你就算不懂我为何收了湘湘,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拉女人进门吧?!” “一夫一妻?”暖阳置身事外,并不生气愤怒,反而觉得墨铭十分好笑,“那请问墨将军,那海澜国的规矩,您遵守了吗?” 墨铭立时语噎,浑身上下燃烧着的暴怒也像被浇上冰水的火焰,瞬间便熄灭了。 他挣扎了半晌才道:“暖阳,个中缘由,我将来必会跟你解释清楚,只请你现在莫再胡思乱想,什么成全我和湘湘,什么收房纳妾……你别再乱想这些,只当是等我,行不行?” 墨铭这个“等”字一出口,暖阳脑子里立刻跳出季平的影子,他仿佛和墨铭重叠在一起,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着:“……只安心等我——等他日我做完了要做的事儿,定然带你离开……” 等,又是等…… 暖阳的精气神儿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她恹恹的转身坐在黑漆描金长桌旁,无力的靠在椅子里,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墨铭才一言不发、步履沉重的转身离开。 ——*——*—— “表姐,我想求你一件事儿……”墨铭走了之后,暖阳心情比较沉重,不想再去看望莫伊莱,莫伊莱却已经来到海澜居找她,开门见山的恳求道,“你去帮我问问二少爷,为什么最近都不再理我?我想离开又不许?” 暖阳自己都一个头两个大,本不想管她,却顾忌当初是自己帮着墨霖说服杨氏弄她进来的,只得暂时抛开烦恼,认真的问道:“二叔那天叫你‘月歌’,你为什么那样害怕?那不会真的是你的名字吧?” 伊莱却只是迟疑,半晌都不说话。 “伊莱,我无意刺探你的**,”暖阳无力的说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只是隐约觉得,这个秘密似乎不会再隐藏多久了吧?最晚到二叔大婚,我的问题自然就有答案了吧?” 暖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日墨霖说到伊莱这件事儿时,说他已经拿捏到了越国公主的短处,免得越柔进门之后,自恃身份压制自己。 那么,墨霖所说的短处,恐怕与伊莱有关吧? 伊莱知道暖阳说得没错,衡量半晌,只得说道:“我没想到,二少爷竟然是这样……这样……这样有心机的一个人。”见暖阳并没有什么反应,显然对她的话并无异议,才叹息着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是越柔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婢,名叫月歌。三年前,二少爷随着贵国的六王爷和安国侯去越国提亲,公主很想知道未来夫婿的模样,便带着我和另外三个侍女偷偷等在贵胄进宫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和二少爷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二少爷只有十四岁,虽然不及现在丰姿卓华,却也清隽洒脱,公主一见倾心,没事儿时便会常常提起二少爷。有一天终于说,但凡样貌出色的男子都难免花心多情,不知道二少爷是不是这样?从此便埋下了心病,终于忍耐不住,让我扮作与二少爷偶遇的多情女子前来试探。 “去年元灯节,我与二少爷‘偶遇’,虽相处日短,却……却也被二少爷的温和文雅、体贴细致所折服……越是相处,我越是害怕,终于在三日后仓皇逃走,回到越国后,只跟公主说二少爷虽然对女子照顾有佳,却坚定守礼,我毛遂自荐,二少爷也说早有婚约…… “公主听后自然十分高兴,对二少爷的爱慕更甚,却不知怎么的,婚期愈近,愈是迷茫担心,终于在元灯节前让我再试探一次——去年相遇,今年再遇,这样的缘分,二少爷会不会动心?” “越柔公主却不知道,你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妮子已经动心了。”暖阳知道了前因后果,虽然理解越柔待嫁的心情,却越发同情起伊莱——不对,现在应该叫月歌了——她也是怀春少女啊,墨霖知道她的身份,有意接近,她如何抵挡得住? 两人正各怀心事,相对嗟叹,蝶儿忽然疾跑进来,顾不得等丫头通报便对暖阳失声叫道:“少奶奶,不好了!宫里的赵公公来侯府宣读圣旨,说大少爷通敌叛国,其罪当诛,看在墨家三代忠良,军功赫赫的份儿免去他的死罪,却被没收家产,流放妙林!” ————*——表钱滴字——*———— 第一卷完结,多谢一直支持小醉的筒子们,鞠躬~~~~ 第001章 季平的身份 第001章季平的身份 安国侯府昨日还无限荣光,一大家子人齐刷刷的立在门口,像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一样恭迎墨铭将军回府,不足十个时辰,宫中总管赵公公便来宣读圣旨,审都不审便定下墨铭通敌叛国的死罪,之所以留下他和九族的命,是因为皇恩浩荡,念他三世忠良——即便如此,墨府的天,也塌了。 暖阳闻讯大吃一惊,拉着月歌便要往外赶,没跑几步就碰上沐华居前来传信的丫头,拦住暖阳等人,带着哭腔说道:“大少奶奶、莫姑娘快请回避!外面六王爷就要进来抄家,夫人吩咐快快回房,该穿的该带能藏在身上的的快快收拾,那些穿靴戴帽的锦衣军已经封锁了各门呢!” 这小丫头虽然因着急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暖阳却也听明白个大概,急急的拉着月歌又往回赶,月歌跟在后面急道:“好好的,怎么抄家了?二少爷在哪儿?” “此时此刻,你还问那么多干嘛?!”暖阳一边急急的往回赶,一边提醒月歌道,“都火烧眉毛了,你不想法子活命,只问这火怎么着起来的?!” 月歌听暖阳说得在理,只得暂时按捺下乱七八糟的疑惑不提,回自己的小院收拾了一些重要对象藏在身上,便来海澜居找暖阳道:“我家公主送亲的队伍还在路上呢,这可怎么办?!” 暖阳灵机一动,拉着月歌问道:“月歌,你若得出府,能不能迎上你家公主?让她速速回国,想法子拯救墨家才是正理!”对于墨府众人,她就算早晚要离开,甚至不喜欢其中的某些人,也没想过让他们家破人亡啊! “我能!”月歌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急急的说道,“我能!现下京中还有随我进京的随侍数人,能保着我平安迎上公主!” “好!”暖阳当即又指挥着众人各个收了几件东西在身上,便听见门外乱乱哄哄的吵嚷起来,徐妈妈想拉着暖阳回避,暖阳却甩开众人,拉着月歌从花厅正门迎了出去。 进门的是十数个锦衣皂靴的英武少年,为首的稍长些,皮肤稍黑,见暖阳居然大喇喇的出来迎了过来,反倒一愣,挥手示意众锦衣军站住,拱手说道:“这位可是大少奶奶?在下奉命查抄墨府,还请大少奶奶通融则个。” “回避是自然的,”暖阳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却想不起从哪儿见过他,索性放开心胸不理,只把月歌拉到身前说道,“这位姑娘不是墨府的人,只是寄居在此的亲友,就算是抄家流放,也没有带着人家的道理,还请将军放此女回家。” 那人和身边一个衣着与别人稍有不同的少年商量了几句,便喊过一名锦衣军吩咐道:“将此女送至六王爷处,照实说明情况,请王爷的示下。” “是。”那锦衣军行礼应了,便带着月歌离开了海澜居,自有人守住了海澜居的大门,不许人随便出入,其它人将跟着暖阳出来的徐妈妈等人赶至一旁,各个屋子的翻箱倒柜。 暖阳正要回避,却别那皮肤稍黑的锦衣军首领拦住,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请大少奶奶这边说话。”起身时,手臂便指向院子角落那丛迎春花,此时黄灿灿的开得正盛。 暖阳奇怪的看了看那人,他目光淡淡,平平常常的外表下藏着几分懒散的笑容,让此刻的他隐隐现出几分贵气——暖阳心里一动,转头看了看徐妈妈等人,徐妈妈正矛盾的看着她,有些依赖信任,又有些害怕无措。 她安慰的向徐妈妈等人笑笑,便率先走到迎春花旁,抬手摘下一朵小巧的花捻成花泥,又随手弹在地上,仿佛这样自己的紧张迷茫便可以随着那花泥远远的逃开了一样,重拾笑脸回头看着那锦衣首领:“军爷有话请讲。” “暖阳,”那人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仍旧可以听出语调中按捺着的些许激动,“是我,季平,我来接你了。” 他本以为自己话一出口,暖阳定然会低低的惊呼一声,然后不敢置信的捂着嘴看他,要是再完~美些的话,暖阳还会亦哭亦笑的激动的说:“你终于来了!” 可是,暖阳略略有些僵硬的笑容竟然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真的是我,”季平有些惶恐,生怕暖阳不信,有些焦急的低声辩解道,“你给我的镯子我一直带在身边,你看——”他边说边稍微转了转身子,让众人看不见他手上的动作,才手掌一翻,略略带些薄茧的掌心里正是暖阳那支盘螭璎珞镯。 暖阳垂眼看了看那镯子,又抬头看了看季平,终于扬唇说道:“你的未竟之事,就是查抄安国侯府?把墨府上下流放边关?” “本来不是,”季平一边说一边认真观察暖阳的反应,见她只是淡淡的笑,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不踏实,“我本来是想要墨铭的命,替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几十万将士报仇雪恨——可是我知道你着急离开这儿,来不及多等,只能设计革他的职,让他再没法子带兵打仗……” 季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爆炸性的消息,若是平常,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暖阳一定会膝盖都软了,现在这话出自季平之口,暖阳只觉得不管他说出怎样惊世骇俗、不可理喻的话来,她都不觉得奇怪。 “你的几十万将士?”暖阳努力从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才试探的问道,“你是谁?” 季平仿佛等这一天已经很久,脸上绽放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向着暖阳深施一礼,才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在下臧国王子,沈柯。”见暖阳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讶异,才满意的笑道,“我早说过会带你离开,今日便来兑现承诺——你想怎么跟我走都行,是先住进偷香阁,等我郑重来接,还是跟我回国,入宫拜见父王?不管怎样都行,都听你的。” 暖阳从来没想过,自己费尽心思想要离开墨府,又一次一次的被带回来,刚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这家居然就败了,还有一位异国王子站在自己面前,要接自己回去,而那位异国王子,竟是曾经让自己动心的人。 那么,自己该不该跟他走?他要是不娶自己,失落,娶自己,难道要进可怕的皇宫?自己还不给吃得渣都不剩?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沈柯忽然问道,“如今不是也很好?你只多等了我不足一个月,我便来接你,已经很不容易——别气了,好不好?”说到最后,沈柯竟然低声下气的哀求起来。 “这是你的真实样貌吗?”暖阳一时难以决断,随口问了一句。 沈柯被她问得没了底气,讪笑着说道:“不是……你也的确没见过我的真实样貌……可是你放心,我不比墨铭那小子差,只要你愿意,一会儿我就想法子带你出去,回偷香阁,给你看我的真实样貌!” “青儿知道你的身份?” “不知道。” “踏月是谁?” “……是我的婢女——只是婢女,没有别的。” “你是怎么陷害墨铭的?” “……”沈柯一时语噎,脸上的灿烂的笑容也黯淡了下去,半晌才道,“暖阳,别这样,好吗?我知道你不喜欢墨铭,不然,你也不会几次三番的逃出去……” “你跟我接近,是有目的的吧?”暖阳不听他岔开话题,继续咄咄逼人。 “……我不瞒你,初时是有的,后来……你看,你回府后,我千难万难,也扛着不来找你,你怕你以为我在利用你——若是我真的要,或者再给我多些时间,墨铭的人头此刻就该挂在京都城墙了!可是……”沈柯见暖阳又要说话,连忙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道,“可是,我不愿让你觉得我跟你接近是有别的目的,也不愿意让你久等,因为我知道,你在墨府度日如年……” “谁说的?这次回来,我本来是打算一直住下去了。”暖阳忍不住顶嘴道。 “你是故意气我才这么说的,”沈柯却不上当,立刻响应了一句,见暖阳并不说话,笑得越发得意,“你现在要不要跟我走?” “我能跟你走?”暖阳看了看那些正在往外搬东西的锦衣军,不相信进门都要易容成别人的沈柯现在就有办法带自己走。 “只要你想,我就有法子。”沈柯的语气略略有些讨好。 暖阳本来还想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却怕自己自作多情——沈柯从来没说过喜欢这两个字——反而自己尴尬。 她实在不太相信沈柯会真的喜欢自己——从前自己或者还有些优势,现如今,他是臧国王子,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嫁过人妇人?还是,只是为了让墨铭难堪? 想到这儿,暖阳便不敢随便应承了——虽然她并不喜欢墨铭,可是,为了让墨铭丢人,自己跟着一个连真面目都没见过的人走,还不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这实在太冒险了些。 “我不想现在走,”暖阳本来想说的是,你别想打我的主意,我不会跟你走的,但此时似乎沈柯处于强势,自己还是别太强硬的好,暂时来个缓兵之计,等墨铭一家流放妙林,自己不也自由了吗? 金银……虽然损失了不少,好在还有个偷香楼,只要把偷香楼卖掉,和亲近的几个人远走高飞就好了。 这人真是奇怪,要是当初舍下了这些身外之物,不向墨霖求救,自己恐怕早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想去哪儿去哪儿了,可惜,人总要等到无可奈何时,才不得不放下那些名为俗物,却人人不可或缺的东西。 “我会想办法去偷香阁,等你郑重其事的来接我。”暖阳有那么一刻甚至自己都有些疑惑,这是自己的缓兵之计,还是真的希望会变成现实? 第002章 各怀心事 第002章各怀心事 暖阳、花容和湘湘守在沐华居杨氏的身边,等着外面的消息。 杨氏俏脸紧绷,虽然双眼通红,却一滴眼泪也不曾流出来,只是一手紧紧抓着暖阳,另一只手抓着花容,抓得两人生疼。 杨氏见花容嘤嘤的哭,训斥道:“哭什么?!咱安国侯府三代忠良,军功赫赫,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说咱们老大通敌?!怎么不交刑部过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罪?若连这样都能让一个战功无数的将军抄家流放,只怕大兴就要亡了!” “母亲……”暖阳连忙拦住她的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 “现如今,咱还怕什么?!” 暖阳知道她一向要强,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来牵制她:“恬妃娘娘还在宫里呢。” “恬妃娘娘……”杨氏只是苦笑,“方才六王爷派人进来跟我说,恬妃娘娘三日前被人揪住了一点小错不放,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知怎么犯了皇上的忌讳,被打入冷宫了……”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此刻正在冷宫里受苦,杨氏终于承受不住,眼泪扑落落的掉了下来。 她这一掉泪,花容哭得更加厉害,暖阳的心里也很是压抑——从前墨府荣光时还不觉得,如今落难,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开始为墨家的人难受心疼了,就连季平——不,沈柯——沈柯设计陷害墨家,她都没办法因为自己要重获自由而长出一口气。 “母亲,”暖阳替杨氏擦拭掉腮边的眼泪,安慰道,“依媳妇看,就算咱墨府落难了,也只是一时之患——难不成还没有一个亲友贵胄、忠直官员替大少爷申冤吗?” 她心里明白,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别看安国侯府得势时亲近不亲近的都想尽各种理由前来拜望,现如今,先是恬妃被打入冷宫,然后是墨铭被抄家流放,就算不墙倒众人推,也没人敢来和墨家亲近了。 但是,她也只能这样劝慰杨氏,也许大兴国就有直言敢谏的忠臣良士呢? 她本来想把月歌的事儿告诉杨氏,让她宽心,却怕隔墙有耳,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到时候,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只怕墨家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佞臣当道,咱安国侯府早就被人盯上了,有那个肯押上自己的前途,为墨府申冤?不然,怎么和亲的事儿,都让墨府来担?”杨氏从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一下子摔进烂泥坑,虽然一直强撑着不失了表面的风度,心境却早已不一样,竟连这样刻薄的话都说了出来。 暖阳虽然同情她的遭遇,也不愿意跟她在言语上争一时之气,却免不了觉得心里委屈——她当然知道,如果墨铭、墨霖兄弟不是和亲,而是娶了大兴国某位王侯重臣的女儿,此时定会多出不少助力,而不像现在的自己,家国遭难,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帮助墨家,而越国也鞭长莫及,一时半会儿也管不到这边来。 “就算与二叔定亲的不是越国公主,咱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人家若是退亲,咱也没有办法吧?”暖阳忍了忍气,故意微笑着说道,“不过,现下花容在啊?她的叔父邓守义是京都知府……” “叔父虽是知府,在京都这样的地方又算得了什么?哪里帮得上忙?”花容连忙仰脸插话,脸颊上还挂着惹人怜惜的泪痕。 其实,暖阳又何尝不知?她只是借此回应杨氏罢了:“谁说帮不上忙?大少爷这案子定得不清不楚,若令叔父能去刑部堂前击鼓鸣冤,要求提案重审,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呢!” “……” 这话听上去不错,可这其中曲折,谁又知道?想扳倒墨铭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的,有多少双,有多大力量……邓守义一个小小的京都知府,又怎么敢以身犯险,触这样的霉头? 杨氏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听出来暖阳实际上是在提醒她,就算墨家兄弟真的跟京中世家联姻,大祸临头,也不一定真的就有人来管,却不愿意就此认输,手上便用了些力气,把花容捉得更紧:“你叔父若能让老大沉冤得雪,官复原职,我便做主提拔你做长房的平妻!” 暖阳气得几乎翻了白眼。 花容虽然有些动心,却知道以叔父之能,若能做到这些,简直难比登天,说不定还因此惹祸上身…… 于本心来讲,她虽然只见过墨铭两次,心里对他却是极喜欢的,哪怕是做妾,也愿意倾尽自己所有的本事讨好他,得到他的专宠,甚至像杨氏说的,做他的平妻,可是,今天早上他令暖阳逼自己喝那汤药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让人心有余悸,花容甚至有些灰心,觉得自己这是想得到他的喜欢,实在是太难了。 更何况,她来墨府的目的是要帮助父兄回京,而不是为了些没希望的事儿押上叔父的官职啊! …… 她衡量了老半天,见杨氏满眼渴求的看着她,只得做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点头答应道:“好,只要能出门,花容立刻回邓府去求叔父!”心里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杨氏得到花容的许诺,身上立刻有了力气,想扬声让门口的小丫头去打听打听前院的状况,才想起这次抄家,不但抄走了金银财物,连丫头婆子等下人都被锁进几间屋子里,像待宰的牲畜一样等候发落呢。 杨氏看着从前丫鬟林立、满室华光,现如今却空空荡荡的沐华居,想起陪伴自己几十年的梁妈妈和像自己的手足一样的莺儿等人,再看看此刻陪伴自己身边的暖阳、花容、远远的立在一边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湘湘和被关妈妈抱在怀里的灵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还好那位面色稍黑的军爷通些人情,留下灵儿的奶妈照顾灵儿,不然,只怕这不足百日的孩子要受更大的委屈了。 直待掌灯之后,墨铭三兄弟才一同来沐华居拜见杨氏,杨氏见墨铭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施礼,所有的伪装的坚强立刻土崩瓦解,难得的招手叫他上前。 墨铭的眼睛也有些发红,几步走到杨氏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拜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求母亲责罚!” 杨氏哪里还顾得责罚他?见他虽然褪下官服,却仍旧生龙活虎,没受伤没缺胳膊少腿,就已经深感安慰,扬臂抱住墨铭的头大哭起来,直哭得一屋子人都跟着抹眼,都上前劝慰杨氏,就连从前混不吝的墨炎都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倔强的小脸紧绷着,乌黑浓密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用那双因毫无顾忌的习武而生了一层茧的小胖手轻拍着杨氏的后背。 “母亲,咱一家人都好好的,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您放宽心。”墨霖安慰道。 墨炎也紧跟着说:“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母亲,”墨铭等杨氏哭得差不多了,才扶起杨氏安慰道,“六王爷念在和父亲的交情上,留咱们在这府里再住一夜,明日一早就有官差前来,押送咱们全家去妙林。您好好休息一晚……” “别家流放,哪有这样的宽厚?”墨霖见杨氏脸色戚然,连忙伸手拍了拍墨铭的后背,插话道,“六王爷说,名为押送,却有车有马……这不跟游山玩水一个样?连车马都不用咱自家花银子。”逗得杨氏终于破涕为笑,挂着泪笑骂墨霖:“就你会说。” 这一笑,屋子里的气氛立时轻松了不少。 墨铭的脸上也现了些笑容,继续跟杨氏禀报:“六王爷还让儿子转告母亲,他老人家必会努力劝服皇上,将此案重审,”说到这儿,居然学着墨霖开起了玩笑,“说不定,咱一家还没到妙林,召儿子回京的圣旨就到了呢。” 杨氏一向刚强,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见儿子们好好的,六王爷又如此照顾,便竭尽全力将脸上的戚然之色完全褪去,亲手将墨铭扶起来说道:“就这么着了!我墨家为保大兴江山,你祖父、父亲两代人都战死沙场,断马坡一役,你又杀得臧国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我就不信了,会没有一个忠臣良士替咱家说话?!皇上被那些奸佞小人蒙蔽一时,还能蒙蔽的了一世?!” 众人正在互相打气,忽听人群外传来“扑通”的一声闷响,大家连忙回头去看,只见湘湘跪伏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正呼吸沉重的喘着粗气。 “湘湘!”墨铭立刻疾奔过去,小心的、像捧着一块易碎的宝贝物件一样把湘湘搀扶起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站得太久了?” 湘湘歪在墨铭身上,努力仰头看着他,完全看不出血色的嘴唇稍稍弯起,露出一个惨淡却真心的笑容,轻声说道:“不妨事。” 墨霖也连忙走过去,顾不得那么多避讳,拾起湘湘的手腕替她诊脉,越诊眉头皱得越深,仿佛他所发现的一切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老2,怎么回事儿?” 杨氏见过无数次墨霖替人诊脉,知道他从来不是小题大做的人,不管对方病得多严重,墨霖都轻轻松松的诊完,说几句安慰提醒的话便去开药方,从来不像此刻这样…… 第003章 不必逞强 第003章不必逞强 墨霖终于松开了手,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湘湘一番,才道:“请湘嫂子快回去休息吧,墨霖帮你开了药,熬好了,自会给你送过去。” 湘湘惨然一笑,在墨铭的扶持下向墨霖微微一拜:“有劳。” 杨氏见墨铭看向自己,连墨霖对湘湘的称谓都没再计较,便无力的挥手道:“去吧,扶她回去歇着,你一会儿回来吃饭,顺便把她的饭菜和汤药捎回去就是了。”竟然连不愿让墨铭去湘湘房里的事儿都不计较了。 “是。”墨铭连忙答应着,扶着湘湘走了几步,又转头看了看暖阳,似乎想说什么,却终归什么也不曾说,只默默的扶着湘湘离开了沐华居。 “湘湘真的病得极重吗?”等他们走远了,杨氏才叫过墨霖问道。 “儿子愚钝,她的脉相与常人不同,好像……好像体内的五脏六腑不全似的……若儿子没用诊错,至少缺了一叶肺……” “哼!”杨氏冷哼道,“原来是个缺心少肺的!难怪我每次见她都那样面目可憎!还说她爹是什么漠城神医,不知造了几世的孽,才生下这样一个闺女!” 墨霖似乎不赞同杨氏的话,却并未反驳,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就算开个药方,恐怕也只能让她不至于太过难受……可惜,墨府上下再也找不出一钱药,总得出去抓药才成……” “花容也要回邓府找叔父帮忙,要是能找个法子,求守门的锦衣军放咱们出去就好了!”花容立刻插话道。 “还有,娘,不是说一会儿大哥回来吃饭吗?”墨炎揉了揉早就咕咕直叫的肚子,委屈的跟杨氏撒着娇,“我早就饿了,谁来做饭?” 众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从前从来没为这样的问题烦恼过,此刻听墨炎一提,面面相觑,安静了半晌才听墨霖说道:“放咱们出去不大可能,但吃饭抓药……墨霖去门口问问,兴许六王爷有安排,总不能让咱们一家老小饿肚子。” “我随你去!” “花容也去!” 墨炎和花容听墨霖一说,都主动要求起来。 杨氏看了看他们,又是无奈又是生气:“安国侯府的少爷,竟然要做这下人才做的事儿,连内院的女人都要大半夜的出去抛头露面!” 墨炎对杨氏的反应不觉得怎样,花容却似乎有些受不住了,委屈的低头不语。 暖阳懒得看她惺惺作态,只起身去看灵儿,见灵儿已经在关妈妈怀里睡着,心道,还是这小婴儿幸福些,睡觉,吃奶,被人抱着哄着,不用费尽心机思考如何应对勾心斗角,不用在意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好是坏,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勿需隐藏情绪,更不用言不由衷。 ——*——*—— 杨氏终归还是没许花容出去,只让墨霖墨炎兄弟两个去找守门的锦衣军求情,那些锦衣军早被六王爷吩咐过,虽然不敢放他们出门,却愿意跑腿办差——墨霖虽然被抄了家,到底还有些银子带在身上打赏——帮他们买回饭菜,又去最近的药方按方子拣了药,给墨霖兄弟送了回来。 此刻墨铭也从潇湘苑回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最简单、也最冷清的一顿饭,尽管有墨霖努力活跃气氛,杨氏和墨铭也都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配合着说笑,却终归跟平常心无旁骛的时候不一样,最终还是冷冷清清的散了。 墨铭仍需回去看护湘湘,墨霖和墨炎帮他拿着饭菜和汤药,墨铭叫了暖阳一声,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又被什么东西拦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沉默了半晌才道:“别回海澜居了,留在沐华居陪母亲说说话吧。” “都走吧,”不等暖阳答话,疲惫万分却仍强撑着笑脸的杨氏便挥手道,“我又没七老八十,何须你这样小心?让我自己一个人清净一会儿,明日咱们谁都不许垂头丧气,须高高兴兴的上路,免得让人看轻了去!” “炎儿,你留在沐华居,别打翻了药壶。”墨霖示意墨铭从墨炎手里接过药壶,又对正要辩解的墨炎使了个眼色,墨炎似乎明白过来了,虽然有些无奈,却只得听话的走回杨氏身边坐下。 杨氏见一向莽撞任性的小儿子居然在一天之内长大了,眼眶不由得有些温热,连忙扬唇笑着忍住,只伸手拍了拍墨炎的肩膀。 于是,众人跟杨氏请安告退,俱默默的独自退了出去。 以往暖阳晨昏定省,晚间伺候杨氏晚饭后回海澜居,虽然早就掌灯,安国侯府却仍旧人来人往,时常碰上提着灯笼的丫头,见她来了,都闪在路边问好,现如今,她自己打着灯笼,关妈妈抱着灵儿,一路上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心里难免有些压抑。 她虽然知道,就算没有自己,沈柯也会想法子扳倒墨铭,墨铭口中的那些环绕君旁的奸佞小人,说不定也有沈柯买通的人——他不是说,本来想要墨铭的人头吗——可是,她如今身处其中,亲眼看着昨日还无限荣光的安国侯府忽然像一座荒废的宅子一样冷清刺骨,心里难免寥落,而她似乎到此刻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这府里的人放在了心里。 “关妈妈,府里的丫头婆子在哪个院子关着?”暖阳想起徐妈妈等人此刻还不知怎样受苦——北方的春天并不暖和,尤其是到了晚上,而徐妈妈等人此刻恐怕连饭都没得吃吧——心里更加难受。 “奴婢听见那军爷说,关在西园的空屋子里……”关妈妈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少奶奶,今日抄海澜居的那位为首的军爷心地倒是不错,那群锦衣军赶奴婢们出门以后,那位军爷走了一会儿便指着奴婢道,这是那小婴儿的奶妈,不必带去西园,暂时放她回去——他们才把奴婢放回来的。” 暖阳心里一动:“关妈妈,你先带灵儿回去,我去西园看看。” “少奶奶留步,”关妈妈忙道,“奴婢听那军爷吩咐,把西园多加几道锁,免得明日拉给人牙子的时候少了几个……您只怕是进不去的。” 听到“拉给人牙子”这几个字时,暖阳心里更加难受——那些名为下人,实际上却早已把墨府为家的几百口子人,就要像牲口一样被卖掉,只因为他们的主子遭人陷害? 不然还能怎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回去吧,我就去门口瞧瞧。”不知怎的,暖阳直觉上觉得沈柯放关妈妈回来,不单单是为了灵儿,也许还要把“西园”这三个字带进她耳朵里。 不敢是不是猜错,去看看,总好过不去。 关妈妈见她执意要去,只得点头称是,并叮嘱暖阳小心,早些回海澜居,暖阳一一应了,又把那灯笼交给她,关妈妈推让,暖阳道:“为了灵儿,你也该拿着。”关妈妈这才接了过来,却仍不放心,劝慰道:“少奶奶,别去了,您独自一人……” “花姨娘不是也独自一人回的花月阁?更何况,我还会武功。” 关妈妈这才放心了些,一只手接过那写着大大的“墨”字的橘红色灯笼,一只手抱着灵儿,躬身跟暖阳别过,转头离去。 海澜公主从小习武,视力、听觉都异于常人,所以,尽管没有灯笼照亮,头顶的一牙弯月也不甚明亮,暖阳还是看得清道路,她禀了呼吸,小心的走向西园,到了门口,果然看见园门紧锁,趴在门上倾听,似乎还能听见园内传来隐隐的哭声——如今,大家都死心了,哭累了吧,否则,这几百口子人怨怼的哭声,还不震破夜空? 她憎恨自己空拿了人家海澜公主的皮囊,却不会人家的功夫,否则,高来低去,也能进去给徐妈妈等人送点儿吃食,说几句安慰她们的话吧? 比这更令她失望的是,西园外一个鬼影子也没有,她并没有如期看到沈柯,原本想着求他想法子放出徐妈妈等人的念头,也像努力想爬上天,却终归掉落的风筝一样,重重的跌在地上。 难产,穿越,忍辱负重,偷逃,被劫,回府,和青儿的苦肉计,海澜政变,再逃,季平的背叛,回府,墨府遭受灭顶之灾……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坚强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不管遇到怎样的磨难,她都鼓励自己好好的活下来,就像当年被老三算计,意外怀孕,也咬着牙发誓要生下孩子好好抚养一样,她一直告诉自己,我不怕,我是小强,我能挺住…… 可是,在这一刻,疼爱她的徐妈妈、胆小却忠心的兰儿、就算和自己不同心也只是因为想让自己过好日子的齐妈妈等人,她们都被关在这铁锁重重的、阴冷的园子里哭泣,暖阳忽然觉得膝盖发软,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一样,挣扎着走到门口不远的梧桐树下便再也承受不住,缓缓的坐在树下,压抑的、没有声息的大哭起来。 “暖阳,”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便听见一个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双温暖宽厚的臂膀,轻轻环住了她的双肩,稍稍用力拥紧了一下,再次叫道,“暖阳……” 第004章 爱的交易 第004章爱的交易 陌生的声音,好听,还混合着万种柔情。 暖阳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又转过去看那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陌生男子,他皮肤偏白,五官极漂亮,气质介于墨霖和墨铭之间,既让人感觉温和亲近,又不像墨铭那样冷得让人不愿接近。 他此刻正环抱着暖阳的肩膀,那双美到极致的眸子软软的看着暖阳,被淡淡的月色笼着,像墨棕色的静谧湖泊蒙着一层轻雾。 “暖阳,”他抬起泛着莹莹玉光的手指,极小心的抹净暖阳脸上的泪痕,浓浓的笑道,“这是我的本来面目——自从一年多前兵败断马坡,今晚,是我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 “看来,我很幸运呢。”暖阳讥讽着他,身上似乎有了几分力气,挣脱他的臂膀后想站起来,膝盖却仍旧又酸又软,只能稍稍离他远些,以示自己的抵触。 “你是来找我的,怎么此刻却这么别扭?”沈柯——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沈柯了——宠溺的笑着,像是一个满怀疼爱的父亲看着正在和自己闹别扭的女儿。 暖阳只有苦笑:“不止找你,确切的说,我是来求你的,求你想法子救出徐妈妈、齐妈妈和兰儿。” “怎么这样见外?”沈柯仍旧在笑,让暖阳担心他会笑成面瘫,“我早就吩咐人在外面等着,明日把和你亲近的那几个丫头婆子接走,送去偷香阁,等我带人来接你时,让她们跟着你一并去臧国……” “我还没说完呢——除了徐妈妈等人,我还得求你放了我母后。”暖阳紧紧的盯着沈柯那双魅惑的眼睛,因为他浑身上下,似乎只有这里是他稍稍熟悉的——没错,眼前这个人,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暖阳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他和当初那个在破败的禅房里为自己搓手取暖,又假借做梦亲~近自己的人联系到一起。 “当然,”沈柯笑得很是无邪,“只要你跟我回臧国,做了我的王妃,海澜皇后就是我的岳母,谁敢让我的岳母还做阶下之囚?” “只要我跟你回国?呵,王子殿下,你在跟我做交易,是吗?”暖阳仍旧苦笑。 沈柯浑身一怔,好像从来不曾想过暖阳会这么说,满脸讶异的看了看暖阳,见暖阳不似玩笑,才苦着脸强笑道:“你竟会这样想?我只想守着你,疼着你,护你一生周全,你却以为我是在和你交易?请问公主殿下,这场交易,有我什么好处?” “还有比这更让墨铭丢脸的计策吗?”暖阳虽然五脏六腑都疼得抽搐,却仍旧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仿佛坑害墨铭,她也跟着高兴似的,“你害得他抄家流放,害得我家破人亡,到最后,她的妻女都要跪拜在你的脚下,求你给她的母后一条生路?”暖阳知道,自己应该理智些,为了徐妈妈等人,为了海澜公主的母后,她都该忍辱负重,跟沈柯虚以伪蛇……可是,为什么方才痛哭了一场之后,她居然比湘湘更加缺心少肺?偏偏要惹恼眼前这个处于上位的人? 果然,沈柯虽然隐忍着,那双原本温柔多情的双眼里已经冒出怒火:“你居然是这么想的?你对我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本来以为无须解释,你都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没想到,你对我这样信不过?!好,我就跟你解释这一次!断马坡之役后,我便在父王面前立下军令状,哪怕与墨铭同归于尽,都要除去这枚眼中钉!自此之后,我一直潜伏在大兴国,费尽心思来到墨府,就再也不曾离开!支持多伦王发动海澜政变的,是我的王弟沈杨,不是我沈柯!你若还是不信,就跟我回去,与他当面对质!” 他见暖阳的脸色稍缓,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我知道,墨铭为了你深入虎穴,又救出了你的太子哥哥,你就算从前憎恶他,如今也因此生出了感激……我此刻该给你时间,不该逼迫你,但是,你我等得,你母后等不得是不是?只要你嫁给我,谁敢再动你母后一下?就算帮你哥哥暖荣登基夺权,也名正言顺……交易?哼,我的一片好心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难听?!” 暖阳很想相信季平,却终归怕了他——从前再熟悉,也都是假的,今日坐在自己身边,一上来便揽住自己肩膀的这个人,谁敢信他? “既然不是交易,那你此刻便认认真真的跟我说一遍——帮我哥哥复国,救出我母后,还有徐妈妈等人,跟我是不是做你的王妃毫无关联。”暖阳扭转了身子,面色郑重的紧紧的盯着沈柯,,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你头脑简单,有时候我又猜不清你心里头到底有多少弯弯绕;说你机智聪慧,你常常又蠢得无可救药。”沈柯被他一气,怒极反笑,“这两件事儿怎么可能毫无关联?你不做我的王妃,我有什么立场去跟沈杨求情?那可是他的功劳!” 暖阳恨不得灵魂出窍,把这具身子还给人家海澜公主,自己不欠任何人的人情,更不必为了素未谋面的海澜皇后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再交给一个让自己不能信任的人。 她本来想,要是自己假意答应,等暖荣复国、母后平安之后再逃出来呢? 这个念头才一出炉,她就恨恨的骂了自己一声“蠢”:你身在安国侯府,想逃出去都难上加难,要是进了皇宫内院,还想逃出来?就算是死,尸首都得烂在里面吧?! 更别提这么做给墨铭带来的屈辱! 墨铭……就算自己从没把他当成丈夫,也算是……算是……算是同伴吧? 没错,在沈柯面前,他们之间的矛盾,只能称之为人民内部矛盾。 不知为什么,想明白这一点,暖阳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身上也一下子有了力气。 她一跃而起,对戒备的看着她慢慢站起来的沈柯说道:“我懂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先一件事儿一件事儿的办:明**先把徐妈妈等人接了送去偷香阁可好?这事儿不难办吧?” “不难办。”沈柯戒备的眼神里多出几分期待,等着暖阳继续说下去。 “多谢你,季平——啊,不对,王子殿下。”暖阳很想灿烂的笑笑,却怕影响后面事态的发展,只能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这件事暖阳就托付给你了。” “绝不会让你失望,”沈柯上下打量了暖阳一番,“然后呢?” “然后?你办成了这件事,我便跟你回臧国。”暖阳好像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郑重的说道。 “哈!”沈柯的笑容像烟花一样瞬间绽放,他身形一闪便扑到暖阳面前,扬臂就要把暖阳抱住,暖阳连忙伸手抵住他宽阔的胸膛,急急的说道:“停停停!我不是随便的人!请你尊重我!” “噗!”沈柯心情大好,高兴得笑出声来,却听话的将双手收回,像个投降的败军一样举过头顶,强忍着笑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玩笑道,“是,爱妃有令,本王无不遵从。” ——*——*—— 第二天一早,墨府里的人都早早的起来,被十数名锦衣军看管着送上两辆马车——墨氏三兄弟一辆,杨氏、暖阳等几个女眷一辆——大概他们得了六王爷的嘱咐,怕众人失了面子,虽然已经到了阳春三月,车帘仍旧厚厚的,把里面的人捂了个严严实实。 上车之前,暖阳便昏昏沉沉的半睡不醒,杨氏问关妈妈,关妈妈不敢隐瞒,说暖阳昨夜去西园探过徐妈妈等人,回来便是如此,杨氏知道她和徐妈妈感情甚好,叹着气不再言语,众人更不敢多言,车厢里立刻安静得让人窒息。 马车晃晃荡荡的,约摸着已经出了城门,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厢外有人说着话,众人不明所以,努力侧耳倾听。 没多一会儿,车帘一撩,青儿的俊俏的笑脸出现在车厢门口,她先是向杨氏打了个招呼,才看见歪在角落里的暖阳,连忙跳上车叫道:“少奶奶!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关妈妈又解释了一番,青儿却不放心,客套却着急的对杨氏说道:“夫人,能不能请二少爷给瞧瞧?少***身体一向好得很,怎么无缘无故的就烧了起来?” 杨氏一摸暖阳的头,也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墨氏三兄弟便一同走了过来,青儿将暖阳抱在怀里请墨霖瞧,墨霖认认真真的诊了脉,皱着眉头说道:“青儿姑娘,大嫂这病不是一般的热症——她是不是从前便受过什么伤,一直不曾治好?” 青儿张了张嘴巴,满脸不解:“没有啊?少奶奶自幼习武,身体强健……” “她受过伤,”墨铭插嘴道,“当年在战场上,海澜军营被歹人偷袭,暖阳和太子暖荣失散……我找到暖阳的时候,她伤得奄奄一息……就是湘湘的父亲窦章窦神医救了她的命。是吧,湘湘?” 脸色惨白的湘湘见众人都看向她,只能无力的点头:“正是。” 青儿也想起了这一节,当年,的确是墨铭派人将暖阳公主送回海澜宫的,后来暖阳很快就醒了,太医给她诊断之后也说痊愈了,大家便不甚在意——怎么,时隔一年半,这伤竟然又找上门来了? “夫人,几位少爷,实不相瞒,一位从前和海澜王有旧的亲王贵胄求来了太后的懿旨,说大少爷从前偏厚别人,世人皆知……所以,特赦少奶奶留京,不必流放妙林。”青儿故意将“大少爷从前偏厚别人,世人皆知”这几个字咬得极重。 ————*——表钱滴字——*———— 本周小醉努力加更,如果24点前没更,就明天上午9点半左右~~ 看在小醉这么乖的份儿上,大家多给俺些鼓励吧,花一块钱打赏个喜庆的平安符,或者留个书评,都好~~(*^__^*)…… 第005章 湘湘濒死 第005章湘湘濒死 PS:今天的第二更~刚来的筒子别忘了第4章O(∩_∩)O~ ——*——*—— 墨炎第一个蹿了过去:“你说什么?!” 从前在墨府的时候,他是最看不惯暖阳被冷待的那个人,就算看见暖阳本人忍辱负重,他也会揶揄几句;可是现如今,青儿要用这个理由把暖阳带走,竟然也是他最压不住火气。 青儿虽然一手抱着暖阳,也毫不畏惧,只随手一挡,墨炎便“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若不是墨铭从背后托住他,只怕就会摔跤丢脸了。 他刚一站稳,一张胖乎乎的小脸便像个不胜酒力的人喝了两杯烈酒一样,红到了耳根后头——他一向都是最要脸好强的,此番差点被一个女子推到,哪里忍得下那口气?他正要再次冲上去,却被墨铭一把拉住:“三弟,稍安勿躁!” “大哥,她要把大嫂带走,你竟向着外人?还拦着我不成?”墨炎急得两眼都通红了。 “三少爷说笑了,别说大少爷向着青儿,就算是他公平些,也该第一次便把您拦住呢——人家可是大兴第一高手,能让自己的弟弟欺负一个出身宫婢的女子?那以后谁还敢说,墨家个个都是将门虎子?”青儿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墨铭和墨炎两人便没脸再上前了。 “青儿姑娘,”墨霖上前拱手道,“我墨家兄弟和姑娘一样,都在担心大嫂的安危——她此刻稀里糊涂的发起了烧,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症候,就算是路人,墨霖也不忍心袖手旁观啊?” “青儿知道二少爷妙手仁心,可青儿愚钝,不知是不是除了二少爷,普天之下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医治少***人?” “正是如此。”墨霖似乎没有听懂青儿的揶揄,一本正经的答道。 他那么言之凿凿,倒真的把青儿唬了一跳。 她虽然从小伺候暖阳,却从来没见过暖阳犯过这样的毛病,哪里知道轻重?她只是想把暖阳顺顺当当的带回偷香阁而已。 今天一大早儿,她就看见了宫里的太监送来的太后的懿旨,心道,本来想把少奶奶劫走呢,现下倒好办了——季平也让她快点把暖阳带回去,谁承想,偏巧在这个时候,少奶奶就病了?还病得这样离奇?要是真的就这么病着带走了,万一有些闪失,谁又能换的回来? 而墨霖的医术,她身在墨府一年多,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他虽然年少,这大兴国倒真找不出一个能出其右的人来。 青儿很是为难,她细细思忖了一会儿,毅然说道:“好,青儿就跟着诸位,等少奶奶好了再说。”说完,也不等墨氏兄弟说话,抬头对跟着前来的两个伙计嘱咐了几句,那两人答应了一声,其中一个便步行离开,剩下的那个跑到前面把青儿来时乘坐的马车赶过来,撩起车帘,青儿不用旁人插手,亲自把暖阳抱了过去,才对墨霖说:“二少爷,有劳。”一副当家掌柜说一不二的风范。 杨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冷笑着对花容说道:“出身卑贱的宫婢抛头露面做了商户,竟然自大至此,欺负咱墨家失势了?真真瞎了她那双狗眼!”花容却凝然出神,仿佛根本没听见杨氏的牢骚,让杨氏更加难堪。 墨霖却毫不计较,撩起长衣的前摆上了青儿的马车,替暖阳请了脉,便让墨炎从他们的马车上请来金针——那些个押送众人的官差早得了六王爷的吩咐,又早都得了墨霖客客气气的打赏,只要不太出格,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暖阳的前臂手背等处灸了几针,不多时,暖阳终于悠悠转醒。 青儿和墨炎都兴奋得“啊”了一声,争相问暖阳哪里不舒服,墨铭的脚步向前挪了挪,终归还是把脸侧向一边,只是侧耳倾听车里的动静。 暖阳睁眼见是青儿,脸上略略显出些诧异,青儿连忙把方才的事儿又简单学说了一遍,暖阳嘴唇苍白,并不提自己的病,却问:“可见了徐妈妈、齐妈妈和兰儿?” “见了,奴婢出门前,季平将她们三人领回了偷香阁。” “她们还好吗?” “请少奶奶宽心,她们都好,就是担心您,急等着您也回去。” 暖阳扬了扬苍白的嘴角,强笑道:“我跟你说几句话,你回去一字一句的跟徐妈妈等人学说,一个字也不许漏。” 青儿不明白暖阳为什么这么说,却仍旧点头称是。 “我想了一夜,左右都不是,左右都为难。为什么都说替我着想,却把我逼进了死胡同,让我不能好好衡量选择,只能用最在意的东西跟最在意的人交易?我偏生在这个时候病了,正是老天爷都怜惜我,怕我仓皇之下做出他日后悔的决断来。我昏睡了这一回,索性想开了,不就是这一条贱命?我若对不起母后的生育之恩,我就索性随着她活,跟着她死,倒也一了百了,再不必有这诸多烦恼。” “少奶奶,您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说?皇后娘娘吉人只有天相,您何必说这些颓丧的话?”青儿不知道暖阳是怎么了,只觉得听她说了那一番话,五脏六腑都是疼的,忍不住掉落了几滴泪珠,打在暖阳的手背上。 “你记住了没?一个字也不许漏。”暖阳自己也流了泪,却仍旧不忘叮嘱青儿。 “奴婢记下了。”青儿虽然心里难受,也不愿在墨家兄弟面前哭,一把擦干净眼泪,后面的却紧跟着涌了出来。 “回去吧。”暖阳无力的挥手,“偷香阁此刻对咱们尤其珍贵,你怎能说扔下就扔下?交给别人我可是不放心的。我们总归是在去往妙林的路上,你得空了再来找我;我若好了,自然也会回去找你。” 青儿本来也不太放心把偷香阁丢到一边不理,她下定决心留下,只是想等暖阳好了,就速速带她回去,此刻见暖阳都这么说了,尤其是那一段要自己一个字不漏带回去的话,只怕其中大有玄机,只是在墨家三兄弟面前不能明说罢了。 她想了一回,觉得无论如何,墨炎和墨霖两人对暖阳的关心都是真的,暂时交给他们,倒也放心,便道:“奴婢都听少***。方才听几位军爷说,大少奶奶病着,湘姨娘也病着,只怕走不了那么快,这样正好,晚间青儿便快马加鞭的来看望您,您小心养病,病好了也好早些回去。”说罢,青儿跟墨霖道了谢,给暖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才跳下车,想留下那车把式给暖阳赶车,墨炎道:“有我呢,还用得着别人?你快把他带走。” 青儿也不客套,赶了那车把式先走,自己又罗里啰嗦的叮嘱了暖阳和墨炎几句,才施展了轻功,徒步回城。 众人都回到各自的车上,车队终于再次缓缓的动了起来,墨炎亲自赶着暖阳乘坐的马车,墨霖也没跟墨铭回去,直接坐在墨炎右侧,时不时瞥一眼青儿离开的方向,终于看不见人影了,才低低的嘟囔了一句:“走了。” 刚才还病病歪歪的暖阳立刻来了精神,挣扎着把车帘掀起个缝隙往外瞄了几眼,才毫无形象的趴在车内叹息道:“二叔,你就没有让人舒服点儿的药吗?这药吃了太难受了。” 墨霖只是露齿坏笑:“谁知道只有青儿姑娘一人前来?肯定是那人觉得十拿九稳了。不过,虽然骗走了青儿姑娘,大嫂还需十分小心,多伦王既然能想这个法子来拿你,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多谢二叔。”暖阳默默的退了回去。 自己昨夜去找墨炎和墨霖,只说多伦王会设计带她回海澜,求他们想办法帮她。墨霖当时说道,多伦王要带暖阳回去,在大兴的地界,总不敢明目张胆,只要使个障眼法就行了。 暖阳心里有些自责,自己说谎居然都说到了墨霖和墨炎这里,可不这么说,还能怎样?说实话,自己尴尬,听的人也不会舒服,不如暂时这么推脱过去——将来,离开墨家,总比离开沈柯要容易的多。 而海澜皇后……墨铭不是说过吗,多伦王手里只有这一个人质,终归是舍不得随便杀了的,只盼着太子哥哥暖荣复国成功,就什么都不必再怕了。 而她托青儿带回去的那些话,只是个试探而已——只是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她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事,忽然听见外面又乱糟糟的闹了起来,她暗暗嗟叹,这流放之路怎么还这么曲折? “二弟,快去瞧瞧湘湘!”墨铭急急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是墨霖答应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押送的官差含混不清的窃窃私语声,听得暖阳很是烦躁,掀帘问墨炎:“湘湘怎么了?” “你管她?”墨炎靠在车厢上,毫不在意的晃荡着双腿,“没有了她,大哥兴许能对你好点儿。” “谁稀罕。”暖阳吃了墨霖的药,现下还不是特别舒服,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便想挪动着身子要钻回车厢,谁知还没坐好,墨铭便一步踏到她的车前,急急的说道:“湘湘找你,她说有话跟你说。” ————*——表钱滴字——*———— 多谢筒子们的支持,小醉鞠躬谢过O(∩_∩)O~ 第006章 往事如烟 第006章往事如烟 暖阳虽然并不像在青儿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严重,也终归不是特别舒服,冷着脸道:“一个小妾,居然劳动夫君亲自来正妻面前传话,就是为了让病重中的正妻去她面前聆听教诲?这是哪家的规矩?!” 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心湘湘的病情,墨铭脸上急切的面容立刻被敛起,还挺直了腰身,面如表情的说道:“她来日无多,你不如先听她说了再来刻薄,免得他日后悔。” 暖阳心里一动——湘湘真的活不长了?她此时此刻偏偏要跟自己说话,难道是要说当年的事儿?这件事儿虽然对此刻的暖阳早不重要,但对海澜公主一定特别重要吧?而且,旅途寂寞,听听八卦也是好的。 她这才动了一动,墨铭立刻上前,一只手扶住她的前臂,一只手环抱住她的腰身,想这样半扶半抱着把暖阳弄下马车,暖阳从来没跟他挨得这样近过,本就有些尴尬,偏偏墨炎那小子在旁边偷偷的看,好像他们在做什么不纯洁的事儿一样,羞得小脸通红,还把脸转到一边暧昧的低笑,恨得暖阳骂道:“三叔,你躲在一边笑什么笑?!还不快把二叔叫来,你们兄弟两个架着我下去!” 她不说还好,墨铭听她不用自己,居然要让两个小叔架着她下车,心里立时又酸又苦,索性松开揽着她腰的那只手,把两只手都架在暖阳的胳肢窝底下,稍一用力,便把暖阳整个人提了下来,还就这样一路提到杨氏、湘湘等人的车前! 车帘子放着,又很是厚实,暖阳看不见车里的人,只看见墨铭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心里骂道,连闺女都有了,居然因为这样一点挨挨擦擦红脸,谁见过这样的男人?嘴上也不饶他,揶揄道:“夫君是大兴第一高手,居然这么几步路就累得呼哧带喘,面红耳赤?真真让人奇怪。” “……”墨铭狠狠的剜了暖阳一眼,转过头不说话。 “既然来了,还不进去,在这儿站着干嘛?”暖阳见不远处围坐在一起押送他们的官差十有八~九都在偷眼看着他们嬉笑,更加尴尬,想自己掀帘上去,手脚又没有力气。 墨铭冷冷的斜瞥了她一眼,冷着脸低声说道:“等你的脸不红了,我自会带你上去。” ——*——*—— 暖阳终于坐在气息奄奄的湘湘面前,杨氏等人也被墨霖一番哄劝,抱怨着下车去坐青儿的那辆车,墨氏兄弟似乎也都有意避开,车厢里只有暖阳和湘湘两人,暖阳用力凭住呼吸,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湘湘,听着她粗重的喘息声,生怕她一口气缓不上来,在自己面前就这么没了。 “姐姐,”湘湘终于挣扎着说话了,“你一向恨我,是不是……其实,是你……欠了我的呢。”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从湘湘嘴里说出来,却似乎无比艰难,其间她歇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 暖阳仔细想了一番,觉得她虽然可恶,但毕竟人之将死,何必让她死了都不安生?索性让她这一回,也算是……算是回报她生下灵儿。 “我并不十分恨你,夫君喜欢谁,不喜欢谁,原是他自己的事儿,跟咱们这些女人无关,就算恨,我也该恨他的。”暖阳昧着良心说道。 湘湘却只是笑,她笑得极其艰难,让暖阳担心她笑着笑着就会断气:“你可知道……他对我这一年多来的温情,是我……用什么换来的?” 暖阳立刻屏住呼吸,认真的等着湘湘继续说下去——她知道,接下来,将是八卦的重点。 湘湘似乎明白她的心思,并不等她回应,只是目光散淡的看着车顶,仿佛整个人都陷进了记忆里一样,连说话都顺畅了许多:“那年……他一身血衣,大半夜的背着你来医馆求救……我爹一向心好,不问来由的便把你们接进来医治……他明明十分虚弱,却只让我爹先救你……我爹检查了一番,说道:‘此女伤重,老夫无力回天。’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当时的表情,好像三魂七魄都被人抽空了一般,那眼里的苦……呵,他本来就生得好看,再加上那样痛苦抑郁的眼神……我便……我便……” “你便对他一见钟情了。”暖阳听她说了好几遍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心里着急,连忙替她说出来便了。 湘湘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羞红,红白相映,很是诡异,她好半天才从自己的羞涩中清醒过来,见暖阳毫不在意,诧异道:“你竟然不生气吗?” 暖阳只得干笑了几声:“是你对他一见钟情,又不是他对你,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姐姐说的是……”湘湘原本因羞涩而有些色彩的脸庞立刻黯淡了不少,“难怪他那样喜欢你……姐姐果然是巾帼英雄,世上难得的奇女子……” “接着说吧,别夸我了。”暖阳很是心急,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连秘密都带进棺材里。 “……虽然我爹那样说了,他却仍不死心,拉着我爹说道:‘窦太医,墨铭知道不该用陈年旧事来逼迫您,但您过了这十多年舒服日子,总有家父和墨铭的功劳是不是?墨铭只求您全力一试……’” “你爹是太医?”暖阳奇怪的打断湘湘。 湘湘却只是摇头:“我从前也不知道,爹爹从来不曾跟我提起过。” “……你接着说罢。” “我爹说:‘将军,不是老夫不尽力,只是这位姑娘的伤势实在太重,五脏六腑都没几样好的了,就算我将她救活了,只怕也只能日日沉睡,人事不知,连句话都不能跟您说……您又何必徒增伤感?不如让她早早的往生去,不管是您,还是这位姑娘,都能少受些苦处……’” 暖阳听湘湘娓娓道来,心里忽然疼痛起来,觉得这位窦神医实在是神人——如果墨铭没救回海澜公主,让她早早的往生去,不管是谁,就算是海澜公主自己,是不是都能少受些苦处?至少她心里当时是甜蜜的,觉得墨铭还在爱着她,不至于苦苦煎熬一年多,然后咬舌自尽…… 只听湘湘继续说道:“……墨铭却是不应,他说:‘您可知道,为了找到她,我走了多少地方,翻了多少死人堆?难道我这样找她,就是为了让她往生?’我爹却仍旧摇头,说:‘若是治不好,倒不如不治——长痛不如短痛,老夫是为了将军着想。’ “他们争辩了两日,我看他眼见着瘦脱了形,鬓角的黑发竟然都多了几缕白,很是不忍,便偷偷去求爹爹,索性救了你……爹爹却道,你伤及五脏六腑,若没有合适的、鲜活的内脏来换,你多活一天,便多受一天的罪……” 暖阳忽然头发根都炸了起来,后背嗖嗖的冒起了凉气。 她想起昨晚墨霖说湘湘,好像五脏六腑是不全的,至少缺了一叶肺……难道…… “难道,你因为不忍让他心疼,竟把你的内脏换给了我?!!!!”暖阳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虽然这件事对她来说太不可思议——此时的大兴国,竟有这样的医术?能换内脏?他是怎么做到的?有没有配型啊什么的…… “姐姐果然聪明……”湘湘笑得极其得意,惨白的脸上露出难得甜蜜来,仿佛她当年做了多英明的选择一样。 “你……你傻啊!你爹居然还同意了?!你们……你们……你们都是疯子!”暖阳被惊得不轻,尽管压抑着,还是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 “我爹一向疼我,我再以性命相逼,他怎么会不同意?”见暖阳仍是满脸的不理解,得意的笑了起来,白得吓人的脸色更加绯红,透着绝望的妩媚,“姐姐,你也是女子,竟然不懂得我的心吗?为了让你爱的那个人高兴,就算是舍了性命,也是值得的啊?” “你倒是伟大……”暖阳仍然没从自己的震惊中缓过来,愣愣的不知说什么好。 “也不是……他对我有愧,说只要他能做到的,无不应承……我说……我只有一个愿望,便是他能跟我在一起,不管是妻是妾……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只许对我一个人好……不论我做了什么,都依着我宠着我,不让我受任何人的欺负……我知道他心里有你,怕他终会挡不过你的柔情,还要求他……不许跟你解释,不许对你好,不许疼你爱你,更不许与你同房……” “……”暖阳无言以对,只觉得湘湘似乎爱墨铭成了痴,善如天使,恶如邪魔——这就是爱情的可怕之处,痴情的女子一旦动了情,就失去理性了。 湘湘却仿佛早就忘了暖阳的存在,只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我本来想着,我一心疼他,天长日久,还不能收服他的心吗?从他答应了我,带我回墨府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完全忘了自己,笑亦为他,哭亦为他……他果然信守承诺,对我也是极好的,哪怕是和你大婚的那一天,都被我留在了潇湘苑……我以为,他对你不苟言笑,该是已经喜欢上我了吧?他的心就算是块石头,也被我捂热了吧?谁知……哼……” 暖阳对她又怜又恨,揶揄道:“灵儿都这么大了,你还哼?你若不后悔自己当初做了傻事,便是求仁得仁,总算圆了心愿。” “哼……”湘湘仍旧苦涩的笑。 ————*——表钱滴字——*———— 明早9点左右加更,筒子们别忘了来瞧瞧~~ 第007章 何必当初 第007章何必当初 哼什么哼啊?! 暖阳本来还有些可怜同情她,听她又这么咬着后槽牙哼哼,心里对她那点好感又降下去不少,索性讽刺她:“疼得难受是吗?二叔就在外面,我请他进来。”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姐姐……”湘湘似乎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惜一动脸上就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让暖阳看得肉疼,脑子里想象着湘湘肚子里的景象,不知道那个窦神医到底是不是她亲爹,居然这都下得去手。 “姐姐……”湘湘挣扎了一会儿,气息眼见着沉重起来,再没了方才回忆从前的精气神儿,“无论如何,我也算救了你的命是不是?今日还特意将从前的事儿告诉你,免得你误会他——我现下来日无多,只求姐姐……求姐姐能善待灵儿……稚子无辜……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 要不是她病得快要死了,暖阳真恨不得上去踢她一脚。 你现在知道稚子无辜了?当初狠着心肠指使然儿给她喂酒的,不知是谁?还累得然儿投井自尽,现如今,她倒记得自己是个娘了,居然说起了稚子无辜! 湘湘见她把头扭向一边不答话,以为她不答应,强挣着伸手拉住暖阳的脚踝:“姐姐,湘湘求你了……好歹……我救了你的命不是?” 暖阳终于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按理说,湘湘的确救了海澜公主的命,如今也算是代她死的,可是,若是因为你救了人家就可以随意糟蹋,那是不是也太缺德了些?甚至想尽法子折磨陷害?还陷害得那样尽心尽力,就连快要临盆了还唱了一出苦肉计,激得海澜公主发怒,以至于不明不白的死去? 可惜,不管她心里多埋怨,眼前这个人也快要死了,到此刻若还跟她争辩……暖阳也实在做不出来。 她想了半晌,终于答道:“我只能保证善待她,至于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只能看她的造化。”可不是,她暖阳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怎么承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婆家? 奇_书_网_w_w 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湘湘却只当是她推诿,立刻像一只打满气的气球,被贪玩儿的孩子忽然松手放了气一样,整个人瞬间塌了下去,软软的蜷缩在车厢内,再也不说一个字。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着,暖阳虽然不愿意跟湘湘同驾,杨氏却再不愿意挪来挪去,因为湘湘濒死,墨霖三兄弟求情,她已经妥协过一次,纡尊降贵的给媳妇和那个出身卑贱的女人腾地方,怎么,话说完了,还要让自己再折腾一次? 你们拿我当什么了?! 墨霖也没了办法,只得再来劝说暖阳,暖阳想着,跟杨氏同乘和跟湘湘同乘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至少湘湘说出的话是八卦,杨氏此刻说出的却都是刻薄,便答应了下来。 花容自从出门之后,一直一言不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知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至于关妈妈和灵儿,杨氏道:“就算那女人是灵儿的亲娘,也是将死之人,别让这么小的孩子沾了一身晦气。”暖阳听说后苦笑,原来自己沾染上晦气就不怕,好在她不信鬼神,其实并不在意。 出了京郊,虽然也是阳关大道,道路却有些颠簸,尤其是马车,更是如此。这车似乎每颠簸一下,湘湘便会痛苦的皱一皱眉头,车驶出京郊没有半个时辰,湘湘便昏昏沉沉起来,强伸着手拉住暖阳的脚踝叫“将军”,还嘤嘤的流泪。 暖阳对她又怜又恨,有点后悔自己跟她同乘了,连被湘湘拉着的脚踝都不舒服起来,将队伍中的人挨个儿的想了一遍,似乎只有墨铭能解自己的窘困,只得硬着头皮让车把式请墨铭过来瞧瞧。 墨铭一上车便看见了湘湘拉着暖阳的手,眉头稍稍一拧,便上前用力掰开,湘湘大概实在难受的紧,必须抓着什么东西才能舒服些,立刻反手抓住了墨铭的大手,再次迷迷糊糊的叫了起来:“将军……” “湘湘,”墨铭小心的回应着,“我在……” 湘湘的眼睛立刻睁开,找了半天才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墨铭,立时泪流满面:“将军……湘湘对不起您……” “都过去了。”墨铭一只大手握着湘湘,一只轻拍着她的手背,小心的安慰道。 “没有……没有……在湘湘心里……从来都不曾过去……”湘湘哭得更加厉害。 墨铭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该怎样安慰才好,只得继续拍着她的手背,不言不语。 “湘湘为了能跟将军在一起,是拼着性命的……这一年多来,但凡听说男人喜欢女人怎么样,湘湘就算自己不喜欢,也强迫自己做到……我想着,您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可是……郎心如铁……将军,您的心是铁做的吗?” “湘湘,抱歉……” “湘湘要听的不是这一句啊……”她哭得无比凄惨,就连暖阳都尴尬起来,若不是没地方躲,早就下车了,“我做得不够好吗?我……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独霸着您……为您生一个孩子……您为什么都不肯应承?” 吖? 那灵儿是哪儿来的? 暖阳听出了JQ的味道,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八卦的躲在一边看着两人表演。 “湘湘,都过去了,我们不提……” 墨铭似乎想安抚湘湘,让她不要再说,湘湘却已经中了癔症一样,双眼直直的盯着墨铭,用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学着墨铭的腔调说道: “我答应接你回家……却从没答应过给你孩子……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我便会信守当日的誓言……我依着你宠着你,倾尽全力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不对暖阳笑,不对暖阳好,不疼她爱她,更不与她行夫妻之礼……可是,我从没答应过要给你一个孩子……我虽是大兴国的男子,却也答应过暖阳,遵从海澜国的规矩,一夫一妻,一生一世,绝不会和别的女子同床。” 说完这一段,湘湘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却已经陷入痛苦的回忆里,久久不能自拔。 墨铭安静了半晌才道:“你竟然记得这样清楚。”声音苦得不行。 “湘湘当然记得,一个字都不曾忘记……将军,湘湘错就错在,没有赶在海澜公主之前结识您……” 暖阳虽然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方才听湘湘惟妙惟肖的学说墨铭当日的话,心里也开始难受起来。 这段话,如果早一天给死去的海澜公主听到,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现在听到这些的,只是自己这个外人而已。 接下来,湘湘说的话,仿佛梦呓:“将军,您是知道的,湘湘从来没喜欢过他……我只是想看看,您对我到底有多少在意?谁知道……”湘湘若是有五脏六腑,此刻也一定疼碎了,“谁知道,我怀上了他的孩子,您不但不拈酸吃醋,反而因此对我更加照顾……将军,您的照顾是一把刀……一把刀……” 湘湘不知是累极了,还是不愿意再说话,她渐渐的安静下来,也渐渐的抽出了被墨铭轻轻握着的手,身子再次蜷缩在一起,即便马车颠簸,也再不发出一声呻吟。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暖阳高高的坐在车内的箱凳上,冷冷的看着湘湘和墨铭的后背,三人都一动不动,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暖阳,”不知过了多久,墨铭终于发出声音来,“你如今懂了,我从来不曾负你,是不是?” “不是,”暖阳冷漠极了,“你不但辜负了我,也辜负了这个湘湘。她虽然有些疯狂,却是真爱你的,你以为自己重信守诺,将她接回墨府就是对得起她了……没错,你是一把刀,我占了她的五脏六腑,唯独没有那颗心,因为那颗心早就被你割烂了,我根本用不起。” “你竟然埋怨我?”墨铭的脊背有些僵直,显得那背影更加孤独。 “没错,我埋怨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万物的主宰?你不如让我死在战场上,让湘湘健健康康的活着,不管她将来遇见谁,嫁给谁……” 暖阳说到一半,见墨铭的脊背渐渐弯了下去,心里终于有些不忍——无论如何,他深爱海澜公主,他不想让心爱的人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那是男人的心理是不是? 他根本不懂得女人。 湘湘因为得不到他的心,宁可献出五脏六腑也要跟他在一起,让他承诺疼着她宠着她,那是因为,女人在意的就是这些,是不是? 墨铭哪怕给海澜公主一点暗示,而不是像一块不开窍的木头一样傻了吧唧的遵守那个所谓的诺言,结果就会不太一样是不是? 暖阳只能说,这个男人,简直死心眼到家了。 车厢内再一次安静下来,只是这一次,心疼至死的人又多了一个人而已。 天色还亮着,青儿就带着兰儿快马加鞭的追了上来,拦住押送众人的官差,碰上沉甸甸的银子,请官差们通融,再往车队里加一个人——兰儿。 官差们从出城到现在,收入颇丰,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恨不得青儿等人天天来麻烦他们才好,只是心里不解:这是流放啊,又不是游山玩水,里面的人都恨不得逃出去,她们倒自投罗网,宁愿跟着受这颠簸之苦? 第008章 真真假假 第008章真真假假 暖阳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兰儿,心里很是忐忑,兰儿却被躺在车厢里面白如纸的湘湘吓得不轻,靠近了暖阳缩成一团。 两人正各怀私心,车子忽然一颠,湘湘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暖阳早就习惯了,倒不觉得怎样,兰儿却吓得低呼了一声,那双手不自觉的就去搂暖阳的胳膊,因太过害怕,那手指似乎碰到了暖阳的身子,吓得暖阳也低叫起来! “少……少奶奶恕罪……湘姨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要跟您同乘一车?” 上次然儿出事儿的时候,兰儿看见过一次死人的样子,她虽然当时强忍着,那场景却令人记忆犹新——不论生前多美,被井水泡过一夜的死人都不会特别好看。 暖阳却仍旧躲避着她:“湘湘半死不活,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你何必演戏?快扯下你的假面具,少装出兰儿的娇柔之态来恶心我!” 兰儿一怔,连害怕都忘了:“少奶奶,您说什么啊?奴婢哪儿有什么面具?奴婢就是兰儿啊?是青儿不放心您一人上路,让奴婢跟过来伺候您,等您病体安康之后,再带您回偷香阁……” 暖阳听她说得诚恳,想相信又终归不敢,正要仔细看看她的耳际后面是不是有拼接的破绽,就听帘外车把式高声“御——”了一声,马车被忽然停住,不多时便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暖阳侧耳倾听,竟然是季平的声音:“……大少爷,在下现下是偷香楼的伙计,奉掌柜的之命前来接大少奶奶回京的。” “青儿方才来过,还送来兰儿照顾少奶奶,相隔不足半个时辰……” “大少爷勿怪,本来掌柜的方才来,就是要接少奶奶回去的,只是说不出口,才寻了个旁的借口——这不,现下又遣季平来接了吗?” “青儿姑娘不是一向最体恤大嫂的吗?怎么今日倒糊涂了?她不知道大嫂病着,现在还跟湘嫂子在车里躺着,连坐起来都难?”墨霖的声音一传来,暖阳立刻手脚麻利的从车舆的箱柜里找出一套被褥,飞快的铺在湘湘旁边,脱了鞋便躺了进去,直看得兰儿目瞪口呆。 季平安静了很久,才继续说道:“路上颠簸,终归不是养病的好地方。季平知道二少爷医术高明,不如开了药方,让季平带少奶奶回京静养可好?” 墨铭沉声回应道:“太后既然下旨准大少奶奶不必随家流放,便是许她自由——回京也好,去妙林也罢,都是看她自己的心思。不如咱们一同去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再做定夺。” “这样最好不过。”季平立刻应承下来。 几个人到暖阳所坐的马车前站定,墨铭最先说道:“公主,偷香阁的季平来了。” “季平奉掌柜的之命,来接少奶奶回京。”季平立刻补充道。 暖阳在车厢内听得清清楚楚,却一个字也不想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对兰儿挥手,示意自己不想回去,快快将他们赶走。 兰儿虽然一脸害怕,却仍旧壮着胆子走到车厢门口,撩帘走了出去,对众人福道:“少奶奶病重,暂时不愿意挪地方,命季平暂时回京候着,待少奶奶病好了,兰儿保护少奶奶回去便罢。” “可是,这一路颠簸……”季平仍不死心。 “不妨事,少奶奶宁可颠簸些,也不想挪地方受苦。” 季平这下没了话,只得拱手告别了大家,上马扬鞭而去。 墨铭只让墨炎回去,自己拉着墨霖看了看湘湘和暖阳的病,才沉着脸双双退了回去。 “少奶奶,您从前不是一向不喜欢呆在墨府吗?”兰儿等人走远了,才不解的问暖阳,“怎么如今有机会离开这家子人,您倒不想走了呢?” 暖阳就算已经知道此刻的兰儿不是沈柯假扮的,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叹息道:“走了又如何?谁知道又要面对什么?这世间真真假假,让人辨别不清,倒不如暂时和墨家的人呆在一起——至少相处了这些日子,他们各自的脾气秉性我都知道了些,心里还踏实。” 兰儿不知听懂了没,却看出暖阳的寥落,再不追问,只是垂下眼睑小心的守着。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押送墨府诸人的官差便张罗着打尖住店,因他们早就得了六王爷的吩咐,又在墨霖和青儿那儿得了不少银子,倒不苛责他们的食宿,大家两人一间——杨氏和花容一间,墨铭和只剩半口气的湘湘一间,墨霖和墨炎一间,暖阳和兰儿一间,关妈妈带着灵儿一间。 用过晚饭,杨氏吩咐道:“今儿大家伙儿都累了,媳妇也病着,咱不讲那些俗礼,都早点儿歇着吧。” 大家纷纷谢过,各自回了房。 暖阳自从来到这大兴国,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再加上为了蒙骗沈柯吃下了墨霖的药,这一天也的确累得不行了,回了房便由着兰儿伺候着卸掉钗环洗漱,眼见着忙完了,兰儿又从店小二处求来一盆水,放在床边,对早就软趴趴的躺在床上的暖阳道:“少奶奶,洗洗脚吧,解乏呢。” 暖阳本来累得不行,恨不得就这么睡去,却没那么强悍的忍耐力,只得挣扎着坐起来,兰儿似乎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小心的握住暖阳的脚踝,脱下鞋袜,露出那一对白腻纤细的玉足,触手滑腻柔软,兰儿竟一时痴了。 “怎么了?”暖阳等了半天也不见兰儿动作,挣扎着坐了起来,见兰儿正呆呆的看着她的脚发愣,本来睡意极浓的她瞬间清醒过来,抬脚便踹上了兰儿的胸口,胸口本该柔软,她哪儿却硬邦邦的硌脚,显然是人伪装的! “兰儿”一时不查,竟被她踹了个四仰八叉。 “沈柯,你这个骗子!”暖阳恨得几乎两眼喷火,恨恨的骂了一声,正想扬声叫人,“兰儿”已经飞扑了过来,一手环住她的肩膀,控制着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低声乞求道:“好暖阳,别叫!” 暖阳恨不得咬他的手,却被他捂得极严实,动弹不得,又想起自己千防万防还是着了他的道儿,那双手方才还摸过她的脚,现在又来捂她的嘴,心里委屈之极,闪亮的眸子里立时涌满了泪水。 “别哭,暖阳,别哭……”沈柯一向懒散,对什么都混不在意,此刻见暖阳哭了,竟然也慌了起来,“你别喊,咱们好好的说说话,我就放手,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儿……” 暖阳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只能点头答应,点头的时候,几颗泪珠都跌落在沈柯的手背上。 沈柯这才松了捂着她嘴的手,低头将手背上暖阳的泪珠吻去,另一只手却躲在暖阳身后,若暖阳反悔,可以立时点她的穴道,让她说不出话来。 “小人!”暖阳看兰儿教墨炎武功时,稍稍学了些东西,自然明白沈柯此刻的心思,便断了喊人的念头,只是恨恨的骂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答应了,便会做到,何须你如此防范!” “谁说的?”沈柯换回了自己本来的声音,“你昨晚可是答应了要跟我回臧国的,怎么一转眼就改了主意?” 暖阳一时语噎,本来想说“用君子的法子对君子,用小人的法子对小人”之类的辩解,又怕他再拿这句话顶回来,自己更是无话可说,只得扭脸恨声说道:“我本来想跟你走来着,想了一夜,却越来越不踏实——你说说,我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别说你真的喜欢我,那更假得让人恶心!” “你怎知我不喜欢你?从我把你从那破庙里救出来开始,就对你极好是不是?无论是在偷香阁,还是在山房村,咱们都相处得很好是不是?”沈柯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破庙?”要是沈柯不提,暖阳几乎都忘了,“那鲍天劫持我,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吧?跟墨铭一块儿来的小厮,是你杀的吧?你居然还敢提那破庙?!” “……我帮你和青儿弄起偷香阁,总不是假的吧?”沈柯自知理亏,小心的赔笑。 “你不提我倒忘了,那天青儿怎么中了毒,昏睡不醒?二叔说,是中了臧国的汨罗香——那也是拜你所赐吧?!”暖阳越想越气。 “别这样嘛,”沈柯想去拉暖阳的袖子,被暖阳一把甩开,只好袖着手讪笑,“我要是真想害她,何必用汨罗香……”见暖阳又要暴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抄着手躬身施礼,“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 暖阳见他并不辩解否认,还伏低做小的道歉,火气便小了一半,骂人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只变成四个字:“你太阴险了。” “爱妃此言差异,”沈柯的话刚一出口,见暖阳立起一双秀眉,连忙又躬身一揖,陪笑道,“你把自己当成了大兴人,才会觉得沈柯危险,你若是臧国人呢?我贵为王子,却忍辱负重潜伏在大兴一年多,为的是什么?不还是为死难的臧国将士报仇?我可是我弃小信而守大义呢。” 暖阳听他一说,觉得倒是有理——是官还是匪,原本就没有绝对的界定,他于大兴是阴险,于臧国却只是诡信。 沈柯见她面色稍缓,眼睛里立时溢满了笑,凑到暖阳身边,用魅惑得让人浑身发软的声音说道:“跟我走吧,就现在。” 第009章 兵不厌诈 第009章兵不厌诈 暖阳的心没来由的颤了一下。 这句话,她早就想听,到现在才说出来,似乎有些晚了。 可惜,不管怎样,海澜公主的娘在人家手里,她若就此不管……虽然自己能活得轻松自在些,那也太不是人了。 “当然好,”暖阳把心里的抗拒完完全全的收藏起来,笑靥如花,“可是,聘则为妻奔是妾——我好歹是一国公主,绝不能这么偷偷摸摸的跟着你走,不然,只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那你要怎样?”沈柯虽然仍然是兰儿的样貌,却媚眼如丝,若是此刻有人走进来看到,只怕再简单的人也会发现今天的兰儿不太正常。 “我要你明日大大方方的露出你臧国王子的真面目,大马金刀的拦住车队,光明磊落的从墨铭手里把我带走。” 暖阳猜测,沈柯之所以费这么多心思对付墨铭,而不是明目张胆的寻仇,十有八~九是他技不如人,不但在战场上是墨铭的手下败将,就算是私下里的单挑,他也肯定不是对手。 沈柯的笑容果然僵了一僵,虽然立刻恢复了如常的微笑,用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暖阳的额头:“不许淘气。墨铭是一介莽夫,虽然为人愚钝执拗,武功却是极高的——我比他强的地方在这儿,”沈柯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为何偏要以己之短攻其所长?” “切,”暖阳故意笑着刺激他,“带兵打仗就不用脑子吗?断马坡一役,你还不是败给了他?” 这句话显然刺中了沈柯的软肋,话音未落,沈柯的手已经掐在了暖阳的脖子上,漂亮的五官瞬间欺近了暖阳:“你说什么?!” “啊!”暖阳短促的低呼了一声,觉得被他有些冰凉的手掌掐着,虽然很不舒服,却并没有呼吸困难的意思,便知他虽然气极,却并不会真的掐死自己,便挑衅的扬了扬眉:“没错,你可以出其不意的制住我,或者用汨罗香把我迷晕,然后偷偷把我带回臧国,关在你们的地牢里……这些,都是你的专长。” “别考验我的耐心,”沈柯的双眼微微眯了眯,身上的杀气渐渐黯淡了下去,才松开暖阳,冷冷的说道,“敢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儿的,除了你,都做了刀下之鬼。” 暖阳想说,难怪你自从打了败仗就潜伏在大兴国,原来是受不得别人说,我就不信你回了臧国,那些想打击你的王兄王弟们会闭口不提,你难道还把他们一一都杀了?! 但这些话终归还是只在她心里转了一个圈儿,又原封原样的被咽了回去——沈柯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件事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去触他的霉头,那一定是自己活腻歪了。 “看来,你对我倒是最好的。”暖阳方才算是打了沈柯一巴掌,现在又递过去一粒枣儿,身体却不自觉的向后躲了躲,让自己离他尽量远些,“可是,我还是不愿意这么跟你走,太窝囊了。” “别这样……”沈柯似乎也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了,并不再逼近暖阳,只是恢复了笑脸,软声软语的哀求,“你既然已经答应我,就该替我着想是不是?你让我去跟那个莽夫争强斗狠,岂不是谋杀亲夫吗?” “拜托,我的亲夫在隔壁。” “是啊,正搂着别的女子温存。” 两人斗嘴的经历由来已久,此刻却只说了两句,便谁也没有兴趣再就此说下去,因为这个话题不论对谁,都不是特别愉快。 他们就这么尴尬的对坐了几秒钟,沈柯才妥协道:“不管怎样,你答应我了,就要做到。今夜你不想走,我也不会迫你,等明日我拿着太后的懿旨再来接你——” “太后懿旨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这你都弄得出来?” “实不相瞒,大兴朝中只有墨铭和六王爷两人是我的心腹之患,如今二者去其一,六王爷年迈,大兴亡国之日不远了。” 暖阳心里很不舒服。 大兴并不是她和海澜公主的故国,她对这种政治上的事儿也从不关心,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沈柯得意的说“大兴亡国之日不远了”,她还是没来由的压抑和失落,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沈柯看穿了她的心情,浅笑着安慰道:“大兴一旦亡国,臧国便会愈加强盛,这世间万物本来就是此消彼长,你又何必难过?” 暖阳又往后退了退,靠在床栏杆上,无力的推脱道:“我只不过想起了海澜,想起了我的父王和嫂子,想起了太子哥哥,想起了现如今还身陷囹圄的母后。你说得没错,世间万物,此消彼长,这再正常不过,可现如今已经‘消’了的是我的故国海澜。你有没有想过,我母后一日不得自由,我就担心一天?她身为国母,却被乱臣贼子囚禁,会受到怎样的屈辱?” 暖阳本来是想博取沈柯的同情的,可她说到这儿,就连自己都真的难过起来,“昨夜,在墨府的西园门外,你看见我哭了是不是?那是我真的受不住了……偏偏你还来跟我说,要我怎样怎样,你才能帮我救她出来……你还怪我说你在跟我做交易?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在帮我,是给我雪上加霜……”这一天的颠簸和变故,加上她昨夜吃了墨霖的药,让她眼皮发沉,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却有两滴豆大的泪珠,在她闭上双眼的瞬间滚落下来。 一直嬉皮笑脸的沈柯忽然微微动容,他安安静静的坐了很久,才轻轻抬了抬手,想擦去暖阳脸上的泪滴,却想起她一贯的抗拒,又默默的收了回来:“是我鲁莽了……你不肯跟我走,就是因为这个?你信不过我,是不是?即便我为你推迟了归期,还延缓了刺杀墨铭的计划,你却还是不信我……今日我便向你证明,我要你,与交易无关。”话一说完,也不等暖阳回应,便起身出了门。 暖阳的心跳立刻快了一拍——他要刺杀墨铭? 没错,他从前就说,他要的是墨铭的命,只是因为自己急着离开,他准备不足,才只是把墨铭弄了个抄家流放。 暖阳以为,墨铭没了兵权,对臧国没了威胁,沈柯就可以放过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傻了——他们这样的人,哪有不斩草除根的道理?难道还要养虎为患吗?! 要墨铭死? 暖阳虽然不喜欢墨铭,却从来不想让他死——尤其,听完湘湘的话,知他虽然执拗,毕竟对海澜公主一片真心。 那天,她一气之下埋怨他害了两个人,不如让海澜公主死在战场上大家更舒服些,事后仔细想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谁又能办得到?错的只是湘湘那个为爱而疯的女疯子罢了。 她有心现在就去告诉墨铭小心些,又想起沈柯方才说过的“正搂着别的女子温存”,终归不好意思半夜去敲人家的门——否则,让人怀疑她因为嫉妒那个只剩半口气的人才这样鲁莽,着实不值。 沈柯不是要跟自己证明那不是交易吗?说不定他去安排人救海澜王后去了?还说延缓刺杀墨铭的计划,此刻墨铭应该不会有危险。 暖阳想到这一节,心里舒服了很多,自己用早就凉掉的水好歹洗了洗脚,插好了门,钻进被子里蒙头大睡。 沈柯回来怎么办? 靠之,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谁还敢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那他睡在哪儿? 管他,不是本公主该关心的事儿。 暖阳这样安抚了自己一通,才觉得心里没那么纠结了,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暖阳醒来的时候,“兰儿”已经在室内忙碌,见她醒了,笑盈盈的走过来福道:“少奶奶醒了?让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吧。”活脱脱就是真正的兰儿。 暖阳戒备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庆幸大兴国的内衣严谨,只是白色的长裤长褂,不会露~点,也不暧昧——尽管如此,暖阳也觉得十分尴尬,求饶道:“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我都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还这样跟我同处一室,我怎么能舒服嘛!” “兰儿”掩口低笑,如所有花季少女一样温柔安静:“奴婢就是兰儿嘛,少奶奶有什么不舒服的?再说了,奴婢不跟着您,青儿姐姐怎能饶得过我?夫人和三位少爷面前,您又该怎么交代?”唬得暖阳一愣一愣的,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真的兰儿真的来了,那人却已经走到她床前,伏在她的耳边,用沈柯本来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说过吗,你不是随便的人,让我尊重你。放心吧,我可是守礼君子。”热乎乎的气息吹进暖阳的耳朵里,让她不自觉的缩起了脖子,骂道:“呸!这可是守礼君子做得出来的事儿?” 沈柯这才直起身子,得意的嬉笑着立在一旁。 “你昨晚说了一半就没影儿了,去了哪儿?”暖阳试探道。 “自是派人去海澜宫中救我的岳母——我本来想,你成了我的王妃之后,我跟王弟沈杨要人,他也无从拒绝,但你既然误会那是交易,那我就索性麻烦一点,把我那未来的岳母从他们手里偷出来——大家都认识,行事倒也不会太难,就是事后解释起来麻烦些罢了。”沈柯毫不在意的说道。 暖阳这下真的放了心,海澜王后在他那里,总不至于受辱——可是,去妙林这一路,应该怎么办?难道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的“守礼”? ————*——表钱滴字——*———— 小醉是个头脑简单的新人,为了把季平的聪明劲儿写出来熬死了无数脑细胞,写得太匆忙,又怕漏了伏笔,所以今天没来得及加更……明天周末啦,我争取晚上双更,么么大家╭(╯3╰)╮ 第010章 谁不老实 第010章谁不老实 等暖阳和“兰儿”两人整理妥当了,从屋子里出来,才觉得这里似乎太过安静,忐忑的去杨氏房里请安,见花容低眉顺眼、不苟言笑的伺候杨氏喝茶,杨氏的表情倒是轻松愉悦了很多。 请安之后,暖阳试探道:“媳妇昨晚还担心母亲太过劳累,夜里又睡在这么个地方,您歇不过来呢,今早媳妇瞧着,母亲精神倒是不错呢。” “今早有件让人心里极舒坦的事儿,让我才体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深意,再累也不觉得辛苦了。”杨氏好整以暇的啜了一口茶,见暖阳疑惑的瞪大眼睛等着下文,才轻笑道,“那小贱人早起没了。” “啊?!”暖阳吃了一惊,不是因为湘湘的死,这只是早晚的事儿,只看她还能捱多少时候,让暖阳吃惊的是,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悄无声息?墨家三兄弟呢?连个人影都不见? 杨氏看出了她的疑惑,招手唤暖阳过去坐在她身边,亲亲热热的拉着暖阳的手说道:“我知道你虽然隐忍着,对那贱人还是不喜的,所以,早起老大过来报丧,我就吩咐他和老2老三一起,买一副棺材板儿,把她葬了得了,无须声张——只是个妾,咱们现下又不是在安国侯府,哪有条件为她发丧?只暂时埋了,将来咱墨家沉冤得雪的时候再说。” 暖阳明显的从杨氏的语气里听出示好来,好像这样草草的葬了湘湘是为了让她舒服一样,不知她动得什么念头,只得“哦”了一声,看似乖巧的低下头去。 “媳妇,”杨氏上下打量了暖阳一番,极其郑重的从衣领里掏出一枚玉观音挂坠,玉质细腻温润,颜色纯正无瑕,暖阳在安国侯府呆了几个月,每日都会跟这些翠玉宝石打交道,打眼一看,便知这玉观音绝非凡品,饶是海澜公主的嫁妆里,都没有一两样这样的极品。 此刻,杨氏却目光慈爱的,亲自把那玉坠给暖阳戴上,柔声说道,“你是墨家的长子长媳,这传家之宝早就想给你来着,只因你从前不爱红妆,倒跟老三似的喜欢舞枪弄棒,我生怕你一个不小心把这宝贝给碰坏了,只得暂时替你存着。如今你长大了,行事稳妥,心疼老大,对我也孝顺,这宝贝就非给你不可了。” 拉拢? 暖阳来不及细想,脑子里只飞快的闪出那两个字,就立刻要摘那玉坠:“母亲,这样的宝贝,还是您戴着般配,媳妇年轻无状……” “别摘!”杨氏手脚麻利的按住她的双手,正色道,“这是送子观音,保佑咱墨家多子多孙,世代都是给长子长媳佩戴的,戴上了就不许脱摘,不然不吉利!” 暖阳见她不似客套,还大有一副“谁摘了跟谁急”的派头,只得欢喜的谢过,心里却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就算海澜公主从前喜欢舞枪弄棒,自己穿来几个月,可一次都没舞弄过,也没见她给自己啊? 现如今湘湘没了,她又使出这样的法子,就算此刻不急着说,也定然还有后话。 “这送子观音是咱墨家的祖传之宝,可灵验呢。”杨氏温温柔柔的看着暖阳,那眼神好像暖阳现在就已经怀下了他们墨家的子嗣一样疼爱宠溺,“别担心以后——你别瞧咱们眼下遭了难,以我儿的忠诚和本事,但凡皇上拨过一时的云雾,都会想起咱们的好来——官复原职,只是早晚的事儿。” 暖阳很是佩服杨氏强大的心理,这么大的事儿,要是放在别的后院女人身上,必定哭得昏天黑地,就算是个坚强的,也顶多像花容那样,郁郁寡欢一言不发,人家杨氏除了抄家当日看见墨铭的那一刻,母子抱头痛哭,之后一直保持着最佳的风度和乐观,这才是真正的巾帼英雄。 “母亲,我知道的,咱墨家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暖阳也反过来安慰着杨氏。 “就是这话,”杨氏笑得更腻,让暖阳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你这个傻丫头呀,还不懂我在说什么?那贱人没了,老大虽然是个闷葫芦,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难免会有些难过,你不趁此机会哄他一哄,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暖阳大窘,偷眼看了看立在一旁伺候的花容,见她只是低头不语,似乎根本不曾听见婆媳俩的对话,脸上的热度这才稍稍褪去了一些,却只能点头道:“多谢母亲提点。” “好孩子。”杨氏捏了捏暖阳的手背,眼里的笑收不收不住的溢了满脸,惊得暖阳脸上的肉都笑得有些抽筋,连忙借口要去瞧瞧墨铭等人回来了没,逃出了杨氏的房间。 刚一出门,“兰儿”便低笑着在暖阳身后吹阴风:“少奶奶,夫人对您疼爱呢!奴婢瞧着,您得快点怀上墨家的子嗣,以免长房断了烟火呢!”最后这一句几乎是贴在暖阳耳边说的,像是还咬着后槽牙。 暖阳知他在咒墨铭早死,也不理她,连忙紧走几步,推开墨铭的房门,见里面空无一人,正要再去敲墨霖兄弟的,便看见楼梯的拐角处正好有两个官差上来,正要回避,便听那两人喊她:“大少奶奶?三位少爷让小人捎话回来,请您跟夫人先吃,不必等他们。小人已经吩咐了小二,吃食一会儿就送上来——您是在夫人房里吃,还是在您自己房里?”听那语气称呼,倒像是府里地位高些的管事,还少了高宅大院的诸多避讳。 “多谢二位官爷,”暖阳连忙谢过,“随您的方便。” 那官差也是个机灵的,听暖阳一听,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点头笑道,“那就送到您房里,别打扰夫人的清净。” “多谢官爷。” 暖阳满意的谢过,回了自己的房间,笑道:“这还真不像是流放的。”转头见“兰儿”脸色不愉,随口安慰,“你心里恨,是不是?恨他们怎么没囚车木笼的把大家关起来,至少带上手铐脚镣?” “兰儿”见她跟自己开起了玩笑,面色立时好看了不少:“这不是有你吗?我怎么舍得?” 暖阳还要说话,送饭的小二已经在外面敲起了门,“兰儿”立刻迎着打开门,接过吃食,道谢关门,又亲手把饭菜给暖阳摆好了,才喊暖阳来到桌边,像个现代绅士一样殷勤的服侍暖阳坐好,还不忘叮嘱:“那粥碗有点烫,你小心些。”听得暖阳心里暖融融的。 她知道,沈柯递过来的,即使是一颗炮弹,也是包着糖衣的,她从前便受了这糖衣的蛊惑,现如今心里明白了,还难免留恋那丝丝的甜暖。 她怔怔的看了那粥碗两眼,便让沈柯坐在她对面,认真的说道:“季平,我还这么叫你,好不好?我这么叫你,便觉得你我还是像从前那样融洽,还像在山房小院儿里,你日日陪在我身边,跟我说话解闷儿。” “当然好,”沈柯笑得很是灿烂,“只要你愿意,季平愿意陪你一辈子。” 暖阳噎了一噎,故意忽略他的暧昧,继续说道:“墨家现在已经败了,墨铭再也不能带兵打仗,对臧国再也不会有任何威胁——你又何必赶尽杀绝?留着他们一家去妙林,不管做什么营生,像所有平民百姓那样过日子,好不好?” 沈柯定定的看了暖阳一会儿,笑容有些发酸:“你居然这么关心他?你本就喜欢他,如今湘湘没了,你收了墨夫人的玉观音,又动心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暖阳不能仔细去问自己的心,只能毫不犹豫的摇头,“我只是觉得,他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你太小瞧他了,”沈柯只是笑,“他要真的这样老实,我又何必这么费心,耽误一年多的时间留在这儿?”他见暖阳清秀的眉头微微皱在了一起,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立刻换了副表情,展颜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一年没有枉费,不但弄垮了墨铭,还找到了哪怕放弃一切,也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说着便去拉暖阳的手掌。 暖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躲开,只是老老实实的任他握着。 沈柯的手有些柔软,稍稍用力,又能感觉到那骨节的硬度,让人心里踏实又温暖。 在这一刻,暖阳真的有些倦怠了,这样天天提着十二万分小心活着的日子,实在太无趣,太恼人,她真的,真的不想要了。 “季平,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若我说谎,就让老天爷把我收走。”沈柯指着屋顶笑道。 “我跟你走,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要我放了墨铭一家?”沈柯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手虽然还握着暖阳,身体却已经略略向后倾斜,“除了这一条,别说一个,就是百个千个,我都能答应。” “我要你放弃王子的身份,隐姓埋名,带着我回京都,卖了偷香阁,找个气候宜人的地方住下来,终老一生。”暖阳很是认真的说着,尽管心里有点内疚——这的确是一个计策,但是……如果他肯答应,那就是她的心。 ————*——表钱滴字——*———— 今天的第一更,第二更会晚些,喜欢早睡的筒子们就先睡吧,明早再来看~~~ 书评区今天好安静啊,亲爱滴们留个爪印呗╭(╯3╰)╮ 第011章 此消彼长 第011章此消彼长 一阵风从打开的窗子吹了进来,夹杂着清晨草木泥土的气息,像仙子薄纱裙的衣摆,轻柔的拂过两人的脸,沈柯被那凉风一吹,手上一松,握着暖阳的力道立刻轻了很多。 他的笑容也仿佛着了凉,凝结在脸上,久久不曾说话。 “你别让我猜,”暖阳看到他的神色就明白了几分,虽然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难过,却仍然要让沈柯自己说出来,挣扎着强笑道,“请把答案亲口告诉我。” 沈柯的眉头微微的皱在了一起,好像刚刚喝了一杯极苦涩的酒;他想说个笑话敷衍过去,却见暖阳目光坚定的看着他,极其认真,也毫不躲闪,把他已经涌到嗓子眼儿的笑话又给顶了回去。 “我做不到,”他的嘴唇抖动了半晌,才吐出这几个字来,“暖阳,抱歉,我做不到。” “好。”暖阳慢慢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想扬唇微笑,却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让她再也没办法发出任何正常的声音,只能把面前一口没动的早餐向前一推,起身走出屋门。 在她踏出门槛的瞬间,屋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暖阳的脊背僵了一僵,却没有回头,只是扣着手关上了门,迎上正在上楼的墨氏三兄弟。 “大嫂,怎么了?”三兄弟都看见暖阳眼睛红红的,墨炎更是第一个跑上前来,想帮她擦又不敢,浓密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瓮声瓮气的问道,“谁欺负你了?!” “没有,”暖阳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心里好过了不少,眼泪却更加不争气的流了满脸,见三兄弟脸上的担心更甚,连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胡乱擦掉,再对他们展颜笑道,“吃饭了没?” “又哭又笑的,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墨炎嘟囔了一句,被身后的墨霖拍了一巴掌,才挠了挠头说道,“没吃呢,那些官差在下面叫好了,大哥说想上来看看你们吃了没,我们再去吃。” “小二早就把饭菜给我们送上来了,我吃好了,母亲大概也快了吧——你们快去吃吧,忙了一早上,肚子一定饿坏了。”暖阳的关心实际上是对着墨炎说的,连最后那句话都因为墨炎是个孩子而不自觉的在语气里加了些宠溺,可是在墨家兄弟听来,这话却是对着墨铭说的,墨霖和墨炎嘿嘿笑着看了墨铭几眼,墨铭虽然故意板着脸不言语,目光也柔软了不少,也不答话,只催促两个兄弟快点下楼吃饭去。 墨霖、墨炎两兄弟答应着转身下楼,墨铭对着暖阳想了半晌,才笨笨的说道:“湘湘今早没了。” “我知道。”暖阳本想走开,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突如其来的懒散袭击了她,让她挪不动脚步,只想就这么看看墨铭,听听他这样的木头,对着他真正喜欢的人,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墨铭却因被暖阳骂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了半天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我在军中,常常吃了饭就起来忙碌,军医说,那样不好……你才吃了饭,歇会儿再下来,一会儿我会来喊你。”说完,好像生怕暖阳会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急匆匆的转身下了楼。 他并不曾说什么甜言蜜语,可不知为什么,暖阳的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 不管他关心的人是谁,是海澜公主还是她暖阳,此刻,自己最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关怀? 从前自己讨厌墨铭,总是因为觉得他有负于海澜公主,现如今,虽然海澜公主还是死得极其冤枉,这个男人总不是十恶不赦的。 更何况,墨铭说过,他答应过海澜公主,要遵从海澜国的规矩,一夫一妻,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只怕难找吧? 哪怕没有爱情,有个这样的人搭伙过日子,总归也是不错的吧? 跟他在一起,总不至于心神不宁,日日提心吊胆,不知道明天会在那里过吧? ——*——*—— 就算官差再不计较,必须上路的时候,也得上路。 墨铭扶着杨氏上车之后,便主动来到暖阳的车前,吩咐兰儿道:“你去夫人车上。” “啊?”“兰儿”做出不明所以的样子,糊涂的看了看暖阳,好像等着暖阳拒绝。 暖阳此刻的心情已经不太一样,自然不会反对,挥手示意“兰儿”离开,也不理她变得有些难看的表情,便转头自顾自的上了车,墨铭扶了一把,也跟着坐了上去。 “兰儿”的表情瞬息万变,过了好几秒种才稍稍平静下来,转头向杨氏的马车走了过去。 暖阳安静的靠坐在车厢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墨铭上车,坐在自己面前,没事儿找事儿的整理着衣摆,马车前行,晃晃悠悠,她都不曾错开自己的眼神,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她心里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心里没有柔情蜜意,心里含着柔情蜜意的女子,是不好意思这样不错眼神的盯着自己的心上人看的,这眼神更像是一个去市场买菜的家庭主妇,盯着菜摊上的蔬菜,翻来覆去的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够新鲜。 “暖阳,”墨铭却一直低垂着眼睛,任暖阳怎么看都不抬一下眼神,准备了老半天才开口说道,“我早该跟你好好聊聊。” 这次暖阳没有刻薄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嗯”了一声。 墨铭这才觉出奇怪来,抬头看了看暖阳,暖阳却在此时把脸扭向一边,生怕自己的心事被墨铭看出来。 “我的确……有些执拗,从小便是如此。我答应了的事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改变。”墨铭衡量了半晌,才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一日,你埋怨我,不如让你死在战场上……我把当时的情形又想了好几遍,也没办法做到……即便让我再回到从前,我还是……还是会这样选择。” “你果然顽固。”暖阳低笑了一声,却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墨铭搞不懂这是夸赞还是嘲讽,看暖阳的表情也看不出来,只能继续按自己想好的,继续说道:“墨铭从小在军营长大,祖父和家父管教得又极严格,过的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日子,早就习惯了不轻易决定,一旦决定了,就绝不更改……就像,我不会轻易的说喜欢,可一旦说了,就要天长地久。” 暖阳还想像方才一样笑他一句,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是感叹造物弄人——海澜公主得到了这样的爱情,原本是多么幸福啊,偏偏,她又如此不幸,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香消玉殒…… 海澜公主,我知道自己一向自私……反正你已经不在了,让我偷偷的,享受一下这样的爱,好不好? 暖阳终于下定了决心,却好像偷了别人心爱的东西一样心虚。 墨铭见她忽然垂头不语,心里更加不安,连忙问道:“暖阳,你还是埋怨我吗?” “没有,”暖阳抬头否认,见墨铭一脸关切,连忙笑道,“我在想,连母亲都没有丫头伺候,我却让兰儿跟着,心里终归不安……不如,让她回去吧。” 她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揭发沈柯的身份,否则,他他日必定会卷土重来,刺杀墨铭——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终归还是说不出来,只怕她一说了,沈柯就没命了。 “这原是青儿的一片好心——你本来能回京都,不必跟着我受苦,却定要跟来,我已经于心不忍……” “没有啊,我病了嘛,要二叔治病。”暖阳虽然决定跟墨铭搭伙过日子,却不知为什么,也不好意思被人说得那么痴情——搭伙搭伙,找个伴儿罢了,本来就与“情”字无关。 “墨霖跟我说了,”墨铭却一定要揭穿她,“是你跟他寻了药,故意要病的。” “……”暖阳被他的傻气气得无话可说,牙咬得咯吱直响才恨声说道,“我就是病了,就是不想让兰儿伺候,就是要让她走!” 墨铭不明白暖阳为什么发火,安静了老半天才点头答应:“……哦。” ——*——*—— “兰儿”自然有诸多的理由不回去,不管暖阳和墨铭怎么说,她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走,还颇为幽怨的看着暖阳,看得暖阳浑身上下汗毛倒立,只能逃进马车。 墨铭却有他的办法。 他跟“兰儿”说了句“得罪”,就吩咐她做这做那,推说她会武功,车队没水了让她快马加鞭去附近的镇上取,墨霖早上囤积的药材也让她背着,杨氏说不喜欢那中药味,墨铭就给她求了一匹马,让她骑着马背着药。 短途骑马若是玩乐,长途骑马却是遭罪了,沈柯早上还忍着,午后也撑着,到了晚间打尖住店的时候就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眼看着就没了精神。 暖阳心里不忍,却说不出口,只能跟墨铭玩笑:“你这法子是不是也太阴损了些?她到底是我的陪嫁丫头呢,你却这样治她……本以为你老实,原来都是假的。” 墨铭目光明亮:“除了你,还有谁说我老实?”言外之意,倒是他只在暖阳面前老实罢了,暖阳自然明白,没想到这木头也有他**的法子,笑着不说话,墨铭却早已红了脸,挠着头说道,“军营里治新兵,都是这么办的……” 两人正偷偷说着话,杨氏赶了两天的路,早就没了以往的精神儿,挥手道:“都回去睡吧。今晚我做主,墨铭两口子一间,兰儿和关妈妈、灵儿一间——关妈妈要是累坏了,回了奶,只怕灵儿更要遭罪。” 第012章 先爱先输 第012章先爱先输 不知为什么,暖阳的脑子里立刻闪过沈柯掐着自己脖子的情形,生怕让他和灵儿住在一起,灵儿也会生出危险,连忙摆手道:“兰儿这一天也够辛苦的了,晚上再熬夜,如何受得起?” 她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射向她,有的奇怪她怎么忽然回了性子,跟从前一样敢跟杨氏顶撞了,有的知道她一向对丫头体恤,一脸的了然,“兰儿”看向她的眼神却变幻莫测,好像一枚裹着糖衣的药片,乍看是甜的,细细体味,那心儿却是苦的。 杨氏被暖阳顶撞,却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点头说道:“今儿兰儿的确是太辛苦了,虽然她是习过武的,也毕竟是女孩儿,哪能总让她去做男人才做的活计?让炎儿做就得了。”她话音未落,屋子里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明白她一向疼爱墨炎,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墨炎却似乎很兴奋,几步跳到杨氏身边,笑着叫道:“多谢娘!这两日只能闷在车里,我的骨头都快僵了!让我骑着马跑跑,快哉!快哉!” 杨氏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脸上却是笑的。她慈爱的拍了拍墨炎的肩膀,对众人说道:“如今咱家落难,别再把自个儿当成少爷,什么事儿都让兰儿一个人去做——媳妇得了太后的恩典都跟着咱们已然难得,难不成她最贴心的兰儿还要给你们随意使唤?” 暖阳有些尴尬,明白杨氏夹枪带棒,故意说得这么难听,是在惩罚自己方才的顶撞。 可是,她没法解释,只能装傻,免得说多错多,使出在杨氏面前百试不爽的手段,一脸羞赧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是儿子的错,请母亲责罚。”墨铭站起身,对杨氏躬身请罪,显然是替暖阳挡罪的,“母亲也不必挂怀,押送咱们的官差里有儿子熟悉的人,他昨日问儿子有什么想要的,儿子请他们把莺儿帮您寻来,也好跟在您身边伺候着。” “我就知道,这些人对咱这样客客气气,不会单单是因为那些银子。”杨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才跟“兰儿”说道,“你今儿也辛苦了,喜欢在哪屋睡,都随你。”她一向眼高于顶,别说下人,就是白衣都瞧不起,今日肯说这样的话,倒也实在难得。 “兰儿”躬身福道:“奴婢伺候少爷少奶奶睡下,就回小小姐房里,”这客栈又不是墨府,还有里外间,人家两口子睡在一个屋子里,她就算再不懂事儿,也不可能要睡在暖阳房里吧,“小小姐乖巧,夜里奴婢伺候着,也不会辛苦。” “好,”杨氏自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也不再多说,便挥手让众人下去,只是留下墨铭单独说话——暖阳猜着,大概是墨铭那句“押送咱们的官差里有儿子熟悉的人”让杨氏动了些心思,要好好的了解谋划一番。 “兰儿”扶着暖阳回房,刚一关门就推着她的肩膀退在墙边,双臂结结实实的撑在墙上,把暖阳禁锢在两臂之间那个小小的空间里,红着眼睛低声问道:“你若是心疼我,白天就不会由着那莽夫使唤我,你定是信不过我,是不是?你怕我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婴儿下手,是不是?!即便我不用你嫁给我,便救了你母后,你也不会信我,是不是?!” 暖阳看着近在咫尺的兰儿的脸,回想着那样梧桐树下他俊逸绝伦的样貌,听着他与兰儿的样貌不相配的男子的低沉嗓音,苦笑道:“你救我母后,只是一箭双雕——既讨好了我,又把我母后控制在你手里……” “你这个黑心的!”沈柯不等她说完,就一下子缩小了那空间的范围,鼻翼几乎贴上了暖阳的脸,“你这个黑心的、狠心的女人!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信我?!不管我怎么对你好,你都能想个理由出来,抹煞我的好心?!” 暖阳盯着他深深的、墨棕色的眼眸,觉得那里似乎有个小小的漩涡,只要她再多看一会儿,便会被深深的卷进去,连忙把脸转开,想甩几句狠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而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扑落落的滚下几滴清澈的泪珠。 沈柯一怔,那颗早被磨练的坚硬无比的心忽然微妙地柔软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什么狡猾的东西,轻易的找到了那坚硬外壳的裂缝,悄悄的钻了进去。 他方才之所以发怒,实际上,是因为,暖阳猜透了他的心。 海澜虽是弹丸小国,却是军事上的要地,尤其是被已故的安国侯苦心经营了十几年之后,那里更是重中之重——所以,他这个战无不胜的臧国王子,臧国太子本来的不二人选,却因为海澜,败在了墨铭的手下,几乎全军覆没。 发动海澜政变这个主意,的确是他想出来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越与暖阳接触,他越不愿意付诸行动,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我除掉了墨铭,等于打落了大兴国的牙齿,一头老虎没了牙齿,还能怎样?到时候,海澜还不是臧国的囊中之物? 可是,他的王弟沈杨见他迟迟不肯动作,终于等不及了,偷偷潜往海澜,支持多伦王发动海澜政变,还血洗了海澜皇宫。 知道消息以后,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暖阳会不会难过? 等他终于见到暖阳,出言试探的时候,暖阳最难过的时刻已经过去,并且得了墨铭去海澜救人的许诺,心里踏实了很多,再加上她怕泄露墨铭的行踪,在沈柯面前摆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还一个字也不曾多提。 …… 至于这次,他一定要迎娶暖阳,他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暖阳是墨铭的正妻,又是海澜国的长公主,无论哪个身份,都非常重要。 第一个身份,可以让他狠狠的在墨铭的脸上踩上几脚;第二个身份,可以用来抗衡因立功而蠢蠢欲动的王弟沈杨。 他早就暗中帮助暖荣复位,取代多伦王,只要大事能成,自己又娶了暖荣最疼爱的亲妹妹,他沈杨还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争?简直是不自量力! 昨夜,他下定决心帮暖阳救出海澜王后,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正如暖阳所说,既讨好了暖阳,让她死心塌地的感激他,跟着他,还能再帮助了暖荣之外,把暖荣的亲娘也控制在自己手里,这样一来,沈杨就再无一点胜算。 他素来就是如此,从来不会做无利之事,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自己有利的,更不会为了什么酸不溜丢的感情,做出任何毫无益处的傻事来。 可是,此时此刻,暖阳眼睛里深深的痛苦,和那几滴清澈得几乎可以照出他影子的眼泪,竟然在这一瞬间,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素来智计百出,胸藏城府,要做什么事,转念之间便能想出无数手段;他身边的女人不止暖阳一个,美貌的,温柔的,刁蛮的,听话的……可是,他竟然头一次这样,为了一个本来被自己当做棋子的女人,不知道如何是好,所有的智谋思虑都付诸流水,连伸手出去仿佛都成了禁忌,唯恐指尖的锋芒伤了这“棋子”一分一毫。 这种感觉让沈柯很是害怕,他隐约觉得,这种感觉很危险,会伤到自己,自己本来无所顾忌,也会因为有了这种感觉而瞻前顾后,左右为难。 暖阳是个自私的女人,而他自己——更加自私,自私到不许自己喜欢上谁,因为他从来都明白,谁先动了情,谁便有了软肋,便少了百战百胜的可能。 百战百胜,才是他,臧国王子沈柯。 想到这些,他不自觉的松了手,向后退了又退,好像自己离暖阳远一些,那种天杀的可怕感觉,也能跟这少一些。 “暖阳,”他见暖阳转过头来,闪着莹莹泪光的双眼幽幽的看着自己,心里更加紧张,没头没脑的说道,“你既然不信我,我也懒得再在这里扮女人——今晚就是你和墨铭的洞房花烛吧?别辜负了那送子观音。” 他看见暖阳脸上的柔软期待咻然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千年寒冰一样的冷漠,心里竟然舒服了很多——他原来是怕暖阳听了这话高兴的,怕她高兴得像从前一样无所谓的笑着跟自己说,劳您费心,慢走,不送。 正在这时,墨铭推门而入,见暖阳和“兰儿”隔着老远冷冰冰的看着对方,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兰儿”最先收回心神,万般幽怨的对墨铭微微一福,脸上满是难过:“大少爷,少奶奶让奴婢回去,不许再跟着。奴婢虽有万般不愿意,但也只能听主子的号令。请大少爷保重,”又转头对着暖阳,却并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低着头再次福下身去,“少奶奶保重,兰儿这就走。”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掩着脸绕过墨铭冲出屋子,转眼就没了人影。 墨铭在意男女之别,不好意思拉她,只是奇怪的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又回头去看暖阳:“她真的走了?” “走了,”暖阳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若不是背靠着墙,只怕早就瘫坐在地上,“这次,他真的走了。” ————*——表钱滴字——*———— 季平的心思,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大家的,小醉有些着急了~~~ 第013章 以彼之道 第013章以彼之道 墨铭似乎看出的暖阳的虚弱,几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又小心的引着她在床边坐下:“她喜欢跟着,就让她跟着去,你何必非要赶走她?” “你当她是谁??” 暖阳之前一直不曾告诉墨铭“兰儿”的真实身份,是因为知道沈柯不是墨铭的对手,不想让他无端送命——她不希望沈柯杀了墨铭,又何尝愿意墨铭杀了沈柯?就算他方才说了那样的话,暖阳告诫自己再不许对他残存一丝情感,也决然不想让他死。 所以,他刚才借口离开,暖阳也没有揭穿他的身份。 可是,总要提醒墨铭,小心防范才行。 “她是谁?”墨铭觉得暖阳问得奇怪,知道必有缘由,连忙问道。 “你跟臧国王子沈柯是死对头,可对他有所了解?” 墨铭不想暖阳会提到他,沉吟了片刻,认真说道:“他是臧国七王子,母亲蓝妃美若天仙,曾经倍受臧王宠爱,却在沈柯八岁时忽然暴毙,个中缘由,虽然没人敢说,却也都是装糊涂罢了——就连我都知道,她是被洛皇后嫉妒毒杀。八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又岂能不知?他偏偏做出不知道的样子,反而对洛皇后加倍孝顺亲近,连臧王都心疼他,对他倒比蓝妃在世时更加疼爱,加上他自己用心,十六岁时,竟然成了臧国太子的不二人选。” 暖阳没想到,沈柯居然有这样可怜的身世,想起他的诡计多端,不到四岁就开始学习的易容术……心里反而更加替他难过。 人的心机就像野草一样,都是自生自灭的,如果一直不需要动用,这个人自然就会一直天真。暖阳记得自己从前看过亦舒的《喜宝》,说到喜宝遇到聪慧时的情形,她说聪慧那么天真,简直就是“可耻”,然后讲,聪慧一定来自一个好的家庭,好家庭的孩子通常是天真得离谱的,因为他处境好,既不需要自我保护,也不用去祸害别人,心机自然就退化了。 而沈柯……他出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母亲不是皇后却被父王宠爱,小小年纪亲娘就在宫斗中含冤丧命……没有心机,他怎么活? “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墨铭扶着暖阳在床沿上坐下,认真的等着她的反应。 暖阳笑道:“他会易容,而且一学就是十三年,你可知道?” 墨铭摇头道:“不知道,据我所知,就算是臧国皇宫,知道这件事儿的人也不多——那里,有我的眼线。”他显然是极其信任暖阳的,竟然连这样机密的话,都对暖阳说了,而且连犹豫都不曾。 “那你的眼线可曾告诉过你,这一年多,沈柯有没有回宫?他人在何处?” “他战败后就回了臧国,大概是羞于见人,一直躲在他的寝宫闭门不出……”墨铭注意到暖阳的苦笑,心念一动,皱眉问道,“难道,是有人易容成沈柯的样子,留在宫里迷惑众人,他自己却易容成别人,潜伏在……潜伏在墨府?” “你倒不傻。”暖阳的笑容有些苦涩,心里却在计算沈柯离开了多久——就算墨铭知道了,也伤不到他了吧? “不会就是兰儿吧?”墨铭似乎是在跟着暖阳苦笑,微微敛着的眉头竟然恢复如常,连脸色都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让暖阳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事情越不可理喻,墨铭居然越发冷静。 “我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他是季平,这两日,他才易容成兰儿的样子,跟在咱们身边。”暖阳想起和季平初次相逢时的样子,恍如隔世。 墨铭面无表情的安静了一会儿,才释然道:“原来如此——你没有早点告诉我,定然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的。”居然不是说,你早就知道,怎么到今天才告诉我? 暖阳本想说,我其实早就知道,谁让你冷落海澜公主?我偏不告诉你——可是,如今既然想跟他搭伙过日子,两人就该像同事一样,尽量维持一派和平,那些使气耍脾气的话,却只是对亲近的人才能说的。 “没错,咱墨府被抄家流放那天晚上我才知道的。”暖阳中规中矩的答道。 墨铭奇怪的看了暖阳一样,却并不发问,只是淡淡的点头,过了一会儿才笑道:“晚了,你睡吧,我出去瞧瞧,免得他杀将回来。”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你怎么不问我,既然方才就知道,怎么不告诉你?反而放他离开,纵虎归山?”暖阳许久不曾见过墨铭冷淡,现在他忽然又冷漠起来,心里很是不舒服,连忙叫住他问道。 墨铭似乎没想到暖阳会这么问,回过头,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啊?” “你不问我,那理由是什么?”暖阳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要是真的就势问了,自己该怎么说?怕墨铭杀了他?还是自己被沈柯制住,说不出?可是,墨铭进来的时候,她和沈柯明明相隔很远的。 “你忘了,上次在军营,你忽然不理我了,我不知道因为什么,跟着你问了好久你都不肯说,最后才甩出一句:‘我要是肯说,不用任何人逼问,若是不肯,你问我何益?’”墨铭一脸懵懂。 “死木头!”暖阳低骂了一句,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却道,“你难道不明白,女的说话都是反着的?”转念一想,也许人家海澜公主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像自己这样别扭,也便释然了。 墨铭搞不懂她的心思,又回来安抚道:“睡吧,我去去就回,免得咱们被沈柯算计了都不自知——那人诡计多端,只怕我这次被削职流放就跟他有关,若再不小心些,只怕连命都要被他拿去呢——对了,我把门从外面锁上,你安心休息就是。” “好。”暖阳见他并不糊涂,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老老实实的脱了外衣,躺进里面的那床被子里睡觉——她原本担心怎么渡过这“洞房花烛”,谁想竟然暂时躲过了这一关。 墨铭亲眼看着她睡下,只留着床头一展烛光,余下的都抬手熄了,才走出屋子,在门外落了锁,再无一点声息。 暖阳本来还睡不着,眼前闪过沈柯的种种变化样貌——季平时的懒散微笑,兰儿时的巧笑嫣然,沈柯时的甜蜜玩笑……还有方才把自己困住两臂中间的逼问,自己说出了顾虑,只是想等他解释否认的,他竟然忽然冷漠的退了开去,还说什么“今晚就是你和墨铭的洞房花烛吧?别辜负了那送子观音”……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不知自己想到沈柯,是因为清醒,还是因为梦境,只是觉得越想他人越冷,以致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她隐约觉得,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门,又轻手轻脚的把门关好,躺在她身边,还极细致的替她掖好被子,手指碰到她的脸,暖暖的。她迷迷糊糊本能的偎向那团温暖,那温暖似乎迟疑了很久,终于拢住她,并有一股温热的气息缓缓的凑近了她,仿佛是蝴蝶的触须,迟疑地、轻柔地拂过她的唇角,痒痒的,她皱着眉头一躲,那温热立刻闪开,咻然而逝。 ——*——*—— 第二天一早,暖阳醒来的时候,见自己床头屏风上搭着的外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男装,竟跟那些官差的服饰别无二致。 她刚一坐起来,墨铭便从屏风外转了过来,见她醒了,扬唇笑道:“沈柯不是爱易容吗,咱们今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虽然不及他技艺高超,也不至于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暖阳看了看那衣服,诧异道:“咱们易容成官差,骑马?那母亲和关妈妈怎么办?要她们易容成官差,可不大容易。” “无妨,”墨铭亲自上前帮暖阳穿上那衣服,笑容浅浅的,整个人看上去舒服了不少,“沈柯为人谨慎,对我也还算忌讳,我猜,若他来偷袭,定然会全力进攻你我乘坐的那辆马车,以求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要我的命——否则,他就算先杀了别人,也难再逃脱。只你我二人混在官差当中,别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应该不会有事儿。” 暖阳一想,那官差共有十数人,自己和墨铭混在里面,倒也不像坐在马车里那样目标明显,墨铭骑在马上,还可以眼观六路…… 等等,骑马? 暖阳化妆成官差,是不是也要骑马? 看墨铭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再结合海澜公主从前的习性,定然是会骑马的,可是暖阳不会啊!她倒也不是一次都没骑过,前世小时候骑着马拍过一张照片,可是那马老实得像是假的,还有专门的人牵着,自己从爬上马背到拍完照片爬下来,都有家人极小心的照顾着……现在,让她骑马赶路?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夫君,”暖阳立刻谄媚的笑了起来,“要不我跟母亲她们坐一辆车吧?我……我身上不舒服,不能骑马……”她想不出别的法子,关键时刻,只能用“来了天癸”这种伎俩来推脱。 墨铭先是呆了几秒,见暖阳羞得脸红,一双手扯着衣角搓了又搓,忽然明白了过来,浅麦色的笑脸立刻变得通红,结结巴巴的点头说好,暖阳找自己惯常穿的衣裳才想起不妥来,红着脸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忽然坐母亲的车,太引人注目……不如你坐在墨霖、墨炎车驾的副位,不但不引人注意,还有墨炎护着。” “行,行!”只要不让她骑马就阿弥陀佛了,哪管是坐在车里边还是车外面? 第014章 “多情”王子 第014章“多情”王子 墨铭虽然做好了迎敌的准备,一行人奔波了一天,却安然无恙。 “大嫂,累不累?”暖阳的脸上蒙了一层人皮面具,那面具远不能像沈柯易容时一样表情自如,墨炎甚至看不出她的喜怒,只是觉得她似乎越来越蔫,连忙倒出一杯水给暖阳喝,还小声的询问关怀着。 暖阳道了谢,把水接过来喝了,故意不提自己的辛苦,岔开话题笑道:“三叔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呢。”笑容僵僵的,要不是那面皮被牵扯着动了动,大概谁也不知道她在笑呢。 墨炎本来下意识的要反驳,一抬眼正好看见骑着马的墨铭似乎无意识的斜瞥了他一眼,只好撅着嘴道:“我还是我啊?你以前不了解我罢了。” 墨铭满意的笑了一声,跟身边的一位官差小声说了句什么,那官差立刻拱手称是,快马加鞭的向前面的小镇奔去。 暖阳知道,那是因为天色渐晚,墨铭在安排人提前去打前站,好能在队伍行进到镇里之前,找到合适的客栈安排大家住下——对此,她并不觉得怎样,她觉得玄的是,墨铭明明是被押送的犯人吧,怎么倒像是这群人的首领似的。 眼见着就要进镇子了,那打前站的官差才迎了上来,满头大汗的对墨铭拱手说道:“墨将军,镇上所有的客栈都是满的。在下打听了一下,前面据此十八里处还有一处小镇,要不,咱们再赶些路,去那里瞧瞧去?” 墨铭抬眼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默然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悦来镇吧,前面十八里外是云藩镇——我从前在这儿走过,记得两镇之间很是荒芜,咱带着家眷,不宜赶夜路。” “那怎么办?”那官差为难道。 “我记得镇北有个岳王庙,虽然无人打理,有些破败,却也有个不大的后殿,咱们暂时去那里将就一晚,兄弟们住在前殿,我家里人住在后殿——如何?” “全凭墨将军吩咐。”那官差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招呼大家紧走几步,早早的去岳王庙投宿。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一行二十来人终于进了那庙,杨氏等女眷直接进了后院,虽然有些破败肮脏,但好歹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墨铭转了一圈,觉得还算满意,便走到杨氏面前拱手道:“母亲,今晚只能……” “事有权宜,我还没老,禁得起。”杨氏打断墨铭的道歉,挺直了脊背向四面看了看,笑道,“这地方不错。想当年,侯爷去前线打仗,回来跟我描述战场上的情形,此刻和那时比起来,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暖阳看着她的背影,竟然开始佩服起她来——要知道,杨氏一向对自己的身份十分得意,谁也没想到,忽然祸从天降,她居然表现得这么洒脱大度。 “好,”墨铭看向杨氏的目光也有些发亮,为了掩饰,也为了表达心里的敬意,立刻向杨氏深深一揖,“请母亲稍作休息,儿子去准备些吃食,去去就回。” “小心。”杨氏简单的叮嘱了墨铭一句,目送他出去了,才招呼众人把这里稍微打扫一下,一会儿再从车厢里搬几张毯子进来,躺在上面休息。 再等墨氏三兄弟提了食盒进来,看天色已过了亥初,一家人摆好了饭菜,围坐在一起准备进食。 暖阳才揭了面具,就听见前面传来奇怪的声音,正要说话,见墨铭身形一转,已经守在了门口,手里多了那条錾金虎头长枪,眼睛看着门外,嘴里却对墨炎和暖阳说道:“暖阳,三弟,保护好大家。” 暖阳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跳出来——墨铭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海澜公主吗?还让自己保护大家? 可是又能怎样,看看这一屋子人,除了墨炎真的会武,还有谁懂得一招半式? 她合起手掌,心里念念有词:“佛祖,耶稣,圣母玛利亚!我是穿越人士,好多人都觉得我该有金手指,你好歹给我来点吧!” 她这边还没念叨完,门口忽然传来金戈撞击之声,她扭脸一看,原来是墨铭守在门口,已经和门外的几个蒙面黑衣人战在了一处! 生死攸关,身后还有亲人要保护,墨铭下手绝情,丝毫都不含糊,那几个人转眼便躺倒在地,可惜后面的人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像海潮一样,打倒了一波,又上来一波。 “大嫂,你带着母亲和灵儿先走!”墨霖边喊边找到一扇后窗,正要推开,似乎从窗户缝看到了什么,惊讶的后退了几步,大声喊道,“大哥!外面黑压压的都是人!个个黑衣蒙面……” 墨铭似乎有些奇怪,手上停了一停,有个不知死的趁此机会扬刀砍向墨铭的肩膀,墨铭却仿佛胳膊上都长了眼睛一样,长枪一收,立刻有一半夹在了身体之后,留在前面的只有普通的刀剑长短,看似随意的一扫,黑暗里留下半道弧光,那个不怕死的黑衣人立刻闷哼了一声,躺倒在地。 墨铭趁此机会单足一点,便挡在了杨氏等人面前,倒提着长枪对着门外扬声笑道:“沈柯,这不是你的习惯啊?居然坏了脑子,敢在大兴的地界动用这么多臧国兵?” 那些黑衣人正要再次冲上来,忽然身子一顿,仿佛听到了什么吩咐一样,齐刷刷的分列两队,并头从门口走了进来,再分立两边,暖阳觉得似乎过了很久,自己的呼吸都紧张得要停止了,沈柯——以他自己的本来面目——从门口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懒散笑容,身着一袭靠身暗纹黑金软甲,足下踏着一双卷尖粉底麂皮靴,腰间束着一条攒丝蟒玉带,衬得他更加俊美绝伦,那双裹着浓浓笑意的墨棕色的眼睛,在墨铭一家身上淡淡的扫了过去——扫过暖阳的目光也是淡淡的——停在了紧张得俏脸煞白的花容身上,立刻闪亮了不少。 “这位,就是花姨娘吧?”沈柯优雅的躬身一礼,“久仰,久仰。” 这屋子里这么多人,他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偏偏去问花容,风~流之相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连暖阳都有些作呕。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是季平吗?还是他性格相异的同胞兄弟? “沈柯,”墨铭长枪一挺,“是男人,就冲着我来,别动这些女人。” “哦?”沈柯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有趣的笑话,仰头大笑了几声,才忍着笑问道,“墨将军的家人,沈柯不会主动去碰,但若她们自己过来……”沈柯又向花容投过一个暧~昧撩~拨的眼神,“本王一向怜香惜玉,也不得不收纳宠爱。” “呸!”墨炎何曾见过这样放浪的男人?立刻重重的啐了过去。 “我数到三,”沈柯不理别人,只是软软腻腻的盯着花容,“若是主动走到本王身边,我便饶她不死……她爱银钱,我便给她银钱;她爱自由,我便给她自由;她想让自己的兄弟飞黄腾达……我也给他飞黄腾达。” 他似乎冲着花容说的,可是,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为暖阳量身而作。 暖阳当然爱银钱,若不爱,也不会开什么偷香阁;她当然爱自由,若不爱,也不会几次三番的从墨府逃出来;她当然想让她的哥哥暖荣复位,只有如此,海澜公主的母亲海澜王后才能真正得救,她心里才能安定下来,心无旁骛。 可是,她虽然只是想跟墨铭搭伙过日子,墨家的人却早就成了她的亲人——墨霖,墨炎,灵儿,哪怕是杨氏,都是她穿越之后,最最亲近的人。 她怎么能,为了那所谓的银钱、自由、兄弟的飞黄腾达,就从他们当中走出去,去吃沈柯的嗟来之食?!还这样一脸色相,根本没一点季平的影子?! “呸!”暖阳冷笑着,学着墨炎重重的向沈柯啐了一口。 沈柯虽然看着花容,神色却陡然一僵,墨棕色的眼睛暗了一暗,只是一瞬,笑容却变得更深:“一……” “沈柯!你无非是要我的命,放了我的母亲兄弟,妻子女儿,我束手就擒!”墨铭扬声叫道。 “二……”沈柯却毫不理睬,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花容,似乎在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的反应。 墨铭双眉一敛,正要提剑杀将过去,身后忽然传来花容低低的声音:“贱妾……”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的投向了她。 花容的脸色虽然有些惨白,却仍然步态优雅——她轻咬嘴唇,一双葱白的素手慌张的绞着手绢儿,半晌才向前迈了一步,对沈柯躬身福道,“贱妾花容,愿追随王子殿下左右,朝夕侍奉。” “贱婢!”杨氏大骂了花容一声,冲着花容合身扑了过去,花容大惊失色,连忙紧跑几步,脚步不稳般的跌倒在沈柯怀里,含羞带怯的依偎成一团,逗得沈柯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环抱住花容的肩膀,还不忘在她的额头快速的一啄,才向两边的黑衣人挥手道:“看来,没走过来的是不想活了!杀了!都给我杀了!” 那群黑衣人早在花容走过来时就笑得不行,此刻见对方只有三个男人,除了墨铭,一个只有十二三岁年纪,胡须还没长出来,另一个文质彬彬,一看就弱不禁风,余下的都是女子婴儿,不由得士气大振,团团向墨家众人扑了过去! 第015章 九死一生 第015章九死一生 墨铭右手持枪抵挡,左手从后腰一摸一甩,便有一对多情环闪着银光向暖阳飞来:“暖阳,接着!” 那多情环暖阳早在海澜居就见过,知道那是海澜公主从前的兵器,圆形,手柄处裹着金玉,其余的地方都是锋利的刀刃——墨铭这样冲暖阳扔过来,不是在给她兵器,而是在要她的命。 她不是海澜公主,哪里有本事接住啊,只能惊叫着狼狈得抱头逃开,却听“噗!噗!”两声,身后两个黑衣人被多情环刺中,嵌入极深,立时倒地身亡。 “大嫂小心!”墨炎也挥舞着兵器加入战团,墨霖护着杨氏和抱着灵儿的关妈妈退到后面,谁知对方的人太多,让他顾此失彼,若不是墨铭的錾金虎头长枪厉害,连他自己都要被一柄大环刀砍断了脚踝。 墨铭虽然武功了得,几个枪花便把数个黑衣人打倒在地,怎奈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一会儿便被他们团团围住,混战中,关妈妈被一个黑衣人一刀砍中后心,抱着灵儿跌倒在地,蹬了蹬脚就没了气儿,吓得灵儿哇哇大哭,一双小手抓着关妈**衣服,不停的拉了又拉,好像想把关妈妈拉起来。 墨霖见了,连忙嘱咐杨氏小心,自己藏在墨炎身后,跑过去抱灵儿。 “灵儿!”暖阳见关妈妈丧命,疯了一般从地上那两具尸首里拔出多情环,努力回忆着在山房村时跟兰儿学习的一招半式,左右抵挡——黑衣人刚看暖阳丢丑,现在又看不出任何掌法的举着那明晃晃的多情环乱挥,存心看她的笑话,手上的刀剑攻势便弱了不少。 沈柯看着墨铭和暖阳的影子,魅惑的双眼微微眯了眯,喊过身边的两名黑衣人,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两人立刻拱手称是,个子稍高的提刀冲向了屋子左侧的杨氏,稍矮的举剑刺向了右侧的暖阳。 “墨将军!”沈柯扬声笑道,“小心你的娘亲和美娇娘!” 墨铭从小习武,又在军营中长大,早就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看见了那两个黑衣人,毫不犹豫的提枪刺向那个子稍高的。 “啊——”暖阳早就紧张得要死,见那矮个子的剑尖直冲冲的向自己刺了过来,吓得高声大叫起来! 墨铭担心的瞥向暖阳的方向,只见暖阳毫无章法的边躲闪边挥动着多情环,像个完全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下乱刨,微微一愣——就这一瞬间,那提刀的高个子一刀砍下了杨氏的左臂,上面还连着半截肩膀! 若不是被墨铭挡着,他这一刀歪了,只怕是要把杨氏一劈两半的! 与此同时,那举剑的剑尖已经碰上了暖阳的胸腔,墨铭就算此刻赶过来,也断然来不及了! 那剑尖刺进了暖阳的身体,她正觉得那冰凉的剑刃的越刺越深,身边便多出一个身着黑金软甲的人影来,手里的鱼肠剑一抬,矮个子黑衣人的宝剑便被斜拉拉的挑了出去,在暖阳的左肩上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 这一转眼的功夫,墨铭已经捅死了那高个子黑衣人,红着眼睛,举着银闪闪的枪尖向暖阳身边的黑金软甲刺了过来! 好几个死命保护沈柯的黑衣人立刻挡了上来,身着黑金软甲的沈柯在众多死士的掩护下退开,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暖阳的左肩血流如注,面色有些难看。 墨铭疯了一样冲到暖阳身边,单手把眼看就要跌倒的暖阳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持枪厮杀,且战且退着退到杨氏、墨霖、墨炎等人身边。 “停。” 沈柯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他身边的死士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异的转头问道:“七殿下?” “让他们——走。” 沈柯又低低的说道,虽然只有四个字,却说得万分艰难。 “七殿下,咱这么多人抱着必死的念头前来,眼看就能斩草除根……” “让他们走。”沈柯这次说得坚定了很多。 那死士还要说话,便从门外跑来一个黑衣人,立在沈柯面前叉手禀报:“七殿下,悦来镇那边的大兴鬼兵听到了风声,已经赶过来了!” 沈柯的眼神仍然紧盯着似乎有些昏迷的暖阳,嘴唇紧紧的抿了抿,一言不发的忽然转头离开,理都不理花容一句,还是花容自己清醒过来,急匆匆的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 沈柯身边那死士虽然不理解沈柯的决定,却不敢违抗,只得把将墨氏一族团团围住的黑衣人叫走,一群人转眼便走得无影无踪,只余下里里外外的无数死去的官差和黑衣人。 “娘!”墨炎见敌人走了,才扑倒杨氏身上大哭出声,此时的杨氏身下早已积了一滩鲜血,面如金纸,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三弟,你背着你大嫂,二弟,你抱好灵儿,我抱着母亲,咱快快逃走!” “为什么要逃走?!”墨炎只怕越是颠簸,杨氏和暖阳失血更多,不愿离开,“来的不是大兴兵将吗?” 墨铭脱了外衣裹住杨氏身上的伤口,急急的说道:“快把暖阳的伤口也裹住,掩住血迹,免得露了痕迹——余下的,逃走之后我再与你解释!” “好!”墨霖连忙帮着墨炎裹了暖阳的伤口,暂时止住鲜血,推开后窗,一家人一同钻了出去,借着黑暗跑出了老远,躲在一片高高的灌木丛里,听着没有任何追军的声音,才小心的把杨氏和暖阳放下,让墨霖借着月光先给两人止血。 暖阳的伤口虽然很深,却并没有伤及五脏六腑,就算昏迷也一半是因为失血,一半是因为惊吓;杨氏却不行了,她的伤口太大,失血太多,即使墨霖的医术再高明,也无力回天了。 “娘,娘……”墨炎伏在杨氏的身上,强忍着悲声,默默的大哭起来。 “炎……”墨炎哭了半天,忽然听到杨氏发出一点声音,连忙止住悲声凑了过去,把耳朵紧紧的贴在杨氏的嘴巴上,用尽全力倾听了一会儿,忽然再次大哭起来。 “母亲……已经去了……”墨霖颤抖的手指搭着杨氏的脉搏诊了半天,才艰难的说了一句,两行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连忙抬手擦去。 兄弟三人在杨氏面前跪着,墨炎大哭,墨霖默默的流泪,墨铭毫无声息,半晌才努力用正常的音调问墨炎:“母亲临终前说什么?”声音竟都有些变了调。 “娘说……”墨炎抽噎着,泪如泉涌,“她不该不让我习武……”话一说完,就再次大哭起来。 ——*——*—— 暖阳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易的窝棚里,外面的天蒙蒙亮,墨霖抱着灵儿,背对着自己,呆呆的坐在窝棚的门口。 “二叔……”暖阳挣扎着想坐起来,触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皱了皱眉头。 墨霖似乎抬手擦了一下眼睛,才转身走了进来,把眼睛红肿的熟睡中的灵儿放在暖阳的身边,低声安慰道:“大嫂莫慌,只是皮外伤。” 暖阳道了谢,转头看窝棚里再无人影,脑子里立刻闪过昨夜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刀剑晃眼、血光四溅的场面,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去问墨霖:“咱们逃出来了?你大哥和三叔呢?还有……母亲呢?” “……”墨霖两眼一红,立刻把头转向一边,微微抬头看了窝棚的顶部半晌才挣扎着说道,“母亲……没了。” “啊?!”暖阳眼前立刻浮现出杨氏的样子,那个美艳的给自己割开绳索的妇人,转眼便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衫,坚强的对墨铭说“我禁得起”,鼻子一酸,竟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关妈妈也没了……可惜咱们逃的时候没办法把她的尸身抢出来……”墨霖故意岔开话题。 “你大哥和三叔呢?”暖阳却更加不放心,急急的欠起了身子,本想坐起来出去瞧瞧这是哪儿,他们是不是就在外面,却更加牵动了伤口,殷红的血迹浸透了衣衫。 墨霖连忙扶着她躺下,柔声说道:“大嫂放心,大哥和三弟去……去把母亲暂时掩埋了……咱们如今在逃难……没办法……”墨霖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 暖阳愣了一瞬,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杨氏一生爱美、爱面子、爱排场,以自己的身份为荣,如今死了,竟然连一副薄棺都没有…… “咱们……为什么要逃难?”暖阳想不明白,墨铭虽然被抄家流放,但是那些官差都对他那样尊敬,让她一直以为,只要在大兴国的地界上,墨铭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有人照顾的。 墨霖苦笑道:“臧国兵杀了那些官差,就算现场有不少死去的黑衣人,身上却没有任何标记,咱们说他们是臧国兵,是沈柯的手下,谁会相信?尤其是悦来镇的守将从前被父亲安国侯贬斥过,才离开京城驻守在这里,免不了会把咱们捉回去,打进大牢候审……你和母亲当时九死一生,若是进了大牢,只怕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暖阳这才明白过来,想起昨夜沈柯的样子,不但令人作呕,还丧心病狂的杀了杨氏和关妈妈,自己都差点死在…… 等等,若不是他,自己似乎就被那矮个子黑衣人杀了…… 可是那黑衣人,还不都是他的手下?! “大嫂,”暖阳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墨霖问道,“你……你真的是海澜公主?” ————*——表钱滴字——*———— 这样的场景小醉写起来有些无力,筒子们见谅~~~ 那啥,1号了,有保底粉红的,别忘了投给小醉哈,捂脸…… 第016章 冒牌公主 第016章冒牌公主 暖阳的心飞快的跳了起来,有心反驳,却想起方才墨铭把那对锋利的多情环冲自己招呼过来的情景,顿时明白了墨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人家海澜公主那身功夫,这个问题不闹明白,在这样逃亡的过程里,是非常危险的。 “怎么会怎么问啊?”暖阳嘴里打听着,心里却在千思百转,计较着该怎么回答才最完美。 墨霖见她没有直接回答,便有些吃惊,呆了一瞬才道:“大哥说,你不是她。”墨霖竟然不说“你不是海澜公主”,而是说“你不是她”了。 他见暖阳不言语,才继续说道:“墨霖从前给大嫂诊过脉,三弟跟你又极好,我们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你与海澜公主到底哪里不同——除了武功……差些,”墨霖没说武功不济,已经很给暖阳面子了,“大哥却说,就算你哪里都跟她一样,你也不是她。” 他停顿了半晌,等着暖阳接话,暖阳却仍旧低头看着沉睡中的灵儿,沉默不语——实际上,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借尸还魂?只怕要被当做异类甚至是鬼魂杀死吧? 说自己就是海澜公主? 武功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学会的。 “三弟说,‘不管她会不会武功,是不是海澜公主,都是我大嫂,大哥又何必这么多心,想那些有的没的?除了今天她好像有点迷迷糊糊,连功夫都忘了,她哪里跟海澜公主不一样?’”墨霖继续学说着,听得暖阳鼻子都微微发酸。 按理说,墨铭说出了疑问,墨炎应该是有最多理由表示怀疑的,他早就让自己教他武功,自己左右推脱,就连在山房村,再无理由可说的时候都只让兰儿教他,墨炎虽然年纪小,却不是傻,怎么会不生出一点疑惑? 可是,他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替自己说话。 墨霖一直都在观察她的反应,此刻似乎见暖阳的脸色微变,时机似乎成熟了,才继续说道: “大哥却说,‘暖阳就是暖阳,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就只一个暖阳。就算这个女人和她再相像,也只是躯壳一样罢了,内里却绝不相同。’你知道,大哥一向执拗,认准了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若真的是海澜公主,最好跟他解释清楚,以免生出嫌隙。” “大嫂,你醒了?!”暖阳还没说话,门口就传来墨炎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只见墨炎飞快的跑了进来,双眼红肿得跟成熟的桃子一样,那双墨玉般黑漆漆的眼睛却因看见暖阳醒来而现出一点喜色,“你醒了,真好!” “……是啊,我醒了。”暖阳本想像从前一样,拍拍墨炎的肩膀,甚至摩挲一下他的头顶,然后玩笑着逗他,“是啊,我好了,我的三叔!”可是现在,想起他们刚刚葬了杨氏,自己的身份也被否定,实在笑不出一星半点。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暖阳的脸,她抬头一看,正是墨铭背对着门口,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审视着上下打量她。 暖阳本来想问问杨氏的事儿,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想跟他说自己就是暖阳,武功只是忘了,却也没办法说出来。 “你是谁?”墨铭搬了一块硕大的木桩放在暖阳面前不远的地方,坐下来,直截了当的问道,“别说你就是暖阳,我不相信。” “可是我确实就叫暖阳,温暖的暖,太阳的阳。”暖阳无奈的摊手道,“你爱信不信。” “那好,”墨铭并不在名字上纠缠,“海澜公主暖阳去了哪儿?你又是什么时候混进墨府,冒充她的?” 这倒好,连“你是不是海澜公主”这句话都免了,看来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也难怪,他和海澜公主在军中相识相恋,脾气秉性应该是相当了解的,现如今好像诺基亚的手机外壳换了飞利浦的机芯,熟悉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以前,他也许以为海澜公主变了,现在却明白过来,就算再变,有些东西,却是想变都变不了的。 “你没听说过替身这回事儿吗?”暖阳想明白这一节,索性豁了出去,“我跟在海澜公主身边好几年,一直都是她的替身来着——我们长得十分相像,就连海澜王后和太子暖荣等人都看不出我们的差别。后来,她嫁来大兴的安国侯府,我易了容,化作一名不引人注意的小丫头跟在她身边伺候,直到湘姨娘临产……” “她去了哪儿?”墨铭一向沉稳,此刻却似乎按捺不住了,根本不听暖阳啰嗦,直奔主题,“直到湘姨娘临产,她去了哪儿?!” 暖阳仔细权衡了利弊——如果说海澜公主逃了,这死心眼儿的木头说不定找遍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人家,他自己不怕,小墨炎难道要一直跟着他奔波受苦?自己还想着,也许他愿意一边逃难,一边把自己送回京城青儿身边——反正他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再带着自己了——要是他一心只想快点找到海澜公主,不管自己了,怎么办?索性就告诉他死了,一了百了。 “公主受不了你宠妾灭妻,对她冷落,再加上被人挑唆,说湘姨娘一旦生了孩子,无论男女,你都会升她做平妻,才一怒之下失了理性,举着多情环去要湘湘的命……”暖阳边说边偷看墨铭,只见他紧紧的抿着嘴唇,表情极是隐忍难看,好像是嚼了黄连一样的辛苦,心里竟邪恶的有些快慰,继续说道,“谁想却被您绑了,丢进柴房——公主是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样的折磨?还是被她最最心爱的人?她觉得生无所望,咬舌自尽……” 墨铭的头慢慢的垂了下去,深深的埋在****,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任何表情,整个人也仿佛泥雕石塑的一般,一动不动,可是不知为什么,暖阳却觉得那弯弯的脊背在反反复复的说着一个字——疼,疼,疼…… “后来呢?!”墨炎等不及,连忙问道。 暖阳的心这才收了回来,颤抖着声音说道:“公主虽然被夫人救了回来,却在二少爷来海澜居之前香消玉殒……临终前,她用纸笔写字跟我说,让我代替她,以海澜公主的身份活下去……看看你们这对情比金坚的男女到底会有怎样美好的结局。” 墨铭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身子轻轻晃了一晃,连忙把胳膊垫在两腿的膝盖上,双手交握,把额头垂在手背上,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在这一瞬间居然像冬日凋零了的树叶,毫无生息的跌落在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尘,却连哼都不能哼一声。 “哥……”墨霖似乎从来没看见过墨铭如此,连忙走过去蹲跪在墨铭身边,满脸担心的抬手拍了拍墨铭孤单的肩膀,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墨铭渐渐抬了抬头,却仍旧不让暖阳等人看见他的脸,他只是把一双大手搭在膝盖上,艰难的弯腰低头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墨霖亦步亦趋的跟着,却再也不敢碰触他,只是看着他,跟着他,步履踉跄的走出了窝棚。 墨炎一见,连忙安慰的拍了拍暖阳的胳膊,抬脚追了出去。 ——*——*—— 窝棚外的天色渐渐明朗起来,缕缕阳光像一柄柄金色的剑,刺穿了窝棚的缝隙,射进了屋子里面,光芒闪闪,让等待中的暖阳的心渐渐明朗起来。 她本来想着,自己不是一直都要逃出墨府,离开墨铭吗?就算墨铭他们不再管她,也算求仁得仁——虽然,这是最坏的结局。 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就算不是海澜公主本人,也算是她的人吧?墨铭的心里就算只有海澜公主一个,他也不会就此丢下自己不管,自生自灭吧? 她心里正在琢磨着,兄弟三人相继从门外走了进来,墨炎率先走到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墨铭再次坐在暖阳对面的木桩上,屋顶投下来的阳光被他一挡,在他周围泛起一层莹莹的光,偏偏他的脸却一半现在光芒里,一半藏在阴影里,看不出任何表情:“我们如今陷入绝境,唯今之计便是去海澜,找海澜太子暖荣,助他复国。” “……”暖阳虽然一言不发,心里却早就高兴得绽开了花——他说,要去海澜?带着自己,去找太子哥哥? “那,”暖阳心情大好,想了半晌才问道,“我的身份,要不要告诉他?” “如果你想说,就说,”墨霖接过来说道,“不想说,大哥就给你一张和离书,让你找个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的日子去——毕竟,做为公主,即便是和离过的,也能找到更好的归宿。” 暖阳对这样的安排简直满意极了,她欢喜的看了看墨炎,又看了看墨霖和墨铭,诚心诚意的对三人说道:“你们都是好人,大大的好人!谢谢你们了!” 对于感激和赞扬,暖阳从来不会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墨炎虽然怀念母亲,见暖阳这样高兴,还是扬唇笑了笑,墨铭和墨霖却深深的对视一眼,又相继垂下了眼睑。 第017章 返璞归真 第017章返璞归真 暖阳看着木桩上那一壶羊奶、几包包裹得方方正正的中药,半晌没缓过气儿来。 因她的伤还没好,墨氏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在这里藏上两日,等暖阳伤好了,风声也过了,再启程去海澜不迟。 因此,她躺在灵儿的身边,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床前的木桩上便多了这些东西,据墨炎说,是墨铭偷偷去悦来镇“拿来的。” 暖阳左右巡视了一圈,发现墨霖正在检查那药,墨炎一边儿跟自己说话,一边笨手笨脚的用一枚汤匙给灵儿喂羊奶,那壶羊奶已经被他喂掉了大半,灵儿吃得很是兴奋,偏偏不见墨铭的踪影,诧异道:“他又去镇子里‘拿’吃的了吗?咱们打昨晚上起就没吃东西吧?我饿了呢。” “哼,还说,”墨炎不满的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巴,“我跟大哥说,羊奶拿了,药也拿了,怎么不去那些为富不仁的富户家拿点银子来花花?他偏说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哼,什么为不为的,还不都是一样?” 墨霖苦笑着接了过去:“大哥不是告诉你了?羊奶和药是用来救命的,只能勉为其难的做了;要是偷拿了银子,咱算什么了?他日让人知道,墨将军落魄的时候做过贼,这好说不好听呢!” “那些贪官污吏,银子都是从百姓处搜刮来的,咱拿点出来花花有什么了不起?”墨炎颇为不服气,仰着头反驳道,“有了银子,咱可以再不去拿别的,自可以随便的买羊奶,买药,买吃食,买马车……连去海澜都会快些!哼,瞧着,下次我去……” “很好很好,”墨霖把药推到一旁,直立起身子对墨炎拍手笑道,“只是你去之前定要留话到底去了哪家,一旦被人捉了,好让大哥过去救你。” 墨炎抬起精致得像瓷器一样的下巴颏儿,正要跟墨霖打一场口水仗,忽见墨铭扛着一头鹿进了门,连忙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安静的噤声。 “大哥,这药怎么熬?”墨霖只当忘了方才的事儿,转头去问墨铭。 墨铭想了想,为难道:“我也在想这个。为了不引人注意,咱是不能随便动烟火的……对了,二弟,那些药怕不怕血水?” “那药性跟血水没有冲撞。”墨霖不知道墨铭在做什么打算,只是简单的答应了一句,就见墨铭拿起那支只剩一点儿底儿的羊奶壶,把里面的羊奶随手倒干净了,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掏出匕首朝那鹿脖子上一抹,红艳艳的鲜血便如泉眼里的水一样汩汩的流了出来——墨铭用羊奶壶接了大半壶鹿血,再把墨霖方才查药时打开的那一包抓过来,倒进羊奶壶里! 暖阳本来不知道墨铭要干什么,直到他把那包药倒进壶里,才似乎明白过来,只觉得脊背都是冰凉的,连忙挣扎着往后退了退,可是为时已晚,墨铭已经走过来,把那壶放在她的床边,冷漠的说道:“泡一会儿,喝了。” “我才不喝!”暖阳几乎哭出了声,却仍旧倔强的直瞪着墨铭,一点儿都不愿妥协。 这叫什么啊,普天之下,有没有一个人是这样喝药的?!用血水来泡?! “你的伤不好,就别跟我们走。” “你当我是什么?!吸血鬼啊?!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啊?!你有本事,你来试试啊?!”暖阳觉得,墨铭分明就是在跟她作对——知道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个人死了,他娘也死了,就来怪罪自己!要故意找自己的麻烦!根本就是小人行径…… 可是,她心里的怨气还没发泄完,就见墨铭转身走到那血流满地的鹿旁边蹲下,熟练的用手里那匕首剥开一块鹿皮,割了一条血淋淋的肉,随手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呃……”暖阳只觉得胃潮翻滚,连忙忍着肩膀上的疼起身冲出窝棚,冲到一棵树下大吐特吐起来。 “还好吗?”不知什么时候,墨霖已经站在她身边,手里端着一只粗碗,碗里有半碗凉水,递给暖阳,看着她漱口,才道,“大哥从小跟在父亲身边,不知跟着打了多少战役,我早就听说过,最艰难的时候,弹尽粮绝,他们为了活命,挖过地里的田鼠充饥……你虽然不是公主,也跟在她身边长大,自然不曾受过这样的苦——可咱如今只能如此,一旦生火,只怕很快就把人引过来了。” 暖阳肚子里的那点存粮都吐干净了,又漱了口,总算觉得好受点儿了,便扯了点枝叶将那些呕吐物盖上,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了,默默的不说话。 经墨霖一说,暖阳倒是想起来了。她从前看过《士兵突击》,里面的男主许三多和他的几个战友考核时,就因为没有吃的,挖了地里的田鼠来吃——她懂得,却不代表能接受。 想了半天,她才忍着肩膀上的疼痛起身,挣扎着走回窝棚,对仍然默默的吃着鹿肉的墨铭说道:“我的伤在肩膀,又不在腿脚,不妨碍赶路——不是要去海澜吗?上路。” 墨铭稍稍停顿了一下,抬头去看暖阳身后的墨霖,墨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也好,咱们走慢一点。” “要是有辆马车,让大嫂和灵儿坐在里面,就更好了。”墨炎补充道。 他嘴角有些血迹,大概方才试着吃了一点儿,终归吃不下去,便说自己饱了或者还不饿,躲在一边再也不肯吃。 墨铭擦了擦嘴角,又漱了口,才道:“好。” “好什么?”墨炎一下子从床沿上跳下来,三跳两跳跑到墨铭身边,满眼期待的问道,“走慢一点儿,还是找辆马车?” “……”墨铭沉默了一会儿,目光飞快的从床上自己玩手指的灵儿、肩头微微渗出血迹的暖阳和墨炎亮晶晶的双眼上掠过,终于说道,“找辆马车。” 墨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将来咱们加倍奉还就是了。”也不知是在安慰墨铭,还是在安慰自己。 当晚,墨铭和墨炎双双上阵,回来的时候就赶回一辆马车来,那马车明眼人一看就极舒服,偏偏好东西都用在内里了,坐的人舒服安稳,外表却并不奢华,一看就是低调的富人才坐的。 车厢内的箱箧里放着不少吃食和水,外面还摊着几套衣物,一看就是墨铭准备好的——这样的四个人一个婴儿走在一起,太引人注目,还是略略装扮一下,才容易平平安安的混出去。 暖阳和墨炎吃着车厢里的东西,听墨铭跟墨霖述说四人如何分工装扮——墨铭、暖阳和灵儿扮作一家三口倒是容易,偏偏还让墨霖扮作灵儿的奶娘,墨炎扮作墨铭的小厮——暖阳忍着笑上下打量了墨霖一番,差点没笑出声来。 墨霖却毫不在意,巧目盼兮的望了暖阳一眼,便从车里找出奶娘该穿的那套衣服,轻移莲步向窝棚走去——以暖阳对墨霖的了解,如果不是杨氏新丧,他一定还有很多好玩儿的说辞来逗大家高兴。 墨炎的装扮就容易多了,他只需吃饱喝足,脱下身上的血衣,换上墨铭给他准备的小厮服侍,再学会低眉顺眼多点眼力见儿,就差不多了,等墨霖装扮好了,便由墨炎赶车,墨铭、暖阳和抱着灵儿的墨霖三人坐在车里,转头向海澜方向驶去。 暖阳本来并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儿,车一颠簸,才知道带伤赶路真的很是难过,若不是看着墨霖装扮的美女奶娘喜感十足,简直都要迸出眼泪来了。 “小炎,”墨铭掀起车帘,叫着墨炎的新名字,“先找一家最近的客栈住下。” “啊?啊!好嘞!”墨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答应了一声,将马缰收紧了些,放慢了速度。 “少奶奶,”墨霖努力用女声对暖阳笑道,“您瞧,还是少爷疼您呢!” 暖阳想说,他是因为这个吗?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的,墨铭就已经皱着眉头呵斥墨霖道:“你这个奶娘本就有些高大,再发出这样别别扭扭的声音,任谁都会怀疑了。以后记着,在外人面前闭嘴,就说你天生聋哑罢了。” “哦。”墨霖并不生气,只是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声,再不说话。 暖阳觉得墨霖被骂,很是可怜,搜肠刮肚的想跟他说句话,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月歌,连忙叫道:“二叔,我差点忘了!月歌说过,越国公主越柔对你一见钟情,对你很是用心呢!那天她被人带出府了是不是?她是去向越国公主求救了!” 她还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儿,以为墨铭和墨霖一定会高兴得瞪大眼睛,墨铭对自己的态度也会友善些,这一路的同行也会舒服些,谁想两人却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似的,墨霖倒是笑了笑,墨铭却只是把脸转向车帘外,看都不看暖阳一眼。 墨霖笑着跟暖阳解释道:“那天有人把月歌带到前院去,她意味颇深的看了我一眼,我便猜想她定是去向越柔公主求救去了。” “那他们若是做到了,怎么找到我们?怎么知道咱们没去炎热的妙林,而是去了海澜?”暖阳见他安之若素,知道他定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连忙认认真真的去请教,想明白在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大兴朝,是用什么来取代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的。 “这个容易,”墨霖脸上化着淡妆,又穿戴着女装和假发,这样一笑,简直比大多数的女子还要美艳动人,“我在她的袖子里藏了一包被我处理过的气味特殊的苏合香,顺便勾了勾她的手心,她自然知道顺着那香味来找我——咱们住过的岳王庙,暂时藏身的窝棚,我都蹭过那香,一个月之内都不会散清的。” 暖阳佩服墨霖的心思,正要毫不吝惜的称赞一番,就觉得马车忽然一停,车外有人说道:“嗳,瞧瞧这是谁?不是墨家三少爷吗?怎的做起了马夫?” ————*——表钱滴字——*———— 书评区好安静啊,是不是觉得内容单调?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捂脸遁…… 第018章 宁穿旧衣,不做旧人(一) 第018章宁穿旧衣,不做旧人(一) 墨铭一直都在从车帘的缝隙里观察外面的状况,听了这声音,立刻将车帘一掀,对车外那人冷声说道:“沈柯,你胆子见长啊?今天不但只带了两个人出来,还敢拦在爷的车前?!” “大哥!”墨炎连忙回头冲墨铭挤眼睛,“他瞎蒙的,你别自己个儿就先认了!” “噗!”沈柯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掩口失笑,“要说易容,本王可是祖宗!你们这点小伎俩,瞒得过肉眼凡胎,瞒得过本王吗?” 他得意洋洋的炫耀了一番,才转头回答墨铭:“你还有时间奚落我?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悦来、云藩左近的几个镇都贴上了布告,说前安国将军墨铭一家在流放途中杀光押送的官差,潜逃在外,正重金通缉你们呢……” 暖阳坐在墨铭身后看了沈柯一会儿,忽然觉得,那沈柯……似乎有些奇怪。 他虽然长相跟沈柯一模一样,可那说话的腔调,脸上得意洋洋眼睛却色厉内荏——实在跟真正的沈柯相差太远。 她心里想着,眼睛也扫了扫“沈柯”身后的人,忽然注意左侧那个蓝衣随从正淡淡的看着自己,发现自己回看他,便状似无意的躲开。 那眼神……才是他的。 暖阳忽然有些伤心,自己居然把这样一个男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眼神都刻在了心里……自己简直太渣了。 可是,她不明白沈柯为什么让别人装成他,他又装成别人——不管为什么,总归是对自己这一边不利的——便拉了拉墨铭的衣袖,等墨铭回过头来,才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凑到墨铭的耳边,极小声的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沈柯”身后那双眼睛立刻冷了几分。 墨铭的忍耐功夫果然是一流的,即便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好像暖阳跟他说了一句普通的情话一般,微笑着扬唇扶暖阳坐好:“我懂得,你好好歇着就是。”倒惊得暖阳汗毛倒立。 安抚了暖阳,墨铭便回过头,冷冷的对“沈柯”说道:“臧国七殿下居然混到了这种地步,要用我的人头去换赏钱?无妨,就在这儿搁着呢,有本事,来拿就是。”字正腔圆,气定神闲,连暖阳都觉得墨铭的背影无限高大起来,自己哪怕只是坐在他身后,脊背都跟着挺直了很多。 “沈柯”冷哼了一声,冷笑道:“本王何须自己动手?你猜猜看,若是本王喊上一声——墨铭在此——会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冲上来代劳?” “要敢喊,你何必等到现在?!”墨铭更加不屑。 “斗什么嘴皮子啊?杀了他啊!”暖阳着急的低声催促墨铭,立刻被墨铭狠狠的一瞪,连忙老老实实的闭嘴,恍惚觉得有人在狠狠的剜看自己,连忙转头看过去,正是“沈柯”身后那个蓝衣随从。 场面立刻僵持在这儿,双方似乎都有顾虑,不愿惊动旁人,却像小孩儿斗气一样面对面站了老半天,那“沈柯”才无奈的退到路边。 墨炎却有些懵懂,直到墨铭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背,才陡然清醒过来,长鞭一挥,那马儿立刻四蹄高扬,忽的一声从沈柯等人身边冲了过去。 转眼几个人便回到了悦来镇的一家客栈门口,墨炎勒紧了缰绳,让马儿缓步前行,回头问墨铭道:“大少爷,这儿有家客栈,咱住下吗?”言外之意是,不是说有布告吗,咱要不要避开? 墨铭只点头说好,自己先跳下车去,再亲自扶着暖阳的手,将她接了下来,等墨霖抱着灵儿下车后,早有小二将马车拉走,更有人招呼墨铭、暖阳等人进门。 墨铭要了两间上房,又吩咐墨霖给了小二赏钱,亲自去后院要了个炉子给暖阳熬药,见墨炎磨磨唧唧的还要跟着暖阳进门,立刻说道:“小炎,城西马家农场有羊奶卖,快去买两壶回来!” 墨炎本来还不乐意,忽然想到了墨铭之前说过的话,笑道:“大少爷终于什么都肯‘为’了。”见墨铭的眉头动了动,不敢等着挨打,一把夺过他正要递过来的银子,转眼便跑得无影无踪。 暖阳正在一旁没心没肺的傻笑,墨铭忽然转头对她说道:“进来。”说完也不理暖阳,自己进了屋,大喇喇的坐在桌边,亲自倒茶喝水。 “我可是个病人……”暖阳以为又有什么活计要派给她,肩膀似乎更加疼了,为难的坐在墨铭对面,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和沈柯什么关系?”自从岳王庙一劫,墨铭似乎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暖阳。 暖阳一愣,下意识的推脱:“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你最好说实话。”墨铭的表情一冷。 “我说的就是实……” “沈柯为人谨慎小心,怎么敢像今日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而你,居然看出前面那个是假扮的,后面的才是他……昨日在岳王庙我就奇怪,他为何要出手救你?今日我才明白,他原来如此关心你,要亲眼看看你才能放心——你对他也极为熟悉。” 暖阳早就明白,墨铭既然能坐上安国将军的位置上,定然不是好相与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虽然顽固,却胆大心细,也会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瞧他在外面对自己这个“妻子”有多温柔照顾就知道。 “你怎么猜测,我无权干涉,但我的事儿,也没必要非得告诉你。”暖阳虽然一颗心怦怦直跳,脸上却装出一脸坦然,“咱们不是夫妻,只是同伴,你好像管得太多了。” “没错,”墨铭一点也不退缩,“正因为是同伴,我才要加倍小心,免得引狼入室,家破人亡都不自知。” “你怀疑我?”暖阳这才明白墨铭在意的是什么,原来,他以为是自己和沈柯里应外合,害得他丢官卸职,母丧妻离的吗?! 墨铭并不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暖阳,一言不发,等于就是默认了。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死人!”暖阳想不出用什么话骂他更能表达自己的愤怒,想冲过去踢他一脚又怕真的惹恼了他,只能暴怒的跺了跺脚,引得肩膀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亏得我还怕他会杀了你,把他一直潜伏在你家的事儿告诉你!就算是今日,也怕你中了他的招,告诉你前面那个是假冒的!你居然因此来怀疑我……难怪湘湘说,你的心是铁做的!” 墨铭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皱,显然对暖阳提起这件事很是反感,却并不解释,只是默默的再给自己倒了杯茶,再默默的喝光,才道:“但愿你坚定一点儿,不要再左右摇摆。”说完,也不等暖阳回答,便起身走了出去。 喵了个咪的,谁左右摇摆了?! 暖阳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冲过去踹他两脚。 她独自生了半天闷气,才自己劝慰自己,跟个木头生气,值得吗?等到了海澜,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再谁跟前晃悠! 正在这时,扮作奶娘的墨霖抱着灵儿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殷勤的小二,笑容满面的帮他捧着一碗热腾腾的中药。 那小二把药晚放到桌上,讨好的对暖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才回头对墨霖躬身笑道:“关妈妈,有事儿吩咐小的就行,小的随叫随到!” 墨霖嘴角含笑,温温柔柔的福身谢过,小二才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并体贴的帮他们关好了门。 墨霖见他没了影儿,才笑呵呵的在早就目瞪口呆的暖阳面前坐下,从腰间解下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得意洋洋的往暖阳面前一放:“少奶奶,瞧瞧。” 暖阳好奇的拿过钱袋,打开一瞧,居然是一袋银裸子! “我在后院熬药,正赶上厨房里有位厨子烫伤了手,我瞧着他可怜,就用冷烧酒帮他冲洗了,又嚼碎了一把芝麻,敷在他烫伤的地方。他不疼了,便道我高明,说客栈里有位富商,夫人病得厉害,左近的大夫怎么瞧都瞧不好。我便让厨房里一个老实的孩子帮我看着药,自己过去给她瞧了,开了方子……” “那妇人就好了?”暖阳很是惊奇。 “哪有这么快?只是那富商看我不温不火,知道我有本事给他老婆治病,便给了我一袋子赏钱……” “这赏钱可不少呢,”暖阳掂了掂那银子,足有上百两,“还没看见是不是管用,谁家会给这么多赏钱?”暖阳见墨霖不甚在意,只是低头逗着灵儿笑,忽然福至心灵,笑着趴在桌子上,凑近了轻声问他,“我猜着,是那富商看上你了吧?” “是不是的,我也没逼他。”墨霖不以为然,“总比大少爷辛辛苦苦的去‘拿’好吧?他为了探听这家是不是好人家,还得费工夫,我什么也不用想,就当是他给我的打赏——他老婆吃了药,定然药到病除就是了。” “人家说不定希望你‘药到人亡’呢!”暖阳故意奚落他。 墨霖正要跟她斗嘴,忽然吸了吸鼻子,连忙伸手扣住灵儿的口鼻,对暖阳低声说道:“小心,汨罗香!” ————*——表钱滴字——*———— 小醉努力存稿,下周加更,↖(^ω^)↗ 第019章 宁穿旧衣,不做旧人(二) 第019章宁穿旧衣,不做旧人(二) “那快打开门啊!” 暖阳自然的由汨罗香联想到沈柯,不明白他是不是疯了,现在连掌灯都没,居然就敢过来用香迷人——墨铭说得没错,他虽然胆子见长,脑子却似乎不够用了。 墨霖听了暖阳的提醒,立刻起身去开门,谁知他刚背对暖阳跑向房门,暖阳就觉得背后气流一动,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是谁,后背一麻,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床上铺着华彩锦被,温暖柔软;屋子的装饰贵气十足,桌椅器什更是精美绝伦,床边还立着两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见暖阳醒了,立刻笑吟吟的走过来服侍她起来:“公主醒了?” 暖阳仔细回忆了一下,隐隐觉得自己是被沈柯掳来了,但是又不敢肯定——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么重要,要他如此费心劳神? 她想不明白,知道这些丫头定然也是被吩咐过的,如何回答应对必然都早有准备,自己索性闭嘴不理,静观其变。 她一坐起来,肩膀就有些疼痛,想起墨霖给她熬好的药自己还没喝,心疼的不得了,只怕别人的医术终不及他,这伤不知道要缠绵多久才能痊愈,心里便仿佛有了说辞一般,殷殷期盼着那个冷心冷脸的墨家大少爷快点过来救她。 两个丫头帮她收拾妥当了,其中一个便躬身退下,另一个跟她聊天说话:“公主有事儿尽管吩咐,奴婢雪奴,唯公主之命是从。” “真的啊?”暖阳笑得天真无邪,“那太好了——我客栈桌子上有一碗药,是我家二叔新给我熬好的,你帮我端来可好?” 雪奴虽然还在强笑,嘴角却不自觉的抽了抽:“……公主说笑了。七殿下早让神医在殿外候着,雲奴不是去请七殿下了吗?相信神医会跟着一同进来替公主疗伤的。” 果然是沈柯。 暖阳做出一脸夸张的失望,重重的“哦”了一声,便安安静静的低下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如常,再不发一言。 不多时,沈柯果然带着那个叫雲奴的丫头和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疾步走了进来,他见了暖阳,脸上立刻笑得无比灿烂,丝毫没计较暖阳不曾跟他起身行礼,反而迁就着坐在她的下首,关心的问道:“醒了?伤口可好些了?快让窦神医瞧瞧。” 窦神医? 暖阳听着熟悉,便抬头向那中年男子多看了两眼,见那男子瘦瘦高高,长须灰白,眉目淡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和湘湘有几分相像,便展颜笑道:“窦神医好风骨,暖阳虽是初次相识,却从心里觉得亲近呢。” 窦神医不敢答话,只是诺诺的躬身施礼。 沈柯的笑却立刻淡了很多,浅笑着看了看窦神医,又瞧了瞧暖阳,才道:“公主的伤在肩膀,不如找个女医官来看,免得无端多出许多口舌。” 吖?先前带人家进来的时候不知道男女有别,现在才想起来?怎么让人觉得酸溜溜的呢? 暖阳奇怪的看了沈柯一眼,见他果然面色不虞,故意说道:“无妨,我的伤二叔早就帮我瞧过——既然这位窦神医都来了,也别再麻烦别人,只请神医瞧瞧,快点施诊就是了。”她一直笑呵呵的看着沈柯,见他听说自己的伤墨霖早就看过,笑容果然再次凝了一凝,原本俊美无匹的五官好像被寒风吹了一遭一样笑得不自然,心里竟然生出些许高兴,不知是因为自己气到了他,还是因为他终归会为自己吃醋。 窦神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立在那儿对沈柯拱手道:“七殿下,您看……” “那就有劳神医了。”沈柯虽然渐渐敛了笑容,面对窦神医的时候,还是表现得相当客气。 窦神医不敢多言,小心的揭开暖阳的上衣,露出受了伤的半截肩膀看了,立刻小心的盖上,对沈柯拱手说道:“七殿下放心,伤口虽深,处理得还算不错,只需下官再开个方子口服,伤口三日换一次药,不日便可痊愈。” “会不会留有疤痕?”沈柯不放心的问道。 “当然不会啦,”暖阳抢先说道,“如果这位窦神医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医窦章,就一定不会。”边说边意味深长的看了窦神医一眼。 窦神医似乎很是懵懂,沈柯也不接她的话茬,只是吩咐窦神医快快下去写方抓药,熬好了快快送上来——窦神医立刻点头称是,对暖阳和沈柯深施一礼之后,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我饿了。”暖阳抢在沈柯前面说道。 沈柯本来张嘴要跟暖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来便被暖阳抢白了,也不气恼,只是吩咐雪奴快让厨房去给暖阳做些清淡的饭菜来,还特地嘱咐暖阳受了伤,那些东西忌口,定要嘱咐厨房小心。 雪奴答应着去了,沈柯才懒懒的淡笑着问暖阳:“你果然不待见我了,连句话都不耐的听我说了。可我要说的很是重要,你听了,便不会再埋怨我这样请你过来——令堂海澜王后就在这里,你要不要见上一面,母女团圆?” 暖阳心思一动,问道:“母后也住在这里?” “是啊,”沈柯懒洋洋的歪在椅子背上,并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一会儿吃过饭,我陪你去拜见一下。” 暖阳想,沈柯既然这么说,海澜王后在这里是确信无疑的了,在这样的情形下见了,沈柯那样精明的人还立在一旁观看母女重逢的大戏,只怕自己会露出什么马脚,索性做出一副低头拭泪的样子说道:“暖阳多谢七殿下的救命之恩……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吧,您只需好人做到底,用一辆马车把我们母女俩送去客栈就好。” “暖阳,”沈柯笑得极是好看,“墨铭现如今自身都难保了,你还跟着他干嘛?反正你早想逃出来的,不如暂时跟我在一起,等你的伤好了再做考量如何?” “……” 暖阳心里百转千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浅浅的低着头,推脱道:“我见了母后,须跟她商量请示一下。” 沈柯立刻笑得见眉不见眼,点头答应下来。 ——*——*—— 暖阳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说,沈柯会那样高兴得意,直到自己吃了饭,拜见了海澜王后,才明白缘由。 海澜王后的年纪和杨氏相仿,都是四十岁上下,却也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与杨氏不同的是,她看上去温柔亲切,特别是见了暖阳,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就把暖阳抱紧怀里低低的啜泣起来。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奇怪,暖阳明知她不是自己前世的妈妈,只是原身海澜公主的亲娘罢了,刚一见她的时候,暖阳还有些尴尬,可当她被海澜王后紧紧的抱进怀里,听着人家柔柔的在自己耳边叫着“阳儿,娘的好阳儿,你想死娘了”的时候,竟然觉得抱着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亲娘,自己也就是她流落在外的亲亲好闺女一般,伏在她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母女二人哭了老半天,海澜王后才轻轻的扶着暖阳的肩膀把她推远些,认认真真的上下把暖阳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阳儿,娘听说,那个大兴将军宠妾灭妻,对你很是不好?都是娘从小把你宠坏了,不该由着你低声下气的去和亲!” “王后何须自责?如今母女团圆,也算否极泰来。”沈柯在一旁小心的劝慰道。 “可不是?”海澜王后目光慈祥的看了沈柯一眼,显然对沈柯极其满意,让在一边旁观的暖阳心思一动,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海澜王后转头对自己说道,“可不是否极泰来?你错嫁大兴将军,却因祸得福结识了七殿下,也算是苍天有眼了!” “娘……”暖阳现在是明白了,沈柯原来走的是上层路线,先搞定了自己的母后,让她来说服自己,简直是用心良苦! 可惜,他所用的这颗“心”喜欢的自己的人还是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七殿下,”暖阳心里有些不满,转头对沈柯说道,“我们母女团圆,总有些体己话要说,您若有事儿是不是先去忙?不用在这儿费心陪着。”话虽说得还算客套,语气却冷得不得了。 “阳儿……” 海澜王后埋怨的话还没说出来,沈柯便好脾气的笑着说道:“无妨,无妨”,跟海澜王后躬身告退后,竟让屋里的几个丫头也去门外候着。 “你若是嫁了这样的夫婿,娘宁死无憾了。”海澜王后目送沈柯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颇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劲头。 暖阳笑得有些无力:“您又不是寻常百姓家的简单女子,怎么会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七殿下年少有为,尚未婚配,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的已婚女子?他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我的身份用处?再说,他多情放浪,身边的女子数不胜数,就在前几天,还把墨铭的小妾花容带走了……娘,您让女儿嫁的,竟然是这样的夫婿?” “傻孩子,正因为为娘不是生在寻常百姓之家,才会想得更加透彻。”海澜王后把暖阳的素手握在手心里摩挲,“你身为海澜公主,自然与别家女子不同,那身份、用处本来就是你与生俱来的,你何必在意他喜欢的是你,还是其它?那就是你的一部分,也不是别家女子能有的,你又何必在意他喜欢在意的是什么? “至于他多情……阳儿,天下哪家的王公贵族不是妻妾成群?就算是海澜,只要有些身家的,又有几只不偷腥的猫?只要他给你一个王妃该有的一切,又疼你,也算是难得了。”海澜王后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只怕伤了女儿的心:你已不是闺阁稚女,年纪不小了,还嫁过人,能找个这样的已经十分不易,你还要挑三拣四的吗? 就算海澜王后不说,暖阳心里也明白——对于自己这样的经历来说,沈柯似乎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却不甘心。 男人爱戏谑女人如衣服——曾经喜欢得不行的女人,一旦过了新鲜劲儿,就会弃如敝履。也许有的女子不怕自己新衣变旧衣,只要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暖阳却不,她宁穿旧衣,不做旧人。 第020章 火中取栗 第020章火中取栗 暖阳服了窦神医的药,遣下了雪奴等丫头,和衣躺在床上休息。 她很是奇怪,这位窦神医,墨铭不是管他叫太医吗?按理,该是大兴国的太医吧?怎么会和湘湘隐匿在漠城?还说他“过了这十多年舒服日子,总有安国侯和墨铭的功劳”? 这些缘由她本都可以不理,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现在窦神医为什么出现在沈柯身边?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正觉得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忽然窗子被打开,一个黑衣蒙面人纵身跳了进来。 暖阳本就没睡着,再加上耳力不错,立刻便听到了动静,睁眼正见那黑衣人期至身前,不自觉的低声惊叫了一声,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别叫,是我!” “……” 暖阳这才仔细去看他的身形外貌,正是颇为熟悉的墨铭——除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暖阳太熟悉了,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想忘记,却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她脑子里晃荡。 那是沈柯的。 他在自己的地盘上易容成墨铭的摸样,还这样出现在暖阳的面前,目的不言自明——试探。 他必定有些东西信不过暖阳,才弄成这个样子来试探的。 好吧,你要玩儿,我就陪你玩儿到底! “暖阳,你还好吧?”“墨铭”一脸关心,小心的握着暖阳的肩膀上下打量她。 “夫君,阳儿很好,你莫要担心。”暖阳用甜腻的语气回答着,还配合着温柔的安慰,多情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如果不是面对沈柯,不知她是不是做得出来? “墨铭”本来还是一脸的关心,听暖阳叫得这样亲热,眉间立刻冷了几分,要拉暖阳的左手,却立刻意识到她伤在左肩,那样拉会疼的,便改拉右手:“如此甚好,快跟我离开这儿。” 暖阳连忙躲闪:“我母后还在这里——那是我的亲娘,如何能丢下?” 她这么说,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中了邪,看谁的眼睛都像他的——如果是墨铭,必定会奇怪海澜王后怎么成了她的亲娘,如果是沈柯,则不会生出这样的怀疑。 那人果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仔细思虑了一会儿,才认真对暖阳说道:“既然如此,阳儿,你留在沈柯身边如何?他与我是死敌,你不如顺势留在他身边帮我探听情况,我每隔五日便来找你,你把他最近的消息告诉我……你看怎样?” 又开始耍手段了。 暖阳在心里这么提醒了自己一句,冷笑道:“你要我留在他身边多久?” “直到我沉冤得雪,杀了他替母亲报了仇,便来接你回家。”那“沈柯”说得一脸坦然。 “夫君,”暖阳忽然靠近了他,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沈柯这个人心机重城府深,对什么都疑神疑鬼,对女人更是鬼话连篇。你让我留在他身边?不如一刀杀了我。” “……你对他……竟这样不满……”那人的表情立刻跨了下来,在这一刻,似乎连墨铭都忘了装了。 “可不是?”暖阳立刻回应道,“他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最可怕的是他会易容之术,手段出神入化,经常易容成别人的摸样在我面前出现——夫君,你是盖世英雄,他是跳梁小丑;你是落落君子,他是阴暗小人;你是日头下长大的金黄色的向日葵,他是从阴沟里钻出来的黑叶子野杂草——所以,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愿意落在他的手里,日日恶心!” “如果……”那人越听面容越冷,终于控制不住,狠狠的说道,“我让你尝尝这阴沟里钻出来的黑叶子杂草塞进嘴里的滋味,你会怎样?!” 他嘴里说着,人已经朝暖阳走过来,把暖阳按到在床上就亲,暖阳又羞又气,想喊叫却连气都透不过来,只能拿没受伤的右手使劲儿推他,他却像赌气一样,暖阳推得力气越大,他按着暖阳的力量就越大,渐渐的,呼吸都有些粗重,一只手终于不老实的滑进暖阳宽大的衣袖里,顺着她的手肘往里溜。 他的手掌烫得吓人,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根处、脖颈里,痒得她心慌意乱,暖阳似乎觉得兵败如山倒,连忙死命的蹬了他一脚,正好踢中他已经膨胀起来的下~体,他立刻闷哼了一声,松手闪开一旁,并痛楚的弯下腰去。 暖阳这才觉出肩膀伤口的疼来,偏偏咬着牙不理,只是厌恶的擦着嘴啐道:“你易容术天下无双,武功却是下九流!敢对本公主用强?!忘了本公主把你扔在墙上的事儿了?!”她嘴上说得张狂,心里却在擂鼓,只希望沈柯能对海澜公主的名头有些忌讳,再不敢胡来。 “呵……”沈柯听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竟然低声笑了起来,他强挣着直起腰,揭了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虽然额头已经疼得沁出汗珠,仍然一脸释然的笑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是我了?日间在路边看见我,你也认出来了是不是?你和墨铭在车里亲亲热热的说悄悄话,也只是故意气我是不是?就像方才一样?好,好……”他的腰终于慢慢直起来,神色间虽然还有些逞强,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恢复平常的灿烂,“我这一脚挨得值。”说着就要再朝暖阳走过来。 暖阳立刻拉出架势——她虽然不会了武功,架势还是跟兰儿学了一点的——戒备的说道:“你干嘛?!再来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你何必逞强?我早该知道女人说不的时候,心里却在说好……我从前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怎么傻了,竟以为你与别家女子不同……”他嘴上说着,人就向暖阳期近了不少——他就算武功不济,比起暖阳来还是强的。 暖阳被他再次拉住,想故技重施给他再来一脚,却发现沈柯有了防备,要踢到他实在不容易,沈柯反而笑得更加欢乐,仿佛在跟暖阳互动舞蹈一样高兴,嘴上却不忘一边开玩笑一边提醒:“你这淘气的,还不老实!仔细肩膀上的伤!” 暖阳看出了自己跟他的差距,怎么努力都没法把蕴藏在身体里的原本属于海澜公主的武功发挥出来,急得几乎流出眼泪来。 正在这时,一个和沈柯打扮得一模一样的黑衣蒙面人从窗子跃了进来,见暖阳和一个和自己相同打扮的人半玩半闹的打在一起,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正要飞身过来解救暖阳,和暖阳扭打的人似乎已经意识到有人进来了,立刻身形一转转到暖阳身后,一边作势掐住暖阳的脖子,一边观察来人。 来人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暖阳还是立刻认出这时真正的墨铭——她今日才知道,那些蒙了口鼻就认不出熟人的故事都是鬼话——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立刻崩流出来:“墨铭……”竟叫得无比期待,原来是被沈柯一闹,才更期待真正的墨铭了。 “你果然来了……”沈柯虽然笑得无比得意,却因听见方才暖阳叫的那一声“墨铭”而在笑声中添了些苦涩,“我早说你是莽夫,胜也胜得偶然——你竟然不知道,我早为你备好了大餐,让你有来无回?!” “做到了再来啰嗦!”墨铭懒得跟他争口舌之利,身影一晃便没了人影。 暖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觉得掐着自己脖颈的那只手忽然松了,紧接着腰间一紧,就有人把自己横空抱了起来,朝着方才打开的窗口飞跃过去。 暖阳惊叫了一声,不自觉的反手抱住那人的脖子,更因害怕而蜷缩在那人的胸前,头颅更是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像个鸵鸟一般感觉着那人的闪转腾挪、和闻声赶来阻拦的人对打甚至杀人,只听声音就知道,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己方何止是以一敌十? 抱着暖阳那人一定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抱着她腰际的手臂更紧,更不恋战,只求杀出一条血路,把暖阳带出去。 被这样紧抱着,保护着,暖阳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她稍稍抬头去看抱着自己那人的脸,果然是墨铭——他的表情极其专注认真,嘴唇紧抿,杀气四溢,与这样的杀气冲突的是,他抱着自己的这个小小的部分却无比温暖,让暖阳觉得,那专注,那认真,那杀气,与墨铭自己无关,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也让人……有些迷离。 在这一刻,暖阳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私心,希望这一刻能稍稍长一点儿,哪怕只有一点儿…… 她正在神飞天外,忽然觉得墨铭的身体急速的一转,“噗!”立刻传来兵器刺透身体的声音,连带着墨铭的身子都震了一下,像猴子一样挂在墨铭身上的暖阳体会更加清晰。 “墨铭!”暖阳连忙叫了墨铭一声,他却只是皱了皱眉,仍旧左右突击,终于摆脱了众人,跳出了包围之外,一路血迹的逃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那儿停着一辆马车,坐在驾辕上的正是墨炎。 墨铭抱着暖阳钻进车厢,马车立刻疾驰而奔,暖阳从墨铭身上下来,车里早有准备的墨霖毫不迟疑的和暖阳一起扶着墨铭小心躺下,再打开旁边的药箱为其诊治。 “墨铭,谢谢你……”暖阳没想到,墨铭明知道自己不是海澜公主,还要拼死独闯沈柯早就布置好的重重机关,只为了救出自己,她即便再冷情,也不能不生出一些感动来。 谁知,墨铭竟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一边咬着牙任墨霖给他疗伤,一边冷冷的对暖阳说道:“你不用这样感激涕零似的瞧着我,你没欠我什么,我只为她而已。” 第021章 在一起 第021章在一起 暖阳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墨霖处理伤者的伤口,尤其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她见墨铭因为疼痛而在额角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却连哼都不曾哼一声,心里极其的不舒服。 她虽然不懂武功,却也明白墨铭这一刀是替她挨得,心甘情愿的原谅了话里的不善意,只是没听见一般置若罔闻,甚至把脸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同人不同命——暖阳忽然嫉妒羡慕起海澜公主来,甚至有了几分嫉妒。 …… “大嫂,你的肩头也有血迹了,是不是伤口又折腾开了?” 暖阳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墨霖用略显疲惫的声音问着自己,连忙回头一看,见墨铭的伤口已经被墨霖包扎好,整个人虚弱的躺在那儿,他的眉头稍稍拧着,马车每颠簸一下,就几不可见的皱一皱。 “他怎么样?”暖阳不回答墨霖的问题,只是问墨铭的伤势。 “刀伤太深,伤及内脏,”一贯开朗的墨霖都皱起了眉头,“恐怕得先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养伤,不宜赶路颠簸。”他边说边让暖阳把肩头露出来,并上前处理了她伤口上的血迹,再重新上了药,才继续说道,“你也得养养——瞧瞧,本来没有特别严重,这两天反反复复的,刀口都发红了。” 墨霖的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埋怨,听在暖阳的耳朵里,却觉得温暖无比。 自从墨家遭难,暖阳在墨霖处求了药以来,到后来自己受伤,墨霖替自己处理伤口,悉心诊治,两人的接触比从前更多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不管是暖阳自己,还是墨霖,都不觉得怎么尴尬,好像彼此都是家人,从来不会生出一丝暧昧的感觉一样。 暖阳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诧异的看了墨霖一眼,又想起了车厢外专心驾驭马车的墨炎,心里立刻舒服了很多——海澜公主只有墨铭一个人,自己却有墨霖和墨炎两个,虽然只是亲情,永远不会像爱情那样,喜也热烈,悲也热烈,可有时候,亲情或许比爱情更可爱。 ——*——*—— 墨铭受伤,墨霖就成了几个人中的主力,他亲自辗转了几个地方,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中意的小村落,那里的村人虽然都不是特别富裕,却衣食无忧,人心单纯,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 村人听说他们是过路的,车里那对男女还不慎受伤,都很是同情,更有几个人亲自领着他们到了祝老头家门外,跟墨霖说道:“这家只住着一对老夫妇,三年前儿子做活时不慎落水而死,便有一处为儿子准备成亲的、还不曾住过的小院子空了出来,租给你们住最是合适。” 墨霖谢着众人,见这老者的院子没有围墙,都是差不多粗细长短的树枝围成的细密栅栏,那门也是简单的柴门,正不知如何敲门,那些个热情的乡人便高喊了几声“祝老头”,才对墨霖笑道,“你喊他就行,他听得清。” 墨霖刚刚谢过,就听“呀”的一声,柴扉响处,走出一名灰白胡须的老者,手持藜杖,身穿羊裘破衲,足登蒲鞋,出门并不看众人,只是仰头望天道:“风起,明日该晴了。” 众人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神神叨叨,却并不显出一分鄙夷之色,只是纷纷跟他说明墨霖等人的情况,求他把那间空着的院子租给他们。 “人家给银子的。”祝老汉身边那位农人最后补充道。 老者这才回头去看墨霖,似乎对他儒雅温和的外貌很是满意,点头道:“甚好,也省得那房子空着,没有人气,潮了,坏了。”便领着墨霖去看房子,众人自是好奇的一路跟在后面。 老者拄着藜杖走,一边对墨霖说道:“村子里不是第一次有外人来住了,如今世道不太平,连年征战……六年前还有个当兵的在这儿路过,住了两个月才走……我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死在战场上,一个被窝窝囊囊的溺死,一个仍在外面打仗……也不知生死。” 他说得絮絮叨叨,有时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墨霖却也听出个大概,认认真真的安慰了老者几句,老者听着舒坦,连走路都快了些。 走了很久,他们终于停在一个院子前面,模样和老者住的那几间泥坯搭建的屋子差不多,只是比它新很多,里里外外也干净利落。 “瞧,东屋,西屋,外屋……厨房里有炉子,咱这儿冷,别看三月了,晚上的时候炉子还是少不得……这是茅厕……都有。院子也算宽敞……”老者一进门,话更加多了起来,给墨霖一一介绍每一处的妙处,他当时是怎么考量的,谁都说了什么话,他听过什么,没听过什么…… 这些话乡人大概都听过,有的掩口笑,有的好心应付,还有的已经耐不住烦,转头回家了。 最终终于介绍完了,墨霖问房钱,那老者先是不要,见墨霖坚持,才道:“我这房没住过人的……三个月二两银子吧?”有些浑浊的眼睛忽然认真起来。 墨霖自然不会说别的,掏出早就换好的碎银子,捡了一块给他,老者先是眼睛都亮了不少,然后又不好意思的笑:“这一块足足有三两吧?我没有这么多找给你。” “大爷,不用找了,”墨霖温和笑道,“跟着的乡亲定是等着您赏酒呢,您就用来买几道小菜,打几壶老酒款待大家便了。”他天生聪慧,早看出了端倪,见老者和跟在后面的众人都笑,便知自己猜对了,只拱手谢着大家。 “那也用不了的。”老者虽然还在说,却早把银子仔细的收进了瘪瘪的钱袋里,让墨霖等人休息,他自己被大家簇拥着离开。 墨炎见都走的没影儿了,才把抱着灵儿的暖阳扶下车,又跟墨霖一起架着墨铭进屋坐好,更不用别人吩咐,主动跑回马车旁取出被褥抱进屋子给墨铭铺好,再扶着他躺下。 “这一口气儿竟跑出这么远来。”墨铭正醒着,对坐在自己身边请脉的墨霖说道。 “大哥放心,我用了你的法子,应该没有人跟过来。”墨霖道。 墨铭对墨霖一向都是放心的,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 暖阳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见这里虽然家什齐全,也有些柴粮,却再也没用别的,连一根蔬菜都没看着,倒是找见了十几个山芋、荸荠和一包花生,想是祝老汉田里自己种的,不知为何留了些在这里。 现在天色已晚,乡间也没有饭馆酒肆可以买现成的饭菜来吃,想那买菜的农人也早就收摊了,这些东西正好可以拿来充饥,明日天亮了,再出门寻找集市菜场。 她正在这儿想着,墨霖过来找她,听了她的想法,点头道:“倒是好主意,只是这炉子该怎么点?” “瞧我的。”暖阳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长大,早就会点那炉火,再加上这里木柴煤块儿都是现成的,不多时,熊熊的炉火便燃烧起来。 暖阳回屋喊来正和灵儿玩儿的墨炎,把那炉子搬进墨铭休息的屋子,再指挥墨霖将山芋等物清洗干净,再把山芋切成长条儿,让墨炎把那炉子沿儿擦干净了,再放上山芋条、荸荠和花生来烤。 墨霖和墨炎何曾这样吃过?别说墨炎,就连墨霖都像小孩子一样的期待,热情高涨的学着暖阳的样子,把荸荠和花生翻了又翻,不多时,整间屋子里都是山芋甜甜的香味。 暖阳见他们馋得可爱,跟他们开了几句玩笑,便挑出已经成熟的放在盘子里给他们吃。 墨炎挑了一块香味最浓的山芋,那山芋烤得滚烫,他只能在两只手上倒来倒去,偏偏一会儿也不愿意等,换一次手就剥一次皮,那热烫得他直吸气,逗得暖阳笑出了眼泪,一边笑骂他,一边亲手帮他剥了一块让他先吃。 “还是大嫂最疼我。”墨炎吃得香甜,嘴也跟着甜了起来,笑嘻嘻的讨好,暖阳却尴尬起来,偷偷看了一眼墨铭,正遇上他审视的目光,连忙转回头,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道:“以后叫姐姐吧。” 墨霖见墨铭并不说话,笑着接过话头:“好,咱私下里先这么叫着。你是哪年出生的?” 暖阳一时语噎,让吃得正欢的墨炎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捶地笑道:“你还笑我?瞧瞧你,连哪年生的都忘了!” “我……”暖阳也红了脸,只得说道,“我和公主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么巧?”墨炎把手里最后那点山芋填进嘴里,上下打量了暖阳一番,啧啧称奇,“你们张得一模一样已经十分难得,连生日都是相同的?” “更难得的是,大嫂的身体哪里都好,就稍稍有些脾虚,你居然也跟她一模一样,”墨霖虽然笑着,却斜瞥了墨铭一眼,等他看过来才抬了抬眉又看向暖阳,“就算都是健康的人,脉相也会有些许差别,你和大嫂却完全相同。” “我和公主吃住都在一起,被同化也是难免。”暖阳有些尴尬。 “先不管那些,你跟大嫂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也是庚戌年冬天的,我可是庚戌年雨季出生的,所以,你若不做我大嫂,就该叫我一声哥哥了。”墨霖笑得无比得意。 谁知,暖阳还没说话,墨铭却虚弱的接过来问道:“你是生活在宫里的,怎么会做这些?生炉火,烤山芋和荸荠?” ————*——表钱滴字——*———— 女生网首页的公告区,有个“3月8,打折啦!!20元升初V聚划算!!”,大家看到没?普通用户只有充值20块,就能升级成初V,看书便宜不少呢!就拿小醉的书来说,初级VIP看一个月才花不到不到三块钱……捂脸,请支持正版,支持小醉……订阅的筒子有机会得粉红票哦! 对啦,多谢园园童鞋给俺投的粉红票,Mua~~ 第022章 农家之乐 第022章农家之乐 “嗯嗯,对啊,真奇怪。” 听墨铭这么一问,墨炎立刻点头赞同,一边竖起耳朵等着暖阳回答,一边又捡起一个荸荠小心的剥皮;墨霖则放下手里的山芋,笑吟吟的看着暖阳,等着她回答。 暖阳在做这些之前就想到了他们也许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答案,装出一脸鄙夷的冲墨铭嗤笑:“切,你还是将军呢,难道没人伺候,就不会自己喝水吃饭?” 墨铭一愣,正要辩驳,暖阳已经起身抱起床上的灵儿,着急的说道:“别就顾着咱们自己啊,灵儿怎么办?” “车里还有一壶羊奶。”墨炎如今跟灵儿亲近的时候多了,对这个小婴儿很是疼爱,听暖阳一说,立刻起身跑出去拿,暖阳跟到了门口,嘱咐身手比她还矫健的墨炎小心些。 墨铭和墨霖对视了一眼,再不说话。 ——*——*—— 几个人在这个农家小院暂时住了下来,墨铭养病,墨炎习武,墨霖则出门去和村人联络感情,很快便和村里几个外向的人混熟了——村人世代居住在这里,从没见过像墨霖这样干净好看的男人,偏生还这样儒雅客气,以致人人都很喜欢他。 这不,晌午刚过,邻居李婶便主动送来半壶羊奶,拉着暖阳的手说道:“听雨少爷(墨霖在村里的新名字)说,你和你家那口子不小心跌下山谷,都受了伤,你更是因此没了奶?” 暖阳咂摸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脸羞得通红,正巧墨霖和墨炎一个抱着灵儿,一个提着一捆儿菜、一条子肉回来,听见了个尾巴,更是尴尬,却也只能点头称是。 “别急,”李婶热心的举起手里的一只粗碗,高兴的献宝道,“我家里的几只羊前两天才下的崽儿,那奶多得吃不完……给你家闺女吃!” 暖阳先是兴奋,再见那碗颜色发深,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名村妇半跪在地上,给一头皮毛肮脏的母羊挤奶的情形,眉间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抗拒,想小心的谢绝:“李婶……” “你嫌脏?”李婶虽然单纯,在这方面却是极为敏感的,急急的解释道:“很干净的,我把那羊~奶~子洗了好些遍,洗得那奶~子都起皱了……” 暖阳的脸更红,心里越发喜欢这里的农人直率淳朴,连忙双手把那碗接过来,真诚的向李婶道谢,墨霖和墨炎也笑着上前跟李婶打招呼。 李婶见了墨霖,眼睛一亮,开门见山的问道:“雨少爷,我是特地来问问,您定亲了没?” 暖阳恍然大悟——原来,送奶是幌子,打墨霖的主意才是初衷,就是不知道她是这个村儿的媒婆,还是替自己的儿女张罗? 她正想着,忽然觉得门口人影一晃,连忙抬头一看,原来有个女孩儿正趴在栅栏外偷看,还时不时的探出头来,大约十四五岁的摸样,红扑扑的脸蛋儿鼓鼓的,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也干净清澈,虽没有京城女子的丰姿气度,却也美得像山腰上热烈开放的杜鹃花。 暖阳这边厢替墨霖尴尬,墨霖自己却笑得坦然:“抱歉,李婶,在下早已定亲……您瞧我三弟如何?”说着就要把墨炎推上前来。 墨炎脸红得像块红布,又羞又恨的一边往后躲一边瞪墨霖,惹得暖阳和墨霖都笑,李婶却犹豫:“……好……好是好,就是年纪太小了……” 若在平常,谁敢说墨炎年纪小,他一定会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争辩一番,今日却识时务的认了怂,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太小了,还是二哥最合适。” “噗……”暖阳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忙拉着李婶的手替两人解围,“李婶,不如我替您留意着如何?若有那好的,定然第一个送到您面前来。” 李婶这才高兴了些,又客套了几句,转头回去了。 墨炎这才把那捆儿菜和那条子肉放在地上问暖阳:“你真的会做饭?” “切!”暖阳对他的不信任表示了强烈的鄙视,把那碗羊奶递到墨炎手里,豪气冲天的吩咐道,“进屋去给灵儿喂奶去!这里交给我!” ——*——*—— 墨氏兄弟本来还极为忐忑,不知道暖阳会做出什么吃食来——要知道,烤山芋虽然香甜,吃多了也不太舒服。 等他们看见暖阳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眼睛立刻都亮了起来,连躺在床上养伤的墨铭都忍不住偷偷的咽了一口唾沫。 三兄弟已经很久没这样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一般把那几大盘子饺子消灭得干干净净,就连病着的墨铭都多吃了几个。 但凡喜欢做饭的人都有这样的脾气,不管做得多辛苦,只要吃的人把她做的东西通通吃光,再连连称赞,必定会心花怒放。 暖阳也是如此,心情瞬间好了不少,立刻巴巴儿的给三人各盛了一碗饺子汤,笑道:“原汤化原食,一定要喝光。”见墨铭躺着不方便,还心情大好的洗了个勺子,亲自做过去喂他。 墨铭先是有些犹豫,见墨铭和墨炎都埋头大吃,似乎丝毫没觉得暖阳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再加上那香味的确撩人,便老实巴交的喝了大半碗。 “姐,晚上还吃。”墨炎终于打起了饱嗝,意犹未尽的放下碗,拍着鼓鼓的小肚子跟暖阳撒娇道。 “多好的东西也不能顿顿吃,”暖阳拒绝得毫不留情,“晚上咱炒菜炖肉——对了,小炎,等肉炖好了,你给李婶端过一碗去。” “行……不行!我不去!让二哥去!”墨炎本来还习惯性的答应,答应了才意识到李婶就是方才送羊奶来的那位,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你不用怕二哥尴尬,这种场面,他一向应付自如。” 几句话逗得大家立刻笑了起来。 墨铭方才见那羊奶,问了问来由,墨霖和墨炎兄弟互相揭短似的早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他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也不自觉的展开了笑容,再转头去看暖阳,见暖阳正一边笑一边低头收拾碗筷,因为笑得厉害,耳畔有一缕鬓发松散,滑了下来,偏偏她的手是湿的,不能自如的抿上去,只能夸张的翘起小手指,小心的把那鬓发挑起来,勾到耳朵后面。 从侧面看去,暖阳的睫毛很长,弯得像小扇子,下颏的弧度柔美得不可思议,神情快乐而满足——这张脸他太熟悉了,这样满足的笑,他却第一次见到。 早在军营的时候,海澜公主暖阳性格热烈,恨不得十二个时辰时时都能看到他,他虽然被缠得甜蜜,却也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抽出一小部分时间来陪她——所以,在墨铭的印象里,海澜公主当时不是可怜兮兮,就是撒娇埋怨,即使满足的笑,也只是稍纵即逝,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能陪他短短的半刻钟而已。 更别提她嫁入墨府以后…… 墨铭从来都觉得,对救了暖阳性命的人无论多艰难也要信守承诺,并没有什么错处,就连知道她自尽身亡,也只是痛彻骨髓,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对,只怕再重活一次,还要那样选择。 可是现在,他看见暖阳满足的笑脸,才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自己的执念,不但没有真的救回她的命,反而连这样的笑都没有给过她一次。 没错,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还是找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也要把暖阳从死人堆里趴出来,哪怕用自己的命换回她的;可是,他再不会随便答应那些条件,哪怕只争取一条,事先向暖阳解释清楚…… 接下来的几日,暖阳一直变着法的给大家做好吃的,好在伤的是左手,并不影响工作,再加上每次她做饭的时候,墨炎或墨霖都必定有一个给她打下手,哪怕稍稍费一点力气,都会上前代劳,所以,暖阳并不觉得辛苦,反而很有成就感——不管做出什么来,哪怕只是炸一盘花生米,也会得到墨霖和墨炎的交口称赞,偶尔还会得到墨铭的一句“不错”做为意外大奖。 开始的时候,暖阳以为自己真的厨艺大涨,或者自己的做法跟大兴国不同,他们吃着新鲜才这样一味期待赞扬,直到有一天,她为病号墨铭熬的那锅鱼汤豆腐忘了加盐,墨铭也照旧说不错,那两个小的更是一人抢了一碗,也大呼好喝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三个人只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哄自己开心罢了。 不知不觉的,她的心里越发幸福起来。 ——*——*—— “饺子,饺子,饺子……” 这天一大早,墨炎吃过早饭,便开始在暖阳耳边嘟囔,声音不大,却锲而不舍。 “好好好!”暖阳被他说得烦了,笑着说道,“去买菜去买菜!想吃什么馅儿的自己买来!” “今儿天儿不错,”墨霖也抱着灵儿从屋里走了出来,灵儿正执着的抓着他的耳朵摇啊摇,墨霖却只是一边好脾气的躲闪,一边说道,“我带着灵儿也去转转。” 暖阳看眼前这两大一小三个人,差点没笑出声来。 若在从前,谁能想到安国侯府的两位嫡子少爷会抱着孩子去菜市场买菜?而那两位少爷一位是丰姿清华、迷倒万千少女的名医,一位是死要面子、备受宠爱的傲娇正太? 暖阳送走了他们,一边偷笑一边把面和好,洗净了手,轻手轻脚的进屋看墨铭正在闭目养神,也不打扰他,只出来里里外外的收拾。 日头本来是在房檐处,渐渐爬上了树梢,再挂到天空正中…… 两个时辰过去了,墨霖他们竟然还没回来。 暖阳心里有些担心,又不敢把墨铭一个人留在家里,去了门口好几趟,踮高了脚望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来,正在疑惑,就见李婶气喘吁吁沿着乡间小路朝自己跑了过来…… ————*——表钱滴字——*———— 今天的第一更,第二更可能会晚点,早睡的筒子可以明早再来瞧╭(╯3╰)╮ 第023章 暗语传讯 第023章暗语传讯 暖阳在门口等了又等,才见李婶气喘吁吁的沿着乡间小路朝自己跑了过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李婶,可瞧见我家二叔和三叔了?” “瞧见了,我这不正要来告诉您,”李婶身材微胖,跑了这几步路,腿脚早就有些发软,气都喘不上来,拍着自己壮硕的胸脯顺了半天气才道,“方才在村南瞧见你家雨少爷和炎少爷了,雨少爷还抱着您家的小小姐。我正要问,咱们不是住在村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雨少爷却先对我打招呼道,‘李婶吃饭没?我们兄弟买了菜和肉,让大嫂给我们包饺子吃。您要不要来尝尝?’” “我的好李婶,说重点吧,他们为什么要去村北?”暖阳听她将墨霖悠闲温和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更是没了耐心,急出了一头汗。 “我也不知道呀?”李婶也颇为疑惑,“我跟他客套了两句,正要问他是不是走错了路,他就抢先说,您想吃香桃儿了,让他去买,他偏偏寻了半天也寻不着。” 暖阳听得更加疑惑——她什么时候要吃什么香桃儿来着? “我问,这个季节哪有桃子吃?雨少爷便道,您不是大兴国人,在您的家乡,此时早有最早的香桃儿上市了。”李婶继续说道。 “然后呢?”暖阳还是不懂。 “没啦!”李婶无奈的摊开肥厚的双手,“他说完这句,又请我中午一定要来您家吃饺子,便抱着小小姐,领着炎少爷继续朝南走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眼瞅着就过了午时了,这不是赶紧过来告诉您一声儿。” 暖阳虽然仍旧想不明白,却觉得墨霖这样说,必有深意,连忙跟李婶道了谢,回屋喊醒墨铭,把李婶方才说过的话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的学说了一遍:“……墨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墨铭凝神听完,并不回答暖阳的问题,只是指着墙柜说道:“打开墨霖的药箱子,那里应该有个深棕色的木盒子,方方正正的没有任何图案,给我拿来。” 暖阳知道定有内情,立刻打开墙柜把那木盒子翻找出来递给墨铭,只见墨铭将盒子打开,拿出一块棕色的香块儿来,挣扎着要起身,连忙上前扶起他。 墨铭被暖阳扶着,起身在墙上画了又画,根本没有任何笔迹留下,看得暖阳直着急:“你要写什么?我给你找块木炭来写不就得了?” “必须用这香,”墨铭画完了,指着空空如也的墙说道,“我给他们留下了讯息,二弟知道什么意思。你现下快快套上马车,咱们走。” “走?那墨霖、墨炎和灵儿怎么办?” “别问,快去,路上我告诉你缘由。” 暖阳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答应了一声,跑到院子里套上马车——她在这院子里晃荡了好几天,时常给这马儿添料喂草,更看见过好几次墨炎套车,此刻让她套车,倒也不是十分困难,只是左肩一用力,仍旧有些疼痛,速度便慢了许多,等她都弄好了进来,墨铭已经满头冷汗的蹭到了外屋门口,手里还提着一只小小的包袱。 暖阳连忙紧走几步,把那包袱接过来背在自己肩上,又架着墨铭的一只胳膊,艰难的扶着他上车——要知道,墨铭身材高大强壮,虽然这几天有些好转,生了些气力,暖阳架着他走路还是艰难无比,等两人都坐在车上,俱是满头大汗。 “走,朝北走。”墨铭脸色有些苍白,靠坐在车厢内对暖阳说道。 暖阳自然不敢怠慢,学着墨炎的样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扬鞭轻轻扫了扫马儿的后~臀,那马儿跟暖阳倒也熟悉了,顺着缰绳的力量掉头出了远门,朝村北口跑去,没多久便出了村儿,踏上了官道。 马车沿着官道往北跑了大半个时辰,暖阳才出声问道:“咱这是去哪儿?” “海澜。” “二叔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有人盯上了他们,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暗中跟踪他的人引开,让李婶给咱们传信,让咱们快快逃走。” “那他们岂不是很危险?!”暖阳虽然隐隐有些想到大概是这个原因,却一直不愿相信,此刻听墨铭明明白吧的说出来,立刻担心起来。 墨铭沉默了一会儿,才放柔声音说道:“你放心,二弟不是鲁莽之人,定有法子让跟踪他们的人不敢轻易露面——他们找的是我,只要不是情况特殊,又怎会打草惊蛇?等他想办法甩开他们,定然会找机会回咱们的住处去看。他嗅觉特异,再见了我给他留下的符号讯息,便可想办法沿路跟上来。” 暖阳听他说的简单,心里却明白,墨霖不会武功,墨炎也只是个二把刀,还带着个灵儿……此番定然很是凶险。 心里虽然这么想,她却不愿意说出来——墨铭既然故意说得轻松让自己放心,自己就算再多啰嗦又有什么用? 她安静了半天,耳边只传来风声和清脆的马蹄声,她听了半晌才忍不住叹气道:“二叔是聪明,就是……就是灵儿要吃些苦头了。” 她心里越发觉得灵儿可怜,如果她真的是自己前世的孩子,还没落生自己就难产而死,跟到这一世,亲娘病了几个月也死了,奶娘也……这才安稳几天,又要开始颠沛流离,还是跟着两个没成家的、根本不曾当过爹的男人…… “……你倒真的疼她。” 暖阳正想着,就听墨铭在身后悠悠说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湘湘……跟公主又有恩怨……你却能不计前嫌……” “你记着,”暖阳听他一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如今是我的女儿,你说的那些今天最后一次,往后不许再说,更不许在她面前说。” 这几日墨铭受伤,又有墨霖和墨炎两人哄得她高高兴兴,暖阳从来不曾给过他一点脸色,更不曾发过脾气,现在墨铭说了灵儿一句,暖阳的反应就这么大,让墨铭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让他紧张的心忽然变得软软的,暖暖的,想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软话,只能随口说道:“瞧你这脾气。” “这是好的,要是以后你再提,瞧你哪儿受伤了,我就朝着那儿给你来一下子。”暖阳气哼哼的说了一句,再也不搭理他,朝着马儿又挥起了鞭子。 ——*——*—— 暖阳的伤好了大半,墨铭却还没好利索,墨霖又不在身边,让暖阳急得不行。 好在墨铭在那个小包袱里装了几味药,都是暖阳和墨铭用的着的,暖阳小心的投了客栈,熬了药给墨铭服下去,又揭开衣服给他换药。 墨铭虽然长年在外,肤色早被晒成了小麦色,皮肤倒是极紧致的,加上长年习武,身材健硕,若没有那刀疤,倒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美图。 “冷。” 墨铭趴在床上,心里早觉得太久,觉得暖阳的目光向禾苗的芒刺一样蹭着自己半裸的后背,一张脸羞得有些发红,若肤色再白些,只怕更加明显,只能拿腔作势的冷着声音抗议道。 暖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包袱里墨霖常用的棉纱将墨铭伤口上的残药清理了,再敷上新的,一边帮他盖好衣服和被子一边开着玩笑缓解尴尬:“怎么样,我现在全能了吧?能文能武,能做饭能敷药……哎,普天之下,还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人去。” “那又怎样?”墨铭听她说得有趣,故意打击她道。 他真的只是随便应付一下,打击一下,本意是想开开玩笑,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在暖阳听来,好像自己在向他推销一件商品(好吧,那件商品就是区区不才本公主暖阳),正夸得热火朝天,人家却冷冷的问,你说得再好,我不喜欢,那又怎样?! 暖阳心里有些懊恼,一边甩手离开,一边恨声道:“怎样?你以为能怎样?!墨将军,你想太多了!”她本想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又觉得那样说似乎太明显,干脆拧身走出房门,顺带“嘭”的一声把门摔上。 墨铭吓了一跳,不明所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也不懂自己到底哪里想太多了,偏偏刚上过药,不敢乱动,只能耐心的等着暖阳回来。 直到他浑身酸麻,那房门也没再打开过,墨铭忽然有些害怕,怕暖阳和墨霖一样,被什么人盯上了,甚至掳走了——想到这儿,他的脑子里闪过沈柯的影子,心里立刻着急起来,连忙忍着疼爬了起来,挣扎着穿好衣服,出门到隔壁暖阳的房间找她。 暖阳的房门关着,他叫了几声,又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心里的慌乱不由自主的上升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只一会儿的功夫,脑子里便闪过了无数种暖阳惨遭不测的可能,只急得他汗都下来了,连忙扶着墙壁,艰难的往楼下蹭,想去找小二问问,暖阳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还没蹭到楼梯口,就有个小二从楼梯上蹬蹬蹬的跑上来,一眼看见墨铭,连忙上前扶住他:“呦,这位爷,您怎么起来了?快回屋歇着吧,这要是磕着碰着,小的可担待不起!” “小二哥,”墨铭顾不得自己伤口的疼,急急的问道,“你可瞧见跟你我同来的那位俊俏公子了?” ————*——表钱滴字——*———— 多谢园园和一一的打赏,俺会努力加更的!吼吼↖(^ω^)↗ 第024章 故人李义 第024章故人李义 小二一愣,半晌才清醒过来,连忙答道:“见了,见了!小的看见那公子似乎不太高兴,冷着脸,风风火火的冲出客栈大门去了。” 墨铭这下更加着急了,心里暗道,自己就是随口应付一句,哪至于这样生气? 埋怨归埋怨,墨铭心里还是极不放心,正要挣扎着下楼去瞧瞧,就见暖阳捧着一小袋干果,活力十足的跑上楼,嘴里似乎还哼着歌儿,显见着十分高兴,墨铭的心立刻“扑通”一声落回肚子里,脸却不自觉的板了起来:“这是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人?” 暖阳其实早就看见他了,所以才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欢乐样子,待听了他的质问,立刻敛了笑容,用恰恰他能听到的声音“哼”了一声,装作没看见他一样轻轻快快的跑进了屋子。 墨铭身上有伤,蹭了好久才回到屋里,坐回正在认认真真吃干果的暖阳身边,叹息着说道:“咱现在可不是出来玩儿的,随时有可能被人盯上——你以为那沈柯是好相与的?他想要什么,便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的拿到手,绝不会这样轻易的放了咱们。” “你何时变得这样啰嗦了?”暖阳跑出去之后,其实很快就想通了墨铭也许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多深意,便有些腆然,想回来又不好意思,只能在一个小茶馆的角落里坐了一会儿,直到那些喝茶的人再无八卦可说,才悻悻然的出来,又随便买了点干果才回客栈,表示自己出来这一趟是有事儿的。 她自知理亏,只抢白了墨铭一句就不再说话,只是把那袋干果往墨铭那边推了推,示意他和自己一块儿吃。 墨铭也跟她没了脾气,索性什么都不想,吃些零食解闷便罢。 两人咯吱咯吱的嚼了一会儿,墨铭忽然抬手示意暖阳噤声,暖阳吓了一跳,嘴里的东西就那么含着不嚼,只跟着墨铭专心倾听外面的动静。 “胡说!我明明见她跑进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真的没有……想是二位爷太过辛苦,看恍惚了?咱们客栈里哪有捧着一袋子零食上楼的美貌女子……”小二有气无力的辩驳声。 “她是个女子,身着男装!你个大傻子,连公母都分不清?!!” “……” 暖阳大惊失色,心想,果然被墨铭这个乌鸦嘴说中了!自己只不过出去一趟,就被人盯上了! 墨铭却只是浅浅的皱着眉,轻轻拉了拉暖阳的衣袖,示意她跟着自己来到窗边,只说了声“小心”,便抱着暖阳的腰,开窗跳了下去! “你不要命了!”暖阳这次更是吓得不轻,生怕墨铭重伤未愈,一个不妥当连带着自己都摔成残废,好在话音未落,墨铭便稳稳的落在地上,落地的声音却很大,呼吸也有些粗重,却一会儿都不敢耽误,只是无力的蹲坐在地上,指着左侧说道:“马厩在那边,快去套车,我去开后门。” “你行吗?”暖阳看墨铭的脸色有些难看,很不放心,墨铭却只说没事儿,催他快去牵马套车。 不多时,两人再一次驾车奔跑在逃亡的路上,不同的是,这次墨铭的后背沁出了血迹,整个人颓丧无力,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墨铭……”暖阳忽然害怕起来,生怕墨铭就这么死在自己身后,不放心的一边驾车一边回头去看他。 “我没事儿,”墨铭努力努力笑笑,“你只需沿着这条道一直向北,前面五十里就是署城。” 暖阳对这些城池的地理位置毫无概念,只能听墨铭的,快马扬鞭的向北疾驰,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觉得前面似乎出现了淡淡的灰色影子,应该就是墨铭口中的署城了,心里正在高兴,就听马儿嘶鸣一声,重重的跌倒在地,马车却由于惯性仍在向前飞奔,眼看着就要撞在那马儿身上,暖阳眼前一晃,便被墨铭抱着跳出了马车,滚落在道路旁边的灌木丛里,弄得两人满头满脸都是灰土和枯树叶。 “怎么回事儿啊?”暖阳正要爬起来,墨铭却抱得她更紧,还空出一只手来捂住她的嘴,身体也挣扎着向灌木丛里面挪了挪。 暖阳意识到墨铭这么做定然是有什么危险,也不敢再动,只是瞪大了眼睛,透过灌木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形。 马儿似乎伤得极重,躺在道路中间抽搐的挣扎着,暖阳眼尖,看见它的前蹄处有两条鲜红的血迹,像是被刀割了一样齐整,殷红的鲜血中露出瘆人的惨白色。 暖阳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画面,有人设好了埋伏,一条鱼线一样结实锋利的长线被系在路边的树上,中间绷得紧紧的,只等着飞驰而来的人撞上来跌倒…… 她心里正想着,就有几个身穿布衣的彪形大汉吵嚷着从远处跑了过来,直冲到马车旁边,将车里值钱的东西都拣了个遍,才有一个黑脸大汉诧异道:“这车里咋没人嘛?” “摔死啦?”一个愣愣的家伙从包袱里抽出一件暖阳的衣服,放在身前比来比去,正比得高兴,就被那黑脸大汉打中了后脑,连连怪叫道,“你干啥嘛?!” “摔死了也得有死尸嘛,你个傻子!” “你说谁是傻子!”挨骂的那个不干了,扔下衣服合身就向黑脸大汉扑了过去,众人连忙把他架住,并不说他,反而都转头埋怨那黑脸大汉:“你跟他计较什么?” 其中有个高高瘦瘦的山羊胡,一直站在众人之外左右观看,哪怕是那两人打了起来,也并不见他着急说话,只是审视的巡视了老半天,才把目光定格在墨铭和暖阳滚落的灌木丛处,推了推旁边那几个,哑着嗓子说道:“在那儿,没死就打死。” 吵得正欢的几个人被转移了注意力,都顺着山羊胡的手指方向转过头来,那个愣愣的更是直眉瞪眼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墨铭立刻从地上抓了把土,往自己和暖阳的脸上俱抹了几把,才在暖阳耳边说道:“别动。”自己挣扎着爬了出去,露出后背上的血迹,那血迹因为方才沾了不少泥土,显得很是肮脏。 那几个人谁也不曾想到从灌木丛里爬出来的是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俱是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都退开了些,还是那山羊胡胆子大些,走上前问道:“这车是你的?” 墨铭趴在地上喘了半天,才道:“正是,在下从马车上摔进了灌木丛——不知后背被什么刺了一下,疼得不行,腿好像也断了……几位壮士,这车和车里的财物都送给各位了,只求各位带我一程,去前面的署城找大夫帮我医治……”这几句话说完,墨铭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载你?晦气!”那黑大汉不屑的说道。 “你的心咋这么狠咧?人家受伤了,载一程就载一程嘛,瞧瞧你这个样子,良心都跑哪儿去了嘛?!”那傻乎乎的汉子立刻接口将黑大汉奚落了一顿。 “良心?俺的良心被你吃了!”黑大汉不甘示弱。 “闭嘴!”山羊胡不怒自威的打断了两人的抬杠,从腰间抽出一柄尖刀,对墨铭笑道,“你伤得重,也挺辛苦,俺就送你一程。”说着就向墨铭凑了过来。 暖阳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南面传来了乱乱的马蹄声,一听人数就不少,那几个山匪眺望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发慌,再也不理墨铭,把方才从车里抢到的东西抱进怀里便跑,几下就没了人影。 “墨铭……”暖阳小声的叫了墨铭一声,还没说话,就听墨铭低喝道:“不许出来!” “……”暖阳几乎咬破了嘴角,心里终归还是胆怯的,老老实实的躲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南面来的那群人很快就到了近前,有人跑过来看了墨铭几眼,便回去向那当头儿的禀报,暖阳透过缝隙瞧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顾不得自己的蓬头垢面,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冲着那当头儿的高声喊道:“李义!李义!” 那人好像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认识他,瞪大了眼睛朝暖阳瞧了半天,才长长的“哦”了一声,翻鞍下马便冲暖阳跑了过来,到了近前,“扑通”一声跪在暖阳面前问道:“可是京城安国侯府的大少奶奶?” “是我,”暖阳在最危难的时候遇到了旧人,那人居然还记得自己,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忙请李义起来,又跑到墨铭身边对他说道,“这是大少爷。墨府遭逢不测……我和大少爷流落到了这里……” 李义没想到地上趴着的肮脏男人就是昔日威风凛凛的墨家大少爷墨铭将军,吓得脸都白了,亲自上前和暖阳一起将墨铭扶着坐了起来,眼眶竟然有些发红:“大少爷,您还记得李义吗?” 嘴唇白得可怕的墨铭无力的看了李义半晌,才道:“记得,你从前在墨府当差,是不是?” “正是小人。”李义对墨铭仍然记得他显然得意又激动,颤抖着声音吩咐后面的那些人检查一下那马和马车,见马早就断了气儿,马车的轱辘也摔烂了,便吩咐把后面装货的车腾出一辆来,实在盛不开就暂时放在地上,留下两个人看守,让墨铭和暖阳坐上空下来的那辆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署城走去。 ————*——表钱滴字——*———— 筒子们还记得李义吗?就是当初在安国侯府和碧儿**的那个小厮,暖阳派他去湘姨娘的老家查湘湘的底细来着。 第025章 昨是今非 第025章昨是今非 暖阳和墨铭坐在李义的车里进了署城,才知道如今李义已经是当地富庶布商方述成的上门女婿,当年他为了碧儿听从暖阳的差遣远走漠城,却在归来的途中偶然救下了方家的独女方淑娴,不管是不是郎情妾意,总之是各取所需,一桩亲事就此结成。 李义请墨铭和暖阳去方家暂住,墨铭却微微摇头道:“我如今身份特殊,还是不要打扰人家才好。你只需暗中帮我们租个房子,让我暂时住下来养伤便好,能不惊动别人,就不去惊动别人。” 李义想了一想,躬身说道:“大少爷说的是。要说房子,倒也不必去租,当年小人在这里买下了一所独门独院,从前一直租给一对来署城行商的小夫妻住,过年时那小夫妻退了房走了,小人重新收拾过,还不曾再租——只是地方小些。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若不嫌弃,就暂时住在那儿,找到好的了再搬。” 暖阳和墨铭的银子衣裳都被那些劫匪抢走,只余身上的十几两碎银子,除了吃穿用度,还得给墨铭买药疗伤,更要留出去海澜的盘缠,本就十分紧张了,又怎会在意房子大小?她连忙应了,又客套了一番,李义便命下人暂时送货回方家,自己亲自送墨铭夫妇去那小院。 那小院在一条略显偏僻的胡同里,倒正应了暖阳的心思,够安静,里面新收拾的,也干净整洁,虽然地方不大,却比那祝老汉的小院子还要好些。暖阳满意得不得了,将墨铭安置妥当了,便诚心诚意的感谢李义。 李义吩咐随他前来的下人去请最好的大夫,自己红着脸对暖阳拱手道:“少奶奶说得哪里话来?当年若没有少***恩德,小人哪有命活到今日……对了,墨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您和大少爷会流落至此?还有……碧儿……碧儿不是给大少爷做了通房吗?如今可还好?” 暖阳刚才听说李义娶妻的时候,就已经想起了碧儿,心里暗暗替她难过,可是人生本来就是这样,旧的去,新的来,昨日情浓磨耳鬓,今日决然两不知——别说自己是个外人,就算事情摊在自己身上,人家已经娶妻,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 “墨府被仇家陷害,家破人亡,我们也同二少爷等人失散,才流落到这儿。碧儿……因墨府遭难,所有的下人都被充公,卖了。”说到最后这几个字时,暖阳更加无力。 “……”李义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先是大吃一惊,随后便呆呆的垂手立在那儿,两眼直愣愣看着地面,一句话也不再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暖阳心里难过,想了半晌才道:“李义,你已经娶了妻子,我又是个外人,不该对你指手划脚……可是,你和碧儿好歹也好过一场,是不是?若你愿意,就派人回京城找找她,她要是过得还好,也就罢了;倘若她遭了难,你花点银子把她赎出来,认她做干妹妹,替她找个归宿也好啊?” 她说完之后,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李义回话,以为他是不愿意,心里虽然更加难过,却也不再说什么——这样的事儿,本来就不是逼迫来的,他眼下违心答应了,出门便丢在了脑后,谁又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李义沉默了半晌,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长出了一口气,认真说道:“少奶奶说的是,李义这就去找她。”说完,向暖阳拱手告辞,立刻转身便走了。 雷厉风行啊…… 暖阳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才要赞叹一句,就见方才被李义遣走的那个下人领着一老一小两个男子进门,后面那个小的还背着一个药箱,原是给墨铭来看病的。 暖阳忽然醒悟过来,再跑到大门外,李义早就没了人影儿,急得在心里暗暗大叫道:“李义……你快回来……帮我把诊费和药费结了!” ——*——*—— 待送走那大夫和李义的家丁,暖阳身上的银子已经不足十两,而方才那老大夫却嘱咐暖阳,墨铭伤重,必须好好休养一两个月,要是再一味折腾下去,只怕落下病根儿,这个人的身体就废了。 一两个月……就算李义不要房钱,也要吃饭吧?墨铭还要吃药吧?等他好了,还要去海澜吧…… “怎么了?”墨铭见暖阳愁眉苦脸,不明所以,以为是在替自己担心,便道,“你放心,我自幼习武,不怕这点皮肉伤,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暖阳本想把心里的烦恼跟他说说,又一想,跟他说有什么用,他是个男人,又是个将军,哪里懂得柴米油盐?什么时候体会过没钱花的滋味?就算吃过田鼠,也是有钱没地儿花去,而不是看着花花世界没有银子享用。 她只能随便开起了玩笑:“我在想,你堂堂的安国将军,居然被几个下三滥的土匪给劫了,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她嘴上说着,脑子里闪过那个满口土语的傻大个儿,不由得笑出声来。 墨铭见她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难得的跟着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原也算不得什么,谁爱笑就笑吧。” “是啊,你这头斑纹虎就别操心别的了,养好了伤好能去海澜找我哥,再不用受这样的鸟气。” “你哥?” 墨铭认真的看了看暖阳,满眼都是审视,暖阳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连忙解释道:“说习惯了。你知道,一个人演戏演久了,自己都会以为是真的。”见墨铭还是不甚相信,只怕自己越抹越黑,连忙起身道,“你刚换过药,还是好好睡一觉,我收拾收拾,再看看晚上吃点什么。”说完,也不等墨铭回答,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这小院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跟京城不太一样。 五间正房,一进正房屋门就是外屋,迎面挨墙放着一溜儿碗柜,靠近外屋门,左右各有两个大灶,灶眼儿各自通着东西屋的大炕——那炕颇为壮观,靠南窗台下半间屋子都是,让人一见就有躺上去打几个滚儿的冲动;靠北是半溜儿墙柜,被分割成几个小柜子,一个放着干净的被褥(竟然还有几身洗干净的旧衣裳),另外两个空着。 墙柜往里是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放了一把椅子,中规中矩,桌子上自有茶壶茶碗,再无其他。 院子里只有东厢房,厢房里放着些杂物,靠门的墙角居然还有一锅大灶,像是夏天不用烧火炕的时候用的,省得还在屋子里做饭,把炕烧得太热了,连睡觉都不能。 院子中间是一条红砖甬路,甬路东边自然是东厢房,东厢房的最南头是个严严实实的小耳房,正是茅厕;西边有两棵枣树和一棵柿子树,这里天气稍冷,才发出嫩嫩的芽儿;树下是一口水井。 此刻,暖阳就站在正房门口,忽然对这个小院子生出几分喜欢——安国侯府里的房屋高大华丽,亭台楼阁,就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一样,“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可是,在那样的地方,暖阳活得不快活,不自由,瞧瞧这儿,嘿,好像连空气都清新了似的…… “咕噜噜……” 暖阳正在那儿美得冒泡,肚子里不合时宜的传来了咕噜噜的叫声,声音虽然不大,却把暖阳从臆想中拉回了现实——除了快活和自由,人还是要穿衣吃饭的…… 她稍稍有些失望,却也只得绾起袖管,费劲巴拉的从树下的水井里提上半桶井水——因为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打不满一桶——再从墙柜里翻检出一件棉质的旧衣服,找剪子剪成几块,用脸盆盛了水,弄湿了,便开始里里外外的擦洗。 “我来。” 不知什么时候,墨铭已经从炕上下来,拿起另外一块被当做抹布的旧衣服也要来擦,被暖阳一把抢过来:“大少爷,您快把伤养好了就行了!”暖阳现在最怕的就是墨铭会反复,再推迟去海澜的日期,两人不被抓走,也要饿死在这儿了。 墨铭的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颓丧,半晌才道:“给你添麻烦了。” 一句话说得暖阳有些委屈——对于她来说,水井,大灶,的确有些困难,从前还有墨霖和墨炎两人帮忙,她只需动动嘴,便什么都不用她做,现如今,墨铭伤重,这些自己并不擅长的事儿终于要自己动手了。 “哪能怎样?”暖阳叹息了一声,小心的扶着墨铭在炕头靠着坐好,后悔道,“我方才不应该急着告诉李义碧儿的事儿,应该等他都给咱们安排好了,再让他走。现如今他满脑子都是碧儿,只怕回去收拾收拾就要去京城了,哪里还记得咱们?” “李义怎么会在这儿?” 暖阳想了想,终归还是答道:“我当日潜他去漠城,查探湘湘的底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暖阳见墨铭低头不语,自己也觉得尴尬——跟湘湘争风吃醋,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如今说起来,任谁都觉得那是一场笑话。 她等了半天没听墨铭说话,正要继续打扫,就听墨铭说道:“是你让他去查,还是公主让他去查的?” 这个问题可不太好回答,若说是公主让去的,照暖阳从前跟墨铭兄弟的解释,李义离开墨府的时候,公主明明已经死了一段日子了,怎么能安排他去?若是自己……要查湘湘,必定是在意这个人,或者说得直白点,在意墨铭喜欢的人,自己只是个替身,哪有这样的立场? 她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想了一会儿,才慎重的说道:“是公主让去的。”她只能寄希望于墨铭事儿多,根本不知道李义离开墨府的确切时间——就算他记得,自己也可以耍赖,说他记错了。 第026章 一个橘子 第026章一个橘子 谁知道,墨铭却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得暖阳几乎窒息,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好歹收拾收拾就行,再把你那身脏衣服换下来。” 暖阳连忙低头一看,见自己还穿着滚进灌木丛的那身脏衣服,不由得有些脸红,只能从墙柜里捡出一件女装,去西屋胡乱换上了——那是别人穿过的,就算洗得再干净,也还是不舒服的,只能等都收拾好了再说。 墨铭倒是方才看病上药的时候,那大夫和小学徒帮着换过了,只靠在那儿休息,直到暖阳回来时还在那儿闭着眼睛靠坐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两人在李义的小院子里住下,一个东屋,一个西屋,虽然日日相见,却少有交谈——不是暖阳不想交谈,除了常来胡同里卖东西的小商小贩,她再无可以说话的对象,是墨铭闷得要死,暖阳又不愿意主动,生怕热脸贴了冷屁~股,他许是不觉得,自己可觉得丢人。 所以,他们每天能说的话大概只有这些: 墨铭:“有劳。” 暖阳:“别客气啦。” “……” 墨铭:“有劳。” 暖阳:“别客气。” “……” 墨铭:“有劳。” 暖阳:“嗯。” “……” 墨铭:“有劳。” 暖阳:“……” “……” 若不是看在他拼死把自己从沈柯那里救出来的份儿上,暖阳真的再也不想搭理他。 直到这一天…… “芹菜,萝卜,西葫芦!” 这是常来胡同卖菜的小贩惯常的叫卖声——他通常都是一路叫卖,等到了经常光顾的主顾家门口,则会停下来,不说那些虚头八脑的,只把今天最新鲜便宜的菜色报出来,门里若有人出来了,当然就做成了买卖;若没人出来,他便知道人家不想买,再继续叫卖着走开。 暖阳正一边收拾一边等他,听见他的喊声,连忙从钱匣子里捡了几文钱,小跑着跑了出来,见那卖菜的小贩正在门口候着,立刻展颜笑了,走进独轮车旁挑了几根芹菜,一个萝卜,递给那小贩。 小贩双手接了,却并不称菜,只是从芹菜堆儿的最底下掏出三五个菱白,递给暖阳:“李嫂,来两个茭白吧,你瞧,多新鲜。” 暖阳从前是最爱吃茭白的,在墨府的时候,海澜居的小厨房十有**都会用它做原料,换着方儿的给暖阳吃。如今却是不行了,虽然她一再节省,兜儿里的银子还是越来越少,尤其是墨铭的药吃完了,再买新的的时候,那点银子更是不禁花。 “不用了,我们不爱吃。”暖阳尴尬的笑笑,只让小贩称那芹菜萝卜。 那小贩却坚持道:“今儿这茭白是我取菜的时候人家饶的,不算钱,送给您。”然后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称了菜,却边称边心疼的看那茭白。 暖阳觉得他今天非常奇怪,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怕这小贩又是某人假扮的,再仔细看那双眼睛,又觉得自己多心了——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一个茭白就够买自己这点菜的了,怎么可能买便宜的送贵的? “多谢你,小哥,”暖阳一向信奉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只是个靠卖菜为生的小商贩,一日能有多少利润?所以,她只是笑着等小贩称完,算好了价钱递过去,拿起自己买的,无论如何不去拿那茭白,“我们真的不爱吃,你要是也不爱吃,就送给别家吧。” 说完,不等那小贩想明白怎么说,就捧着芹菜和萝卜急匆匆的跑进院门,再转身把院门关好插上,好像外面站着的是个妖怪一样。 她把菜丢进水盆里,想了半天,终归还是进门问墨铭:“你这两日觉得好些了没?” “好些了。”墨铭没想到暖阳居然会主动跟他说话,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暖阳一把按住,才羞赧的说道,“我好多了。这些天真是太辛苦你了——其实,我觉得我可以做些什么的。” “得了吧你,”暖阳脑子里闪过上次那大夫给墨铭换药时伤口的可怕摸样,无力的叹息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免得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嫌弃他,“你快点痊愈就好了,若是再反复,这中间又恰好有坏人打上门来,咱们就都完了。” “你发现了什么?”墨铭敏感的问道。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暖阳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跟墨铭说说比较好——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商量? “今天卖菜的那小贩,非要送我几个茭白。我买的那些菜还不足三文,他要送我那几个茭白好歹也要十几文!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噗——”墨铭没想到是这个信息,忍不住笑出声来,半晌才发现暖阳已经横眉立目了,连忙努力的敛了笑容,正色道,“他看上你了吧。” “哈,你也会开这样的玩笑,小心我不给你饭吃!”暖阳说着,转身便走,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墨铭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那声音不似玩笑,难过又伤感,让暖阳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回来板着脸说道:“这院子里就咱们两个人,别老这么无趣好不好?开个玩笑怎么了?下次我再开你的玩笑就得了,干嘛非要一本正经的说‘抱歉’?”——里外都是她的理。 “不是这样,”墨铭比方才更加认真,却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艰难的说道,“抱歉……让你过这样的苦日子。” 暖阳的心里忽的一热,眼泪差点不争气的流下来。 她到此刻才知道,原来,最打动人心的语言,不是浓情蜜意,而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傻瓜认认真真的说出一句贴心的大实话。 “没什么,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勿需抱歉。”暖阳想了半天,才挠了挠头,说出这么一句更傻的话来,觉得似乎有点暧昧不清,连忙转身逃了出去,连做饭都有些心神不宁了。 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那卖菜的小贩再没做出什么不妥的事儿来,暖阳便相信是自己多想了,心里倒生出了几分得意——哪怕自己荆钗布裙、不施粉黛,原来也能让年轻男子喜欢的,就算只是个卖菜的小贩,也可以满足她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了。 ——*——*—— 又这样过了几天,墨铭慢慢能从炕上起来了,还时不时的在院子里转悠,并主动帮暖阳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虽然两人仍旧很少说话,气氛却似乎融洽了许多。 这天,暖阳在外屋做饭,墨铭想帮着烧火,暖阳却怕他太用力牵动伤口,耽误了行程,便让他去院子里晒太阳,“别给我捣乱。” 墨铭只得走出屋门,却发现门外的树梢上挂着个蝴蝶风筝,似乎还有小孩儿在外面嘤嘤的哭。 他走到大门口,拉开门一看,见那挂着风筝的大树下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女孩儿,大概五六岁的年纪,虽然衣着朴素,却十分干净,正是邻居家的小女儿。 “***,那是你的风筝吗?”墨铭走过去,蹲在那小孩儿面前问道。 “是我的……呜呜呜……挂在树上了……”小孩儿见有人来了,还这样关心的询问,显得愈发委屈,眼泪流得更欢了。 若在从前,墨铭轻轻一跃便能把那风筝取下来,现在却怕再次牵动伤口,得不偿失。他想了想,便从地上捡起几个土块儿,稍稍用力,朝着那风筝打了几下,风筝立刻晃晃悠悠的应声而落。 “哈!”小女孩儿立刻展颜大笑,欢快的把风筝接住,抱在怀里,冲墨铭笑道,“我娘说,别人帮了你,要说‘多谢’,我现在是不是该这么说了啊?”笑得开心又灿烂,全然不顾泪珠儿还挂在脸上。 “不谢。”墨铭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那小姑娘想了半天,忽然重重的“哦”了一声,从布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橘子,那橘子很大,颜色鲜艳而明亮,一看那颜色就十分诱人。 她重重的咽了口唾沫,才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把橘子递给墨铭:“多谢,好看的大哥哥,这个橘子送给你吃。” “呵,”墨铭被她逗笑了,连忙慢慢的站了起来,一边摆手一边往回走,“不用,你吃吧。” “说了给你吃!”小女孩儿似乎对墨铭的客套很不满意,跑过来把橘子塞进墨铭怀里,不等墨铭反应过来,便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 墨铭拿着那个橘子,收也不是,还也不是,偏偏自己还受了伤,动作迟缓,根本追不上那个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会儿,才无奈的摇头笑笑,转回家门。 “洗手吃饭。”暖阳见她回来了,一边把饭菜上桌,一边催促他道。 墨铭拿着橘子的手抬了抬,却不好意思,直到暖阳坐在饭桌前再次叫他,才慢慢的走过去,把那橘子轻轻的放在暖阳面前的桌子上。 “咦?”暖阳见了那样鲜亮的颜色,立刻笑道,“怎么有个橘子?” “……方才,帮邻居家的小闺女拿到了风筝,她为了谢我,给了我……给了我两个橘子。我在外面吃了一个,给你留了一个。”墨铭若无其事的说道。 “哈!这小丫头,还挺大方的嘛!下次做好吃的给她送过去些。”暖阳边说边把橘子拿起来,包了皮,掰开了想递给墨铭一半儿,墨铭却说:“我真的吃过一个了,再吃就吃不下去饭菜了——饭菜更好吃。” 说实话,暖阳自从来到署城,就没吃过任何水果,生怕自己太浪费,不够去海澜的盘缠,如今忽然有个金灿灿的大橘子,怎能不口舌生津?只消一会儿,便把那橘子吃得干干净净。 墨铭则一边吃饭一边淡淡的笑看着她,一脸的满足。 第027章 由我不由天 第027章由我不由天 “大姐姐,这院子里是不是住着个大哥哥?” 暖阳跟小贩买菜,树底下坐着的那个小女孩儿忽然跑过来,牵住暖阳的衣角,怯生生的问道。 暖阳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那小贩,那小贩本来也在等着她的答案,见她看了过来,却忽然把脸扭开,耳根也跟着红了。 暖阳闷闷的笑了一会儿,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甜甜的,对小女孩儿说道:“是吖,***,里面是住着个大哥哥,不过,你若叫他哥哥,就该叫我嫂子;若叫我姐姐,就该叫他姐夫。这个可不能乱。” “哦,”她说不能乱,小女孩儿却已经乱了,想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开心的笑道,“好吧,嫂子,我想进去找大哥哥玩儿,好不好?” “你母亲愿意吗?”暖阳不太喜欢小孩子来自己家里玩儿,只怕小孩子淘气,一眼没注意,孩子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跟人家爹娘交代了。 “愿意,愿意!”小女孩儿兴奋得直跳高,“我见天儿的就在这几家玩儿,就没来过你家了。” “唔……”暖阳有点小尴尬,却也只得迅速的买好了菜,拉着小女孩儿进门,只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把那大门开着,让来往的街坊邻居都能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形,而那小贩在大门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推上车走了。 墨铭大概听见了小女孩儿的欢呼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是她,嘴角便微微扬了起来:“怎么是你?” “大哥哥,”那小女孩儿活蹦乱跳的跑到墨铭面前,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橘子,献宝似的高高的捧给墨铭,“上次给你那个橘子吃了没?我娘又买了,我喜欢你,还要再给你一个!” 暖阳诧异的看了墨铭一眼,墨铭很是尴尬,一再推辞,只说自己的牙不敢吃橘子,吃了会酸,就只能喝汤水了,那小女孩儿才同情的把那橘子揣回兜儿里。 “***,你的衣服兜儿能装下两个橘子吗?”暖阳斜瞥了墨铭一眼,状似无意的上前问道。 “不能,”小女孩儿笃定的摇头,“你瞧,我娘只在这儿给我缝了一个兜儿,只能装一个橘子;要是给我左右各缝一个,我就能装两个橘子了。” 墨铭见暖阳的目光冲自己甩了过来,立刻像做错了事儿一样低下头去,倒是那小女孩儿转头就忘了暖阳问过她什么,和墨铭叽叽喳喳的说起了话。 那小女孩儿一直在暖阳家吃过午饭才走,还是她妈妈在门口喊她,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的。 墨铭本想在那小女孩儿离开后跟暖阳解释一下,却见她仿佛已经忘了刚才的事儿,只是专心致志的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心,小题大做了,便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暖阳的心却再也没办法安静下来了。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吧,即便心硬如铁,也会被一个个小小的细节打动,就像季平当初……不对,不对,自己怎么又想到了他?他怎能和墨铭同日而语?季平是飘在天上的云,虽然浪漫多情,却捉摸不定;墨铭是沉在脚下的泥土,木讷少语,却踏实贴心,是一辈子的依靠。 唯一让人困扰的是,墨铭这样的死拧筋,一旦心有所属,心里还有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自己? 暖阳思前想后琢磨了一天也犹豫不决,晚上躺在床上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见季平嬉笑着冲他走过来,墨铭冲进来救自己,却浑身是伤,步履艰难……她从睡梦中惊醒,便再也睡不着,脑子里浮现出墨铭的点点滴滴,好的就笑,坏的就骂,泛着青光的屋顶一直安静的看着她在那儿怒一会儿,笑一会儿,不懂这个女人今日到底抽了什么风。 第二日,暖阳还是难下决定,最后终于想了个“好办法”——抛铜钱,字朝上,就用尽心思将这个男人收入囊中;图案朝上,就当自己做了个春~梦,到了海澜后,跟这个死心眼的男人一拍两散。 她想得倒是不错,可当她把那没铜钱抛向空中的一刹那,心里不由自主的默念起来:字!字!字!!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管他从前喜欢的那个人是谁,现如今,两人都是孤家寡人,凭什么要将他拱手让人? 她还没琢磨完,那枚铜钱便跳跃着落在桌子上,暖阳生怕这枚能买一个萝卜的铜钱滚落不见,连忙财迷的伸手将它捂住,再展手一看,竟然是图案! 暖阳先是一阵失落,片刻又倔强的把那铜钱拾起来,一脸无意的放回钱袋,嗤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何况是一枚铜钱?!” ——*——*—— 炕桌上放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这是暖阳的拿手好戏,也是墨铭最爱吃的东西,他照例吃了大半,抬头笑着对暖阳说道:“你做的美食无数,这饺子是最好吃的。”对于墨铭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褒奖。 暖阳笑得很是得意:“你不知道吧,从前有人叫我‘饺子控’,就是因为我做的饺子好吃。”什么饺子控,都是暖阳自己杜撰出来的,意在引出后面的话题。 墨铭果然中计,诧异的瞧了瞧暖阳,才懵懂的问道:“……控?什么意思?” “这是海澜的土语,就是喜欢的意思。比如,饺子控,就是喜欢饺子;花朵控,就是喜欢花朵;像三叔墨炎,大概就可以称之为‘武术控’了。” 墨铭仔细回味了一下,扬唇笑道:“好,你这个‘饺子控’,比他那个‘武术控’更让人欢喜。” “真的啊?”暖阳笑得十分开心,墨铭却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伸手收拾桌上的碗筷:“我来收拾吧。” 谁见过在战场是叱咤风云的安国将军收拾碗筷的?暖阳心里暗暗得意了两秒,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叹息道:“其实,谁想控饺子啊?我不是饺子控。” “那是什么?”墨铭不知为何失了兴致,问得有些勉强。 “我是英雄控。我从小便有个梦想,就是待我长大了,有个盖世英雄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可惜,我猜中了这开头,却没猜到这结局。” 墨铭手上的动作一滞,停了一会儿才道:“你只是她的替身,如今她没了,她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没有那开头,更没有什么结局。”话虽这样说,墨铭手上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好像在认真的等着暖阳的回答。 暖阳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身子稍稍前倾,隔着炕桌凑近了墨铭问道:“你就是英雄啊?我想控你来着,不知道控不控得了?” 墨铭脸色不变,动作却越发的慢了,安静了半晌,才忽然笑道:“你武功不济,还需勤加练习,何时控得了三弟,再来控我不迟。”说完,竟端着碗筷出了屋子。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喵的,这是一块木头能说得出来的话吗?你说他是真木,还是假木? 经历了这次拒绝,暖阳再不着急表态,只是日日在他眼前晃荡,没事儿了就陪着他在院子里坐着聊天,就算墨铭只是静静的坐着不说话,她也不会在意——她还记得湘湘临死前几天说过的话,“郎心如铁,就是一块儿铁,也能捂热了吧?” 虽然湘湘不曾捂热,但自己比之于湘湘,有个绝好的优势,那就是这身体是海澜公主的,墨铭兴许会把对海澜公主的一些好放在自己身上来。 对于这一点,此刻的暖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说,她没有拈酸吃醋的感觉——她想让墨铭做自己的夫婿,疼爱自己,至于他为什疼爱,疼爱的是自己,还是海澜公主,她并不甚在意。 或许,因为暖阳对墨铭没有爱,只是找个人过日子?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 那个卖菜的小贩已经好几天不曾来胡同里吆喝了。 暖阳家里的菜已经吃了个精光,仍不见那小贩的影子,见了邻家那小女孩儿的娘,询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那小贩不慎染了头风,恐怕这半个月都不能再来了。 “李嫂莫急,”因暖阳一直对外说自己是李义的亲戚,也姓李,这里的街坊邻居都叫她李嫂,“友诚街有个小菜场,那儿的菜也不错,要不你去那儿瞧瞧?” 暖阳没有办法,想进屋跟墨铭说一声儿,出来时又见他拿着只炭笔在地上画着什么,看样子像是地图之类的东西,知道他又在琢磨海澜的事儿,心里想着,反正友诚街又不远,一会儿便能回来,索性别去打扰他了。 那小菜场的确不是太远,菜式也比那串街的小贩丰富多了,暖阳不自觉的多转了一会儿,为了给墨铭养身体,还破例多买了一条鱼,想回家后给墨铭做一道鱼汤豆腐。 她欢欢喜喜的回了家,才一进门,就见墨铭冷着脸站在门口,心里便有些嘀咕,试探着玩笑道:“怎么了这是?” 墨铭打量了暖阳半晌,见她好好的,才沉声说道:“下次再去小菜场,告诉我,不许再自己去。”说完转身便往回走。 “担心我啦?”暖阳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很是高兴,几步跑到墨铭身侧,把那鱼提起来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今晚给你做鱼汤豆腐,保准你喜欢。” 墨铭见暖阳一脸欢喜,脸上的冷峻不自觉的柔软了很多,半晌才轻轻叹息了一声,放柔了声音说道:“我的伤好多了,咱们明日上路。”说完,便伸手把暖阳手里的东西通通接过来,转身走进屋子。 暖阳很是奇怪:他今日是怎么了?方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第028章 墨铭的警告 第028章墨铭的警告 “到底是为什么啊?好歹跟我解释下?” 暖阳见他似要离开,连忙追过去,拉着他的袖子,着急的问道。 墨铭回头瞧了她一眼,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说道:“一路凶险,你的功夫这样不济,若是再被沈柯找来,我不是还要费心照顾你?我教你一招半式。” “我照顾你饮食起居都快一个月了,你照顾照顾我,有什么不对?”暖阳最听不得他这样跟自己说话,手一甩便将他留在院子里,自己进屋去准备午饭,心里却极其委屈——原来,他把自己当累赘来着? 这样想着,她的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满脸。 墨铭在后面默默的跟了上来,见她流了眼泪,想上前解释,暖阳只是冷哼着不理他,不管他怎样想跟她说话,暖阳只是给他一个后背。 “暖阳,”墨铭有些无奈,低低的叫了暖阳一声,暖阳支愣起耳朵,等着听他下面要说什么,那呆子却闷了半天,直到暖阳的火气再起,才继续艰难的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逼你学些护身的功夫罢了。” “你都快好了,我还学什么,反正有你。”暖阳赌气应道。 “万一我不在呢?” “休想。”暖阳还想说点“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之类的话,又觉得丢人,只硬邦邦的甩出两个字,便闭口不言。 “就像今天,”墨铭受不住,终于说道,“你知道,方才谁来了?” 暖阳再次提起了精神,全神贯注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却并不答话。 “那卖菜的小贩,立在院子里说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话——若方才出门的是我,留在家里的是你,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吖?”暖阳来了兴致,惊喜的回去去问墨铭,“他都说什么了?” “总之不是好话,不该你听的。” “你告诉我。” 墨铭试了试,终归说不出口,又把一张脸沉下去,声音里都有了几分怒气:“说得乱七八糟,污秽不堪,你居然爱听那些?” “女人哪有不爱听的?你没听说,男人恋爱是因为眼睛,女人恋爱却是因为耳朵?”暖阳想象着那个小贩可能会说些什么让墨铭听,得意的一扫之前的怨气,开心的笑了起来。 “污言秽语!”墨铭声音里的怒气更盛,似乎想离开,却拔不动脚步,只得冷冷的说道,“我教你点防身之术,若是遇上恶人,也能应付一下。” “好。”暖阳心情大好,立刻从善如流,心里甚至隐隐觉得——墨铭是不是吃醋了? 但愿——不是自作多情。 “你有什么功底,让我瞧瞧。”墨铭冷冷的命令道。 功底? 暖阳哪有什么功底? 她现如今唯一展露过的就是摔季平那一下,还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偶然使出来的,便觉得可以再试试,向墨铭伸出素手:“你拉我手。” 墨铭的眼神立刻写满了戒备。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拉。”暖阳不理他的反应,只是全心全意的回忆那天季平上前拉自己手的情形,酝酿情绪。 墨铭见她脸色如常,并不像故意怎样,便试探着上前一步,抬起手掌,浅浅的握住暖阳的指尖。 暖阳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伸手一探便紧紧握住了墨铭的大手,想抬手把他甩出去,墨铭却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般,那手不知怎么一缩,便从暖阳以为紧握的手里退了出去,身形一闪,又退出去两丈远。 “你!”暖阳恼羞成怒,“你不是要看我的功底吗?我要把你甩出去的!你怎么跑了?!” “呵!”墨铭听她说得这样认真,忍不住笑出声来,脸上的冰山之色瞬间融化得无影无踪,想绷都绷不起来了。 “你!你!你!”暖阳被他嘲笑,更加生气就差没跳起来了,“你竟然笑我?!” “没有……”墨铭既然已经展了笑脸,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连连解释,见暖阳似乎余怒未消,只好妥协道,“再来。”也不等暖阳伸手,主动长臂一伸,去捞暖阳的右手。 暖阳更加希望自己能神功再现,免得再让墨铭嗤笑,不等墨铭的手指碰到自己,就主动伸手抓回去,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甩—— 墨铭纹丝未动。 再甩—— 还是一样。 暖阳气呼呼的一甩,叉着腰辩解道:“上次我明明把季平甩出去了!” 墨铭本来还在笑,听暖阳这么一说,上一刻收了笑容,下一刻便已经立在暖阳身前,暖阳只觉得眼前一花,肩膀便咻的一麻,全身上下都不能再动了。 “这是点穴。我方才点了你的气户穴,被点中此穴的人就像被孙猴儿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都不能再动,更别提害人了。” “好啊,我学,你给我解开穴道。”暖阳早就听说过点穴这门功夫,觉得神奇无比,现下墨铭要教自己,可不是得偿所愿了? “我此刻若是个恶人,图谋不轨,怎会给你解开穴道?”墨铭说得一本正经,脸上也极其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别开玩笑了,你虽然的确是个恶人,但不至于没品到对一个女子图谋不轨。你不是那样的人。”暖阳说得倒是真心话——墨铭就算缺点再多,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倒还不至于犯错误。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对我完全放心?”墨铭并没表现得多高兴,双眉反而更加不满的皱在了一起,“你也知道沈柯是什么样的人喽?他居然有机会拉你的手,让你把他甩出去?他一定博得你的同情了吧?你对他觉得抱歉,或者觉得他对你没有伤害,更加放松了警惕吧?我告诉你,沈柯虽然武功不济,却不至于孬种到被一个女人打倒的地步,就算是暖阳——原本的海澜公主,恐怕也只能跟他打个平手,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他甩出去?!” 绕了半天,暖阳终于明白墨铭的意思了。 他难得像唐僧一样罗里啰嗦,就是要说,沈柯故意被你甩出去,是故意所为,要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暖阳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被沈柯掳去时,他居然那么大的胆子,敢对自己动手动脚——不是他急色攻心,放手一搏,而是他根本就不怕海澜公主的功夫。 这个男人……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第二日,墨铭果然不再等李义回来,想离开署城,去找找墨霖等人。 暖阳见他们在署城耽误了一个月墨霖他们都不曾跟上来,自然也十分担心,便收拾了行囊,给李义留了信,锁好了门,一边跟着墨铭打探墨霖等人的下落,一边跟墨铭学功夫。 墨铭虽然冷漠,教暖阳习武倒是十分用心的,也算是个博学善诱的好老师了,再加上暖阳似乎天生就是块习武的料子,接受起来十分容易,好像那些东西都埋藏在她的身体的某处,只等着被人开启,重新启用一般。 墨铭本来还在怀疑,试探了几次,觉得暖阳不会武功这回事儿的确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不会;而学艺上日进千里,只能归结于天资聪颖。 其实,只有暖阳自己明白,海澜公主从小习武,这具身体就算被自己接管了,武功底子却依旧没有废,有的埋藏在她的记忆深处,有的就在她的身体里,血液里,经脉里,接受起来自然容易多了。 美中不足的是,墨铭对她的态度实在难以捉摸,有时候十分关心,表现得很是在意她,让她高兴得不行,兴冲冲的回应,而一旦她回应了,墨铭就立刻像是被打醒了一样躲了开去,让暖阳觉得他忽冷忽热。 暖阳不明就里,心里实在委屈。 这天早上,两人从客栈出来,便觉得今日从往日似乎不太一样,细一打听,原来是城里的刘员外给他的女儿比武招亲。 “刘员外那闺女年近十八,却依然待字闺中,是不是长得太丑?不然,她家财大气粗,想找个女婿有什么难的?”暖阳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比武招亲这回事儿,好奇不已,在早点摊儿吃饭的时候,竖起耳朵偷听邻桌那几个人的对话。 旁边立刻有人回应:“谁说的?俺那家里的是个裁缝,手艺不赖,经常被刘府的人喊去给那刘家千金做衣裳,可是亲眼瞧见过的,说那丫头美得不像个人……” “不像个人?难怪没人敢娶她!哈哈哈哈……”立刻有那好事的接过话茬。 那老婆是裁缝的汉子连忙反驳:“你咋不等俺说完?说那丫头美得不像个人,倒像是从那画儿上走下来的嫦娥仙子!就是爱不爱女红,只爱舞枪弄棒,发誓非要嫁给一个盖世英雄——盖世英雄哪里是这样好找的?现在只能退求其次,只要那男的年纪不过二十五,又能将刘小姐打败,便能娶她了。” 墨铭凑到暖阳耳边,笑道:“原来盖世英雄这样吃香?又有一个跟你目标一样的。” 两人相处的日子越长,关系越是亲近,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墨铭自己没一不小心说出暧~昧的话,或者暖阳说什么暧~昧的话,两人的相处还是十分融洽的,至少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暖阳见惯了这样的桥段,并不觉得有多稀奇,只是逗墨铭:“可不是?你还不去瞧瞧?说不定能成就一段锦绣良缘呢!” 墨铭不以为意,只是把碗里的白粥吃了个干干净净,笑道:“还真要去瞧瞧——这样的热闹,只要三弟在这城里,又行动自如,一定不会放过。你只需老老实实的,不要贪玩胡闹,无中生有,说不定今日咱们就能找到他们了。” “贪玩胡闹?无中生有?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暖阳颇不服气。 “只怕你非要推我上去比武招亲什么的——记住,咱们现如今危机四伏,不适合抛头露面,到时候你不许玩笑,推我上去。”墨铭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暖阳听他说得有理,点头道:“我明白,咱只瞧瞧热闹,找找炎儿就行了。” “就是这话。” ————*——表钱滴字——*———— 小醉今天一早醒来,嗓子莫名其妙的肿起来老高,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郁闷至死…… 第029章 重逢少一人 第029章重逢少一人 当下,两人又慎重装扮成一对乞丐翁媪——不是易容,是装扮,他们所谓的易容术在沈柯眼里,只怕连雕虫小计全都算不上——弯腰驼背,衣着和面容都很是肮脏,混迹在众人当中,就像两颗沙粒落在沙滩上,了无踪迹。 刘府是城中的大户,又是比武招亲这样的大事,勿需费心打听,只要竖起耳朵,便知道那擂台在哪儿,墨铭和暖阳只需随着人流前行,用不了多会儿,便到了那台下,可惜此时已经人山人海,就算墨炎来了,又去哪里寻找他的踪迹? “老头子,你说,三儿真的会来吗?”暖阳觉得墨铭的主意有点不太靠谱,心里便有些嘀咕,挨近墨铭耳边,故意哑着嗓子问道。 “等等看。”墨铭斜瞥了暖阳一眼,几乎被她的假模假式又一本正经的神色逗笑,只得随便应付一句,把脸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暖阳早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努力隐藏的笑意,正要奚落他几句,就听台上锣鼓声响,就有个中年壮汉走上台前,叙说比武招亲的缘由和要求,暖阳虽然离得远,胜在耳力和视力都优于常人,不但听得一清二楚,还看见那擂台侧面坐着一对男女,看年纪像是父女,稍长些的那男子看上去年近四十,虽然有些肥胖,看着却慈祥和蔼,尤其是那肥滚滚的肚子,更让人无端生出了几分亲近——看样子,应该就是刘员外。 在他的里侧坐着个清俊的小妞,应该就是刘员外的千金刘紫瑶,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穿着英姿飒爽,暖阳丝毫没觉得她像嫦娥仙子——嫦娥仙子该是婀娜柔弱的吧——觉得她更像是印象里的侠女,迎风一立,衣抉飘飘,随手一甩就能甩出美妙无穷的剑花的那种。 剑花…… 暖阳回忆着昨天墨铭教给她的那套越女剑,那招意乱情迷的剑花,她一直绾不出…… 她正在分心,就听周围的人潮热热闹闹的大喊起来,抬头一看,原来是个自认有些功夫的英年才俊开始上台比试了。 ——*——*—— “第六个……” 上台打擂的“勇士”们被刘家千金一个个的打下台来,暖阳的兴致也随之越来越淡,正想拉着墨铭离开,忽然听见所有人共同叫起好来,连忙转头去看,竟是墨炎施展了漂亮的轻功,毫不费力的跳上了擂台! 暖阳又是兴奋,又是担心,兴奋的是在这个鱼子酱一样的人群里挤了这么半天,终归没有白费劲,找到了要找的人;担心的是他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就这么大喇喇的出现在世人面前?不但沈柯有可能找上门来,大兴也在通缉他啊? 她心里担心,故意驼着的腰都挺直了些,甚至想挤上前去找个法子提醒墨炎下台,却被墨铭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墨铭先是轻轻的对她摇了摇头,接着便像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一样,傻傻的笑看着擂台,哑着嗓子叫好。 “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你才多大,来比武招亲?!”担任主持工作的那位壮汉上前便要推墨炎下台,墨炎闪了几闪,那壮汉竟然连他的衣襟都不曾沾上。 暖阳注意到,那位一直傲娇得不行、不可一世的刘家千金,见了墨炎随意露出的这点功夫,眼睛有些发亮。 “小爷只见你们说二十五岁以下,可没提多少岁以上。”墨炎大马金刀的一站,环抱着双臂,整个人站得挺直,像一头斗志昂扬的小老虎。 擂台下的人早被前面那几个菜瓜弄得毫无精神,突然见了墨炎,还说得这样有趣,都唯恐天下不乱的高声吵嚷起来:“正是!小家伙只要打赢了,就能迎娶刘府千金!” “谁是小家伙?!”墨炎毫不领情,转头冲着台下叫声最大的矮壮青年皱起了眉头,“小爷今年十三岁,不是孩子了!” “哈哈哈哈……” 人群再次轰然大笑,那个叫墨炎“小家伙”的矮壮青年也好脾气的点头大笑:“是,小爷,小爷!” “小……小壮士,”台上那中年汉子和坐在台侧的刘员外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的对墨炎拱手道,“咱大兴国的规矩是,男十七方可娶,女十五方可嫁……所以,虽然刘府未曾说明应征男子的最小年纪,于情于理,也至少该过了十七吧?”他见识了墨炎的功夫,又不能在这样的日子闹出事儿来,只得低声下气,态度和缓。 “你们没有写明,我不清楚,好歹要给我个说法。”墨炎却不依不饶。 坐在台侧胖胖的刘员外在女儿刘紫瑶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待刘紫瑶点头应了,才挺身站了起来,挪动着胖硕的身子走到擂台中央,对墨炎抱拳道:“小壮士,我有个建议,你听听如何?” “怎样?”墨炎抬了抬下巴。 “你既然已经上台,就与小女紫瑶比试一番——你若赢了,在下赠送小壮士百两黄金,做为奖励;你若输了,就给台下这些老少爷们道个歉,说你年纪小,不懂事儿,耽误了大家伙儿的功夫。如何?” 暖阳一听,立刻对这个刘胖子生出了几分好感:他这么做,不但解决了问题,还丝毫不曾为难墨炎——一旦墨炎赢了,他赠了百两黄金,能不交下墨炎这个朋友吗? 而他的女儿刘紫瑶,只是跟个小孩子比试一场,赢了光彩,输了也没什么不好——墨炎虽是孩子,也是壮壮的毛头小子,女人跟男人比武输了,实在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墨炎似乎早就料到事情会这样解决,高兴得裂嘴笑道:“刘员外果然痛快!好,就照您说的办!” 话音一落,刘紫瑶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先与墨炎抱拳施礼,两人才战在了一处。 结果自不必说,墨炎虽然武功并不太好,也在安国侯府长大,爹爹是在战场上拼杀了二十几年的安国侯,哥哥是大兴第一高手,嫂子是天下闻名的巾帼英雄——只是后来暖阳来了就差劲了——无论是哪个教他,都比平常百姓家不知强上多少倍,再加上他天**武成痴,打一个边陲小镇的千金小姐,若是再输了,就实在太丢人了。 那刘紫瑶也不是小肚鸡肠之辈,虽然败在了墨炎手下,脸上却很是高兴,对他拱手笑道:“小壮士好生厉害,紫瑶甘拜下风!” “刘员外?”墨炎不看那刘紫瑶,只是踮着脚尖儿看她身后的刘员外。 紫瑶这才有些挂不住,脸一红退到了一边。 刘员外亲自上前,热情的拉住墨炎的手,说道:“小壮士年少有为,在下喜欢得紧——今日刘某在大庭广众之下许下诺言,人人都可以作证,绝不会食言而肥。只是今日出门,真的没带那么多银钱——小壮士若是不嫌弃,留下住址,刘某马上差人去银号取金子给您送过去……”他见墨炎犹豫,立刻识时务的接着说道,“若是不方便……眼看着也近午时了,大家伙儿都要休息,您就跟刘某回府去取,如何?” “好,”墨炎小大人一样背起双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小爷早就听说刘员外是重信之人,果然名不虚传。好,却之不恭,小爷随您回去取。” 台下立刻热烈的议论起来,有赞墨炎小小年纪武功高强的,更多人是赞叹刘员外言而有信,童叟无欺。 刘员外则拱手对台下说道:“诸位,眼下已近午时,诸位需要休息,小女打了这半日,也该吃饭休息了。不如各自回去,待未正时分,咱们再重新开擂,如何?” 众人站着看了半日,也都有些劳累了,就算那不累的,眼看着人家一介女流连战六人,难道还不让人家休息吗?自然都答应着散了。 刘员外则请墨炎坐上刘府的马车,离开擂台现场,墨铭和暖阳选了偏僻小路,直接去刘府门口去等着。 墨炎下了马车,刘员外便道:“小壮士,可赏脸来府上吃顿便饭?” “今日是不行了,小爷还有事儿,待小姐定下了夫婿,定会来祝贺叨扰。”墨炎虽然难得的客套,却还自称“小爷”,让偷听的暖阳哭笑不得,心道,一定是墨霖嘱咐了他怎么说,他别的都记住了,只有这自称不愿妥协——他从小在安国侯府长大,又一直被杨氏宠着,就算经历了磨难,有些细节还是固执得不行。 好在他是孩子,刘员外看上去又不似斤斤计较的人,对这样的笑话只是仰头大笑,并不生气:“如此,在下就亲自去取百两黄金,给小壮士送出来,小壮士稍等。”说完,还不忘让门房搬把椅子给墨炎坐,等墨炎坐好了,才拱手进门,亲自取了金银出来——九十两黄金,又按市价补了百两白银给他,本想着这金银太重,要派车去送,墨炎却举重若轻的把那二十来斤的黄白之物背在背上,嘴里说着无妨,又特地说明待刘小姐定下了夫婿,一定会再来祝贺,才高高兴兴的离开刘府。 才一到了僻静之处,墨铭便上前拉进一个没人的胡同里,沉声训斥道:“三弟,你怎么这样张扬?!” 墨炎先是一愣,再仔细辨认了一番,待认出他们,立刻恢复了孩子的本性,扑进墨铭怀里哭道:“大哥,你果然来了!二哥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一来可以结识刘员外,二来,只要大哥和大嫂在这附近,必定会找过来!” “结识刘员外?他有什么特殊?”墨铭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形并不十分了解,却也知道墨霖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连忙问道。 “等见了二哥,让他自己跟你说去,乱七八糟,我也说不清,只是大嫂,”墨炎转向眼睛已经微微发红的暖阳,拉着她的袖子流泪道,“抱歉,我保护不利,灵儿终归还是被那群恶人掳走了!” 第030章 半推半就 第030章半推半就 “当日,我和三弟被人跟踪,我不确定是谁,只知道他们似乎不急着抓我们入磬,只在后面偷偷跟踪,想来是为你二人而来,所以,我才偷偷知会三弟,将他们引开。” 墨炎带着墨铭、暖阳去和墨霖会和,墨霖和墨铭灾后重逢,虽然眼眶微红,也只是相互捶了对方一拳,墨霖便开始叙说当日的情形,倒是暖阳和墨炎双双坐在一边,眼睛哭得都有些红肿了。 墨霖继续说道:“我本想甩开他们就去找你们,可他们很是顽固,换着拨儿的跟着,一刻都不肯松懈,却也不真的对我们怎样。我心道,倒看看谁更有耐心,便和三弟、灵儿来到这霍城,找了间客栈住下,我行医,三弟照顾灵儿。 “过了将近一个月,他们果然没了耐心,半夜上门将灵儿掳走,临走还留下话,他们是臧国七王子沈柯的人,若是还想要那孩子,让……让你和大嫂,亲自去接……” 暖阳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流了满脸。 如果不见沈柯,她可以强迫自己忘了他,当他不存在——既然他在海澜王后面前扮好人,母亲应该也不会有麻烦,只要找到了哥哥暖荣,自然有法子把目前救出来。 可是,她没想到,在听说沈柯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儿之后,她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为灵儿,更为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因为一点点虚无的温情,喜欢上那样的一个不择手段的男人。 “你既然行医,应该不缺银子花,怎么让三弟去比武招亲?”墨铭不解的问道,心里的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了结识刘员外?刘员外是怎样的人? “我在这霍城行医一个月,经常听人提起刘员外这个人。此人名叫刘一斌,仗义疏财,朋友遍天下,再加上经营着皮革生意,所以,此次海澜和大兴生垢,对他是绝无好处的——你知道,海澜的皮革,可是天下闻名的。” 墨铭立刻明白了墨霖的意思,面色终于露出些惊喜:“你是想拉拢他支持暖荣太子复国?” “正是如此。我早听说,暖荣太子复国,只有大哥你借给他那五万精兵,而多伦王有臧国的支持,那五万兵可以让他自保,或者搞些破坏,若想复国,却不是特别容易。”墨霖沉声说完,见墨铭频频点头,才继续说道,“所以,传闻暖荣太子此刻正在招兵买马,虽然日益壮大,却也缺银少粮……” “你没去直接找过那个刘一斌吗?”暖阳对墨霖让墨炎抛头露面,心里觉得实在太过危险。 “直接找他,让他助海澜太子复国?此人虽然仗义疏财,为人却是非常谨慎的,再加上他有儿有女,有家有业,冒冒失失的让他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儿来,只怕还不是这么容易。我听说他爱才如命,所以才交游天下,便索性让墨炎去吸引一下他的注意,旁敲侧击,也许能事半功倍。” 墨霖跟暖阳解释了一番,才转头对凝眉沉思的墨铭继续说道,“现下你来了,便更好——以我对刘一斌的了解,他对咱们有益无害,更不会做出卖领赏的龌龊事。” 这兄弟俩说话极省事儿,一点就透,只一张嘴就知道对方的心意,墨铭自然明白墨霖的意思,遂点头道:“好,明日咱们就去,一旦谈妥了,你带着三弟和暖阳负责这件事,我去找沈柯,救回灵儿——你到时候给我留下记号,是在霍城,还是去了海澜,我自会去找你们。” “我跟你去”墨炎和暖阳一直在听着墨铭和墨霖的对话,此刻听墨铭这么一说,墨炎立刻长身一跃,跳到了墨铭身边,“是我保护灵儿不利,不能让你只身犯险。” 暖阳本不愿再见沈柯,可是和灵儿分别了这一个月,她已经担心得要死,方才听墨炎说她被沈柯掳走了,就记得哭红了眼睛,此刻让她离开,她怎能放心? “我知道我武功不济,”她声音颤抖,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的说服墨氏三兄弟,也说服自己,“可是,这段日子,墨铭教了我武功,我不会再像从前那么菜了——更何况,沈柯不是说,让我和墨铭亲自去接吗?” “让你去你就去?”墨炎担心得连连摆手,“万一再像上次一样,怎么办?” 再像上次一样…… 没错,上次,就是墨铭去救她,她被墨铭抱在怀里,左右抵挡,才身受重伤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说得那么没底气,心里更加埋怨自己——自己要是有人家海澜公主一分一毫,又何至于像现在这样? 她转头看向墨铭,墨铭也正抬头看她,目光交错中,暖阳立刻把脸扭到一边。 墨霖却道:“大嫂还是要去的,我看那传话的臧国兵特地强调是大哥和大嫂两人,大嫂若不出现,只怕是不行。不过……” “那不是让他们以身犯险?沈柯那厮不要脸的很,到时候又来个团团包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战术……”墨炎不等墨霖说完,就急得直跳脚,引得墨霖非常无奈:“三弟,你怎么还是这样暴躁?等我说完了,好不好?” 只等墨炎乖乖的闭紧嘴巴,墨霖才道:“咱们可以搭弓射箭,给沈柯送去书信,约他在外面会面——咱们虽然被通缉,沈柯却是敌国王子,更不能在大兴抛头露面,绝不会声张的。” “外面……闹市?”墨铭把目光从暖阳身上收回来,凝神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他知道墨霖鬼灵精怪,不像自己这般保守迂腐,才因此猜测,墨霖只要觉得可以做,必定会冒险,放手一搏,就像今日让墨炎去打擂一样——可是,这并不代表墨铭觉得那是好主意。 “正是。”墨霖笑得有些得意,“大哥,咱选在闹市,不一定非要人头攒动的时候。” “闹市,午夜?带上信号烟火?”墨铭见墨霖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也是个办法,咱好好商量一下,我再把这些日子帮暖荣太子想的一些复国之策告诉你,你用心铭记,等到了海澜,去跟他好好商量下。” “是,大哥。” 暖阳听他兄弟一答一和,本来还有些兴趣,后来竟听着要说什么复国之策了,她从前听墨铭提过一点,觉得太费脑子,便不想再听,左右有他们男人去做这些,自己无力退到门口,靠坐在门槛儿上,呆呆的看着湛蓝的天空和朵朵白云。 不一会儿,墨炎便在她身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骂我一顿吧,是我没用。” “别这么说,”暖阳拍了拍墨炎的肩头,却再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 “你们这一个月都去哪儿了?”墨炎打破了沉默。 暖阳便坐直了身体,把自己和墨铭如何偷偷逃走,又如何遭遇劫匪,墨铭如何再次救了她的命,又如何遭遇被李义搭救,墨铭又如何在小院儿养伤,说了个清清楚楚。 左右墨霖和墨铭也有话要说,有的是时间。 墨炎听她娓娓道来,间或有不明白的就仔细问问,听到最后,忽然坏笑道:“你们俩在那小院住了一个月,大哥伤得又那么重……那啥……嘿嘿……那啥……”他说不出来,胖嘟嘟的小脸儿却红了。 “小坏蛋,打得什么鬼主意?”暖阳见他那神色,就知道必定没用好话,索性先拦住他的疯言疯语,“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小鬼头” “不行啊,这很重要,”墨炎虽然还是红着脸,脸色却一本正经起来,“这关系到今后我该如何叫你……你瞧,我和二哥商量好了,还叫你大嫂,只盼着到了海澜之后,还能这样叫你。”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个屁”暖阳想起墨铭的忽冷忽热,心情大为不爽,说话都不那么客气了,专捡墨炎不爱听的说。 墨炎却毫不在意,偷偷回头瞥了正专心研究的墨铭和墨霖,见他们没注意自己,才往暖阳身边再凑了凑,小声说道:“谁给大哥洗澡?” “呸呸呸呸呸……”暖阳扬起拳头劈头盖脸的砸了墨炎一通,连墨铭和墨霖都惊动了,墨霖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们,嘴角满是笑意,墨铭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暖阳被他们看得心慌,连忙站起来走到院子中间的石凳旁,坐下去不理墨炎。 墨炎嬉皮笑脸的跟了过来,小心的推了暖阳的肩膀一把:“别这么小气嘛女人真麻烦。”见暖阳不答腔,才转到暖阳身前,蹲在地上抬头笑看着她,“我不是关心你嘛,你要是说不拿我当弟弟,我就不问了。” “小鬼头”暖阳有些无奈,心里想着,若是有墨炎帮忙,也未尝不是好事儿,便犹豫着说道,“你问我干吗?以后怎么叫我,还不是你那大哥说了算?我算什么?伺候他饮食起居一个月,连手都磨出茧子来了,他还不是忽冷忽热?” “忽冷忽热?”墨炎此刻倒机灵起来,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可不是?”暖阳继续委屈,“好的时候吧,也会说些贴心的话,听得人脸红心跳,我稍稍表现出一点高兴,他就立刻冷淡下来——他的冷脸你可是见过的,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吓得我只好躲得远远的。” 墨炎煞有介事的捏着下巴颏儿分析了一番,忽然笑道:“这些日子,我和二哥说过你们的事儿,你知道二哥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暖阳知道墨霖一向鬼点子多,连忙问道。 墨炎本想卖卖关子,又怕耽误的时间长了被大哥听见,只得凑到暖阳耳边,小声说道:“二哥说,大哥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是他分不清喜欢的是你,还是原先的海澜公主。所以,估计你们独处的这段时间里,你若不搭理他还好,只要搭理他,他必定半推半就,忽冷忽热,左右为难……你要是对他爱答不理,他反而会难受得要死,别别扭扭的回来找你——男人就是这样贱——除了小爷我。” ————*——表钱滴字——*———— 吼吼,御夫手册第二则欲拒还迎,居然是从小墨炎嘴里说出来的,捂脸…… 话说,第一则谁发现了? 第031章 捕蝶者说 第031章捕蝶者说 几人定妥了今后的行程,墨铭便听从墨霖的建议,四人一起换了干净爽利的衣着,租了马车,再让墨炎背着比武招亲挣回来的那些金银,一同送回刘府,去给人家道歉。 刘一斌听说打败自己女儿的竟然是安国侯府的三少爷墨炎,而立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当年的安国将军墨铭和他的妻子海澜公主暖阳,后面丰姿清华微笑的就是天下第一名医墨霖,简直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亲自恭迎到大门外,客客气气的把他们迎进了前厅,拱手拜道:“久闻墨将军威名,今日竟有幸得见,幸会,幸会” 墨铭客套的笑道:“先父和墨铭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先母对三弟又很是宠爱,故莽撞无礼,实在……” “将军客气了,在下很喜欢三少爷呢,不但功夫好,人也率真可爱,若不是紫瑶年纪太大,老夫当时真想高攀来着……” 两人客气了一番,刘一斌才道:“对了,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赐教。” “不敢,员外请讲,墨铭知无不言。” “一个月前,霍城贴出告示,说是将军一家在流放途中杀了官差偷逃……可有此事?” 墨铭早知道他必会有此一问,苦笑着摇头道:“员外觉得呢?” “在下觉得,将军三世忠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再加上方才您说‘先母’……难道,令堂也在这次劫难中丧生?” 一句话勾起了兄弟三人的伤心事儿,俱面露悲怆之色,连暖阳都低下了头。 墨铭道:“正是如此。” “若是这样,在下可以断定,这必定是个误会——将军威名远播,谁不知道您是大兴第一高手?只为了几个官差,居然会累及令堂,在下实在难以相信。” 墨铭点了点头,才把沈柯包围岳王庙,杀杨氏,伤暖阳的事儿一一说明,唯一隐藏的就是花容的背叛——就算他不在意这个人,也不好意思四处宣扬,自己的小妾主动投靠了沈柯,只能杀了他,即为母亲杨氏报仇,又可彻底洗清这样的耻辱。 刘一斌认真的倾听着墨铭的叙说,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直到墨铭都说完了,才再次起身拱手道:“在下虽然愚钝,也算有些交游,必定会在悦来太守面前给您一家人讨还公道” 墨霖笑道:“刘员外打算怎么讨这公道?击鼓鸣冤,还是投帖拜见?” “您看……”刘一斌虽然听说过墨霖的名头,却只知道他年少有为,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却并不知道他的聪慧,只能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敢说出自己的主意——当然是投帖拜见,再花些金银贿赂,不然还能怎样? 墨霖早就猜透了他的想法,轻笑道:“击鼓鸣冤,只怕耽搁的时日太久;投帖拜见,也要员外破费,若是人家清廉,恐怕还要装一鼻子灰。”他说得其实相当隐晦—— 击鼓鸣冤,耽搁的太久是一方面,只怕还要让墨氏三兄弟和暖阳受辱,更有可能被投入大牢候审,若是那样的话,谁知道有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投帖拜见,这世上有几个清廉的好官?就算刘一斌人脉广,那悦来太守不与他为难,沾上这样大的事儿,只怕也是个无底洞,奢欲难填。 “只需找几个人证,亲眼瞧见过臧国兵杀了那些官差就好。”墨霖微笑着说道,好像喝茶吃饭一样神色泰然。 那刘一斌也是一点就透的,听墨霖一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好处,拊掌大笑:“好,好这样一来,不但洗清了几位的冤屈,还勿需各位露面——那些人证只是瞧见了臧国兵杀了那些官差就好,至于几位是生是死,下落如何,他们统统不知道。” 墨霖点头微笑,显然对刘一斌的说法非常满意。 墨铭心下有些感动,虽然神色不变,语气却亲近了很多:“刘员外,您仅凭我们的一面之辞,就相信了我们?要知道,这件事并不好办,找那几个人证要死忠,不能泄露一丝一毫还在其次,让官家销案,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在下虽然远离京都,却也听说过墨氏一族的英名,”刘一斌动容道,“大兴国谁不知道,将军的祖父、父亲皆为大兴奋战一生,最终战死沙场?就连将军您,也于断马坡一役,击败十数万臧国兵,让他们几乎全军覆没?只要能为将军效力,在下死而无憾” 暖阳听他说得激昂动容,忍不住偷偷看了墨铭一眼——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男人,居然真的是大兴民众心目中的盖世英雄。 刘一斌与墨铭惺惺相惜,谈得十分愉快,接下来谈及的帮助暖荣复国一事,也很是顺利,那刘一斌只是稍作犹豫,便点头答应下来,声明一切皆听从墨霖的差遣,当他得知墨铭的独生女儿被臧国七王子所掳,更是自告奋勇派人前去传信,更和墨氏兄弟商讨了越战地点,他提前派人埋伏在那里。 一切商谈妥当了,墨铭等人便被刘一斌留在刘府休息用餐,慢慢行事。 用餐之后便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暖阳随着墨铭等人走进刘一斌给他们四人安排的两个小院——墨霖和墨炎一个,墨铭和暖阳一个——本想跟墨霖说说自己心里的疑问,却一直有好几个小丫头伺候着,遣退了吧,身为客人,不太礼貌,只得听着他们兄弟三个说了半天的话,墨霖和墨炎离开了,又被丫头们伺候着洗漱了,才有了和墨铭单独相处的机会。 “那个刘员外也太好说话了吧?”暖阳没办法,只能把心里的怀疑跟墨铭说,“不会有诈吧?” “来之前我便问过二弟了,他对此人偷偷观察了一个月,应该不会有错。”墨铭倒是十分坦然。 “一个月能看出什么?”暖阳颇不以为然。 墨铭抬眼看了看她,忽然扬唇笑道:“对于你来说,看透一个人,一个月的确太短;对二弟来说,一个月已经太长。” “哈”暖阳立刻跳起来追着打了墨铭一拳,“你居然笑话我?” 墨铭早知道他的脾气,并不躲开,只是偏着头受了,但笑不语。 暖阳听了刘一斌对墨铭的赞扬,心里欢喜得不行,好像自己也跟着得意了似的,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墨铭一番,笑道:“你今日心情不错啊,居然会跟我开玩笑。” “还好。”墨铭仍旧在笑。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呢?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忽冷忽热爱感冒,你总是这样,我会生病的。”暖阳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墨铭的笑容一滞,却仍旧和和气气的回答:“有二弟在,什么病他不能治?” “心病,我的心病他治不了,”暖阳大胆的直视着墨铭。 墨铭的笑容终于慢慢淡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再次躲闪道:“我困了,快睡吧。” “将军一定师承武当吧?”暖阳心里有气,咬着牙说道,见墨铭不明白,接着解释道,“可不是?我看你的太极神功练得天下无敌呢。” 也不知道墨铭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推脱,再次装出一脸困倦的样子,嘴里说着“困啊困啊”,人便和衣躺在了床里侧,不再说话。 暖阳气得不行,半晌才想起墨炎跟自己说过的话,心道,好,我就借着这个由头,再不理你。 她并不躺在墨铭的外面,而是把自己的被褥从床上抱下来,放在窗下的贵妃榻上,吹熄了灯火,和衣躺了过去。 她自然是睡不着的,正在气着,就听身后的床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然后便有人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身边,挨着坐下了,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生气了?” 暖阳拿定了主意不说话。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传来墨铭的叹息声:“……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思……只是……我……我不能……”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暖阳忽然流出了眼泪。 她觉得脸上痒痒的才察觉出来,恨恨的把眼泪擦去,心里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只是找个人过日子吗,不是说什么都不在意吗,干嘛要哭? “……你不明白,就是我自己,也是不懂的。”墨铭沉默了半晌,才叹息着说道。 暖阳不愿显露自己的脆弱,只怕自己一说话,便让他知道自己哭了,更加丢人,加上墨炎的嘱咐,更是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过了很久,暖阳都怀疑自己要睡着了,才听墨铭又道:“你别这样,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暖阳不言语,心里却已经软了。 “……我其实……最怕你不理我……” “别再跟我说这样的话,”暖阳又伤心,又生气,又有些心软,只得硬着心肠恨恨的说道,“你何必表现得对我这样好?我可是傻子,只怕要当真了。” “……我……” “我说了,我不想听。”暖阳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有个声音低叫着,说啊,再多说几句,我愿意听,哪怕你忽冷忽热,我也愿意听。 谁知,她等了老半天,盼了老半天,身后只传来呐呐的一个字: “哦。” 便再无声息。 暖阳气得吐血。 直到墨铭步履沉重的走回床上,暖阳才在心里轻轻的哀叹了一声。 原来,一个人想捕捉蝴蝶之前,她的心已经率先被蝴蝶捕获了。 第032章 弄假成真 第032章弄假成真 接下来的几日,暖阳和墨铭像同性相斥的磁铁一样,谁看见谁都主动避开,再加上墨氏三兄弟都非常忙碌,鲜有时间留在暖阳身边说话陪伴,暖阳更觉得孤单起来。 不知是不是怕暖阳一个人寂寞,刘一斌派他的女儿刘紫瑶前来陪她。 紫瑶只会舞枪弄棒,不善针线,偏偏海澜公主原本也是如此,所以,两个女子坐在一起,并没像别家女子在一块儿时那样,叽叽喳喳的讨论针法和花样,而是切磋武功——好在暖阳跟着墨铭学了一阵子,能搭得上话,却也觉得相当累人,只得用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香汗,牵了紫瑶的手问道:“妹妹,那比武招亲可有结果?” “回公主,没有,”紫瑶在外人面前矜持,在暖阳面前却快人快语,叹息着说道,“本来还有不少男子上台打擂,后来民女一不小心把一个人踹下擂台,摔折了肋骨……就再没人愿意上台了。” 暖阳虽然知道自己该同情那个无端摔断肋骨的人,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位刘员外的千金是个野蛮女友来着。 “你何必非要比武招亲呢,女孩子应该温柔些才讨人喜欢嘛,”暖阳虽然自己做得不咋地,大道理还是能讲出几句的,“就算有那武功强于你的,若是人品不好,难道你也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傻妹妹,嫁人不是这样嫁的。” 暖阳虽然是刘府的贵客,也觉得人家刘员外花时间花精力花金钱的帮助自己和墨氏兄弟,更承诺帮着哥哥复国,亲近的话,还是要说上一两句的。 紫瑶本就外向,听她说得亲热,脸上的笑容也盛了不少,凑近了暖阳,悄声问道:“民女听说,公主和墨将军是在战场上相识的?”她见暖阳点头,立刻羡慕得双眼都明亮起来,“真好,民女若是也能上阵杀敌,在百万雄兵之中自选夫婿就好了。” 暖阳听她说得有趣,也跟着开起了玩笑:“只要员外爷愿意,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到时候别挑花了眼就好。” “真的?”紫瑶一跳多高,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连忙老老实实的站好,脸上却还是藏都藏不住的笑容,“公主一言九鼎,可不许拿民女开玩笑。” 暖阳不想她真的认真了,心里难免有些后悔,但反过来一想,连刘一斌都替墨铭和哥哥办事儿了,她的女儿女扮男装进入兵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便笑着点头道:“我如今嫁夫随夫,什么都得听墨将军的。你的事儿我是答应了,若是墨将军再点了头,便再无二话。” 紫瑶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向着暖阳连连道谢。 她这边厢和紫瑶熟悉了,墨铭那边和沈柯的约见也有了眉目,三日后夜半时分,两边的人便各自派出几名代表,在霍城大戏园的舞台上会面——墨铭这边只有墨铭和暖阳,沈柯那边,则只有沈柯和一个黑脸常随。 暖阳立在墨铭身侧,借着月色打量沈柯——他还是如同那夜一样好看,嘴角还是噙着那样懒散的微笑,淡淡的目光还是只若有似无的扫了暖阳一眼,便投向了墨铭。 “沈柯,孩子呢?难道你要食言而肥?”墨铭没有办法不主动询问,孩子在人家的手里,难道还要拿着架子等着他先说话。 沈柯却不回应,反而淡笑着把目光再次转向暖阳,语气轻~薄的调笑道:“海澜公主,好久不见。你也忒心狠了,那夜你我一吻定情,你竟转眼就跟着别的男人逃了?” “呸”暖阳那颗心正在忐忑,忽然听他当着墨铭的面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正要发怒,却被墨铭一把握住了手掌,又轻轻的捏了捏。 暖阳连忙转头去看他,只见墨铭正目光如水的看着自己,满眼都是信任和柔情,看上去丝毫没有被沈柯的话刺激到,暖阳心里五味杂陈,又是感激他的支持,又为没有看到他的任何醋意而暗暗失落。 好在,见了这目光,暖阳的心里立刻觉得安定多了,心里的怒气也没了大半,更挑衅似的向墨铭身边偎了偎,根本不搭理沈柯。 墨铭更是忽略他的闲话,扬声说道:“沈柯,你好歹是臧国的七王子,听说转眼就要升为太子,怎么说话不但还是这般孟~浪,更添了个颠倒是非的毛病?” 他见沈柯似乎要说点什么,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算了,那些事儿我不想再提,你只要把灵儿还给我们,我既往不咎。” “墨将军竟然天真至此?”沈柯被悬在了半空,却并不生气,只是淡然笑笑,“本王费尽心思请贵千金来寒舍小住,难道就是为了这样见你夫妻一面,然后在这冰凉的夜里再把她还回去吗?” “你待怎样?”墨铭皱起了眉头。 “这个嘛……”沈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潇洒的捏了捏眉心,才下定多大决心一般叹了口气,“本王一向好心——只要你此刻自废武功,再把海澜公主交给本王,送回海澜皇宫,那孩子便可以完好无损的还给你——放心,这几日照顾得相当妥当,比那两个愣小带着时还白胖些呢。” “哦?”虽然暖阳气得浑身发抖,墨铭却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摊手笑道,“既然如此,那孩子便还给七殿下便是。” “什么?还?此话怎讲?”沈柯神色一变,却转头看向暖阳。 墨铭笑道:“湘湘早就告诉我,那孩子是一个俊俏小厮的——既然孩子在你那儿被照顾得那样好,不如就还给你,省得跟着我们奔波,让孩子受罪。” 听了墨铭这句话,暖阳的耳根立刻嗡嗡的响了起来,脚下晃了几晃,险些没跌倒。 她想好好捋清前因后果,还没想明白,就听沈柯夸张的大笑道:“墨铭,你这阵子病糊涂了吧?你竟然说自己的独女是我的骨肉……你难道是想,那个叫花容的跟着我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个死鬼小妾的闺女也丢到我这里来?” “你随便怎说她,”墨铭冷着脸,连眉头都懒得抬一抬了,“反正,事实就在那里,你想赖也赖不掉……要是你真的不愿相信,就随便把那孩子处置了,开膛破肚,墨某也好不心疼……” “墨铭”暖阳的手仍然被墨铭握着,若不是感受到她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冰冷的梦里了。 没错,她有时候会做这样的梦,自己半死不活的趴在几具尸体上,身上还不知道压着多少,奄奄一息……身上麻木得没有任何痛感,只是发觉眼前飞舞着无数亮荧荧的小星星,且越来越多…… 就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轻松了些,好像压着自己的那些重物被人推开了一样,不多时,便有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掌抱起她,在她耳边颤抖着低叫:“暖阳……暖阳……” 她听到了,却不管多么努力都不能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力气抬一抬,只觉得两滴冰凉的水珠儿滴在脸上,再被温柔颤抖着抹去,然后整个人都被人抬了起来,趴在一个温暖宽厚的软垫上,好像小时候徐妈**背,却远比徐妈**后背坚硬…… 她的思绪到了这儿,忽然迷糊起来,恍惚觉得自己不是趴着,而是被人被人抬着躺在冰冷的床上,耳边还传来叮叮当当的不锈钢器械碰撞的声音,头顶不知是什么东西,亮得可怕,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却努力强撑着不敢闭上…… 适应了一会儿,才发觉那是医院里常用的无影灯,白花花的亮,却在自己的挣扎中一点点涣散…… “暖阳,暖阳……”耳边还是那熟悉的、颤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拂去她眼角的泪滴,又絮絮叨叨的在她耳边说着情话,“暖阳,醒来,好不好?我再不吓你,好不好?” 她还是同过去一样,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毫无力气,只听见墨霖无奈的劝慰声:“大哥,大嫂自会醒来的,你放心就是。” “你说没见过这样的病例,怎么知道她会醒来?”墨铭忽然像一个叛逆的孩子一样和墨霖顶撞起来,“还有,你能不能给我个确切的准信儿,她到底是谁?你坚持说她就是暖阳的……” “大哥……”墨霖显然对忽然间蛮不讲理的墨铭毫无办法,只能低头哀叹。 暖阳听得很是清楚,却没有力量思考,更没有力量睁开眼睛加入讨论,只能再次沉沉睡去。 等她真的清醒过来,窗外的树叶竟然都长大了寸许,完全是一片春夏之交的热闹景象。 “公主,您醒啦”伺候在床前的正是刘一斌的女儿刘紫瑶,见她睁开眼睛,立刻笑得见眉不见眼,见暖阳一直看向自己身后,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才忽然醒悟了一样,转头对立在一旁伺候的小丫头说道:“快让奶娘把小小姐抱进来” 暖阳心中大喜,精神立刻好了大半,甚至晃晃悠悠的强撑着坐了起来,眼睛直视着门口,见果然有一位干警爽利的大~胸~女~人抱着灵儿进来,兴奋得不顾头晕,立刻伸手把灵儿接了过来,眼泪都流了满脸。 灵儿似乎长大了不少,也重了不少,已经可以认认真真的打量暖阳,伸手捏暖阳略显苍白的嘴唇,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暖阳对失而复得的灵儿更加宝贵,紧紧的抱进怀里亲了又亲。 紫瑶在一旁笑道:“那臧国王子沈柯真是奇怪,民女听说,他见您晕倒了,竟然什么条件也不要了,巴巴的就把灵儿送了回来,说是一定要放在您旁边,您一醒了就能见着……墨将军也很是有趣呢,他和那王子有杀母之仇,竟然眼见着他来来走走,拦都不曾拦过一次……” ————*——表钱滴字——*———— 没有人猜出来,大概太久远了OTZ…… 大家还记得第一卷里,杨氏跟暖阳说过一段话:“这男女之间如果隔着一百步,咱当女人的,只需走出一步,让男人看见就行了,余下的,留给他们走去,咱女人只需好好的,引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哪怕他左顾右盼,游移不定,只要他走到你身边了,就是你赢了……” 这就是第一则,小醉称之为先入为主——在署城小院的时候,暖阳由“饺子控”引发出的一连串话题,就是在做这样的工作……筒子们觉得有道理吗? 第033章 一字之差 第033章一字之差 暖阳正觉得不可思议,就听门外小丫头向墨铭齐声清脆问好的声音,紫瑶也连忙收起了八卦之心,吐了吐舌头,立在暖阳身后,低着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这也难怪,墨铭这样的冰山,除了暖阳自己,恐怕没有几个人敢轻易招惹他的。 墨铭的眼睛里却并无旁人,进门之后,便只看着暖阳,脸上却淡淡的:“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夫君。”暖阳迅速起身,盈盈的拜了下去,语气也格外温柔——在外人面前,她还是给足了墨铭面子的。 墨铭浅浅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日风和日丽,三弟闹着要去游湖,我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了。你一同去吧。”却是命令的口气。 “好啊,”暖阳早想出去透透气,立刻欢欢喜喜的答应了,吩咐新来的奶娘给灵儿加些衣服,却被墨铭拦住,说是水边风大,孩子太小,只怕受不住,暖阳心里便有些犹豫,“要不……夫君带着二叔、三叔去吧……暖阳就先不去了。”边说边把灵儿从奶娘怀里抱了过来。 墨铭微微动了动眉角,沉默了几秒钟才道:“带着灵儿去,多穿点,带上帽子。” 暖阳没想到他居然会妥协,高兴得立刻转身让丫头和奶娘去准备,正好看见满眼期盼的紫瑶。 紫瑶见她看过来,连忙偷偷的双手合拢在一起,在小袄下襟处向暖阳拱了拱手。 “哦,”暖阳愣了愣才明白过来,立刻牵了紫瑶的手,上前对墨铭说道,“紫瑶妹妹也跟咱们一块儿去,如何?” 墨铭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在暖阳和紫瑶都以为他要想个借口不让人家去的时候,才呐呐的说道:“当然好,我让二弟和三弟也去,更加热闹。”说完,还向紫瑶拱了拱手,才转身离去。 紫瑶“噗”的笑出声来,开心的握着暖阳的双手跳到她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公主,墨将军方才不是说是三少爷要去游湖的吗?怎么这么会儿又说让二少爷和三少爷也去?定是想跟您独处的,紫瑶惹事了。”话虽这样说,语气却很开心。 “我们是夫妻,想独处还不容易?竟瞎想。”暖阳呵斥了一句,自己都被自己腻到了,紫瑶似乎早就觉得如此,再不客套,笑嘻嘻的点头称是。 ——*——*—— 暖阳在这霍城住久了,其实还是挺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的,这里的规矩似乎也不像京城那样严苛,就连紫瑶跟着墨氏兄弟和暖阳游湖,她的父亲刘一斌也并没有反对,反而很是鼓励似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墨氏三兄弟、暖阳、紫瑶、被奶娘抱着的灵儿并几个丫头和小厮,一群人来到城西的月影湖游玩儿。暖阳听墨炎说,这是墨铭千挑万选的,因为明日就要一同去海澜,接下来肯定是一场忙碌的恶战,才想在大战之前,带着自己来游湖消遣的。 暖阳一直以为墨铭冷漠无情,对感情也十分木讷,从来不懂得情调和浪漫为何物,没想到居然也会用这样的心思,再想起他当初对湘湘的相敬如宾,心里更是下定了决心——选这样一个夫婿,就算无趣些,也算不错了。 暖阳和众人一同走向湖边,见那儿拴着几条小船,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那船不大,看上去一条船只能坐两个人,墨炎故意要跟暖阳同乘一条,直到墨铭那眼扫他才讪讪的笑想让奶娘抱着灵儿跟自己同乘,墨铭却道:“你毛手毛脚的,灵儿跟你同乘,我哪里放心?还是二弟妥当些。” 墨霖点头称是,并客套的冲紫瑶抱拳道:“刘小姐可会划船?” 紫瑶昂了昂头:“我从小在霍城长大,经常在此处玩耍,哪有不会划的?” “那就好,墨炎就交给你了。”墨霖再次躬身施礼。 墨炎和紫瑶俱是一愣,紫瑶还没说话,墨炎就一跳三尺高:“我不是孩子了什么叫把我交给她了?她曾经败在我的手下,为什么要……” “好啦,三少爷,”紫瑶虽然活泼,却是懂事儿的,知道墨铭必须跟暖阳同乘,墨霖也必须照顾灵儿,而自己也只能跟墨炎坐一条船,怎么都改变不了,便出言安抚道,“把紫瑶交给您好不好?紫瑶是女孩子,可得求您关照的。” 一句话说得墨炎没了脾气,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得尴尬,只得运了半天的气,才抛开方才的坏情绪,貌似彬彬有礼的往旁边一退,右手摊向一条小船:“紫瑶小姐先请。” 紫瑶看向暖阳,暖阳笑着催她:“今日出来游玩,只求高兴,不用理会太多,反而没了兴致。” “是。”紫瑶笑着应了,便率先上了船。 接下来,墨炎等人也都上了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暖阳看着那水发晕。 她前世生在北方,除了坐过一两次公园里的游船,再没有任何乘船的记录,更别提这种晃晃悠悠的小船了——就算墨铭先上去了,还伸着手来接她,她也不敢把脚踩在那船上,生怕自己一脚踩下去,掉进湖里,就太丢人了。 墨铭等了一会儿,见她当真不敢下来,便轻轻跃上河岸,也不和暖阳商量,身子一躬便把暖阳打横抱了起来,又轻飘飘的跃回船上,再把她轻轻的放下来。 暖阳惊魂未定,便听见身后那两艘船上传来墨霖和墨炎的叫好声,立刻大囧,想回头抛过一记眼刀震慑一下这两个爱玩闹的小叔子,偏偏甩得太用力,重心不稳,那船晃了几晃,吓得暖阳再不敢乱动,低叫了一声便蹲了下去。 墨铭也吓了一跳,立刻双足撑开稳住小船,见这船老实了,暖阳又羞又怕,才抬头对两个笑嘻嘻看着这边的兄弟说道:“玩儿你们的,别看了。” “是。”墨霖貌似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声,便笑呵呵的把船划开,墨炎仍不知死的打趣了暖阳两句,被墨铭多瞪了两眼,才吐了吐舌头,和低头嬉笑着着的紫瑶一起躲到了一边。 墨铭在暖阳对面坐下,优哉游哉的划起了船,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暖阳自然感激,结结巴巴想说几句感激的话:“还……还好跟你在一条床上……”话说出了嘴,才知道自己说错了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意思大变,一张脸立刻变成了红布。 墨铭见她先是害怕,又是惹祸,现在居然还说错了字,心情大好,嘴角都笑开了,一个玩笑在嘴边晃了晃,终归不好意思说,只得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军营时训练过划船,再单薄的船都划得稳极了——你瞧,只要你把握好重心,还是很稳的。” “是啊是啊,你真棒,稳得真好……”话一出口,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见墨铭的脸奇怪的红了,才醒悟过来,连忙急急的解释道,“我是说稳……稳船……不是……不是那个……那个吻……” 墨铭先是红了脸,过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悠然问道:“哪个?我不懂。” “……” 暖阳算是明白了,老实人也会邪恶的,只要有合适的土壤…… 墨铭见她尴尬,便抽出一支桨递到她手里,耐心的教她怎么划船,怎么把握重心,怎么让船向前走,而不是原地转圈…… “墨铭,”海澜公主这具身体的协调性不是吹的,暖阳虽然笨,还是很快的掌握了技巧,一边跟墨铭一起划一边奇怪的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跟平时不太一样呢?” 墨铭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才扬唇笑道:“这样好不好?” “好啊,又亲切又体贴,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从来没这样好过。”暖阳随口说道。 “是啊,就算在军营,我也只是忙着打仗,对你少有照顾。”墨铭似乎也是随口接过来的,暖阳重重的“嗯”了一声,才觉出不对劲儿来,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 她说的虽然是大实话,却忘记了,自己认识墨铭,和海澜公主认识墨铭,并不是同一个时候,而自己的身份在墨铭那里,实际上也是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坚持自己是替身那回事儿?其实,以目前的状况来说,自己是公主,其实更有利呢。 可是,她又确实不会武功,万一以后再漏了馅儿,不是更让人不堪信任? 她犹豫了半天,才发现墨铭正静静的等着她说话,心里立刻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今儿真是糊涂了,公主当日去军营的时候,我并没跟着。” 墨铭的脸上立刻显出一副解脱的神气来,其中又夹杂着些微的失望,让暖阳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希望自己就是公主本人,还是干脆别是。 “我知道。”他终于再次扬唇一笑,却不再说话。 暖阳怎么看墨铭的笑容怎么觉得诡异,等回家没人的时候再问紫瑶才知道,原来自己昏迷那些天,沈柯时常会来看她,有时候易容成丫头,有时候易容成拿药的跟班,无所不用其极。 “既然是易容,你怎么知道他是沈柯?墨将军还不趁机抓了他?”暖阳很是奇怪。 紫瑶摇头道:“民女当时并不知情,是过后听伺候您的丫头们说,总有个人呆呆的看着您,又一次见您昏迷中流了眼泪,还过去帮您擦了……民女心里害怕,便去禀报墨将军,墨将军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说今后他若来就来,命人看好了就行。再后来,不知怎么这事儿传到了三少爷耳朵里,冲进门跟沈柯打了一架,从三少爷的骂声中才知道那就是臧国七殿下沈柯……” 暖阳恨不得现在就去踹墨炎一脚:“后来呢?” “后来,惊动了墨将军,墨将军吩咐将其放走,并警告他再不许前来,否则就留下他的命,他才再也不来了。” 暖阳心里忽然明白了些——墨铭怕自己再被沈柯带走,太丢人吧?杀母之仇,夺妻之恨……可是,他居然肯放沈柯走,一定又是他那所谓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034章 智者千虑 第034章智者千虑 第二日,刘一斌便打着行商的旗号,和墨氏兄弟一起,赶着车队奔赴海澜,暖阳和紫瑶自然也是随队前行。 这次和以往不同,人强马壮,水满粮足,斗志昂扬,到了第四天的晌午,车队便驶入了海澜太子暖荣暂时驻扎军队的漯河湾,暖荣早得了消息,亲自列队相迎。 暖阳看见暖荣的第一眼,眼泪便忍不住流了满脸。 她还记得过年时在安国侯府第一次看见他,蟒袍玉带,气质非常,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宠溺和疼爱,哪怕只是静静的立在那儿不动,也从头到脚透着舒适和安心——如今过了不到半年,太子妃周氏便已经香消玉殒,他自己也瘦了一大圈,原本温润如玉的脸颊此刻像刀削斧刻一样棱角分明,显见着瘦了不知多少。 暖阳心里心疼,直想扑进暖荣怀里与他抱头痛哭,却被千万双眼睛盯着,不好意思走错分毫,只是徒劳的拭了拭不断流出来的眼泪,走到暖荣面前冲他盈盈一拜:“皇兄……”只说了两个字便哽咽了,再也不能正常的发出半点声音,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更像开了闸的池水一样奔流而出。 暖荣的双眼发潮变红,也只能强忍着做出一副坚强无比的神态来,双手扶起了暖阳,努力笑道:“妹妹受苦了。哥哥早就听说墨府抄家流放的事儿,因自顾无暇,便不曾去找,只想着抱了杀父灭国之仇,才有能力帮助你们,后来才知你们遭了劫难……我也曾派出人手去找……” “哥哥,”暖阳本来还在忍着泪听着,后来听出他的自责,连忙出声阻拦,“哥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暖阳明白,更不曾埋怨过哥哥——现在一切都已过去,哥哥何须自责?” 暖荣似乎还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巴,终归还是咽了下去,示意暖阳跟在自己身后,便一手拉住方才早就打过招呼的墨铭,一手拉着在墨铭的介绍下刚刚认识的刘一斌,一边往大帐里走一边说道:“二位随我来,我给你们介绍个老朋友。” 老朋友? 暖阳心里奇怪,抬眼瞧了瞧暖荣,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暖荣却只是和暖的笑,瞧不出一丝端倪。 因暖荣和墨铭、刘一斌走在前面,紫瑶扶着暖阳走在中间,墨霖和墨炎跟在最后,所以,最先走到大帐门口的,正是墨铭三人,而墨铭刚一走到大帐门口,就腾地顿足立在那儿,空气立刻凝结成冰。 暖阳自然奇怪,却听哥哥暖荣首先站出来缓和气氛:“不管是谁,都是帮暖荣复国的,自然都是朋友,从前的恩怨……” “太子殿下,”墨铭转头冲暖荣拱手道,“就算暂且不提大兴和臧国之间的恩怨,墨铭也与此人有杀母之仇——怎么,太子殿下要让墨铭和此人冰释前嫌,把酒言欢?” 暖阳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人的影子,还不曾有所行动,身后的墨炎便“噌”的一声蹿进了大帐,暖阳和墨霖生怕墨炎有什么意外,顾不得多想,连忙紧跟着冲了进去—— 臧国七殿下沈柯,正笑吟吟的坐在大帐正中饮酒,身后立着两名金甲勇士,全身戒备 、的紧盯着刚刚冲进来的墨炎。 “沈柯你这只会以多敌少的怂包”要不是有暖荣拦着,墨炎几乎要冲过去跟沈柯拼命了,“你居然恬着脸坐在这儿喝酒?” 沈柯却只是看戏一样看着墨炎等人,手都不曾抖过一下。 暖荣连忙对墨氏兄弟说道:“众兄弟不要误会,你们岂知,这半年多若没有七殿下护着,暖荣早就被九殿下沈杨杀了?妹丈虽然借了我五万精兵,早在墨家遭难时,那些将士虽然仍未暖荣壮威,却囤兵不出,只说那为首的下令了,少动一分,妹丈便少一分罪责……”他虽贵为太子,此刻却是最落魄的时候,两边都不能得罪,说话都乱七八糟的,没了条理。 墨铭瞧了瞧仍然在悠然喝酒的沈柯,冷笑道:“外面传言太子殿下无银无粮,连招兵买马都入不敷出……看来,也是这位七殿下骗我们前来的计策了。” “……” 暖荣无言以对——一边是拼了性命把他救出火坑的妹丈,一边是兵力雄厚,可以帮助自己复国的臧国王子,他能怎么选?他自然希望鱼和熊掌可以兼得了。 他正要说话,就听暖阳身后的墨霖淡淡的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可曾想过,若七殿下助您复国,将来……海澜将成为臧国的附属,与大兴为敌?” 暖荣早就听闻妹妹这位二叔难对付,此刻更是相信传言不假,张了半天嘴巴也没好意思把那句沈柯早就教好的话说出来,倒是沈柯放下酒杯,起身向墨铭走了几步,认真的说道:“墨将军,你家祖孙三代都为大兴效命,令祖和令尊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兴国还这样对你……你居然还想着大兴吗?”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空气立刻沉静下来,静得连墨炎因生气而沉重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是如此,”一直安静得让人几乎把他忽略了的刘一斌也出言相劝,“墨将军,大兴皇帝昏庸无道,又忌讳墨家功高盖主……良禽择木而栖,将军莫要轻抛了三兄弟人中龙凤的大好年华。” “哈哈哈哈……”墨铭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看来,七殿下为这条连环之计,倒真是下了功夫的,竟然骗了我兄弟整整一个月。” 墨霖早在刘一斌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拧下来给大哥谢罪,此刻听墨铭这样一说,更是觉得丢人,一张脸转瞬便涨成了血红色。 “将军,你们兄弟都是聪明人,沈柯只是帮你做出选择而已。”沈柯说得很是坦然。 “那我娘就白死了吗?”墨炎早就红了眼睛,恨不得把沈柯嚼了才解恨,沈柯则立刻接道:“那是他们失手,我早就将那两人绑了,打入死牢,任凭各位处置——将军若是不信,可仔细回忆一下,当时那两个黑虎兵同时杀向墨夫人和公主,沈柯是不是还大声提醒将军来着?更亲自上前救了公主的性命?” 墨炎对那夜的情形记忆犹新,听沈柯一说,果然如此,心里便有些犹豫了,转头看着墨铭和墨霖,那两个却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便主动逼问沈柯:“那你为什么派那么多人围攻我们?还带走了大哥的小妾?” 沈柯显得更加无奈,摊手苦笑道:“断马坡一役,墨将军让我十数万将士全军覆没,沈柯开个玩笑出出气,也算情理之中吧?那位邓姓女子,沈柯早知道她为墨将军和公主所不喜,试探戏弄一下,也不算死罪吧?不过,还请将军放心,沈柯身边的女子无数,多她不多,少她不少,再加上是将军的人,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会染指——对了,海澜王后一直在我那儿小住,她老人家可以替我作证,我可从来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大帐内再次安静下来。 墨铭看了看墨霖和暖阳,忽然抬头长叹了一声:“让我好好想想。”语气中,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 暖荣大喜过望,立刻吩咐手下备宴,替墨氏三兄弟压惊,暖阳是女子,又旅途劳顿,无需作陪,只在暖荣早就给她准备好的营帐内休息。 兵士们才一退下,紫瑶便立刻“扑通”一声跪在暖阳面前,压抑着大哭起来:“公主殿下,这事儿民女真的不知道……是爹爹骗了您和墨将军吗……我不懂……我真的毫不知情啊公主……” 暖阳却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早就怀疑,这个刘一斌似乎太好说话了些,这么大的事儿,居然那么痛快的就答应下来。 她还跟墨铭提过,墨铭却因为太过相信墨霖的识人之功,而并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这能怨谁,墨霖一向聪明谨慎,谁知道人家那么有耐心,从跟踪他们开始就设下了这个连环计? “公主……”紫瑶见暖阳不说话,心里更是害怕,直哭得嗓子都哑了。 暖阳这才把注意力转到紫瑶身上,想了半晌,才安抚道:“紫瑶姑娘,我懂得,咱们是女人,这些乱七八糟的计策,本就与我们无关——你只盼着找个让你满意的人做夫婿我只盼着我的夫君和我所有的亲人都平安无事……仅此而已。” 紫瑶听她说得大度,立刻感动得伏在她的腿上大哭起来。 暖阳想躲,却终归由着她去,只是心神不宁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心里却仍旧在想别的事儿。 到了晚间,墨铭终于回来,却一言不发。 暖阳挥退了众人,亲手帮墨铭更衣,柔声问道:“早就备好了热水,要不要洗洗,解解乏?” “暖阳,”墨铭安静了老半天,才忽然说道,“我该听你的。” 暖阳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怀疑刘一斌一事,心里却只替墨霖委屈,轻声劝慰道:“墨霖一向聪慧,别说是你,就是我都什么都信他的,早忘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句话——谁又想到沈柯这样用心,为了引你过来那么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当初一直想要咱们的命,谁又想到他忽然要拉拢?” “我猜,”墨铭的语气平得像是一条直线,“他最初是想要我的命的,后来……才生出了这样的主意。” 暖阳回想了一番,果然是这样的,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陪在墨铭身边,过了许久,才抬起手掌,把芊芊素手覆在墨铭的大手上,柔声安慰道:“先好好歇歇,明日再想,好不好?你若不愿意,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会让哥哥放咱们走的。” “哥哥?”墨铭敏感的抬眼看向暖阳,目光里满是审视。 第035章 以柔克刚 第035章以柔克刚 “难道不是?”暖阳故意忽略掉他的疑问,郑重其事的说道,“不用为任何人为难,只做你想做的就是了。” 墨铭看了暖阳半晌,忽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边起身边道:“沐浴。” “你先告诉我,为何要叹气?”暖阳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是夫妻,你有什么烦恼,我该跟你分担,而不是眼看着你诸事憋在心里,烦恼叹息,而我却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烦恼。” “夫妻?”墨铭忽然惜字如金了,每句话都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难道不是?”暖阳索性也还用同样的话来回应。 墨铭就那样背对着暖阳,袖子被暖阳拉得微微向后伸着,却仍旧不愿回头:“不是,你说过你不是。” “可二叔说我是。”暖阳故意叫墨霖二叔——像从前在侯府时一样。 “那你到底是不是?”墨铭的语气本来还很小心,问过之后却不等暖阳回答,便立刻说道,“你说了,你不是。” “你今日是怎么了?”暖阳再没耐心跟他打哑谜,干脆站起来转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略略躲避的双眼骂道,“别这么没担当,有话直说。” 墨铭躲避着暖阳的目光,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正因为有担当,才不能让无辜的人跟着受苦,颠沛流离……而那个人,也并不是非我不可。” “你这话什么意思?”暖阳眯了眯眼睛,恨得咬紧了牙关。 墨铭虽然不看她,也听出了她的语气不善,却仍旧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为我,沈柯何必用那么多计策?只是想好好的把你引过来罢了。” “他有的是女人,多我不多,少我不少……” “唯你不同。”墨铭忽然转过脸,直视暖阳的眼睛,“我了解自己的敌手,从来比了解自己更多……” “别吹牛了,他会易容,你就不知道。”暖阳故意把他的思想带歪,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已经隐隐觉出墨铭要说什么。 “这的确是我的疏漏,致命的疏漏……可是,我不相信,除了这一点,还有其他。” 暖阳本来还想再打击他两句,却见他倔强的梗起了脖子,一颗心忽然软了下去,放柔了声音说道:“我信,你从来都是盖世英雄嘛。” “我是盖世狗熊”墨铭的额头暴起了青筋,“我从小在军营长大,自以为事事皆能想在前面,抢占先机,可是,断马坡一役之后,我就变成了傻子先是被湘湘拿住了命门,带她回府,又看不出那个日夜都想杀了我的人居然就潜伏在我的府里……后来,失去了你……我与你虽然相处日浅,却也无话不说,你何时有过替身?就算是你哥哥暖荣,都不知道这回事儿只是你的借口罢了,宁可诅咒自己死了,也不愿原谅我……” 暖阳知道他从小到大,生活虽然严苛辛苦,却还算是顺利的,所以,此次被人算计了,心里一定是难受的——他好容易愿意说出来,就做一个倾听者,静静的听他说完。 墨铭却再说不出什么,沉默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我把你还给暖荣,他是你的亲哥哥,定会给你找个好归宿。” “不要。”暖阳听他这样说,心里很是难过,脸上却露着笑,像一个真正的被宠坏了的公主一样蛮不讲理,“我不是物件,不是你说要就要,说还就还的。” “我不信你还像从前一样……一样喜欢我。” “我说过我想控你的。” “……这从来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指不定在哪儿学来了,就来耍弄我。” 暖阳几乎翻了白眼,就势恨声说道:“没错儿,我就是要耍弄你——你把我当个物件还给哥哥,我还耍弄谁去?一点乐趣都没了。” 墨铭立刻噤了声,半晌才忽然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告诉你而已。同时,我还要告诉你,沈柯不管对你怎样,都不是你的良人——若是跟了他,只怕你将来的日子要比在墨府难过十倍百倍,到时候你再想逃,就没那么容易了。”说完了,也不等暖阳回应,稍稍一摆手便迫得暖阳不得不把手松开,眼睁睁的看着他脚步沉重的走出营帐。 暖阳这才褪去了笑容,愣愣的坐下来,分析当前的状况。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非要跟着墨铭,是同情,感激,还是真的有一点喜欢——她只是觉得,跟墨铭在一起,穷苦也罢,富贵也罢,都该是踏实的。 哪怕就在当下,该是他最倒霉的时候吧,她也宁愿跟着他,就像自己几乎没命的时候,他一次次的救了自己一样。 而墨铭既然说不愿自己跟着他受苦,那一定有了什么打算——兴许,是要杀了沈柯为杨氏报仇? 杀沈柯,暖阳相信他有那个本事。 可是,沈柯若是死了,暖荣复国无望,海澜就注定是多伦王的了,也就是说,注定是臧国的附属国,会反过来对付大兴了。 那么,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暂时和沈柯一块儿帮着暖荣复国,待暖荣复国成功,再杀了沈柯报仇。 这是暖阳唯一能猜到的结果——以墨铭的个性,是不可能不顾暖荣,不顾结果直接杀了沈柯了事的——不管是为了谁。 可是,他若真的这样,定然会相当憋屈的。 暖阳独自想了老半天,也不见墨铭回来,心里琢磨着,此刻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再以退为进,只怕自己退一步,他已经退了百步了。 她想清楚了这一点,立刻起身披上斗篷,亲自走出营帐,问那门口的守卫:“可见着墨将军了?” “是,公主殿下,”守卫连忙躬身回应,“墨将军朝西走了。” “好。”暖阳点头谢了,便拢紧了斗篷向西走,没走多远,有值夜的兵士见了,连忙去通知暖荣。 暖荣很快跟了上来,拦住暖阳问道:“夜深了,还去干嘛?”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暖阳心里气他,绕过去不理他,经过暖荣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住:“你怪我?” “我自然怪你,”暖阳把脸扭向一边,“墨铭救了你的命,你竟然这样谢他?让他跟他的杀母仇人携手助你复国?你吃准了他会帮你是不是?” “妹妹,”暖荣的语调有些无力,凑近了暖阳的耳朵,低声说道,“父王被多伦王杀了,你嫂子也一下船就死了,多伦王现在还在皇宫踩踏咱们的家,母后如今还在沈柯手上——你想让我怎么样?” “……” 暖阳的心一沉,忽然再次流了眼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是一向很坚强吗,怎么忽然这么不争气? 暖荣见她不言语,绕到她面前才见她正倔强的流泪,心里立刻难受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连忙伸手擦去暖阳脸上的泪,柔声说道:“好妹妹,上次你不是还要离开他来着?我就知道你只是一时生气,终归还是舍不下……你只劝着他暂时想开些,告诉他,只要我能,绝不会让他白受那些委屈。” “哥……”暖阳终于受不住,伏在暖荣肩头哭了起来。 墨铭憋屈,暖荣何尝不憋屈?墨铭的娘没了,暖荣不但有家仇,还有国恨啊 为什么,她心疼在意的人,都活得那样不畅快?沈柯那妖孽,倒想什么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公主在跟太子殿下撒娇?” 那人还真是不禁念叨,骂他一句就出现了。 暖阳在心里又骂了一句,从暖荣的肩头抬起脸的时候,却已经暖暖的笑了:“让七殿下笑话了。”也不再跟他纠缠,只是转头对暖荣道,“哥,你陪七殿下聊吧,我还有事儿,先行告退。” “公主听说过弹簧吗?”沈柯见暖阳真的要走,忽然插话道,“用在弓弩上的,伸缩自如。” 暖阳戒备的瞥了沈柯一眼,却并不答话。 沈柯懒散的笑容忽然有些惆怅:“公主果然是巾帼英雄,连心都是弹簧做的,想放就放,想收就收……佩服,佩服。” “多谢七殿下夸奖,”暖阳这才明白他要说什么,淡然笑道,“多亏有人对我洗濯磨淬,助我百炼成钢。”话一说完,便再次对二人福了一福,转身继续西行,终于见前面有一片湖泊,墨氏三兄弟竟然都在那里。 暖阳心里热了一热,连忙走过去,坐在靠边的墨炎身边,对坐在中间的墨铭笑道:“你们出来说话,竟然不带着我,把我当外人了不成?” 墨铭低头不语,墨霖和墨炎都有些垂头丧气,还是墨炎不愿让暖阳感觉被冷落,跟她说道:“大嫂……” “咳……”墨铭夸张的咳嗽了一声。 墨炎立刻改口:“姐,外面冷,快回去吧。” “三叔,这话该我这个做大嫂的跟你说,你倒管起我来了。”暖阳故意把“三叔”那两个字咬得极清楚。 “大哥,二哥,你瞧,我说大嫂不会愿意的”墨炎显然很是满意和兴奋,立刻半蹲着身子转到墨铭面前大喊,顺便留出地方来让暖阳坐在墨铭身边。 暖阳开始时没醒悟过来,还是墨炎一个劲儿的冲她使眼色才明白了,笑嘻嘻的挪着坐在墨铭身边,还大大方方的挎住了墨铭的胳膊,不管他的胳膊瞬间坚硬了,只是高高兴兴的说话聊天:“夫君,二叔,三叔,不管你们是怎么决定的,我都支持你们,不离不弃,也请你们什么事儿都别瞒着我,对我也不离不弃。” 墨霖眉头一挑,显然也对暖阳的表态十分满意,推了墨铭一把,见他还不说话,便自己起身走过来,坐在暖阳的另一侧,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大嫂。” “很乖啊,”暖阳得到了两兄弟的支持,心情大好,赞了一句才命令道,“不管什么事儿,明日慢慢商量,今**们兄弟俩先把你大哥押回营帐去,我不许他再东飘西荡,大半夜的让我一个人守在营帐里。” “就是,快回去”墨霖和墨炎不知是真的放开心胸了,还是故作开心让墨铭和暖阳高兴,立刻听从暖阳的吩咐,赶着墨铭回营。 第036章 刚柔并济 第036章刚柔并济 墨铭被墨霖和墨炎推着回了营帐,路上遇到仍立在原地说话的暖荣和沈柯,也只墨霖冲暖荣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停留,墨炎则装作没看见,只是嘻嘻哈哈的推墨铭从他们不远处过去。 “军营之内,岂能如此拉扯儿戏?”墨铭大概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这样失态过,微微发红的脸色有些发窘,却听暖阳早在身后向暖荣告罪,说什么“我的两个手下帮我带回战俘,还请哥哥莫怪”,更是羞得耳根脖颈都红了,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跟自己的亲兄弟推搡,只能自己加快了脚步,免得被更多人看到。 墨霖和墨炎两兄弟把墨铭直推进营帐,墨霖还一把拉住还想跟进去的墨炎,对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才转头面向跟上来的暖阳,微笑着拱手道:“大嫂,战俘送到,想让他投诚,就看您的谈判手段了,必要时候可以软硬兼施,我们两个做兄弟的毫无二话。” 暖阳被他逗乐了,虽然脸上又热又涨,却仍旧玩笑道:“软硬兼施?我武功不济,你有没有什么绝招传授?”她本来只是想开开玩笑的,却因羞窘而脑袋短路,话都说完了才发觉自己言语暧~昧——绝招?难道要墨霖再送你一盒摄魂迷香? 墨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善解人意的不露出一点让暖阳更加尴尬的表情,只是看似一本正经的回应:“好啊,这战俘虽然武功盖世,却最怕……”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凑到暖阳耳边,只有她一人可以听到。 暖阳一听,立刻忘记了之前的尴尬,掩口低笑起来。 “没开玩笑,大嫂可以试一下的。”墨霖拱了拱手,便笑呵呵的拉着一脸懵懂的墨炎离开,暖阳也偷笑着进了营帐,周遭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连躲在黑暗中身体微微发抖的沈柯都被湮没其中。 ——*——*—— 暖阳进了营帐,见背对着自己假装看地形图的墨铭后背微微一僵,忍不住暗乐,轻移莲步走到他身后,扬臂轻轻环抱住墨铭的蜂腰,并用额头抵住他瞬间僵硬的后背。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她之前所有的戏谑都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的安稳,好像一直悬在半空的什么东西忽然落在了地上,踏实又快乐。 没错,墨铭的确不完~美,可是,自己也不是天使是不是?更何况,在这一刻,真的是来到大兴以来,心里最安定的一刻。 “呃……”墨铭好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来,以致音调有些走样,连忙尽量掩饰的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暖阳,我今儿还没洗澡……” “噗”暖阳刚刚营造出来的浪漫气氛被墨铭瞬间打碎,不由自主的噗笑出声,状似随意的把鼻尖贴上他的后背闻了闻,邪恶的感受到那脊背更加僵直,才松开双臂,好整以暇的笑看着他,微笑着说道,“没关系啊,我觉得很好闻,就像前两天吃的卤翅一样香。” 那两条柔软的胳膊不再环抱着自己,呼着热气的鼻息也远离了,墨铭有些失落,后背的每个毛孔要是生了爪儿,都恨不得把暖阳抓回来——可他终归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慢慢的转回身,见自己和暖阳离得太近,还微微后退了些,几乎靠在了高挂着的地图上,只得僵硬的开着玩笑,试图缓和自己的紧张:“真的?那你以后还是别吃那卤翅了。” 暖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会考虑的。现在你洗个澡吧,从卤翅变成香辣翅也不错。”说完了,故意忽略墨铭纠结的脸色,走到那早就备好的浴桶旁边,趴在桶沿儿上伸手用指尖探了探水温,脸上立刻显出失望的神色来,“水已经凉了,怎么办?” 军营中的生活条件自是不能跟侯府相比,再加上人多,就算是三军统帅,也没有单独的浴房,都是在士兵们把水和桶抬进大帐,兑好水温,等他们洗完了,穿好衣服,再喊士兵进来把东西抬出去。 暖荣给暖阳和墨铭准备的营帐也是如此,虽然宽敞,却没有单间儿洗浴,只能在帐内解决,顶多支起屏风,略略遮挡一下。 “我去喊他们添些热水来。”暖阳见墨铭立在那儿发呆,主动做出一副贤妻的样子,抬脚就要往外走。 墨铭连忙身形一晃,像一阵风一样拦在暖阳面前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见暖阳面露疑惑,才搜肠刮肚的想出个借口,“他们忙碌了一天,也很辛苦了。” 其实,他心里是在害怕,刚被那两个吃里爬外的两兄弟押回来,就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居然又要热水洗澡……就算洗澡很正常,在这样的时候,也让人多出几分联想。 更何况……暖阳也在……自己刚刚才跟她说过,要把她还给暖荣,不让她跟着自己受苦的…… 暖阳一直看着墨铭的眼睛,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心里也明白今天的功课做到这儿,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不能逼得太紧——虽然墨霖教了她办法,兴许能一蹴而就,可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啥都可以主动,那啥啥啥,做为女人,第一次还是被动一点儿好。 “好吧,随你。”暖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意的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走回床边,脱了鞋子和外套躺在简单宽敞的木床上,只躺了里侧的三分之一,给墨铭留了大半。 “……” 墨铭没想到,刚才的气氛还暧昧压抑甜腻的要命,空气中充斥着卤鸡和香辣鸡的味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看暖阳的架势和方才那一脸的无辜单纯,人家似乎只是像平时一样,同床共枕,却执着守礼。 他紧绷着的心立刻松懈下来,知道自己本该满意的,却无端的怅然若失。 他立在那儿想了很久,才听暖阳梦呓般说道:“别想了,睡吧。你只需想一想,你若是我,嫁做人~妻,夫君却逼着自己改嫁,会是什么心情,就不会这样烦恼了。是走,是留,你让我自己决定,你只需让自己好好的,连带着让我也好好的,就得了。” 墨铭仍旧立在那儿,把暖阳的话翻来复去的想了好几回,终于觉得正是如此,不如先专心帮暖阳的哥哥复国,再谈其他。 没错,他帮的那个人没有名字,只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哥哥,他要倾尽全力,让她和她的家人安乐无忧——仅此而已。 想明白这些,墨铭才真的放开了心胸,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抬眼见暖阳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便吹熄了灯烛,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靠着外侧躺好,逼迫自己快快睡着。 ——*——*—— 暖阳独自一人走在空空荡荡的楼道里。 这里的一切她非常熟悉,她生命最灿烂的日子几乎都是在这儿度过的——她大学时的宿舍楼。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出现在这儿的,脑子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是在摩挲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待产,还是躺在那个叫墨铭的男人身边。 她只能混混沌沌的向前走,不自觉的停在一间宿舍前。 门上有个明晃晃的牌子,写着“321”三个数字。 这就是暖阳曾经住过三年多的宿舍。 她有些恍惚,却仍旧抬手推了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子里的摆设还像从前她住在这里时一样,不脏,却有点凌乱,桌子上摆着几个空了的方便面袋儿,连窗台上的那盆杜鹃花都像从前那样半死不活。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正趴在床上看书。 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一套浅蓝色的长衣长裤的睡衣,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来。 那人正是暖阳自己。 大学时代的自己。 暖阳的心里有些发紧,走到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马尾女孩儿床前想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儿,那女孩儿却似乎感觉不到她,她也不管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正觉得惊恐,门外忽然风风火火的跑进一个朝气蓬勃的漂亮女孩儿,正是跟暖阳最好的宿舍老三,扑坐在暖阳身侧,心急火燎的推那马尾辫儿:“暖阳,你哥来看你了快穿好衣服下去” 马尾辫儿这才抬起头,嘴里嚼着口苹果:“你别又哄我了,看完这几页,我要午睡的” “春天,周六,大好时光,你居然还要午睡”老三夸张的做出虚脱的表情,“你天天晚上没熄灯就睡,现在怎么还会困?快点快点你哥真的来了就在楼下不信你从窗户往外看看” 马尾辫儿这才认了真,站起身子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被空气一样忽略的暖阳不用看就知道,哥哥真的在下面,从老三的欲~火~焚~身的样子上就能看得出来。 可惜,马尾辫儿还看不出来老三的异常,非得亲自打开窗户,把头探出去朝楼下看看才相信——因为她经常被老三耍弄,说她哥哥来了,实际上没来,只是逼着她出去,给哥哥打个电话。 马尾辫儿重重的叹了口气,慢腾腾的换衣服,全程都被老三贴身伺候着、催促着,才不情愿的被老三推着走出宿舍下楼。 暖阳像个鬼魂一样跟在他们后面,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当年,自己一直躲着哥哥,不愿意见他,现在如果让她重活一次……她哪怕不住校,也要天天跟哥哥在一起。 ————*——表钱滴字——*———— 御夫手册第三则,以柔克刚,刚柔并济…… PS:本周加更,明天上午十点钟左右第一更,╭(╯3╰)╮ 第037章 梦醒时分 第037章梦醒时分 PS:今天的第一更~ ——*——*—— “小阳,跟我出去转一圈。” 暖阳的哥哥暖枫直奔主题,好像根本没看见跟在马尾辫儿后面的老三,更没看见游魂野鬼一样的暖阳。 “我不去,”马尾辫儿固执的想抽回被暖枫拉住的手,身子的微微弓着,努力后退,“我背单词呢,英语再不过六级,毕业都找不着工作。” “你刚大三,离毕业还有一年多呢,”暖枫拉得更加执着。 老三早就看惯了两兄妹拉锯,照例上前帮着劝慰暖阳:“暖阳,听咱哥的话,乖。” 马尾辫儿自然不愿意,又拉扯了一番,见周围路过的同学都笑嘻嘻的侧目观看,才不得不拉上了老三:“三姐跟我去我就去。” “啊”老三高兴得快要窒息了。 暖枫顾不上计较,只要马尾辫儿肯去,自然什么都听她的,一个劲儿点头说好:“你说什么是什么还不行?快走快走,我可从来都不愿意迟到的。” “知道你假绅士。”马尾辫儿嘟哝了一句,才不得不拉着老三,再被暖枫拉着,一路小跑往外奔,才一出校门,前面不远处那辆奥迪A6就“嘟嘟”响了两声,车灯同时闪了闪 暖枫拉着马尾辫儿和老三跑到车前,打开后门,把那两姐妹塞进去,关门上车,转瞬便风驰电掣的跑上了主路。 老三张着嘴巴把车内的装饰环视了一番,又小心的摸了摸毛绒绒的座套,才忽然想起什么,小声的问马尾辫儿:“车里没人啊,刚才怎么自己闪,还鸣笛?” “那是中控锁。”要是别人,一定会对这样傻弱的问题回敬一声傻蛋,马尾辫儿却没有,因为她心不在焉,连回答问题都是机械的。 默默的坐在暖枫身边的暖阳知道,老三来自边远山区,虽然聪明漂亮成绩好,见过的东西并不多,才会常常闹这样的笑话。 而她对暖枫这个大学毕业七年就当上外企中方经理的青年才俊,先是崇拜,再是喜欢,现在已经变成深深的迷恋了。 一切都活生生的发生过,跟曾经过去的现实没有任何不同,暖阳却不愿离开——她想再看看跟她天人永隔的哥哥,再看看那时的自己和老三。 心里正在感慨,有些失神的暖阳眼前一闪,自己便站在一间室内台球厅里,面前坐着正在翻看手机的马尾辫儿,她身边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材微胖,脸上干干净净的,还斯斯文文的带着眼镜儿,休闲服也穿得笔挺,正用宠溺的目光看着马尾辫儿,暖枫跟他们离得远远的打球,老三则守在他旁边甜笑的说着什么。 “在玩儿什么?”眼镜儿凑了过来。 “看小说。”马尾辫儿头都没抬。 “什么小说啊,说不定我也爱看呢,我也很喜欢小说的。” “**,就是男男之恋的那种,”马尾辫儿瞥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的脸色有些发青,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坏坏的继续说道;“就是俗称的同性恋。我可爱看这样的书了,里面的男人都美得不行,身材也都好,肉~文也写得诱人……” “……你的口味真独特。”眼镜儿挣扎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夸奖夸奖。”马尾辫儿不理他,继续低头去翻。 眼镜儿坐了半天,大概觉得没意思,眼睛求助的瞥向了暖枫那边,见暖枫正握着拳头给他鼓劲儿,才做了几次深呼吸,再次转头冲马尾辫儿笑:“歇一会儿吧,对眼睛不好的,你瞧,你的眼圈都有些发黑了。”语气心疼极了,似乎马尾辫儿不是黑了眼圈,而是得了不治之症,只怕就要不久于人世。 马尾辫儿显得毫不在意:“这可不是看小说看的,是我昨晚上网跟网友聊天,一直聊到半夜四点多,要不是社长起夜发现了拔了我的网线,我本来打算通宵的。” 那人的眼角都抽搐起来,忍了老半天才再次温温柔柔的笑着说:“年轻人偶尔熬熬夜,倒是有情可原,白天再把觉补回来……” “偶尔?不是啊,我天天都是这样的,白天也不用补觉,洗个脸化个妆十三太保就会来接我去溜冰——哦,你不认识十三太保,是我们那学校有名的十三个帅哥,正,酷,拉风赶明儿有机会我给你介绍。” …… 看着那眼镜男黑了脸,暖阳扬着嘴角笑了起来。 她好像记得当年自己是努力抹黑自己来着,具体怎么说的其实都忘了,现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时候的自己的确有些叛逆,那男的也的确算得上很有风度了,到最后也没说难听的话,还有礼貌的给马尾辫儿买了瓶儿水,才去跟暖枫说话。 当然,回家的路上,马尾辫儿又是被哥哥劈头盖脸一通骂。 暖阳现在明白哥哥是为自己好,不愿意自己随便结交不靠谱的男朋友,一定要给自己介绍——虽然他介绍的人都是对他自己的前途有利的,但也不会随便找些老弱病残来让暖阳将就。 马尾辫儿却是完全不理解,还完全讨厌着的,此刻就在冷笑着刺激暖枫:“他们都是第一次看见我,凭什么就对我那么好?还不是要跟你互利互惠?我想着就恶心烦劳你别替我费心了,我不需要” “要不是爸爸妈妈临终前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暖枫单手扶着方向盘,几乎半转了身子跟马尾辫儿大吼。 …… 暖阳想提醒暖枫注意前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前面对方车道上一辆企图超车的雪佛兰横冲过来 ——*——*—— “啊” 虽然一切都是暖阳经历过的,暖阳还是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了一声,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黑暗的营帐里,硬硬的、临时搭建的行军床上,身边时被暖阳吵醒,连忙坐起来的墨铭。 梦吗? 和现实一模一样的梦吗? “你怎么了?”墨铭连忙打着了火镰,点燃床头那盏小小的灯烛,立刻看见了暖阳汗水涔涔的额头和额角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稍稍犹豫了一瞬,便抬手帮暖阳轻轻擦拭。 “我梦见……梦见……我哥的马惊了,撞上……”暖阳说得很是犹豫。 墨铭连忙制止她,放柔了声音安慰道:“你哥好好的,你母亲也好好的,放心。” “你知道我娘好好的?”暖阳听出他说得郑重其实,料定他不是随便说说,连忙问道。 墨铭擦干了暖阳额头上的汗水,才点头说道:“是。沈柯现在只是暂时住在军营,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建安城郊的别院里——那里有我的耳目。” 暖阳轻轻的“啊”了一声,立刻高兴得泪流满面。 墨铭这次不再给她擦拭眼泪,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过了老半天,才长臂一伸,把暖阳揽在怀里,沙哑着嗓子柔声说道:“我想明白了,不会再躲着你,或者逼迫你离开……我会好好的,保护你和咱们的家人,让咱们都好好的,一辈子都好好的。” “……”暖阳心里明白,对墨铭来说,只要他承诺了,哪怕刀山火海都会做到,而这样的承诺,对于他那样性格的人来说,也算是最动人的甜言蜜语了。 暖阳靠在他的怀里,那颗动荡不安的心,终于尘埃落定,一下子安定下来了。 刚才虽然只是个梦,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哥哥,老三,自己的叛逆……那些记忆像干枯在土地里的种子,被雨水滋~润了,马上结实饱满,恨不得立刻破土而出一般,而在这样的记忆里,墨铭这样的男人更是难得的珍贵。 这样的在一起,虽然太过理性,没有漏*点四射的躁动,却让暖阳更加喜欢——至少,此时此刻,她觉得她是喜欢的。 “砰砰砰砰砰砰……” 暖阳自己觉得心静如水,幸福的感觉像阳光下静静流淌的小溪,温~香~软~玉抱个满怀的墨铭却没有这样平静,他心跳如兔,被靠在她怀里的暖阳听了个一清二楚。 “快睡吧”暖阳一下子惊醒,忽然意识到这样午夜的拥抱有多暧昧,连忙从墨铭怀里挣脱出来,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就手忙脚乱的乖乖躺好,只留下墨铭傻傻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暖阳偷眼看着他的影子,心里有些自责,暗道,要不……如果他主动……就答应他? 结果,墨铭默默的坐了很久,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再默默的躺了回去。 傻子傻蛋 暖阳忍不住要骂他了,重重的“哼”了一声,又重重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墨铭——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不是你自己不要的吗,干嘛要哼? “怎么了?怎么这样生气?”墨铭终于有反应了。 “……”暖阳真是无语到家了,偏偏还说不出口,只能恨恨的抱怨道,“我遇上个傻子、傻蛋、呆瓜想不跟这样的人生气都难” “……那是谁?” 暖阳觉得,墨铭不是真的傻,就是装傻。 “能是谁?还不是我身后那个?我真不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运筹帷幄,击败臧国十数万大军?说不定是运气呢” 墨铭听暖阳这样奚落他,安静了很久,连暖阳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分了,拿他最骄傲的地方开玩笑,考虑着是不是该道歉,便觉得身后那个人慢慢的凑近了些,哑着嗓子问道:“暖……暖阳……让我吻一下……只吻你的脸,可好?” 第038章 蜜里调油 第038章蜜里调油 PS:今天的第二更~ ——*——*—— 关于政事,暖阳一向都不太关心,也没有那政治头脑,只想一心一意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心疼自己认定的男人。 这不,暖阳眼见着墨铭整日跟暖荣等人研究部署,便换着法儿的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比如亲自把茶水放在墨铭手边;亲自收了墨铭换下来的衣物,嘱咐勤务营好好清洗;听墨铭说了一句,炊事营火头军的汤不如暖阳做的好喝,也亲自给墨铭和暖荣各自煲上一大碗。 “公主,你太偏心了吧?”沈柯虽然笑着,语气却酸溜溜的,“你既然做了,何不多做一碗?” “吖?”暖阳做出一副现在才想起他来的神情,连忙掩口笑道,“抱歉啊七殿下,暖阳只是个女子,脑子里只装着夫君和哥哥,连二叔和三叔都没想起来……要不这样好不好,明日我多做些,夫君,哥哥,二叔,三叔,诸位将军、副将……还有七殿下您,都来尝尝,只要别嫌暖阳手笨,做得粗鄙就好。” 沈柯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哈哈大笑道:“好啊,那就辛苦公主了。” 暖阳淡淡的笑笑,便跟大家告辞,转身出了大帐,才走几步,两只胳膊就被人架住,转头一看,原来是墨霖和墨炎,一左一右,连忙紧走几步甩开他们:“你们两个小心些,你大哥瞧见会不高兴的。” “噗——”墨霖噗笑出声,墨炎更是笑弯了腰,恨不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你们你们你们”暖阳赏了他们每人两脚,又羞又怒,“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就笑”见那两个混小子笑得更加厉害,只得故意歪楼,岔开话题,“又不是我编排他,你们的哥哥什么脾气,你们不知道?一根筋我明明觉得三叔长大了,武功又好,可以在军中谋个官职当当,他非执拗的说要再看看三叔的表现——三叔,你可得好好的,不许再淘气。” 墨炎果然笑不出来了,只顺势从地上揪起一叶草叼在嘴里,做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瞧了瞧不远处守营的那几个守卫,不屑的说道:“我大哥为暖荣太子卖命是因为你,我可不愿意跟着——说心里话,大嫂,那要不是你哥,我真要掰开他的胸膛,看看里面的心到底是什么色儿的。” “要说,”墨霖无奈的捏了捏下巴,“也算有情可原。如今大哥失势,总归不如那沈柯作用更大,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丧命,国破家亡?要知道,若没了沈柯的保护,那多伦王明日便能踏平这军营。” “我不管,”墨炎何尝不懂得这些?只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心平气和的跟自己的杀母仇人坐在一起而已,“我只想杀了他,为娘报仇” “他不是说……” “谁信?”墨炎不等墨霖说完,立刻把他顶了回去。 可不是,谁信?沈柯的手下,没他的命令,怎会随便杀人?连墨炎都明白,墨霖又何尝不明白?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暂时让墨炎平静下来而已。 暖阳见自己闯了祸,只得再次岔开话题:“三叔,想吃饺子吗?” “……”墨炎当然想吃,但是忽然转圜的这么快,实在太没面子。 “你最爱吃的猪肉韭菜馅哦”暖阳再次诱惑他。 “……好吧,这几天在军营里,实在吃不着什么好东西,就吃几个饺子凑合凑合吧。”墨炎拽得不行。 “那还是别为难了,”暖阳无奈的冲着摇头低笑的墨霖摊手,“别让墨三爷就和我。” “就和就和,”墨霖知道以墨炎的脾气,一时半会儿只怕不好意思低头,便主动给墨炎台阶下,“不但要就和,还要让他亲自剁馅儿——反正他有的是力气。” “剁就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墨炎犹自嘴硬,脑子里闪过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好奇的问暖阳,“昨晚二哥教你对付大哥的法子是哪一招?可能制住他?” 暖阳立刻红了脸,正不知这次如何躲过去,墨霖已经笑着把他拉走:“还不快去炊事营?晚了只怕他们不知道,没有韭菜和肉留给咱们。”边说还边冲暖阳眨了眨眼睛,生生把不依不饶的墨炎拖走。 昨晚? 暖阳犹自红着脸,觉得似乎所有军士都在看着她,一颗心跳个不停,连去紫瑶和奶娘处看望灵儿都忘了,一个人急匆匆的躲进了她和墨铭的营帐。 昨晚,墨铭终于在暖阳的引导下开了窍,小心的跟暖阳商量,能不能吻她一下,还声明只吻脸颊。 暖阳是女子啊,就算再粗线条也不能点头说好吧,只能红着脸想了半天——不是想能不能吻,而是想怎么回应才好——才做出一副极其厉害的样子,娇嗔道:“只要你答应,吻一下让我打你一拳,我就考虑一下。” “好啊——”墨铭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暖阳是同意了,连忙答应下来,“别说一下,就是十下百下都行。” “噗——”暖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翻身面对墨铭,笑着说道,“那要预付款。” “预付款?” “是吖,就是先打,后……后……我先打,你再来。” “好。”墨铭立刻柔柔的笑了起来,虽然是半夜,两人面对面躺着,也能大概看得见对方的表情——墨铭本来也是极好看的,只是肤色略黑,是那种健康的古铜色,平常又总是冷着脸,才不如墨霖讨喜。 此刻,他虽然努力忍着笑,嘴角还是不自觉的扬着,平日里硬朗的脸部线条都柔和了很多,鼻梁高挺,那双因从小习武而越发明亮的双目在黑夜里更加盈盈诱人。 暖阳暗暗告诫自己不许花~痴,抬起拳头高高的举起来,又轻轻的落在墨铭结实的胸膛上,见墨铭毫无反应,才嘿嘿的笑了一声,拳头像捣蒜般快速的继续砸着,边砸还边数着:“一,二,三,四……” 结果,墨铭还没怎么样,暖阳倒先胳膊酸,拳头疼了。 “打完了?”墨铭见暖阳停了下来,才向前凑了凑,见暖阳似乎没有反对,才大着胆子牵起身子,把滚烫的嘴唇印在暖阳早已发热的脸颊上。 暖阳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他却只是那样傻傻的一动不动,只是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傻蛋……”暖阳真是被他气死了,头毫无预警的一抬,正好含住墨铭更加烫人的耳朵上,并重重的咬了一口,疼得墨铭倒抽了一口冷气后闪开,无辜的问道:“怎么了?” “猪”暖阳骂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话题,坏笑道,“你和湘湘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没有。”墨铭的声音立刻冷淡了下去。 “别气,我知道你没有,她呢?她该勾~搭过你吧?怎么勾~搭的?” “问这个干嘛?”墨铭有些着恼。 “学习下嘛。” “学习?”墨铭这才来了兴致,闪亮的眼睛审视的看了暖阳一会儿,才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许生气……而且,你说了要学习的。” “当然。” 墨铭似乎很是高兴,又跟暖阳确认了半天,见暖阳似乎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才哑着嗓子说道:“她才不像你似的穿这么多。” “哦?”暖阳有些为难,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厚厚的衣裳,终归还是不敢自己脱下去,只得继续问道,“那你穿多少?” “就像现在一样啊,脱了外氅而已。” “哼”暖阳终于找到了理由发脾气,“你对我原来跟对她是一样的在她面前穿多少,在我面前也穿多少” 墨铭没想到暖阳会忽然这么说,支吾了老半天才道:“不是啊,你们怎么能一样?” “证明给我看。”暖阳说得理所当然。 墨铭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极不情愿似的褪去了一件。 “她当时也穿得像你一样多吗?” “……比我少。” “嗯。”暖阳继续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 墨铭又犹豫了很久,再褪去一件。 “就这样了?湘湘也太不敬业了吧。” “……是……是比这少。” “嗯。” 墨铭这次没有犹豫,脱得只剩贴身的一套内衣——大兴的内衣比较变态,长衣长裤,除了脖颈,什么都看不见。 “太冷了吧,快把被子盖好。”暖阳做出一副贤妻的样子,忍着笑帮墨铭盖好被子,手指却“一不小心”碰到了墨铭裸露的脖子,墨铭立刻打了一个寒战。 “很冷啊?”暖阳感觉到了他的颤抖,连忙问道。 “不是啊,是你的手很凉,冷的应该是你吧?”墨铭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见暖阳不明白,只得说得明白些,“还不快来被子里暖暖?” “不要。”暖阳违心说道。 “你方才可是打了我好几十下的。” “你说过十下百下都行。” 墨铭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却似乎说不出来,只得委屈的闭上了嘴巴。 “傻瓜,你捂得那么严实,我怎么进去啊。”暖阳终于不忍心再逗他,用比墨铭更无辜的声音说道。 “唔?好”墨铭显然十分高兴,连忙掀开了被子。 ————*——表钱滴字——*———— 和谐社会,某醉表示很为难…… 第039章 天外来客 第039章天外来客 PS:今天的第一更~ ——*——*—— 其实,暖阳在军营里其实有些无聊——那些军国大事,她不懂,也不想参与,墨铭和暖荣又都忙着正事儿,墨霖和墨炎也终归代替不了可以说些悄悄话的闺中密友——所以每日里只能逗弄一下灵儿,或者尝试着跟紫瑶说说话。 紫瑶本来是个热情开朗的姑娘,跟暖阳也无话不谈,可是,自从她知道她爹带墨氏兄弟来海澜的真相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不笑,不说话,甚至在看到她爹的时候,都会扭过脸去不理。 暖阳相信她之前是不知道的,心里便原谅了她,加上她和墨铭的关系有了进展,心情大好,曾经不止一次的试图解开紫瑶的心结,紫瑶却像藏进壳里的蜗牛,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暖阳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放开她,让她自己跨过这道心坎。 “大嫂,”这天,墨霖特地独自来找暖阳,小声说道,“有件事儿,不太好。” “什么?”暖阳的脑子里立刻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 “这几天,三弟和那位刘府的千金……”墨霖停了下来,大概是在努力措辞,挣扎了半天,终于继续道,“走得很近。” “走得很近?”暖阳如坠云里雾里。 “哎,大嫂,你跟大哥在一块儿的时间长了,怎么脑子都木了?”墨霖故意做出一副嫌恶的样子斜瞥着暖阳,“一男一女,走得很近,还能怎样?” “……不……不……不会吧……”暖阳几乎被墨霖的说法雷得吐了血,“三叔今年刚十三岁,紫瑶姑娘可十七了” “所以我才头疼啊”墨霖那对好看的蚕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可是……我猜应该是真的……那紫瑶姑娘自从来到军营,对她爹敌意很深,谁都看得出来是憎恶他爹不忠不信,三弟那愣小子也是啊,两人有点同仇敌忾,意气相投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非要生出男女之情吧?一定是你猜错了”暖阳不想再理睬墨霖的胡言乱语,只想着要去炊事营给可以吃些辅食的灵儿熬些烂烂的五色粥。 “大嫂,我说的是真的……”墨霖见暖阳不信他,无奈至极,拦住她央求道,“就算你不信,也可以多看着点儿,可别让三弟喜欢上那个女子那女子虽然单纯,却也是十七岁的老姑娘,她爹又是这样的一个人……” 十七岁的老姑娘…… 暖阳终于被这句话击败,毫不客气的把墨霖赶到一边,专心做自己的事儿去。 她对墨霖的猜测虽然不信,却也不自觉的注意了些,果然,她发现连自己都不太爱搭理的紫瑶在面对墨炎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温和了很多,墨炎也常常借着比试武功的由头找紫瑶单独出去…… 不对不对,自己似乎先入为主了——墨炎是个武痴,之前不是也总找自己、兰儿和青儿比试的? 想虽这样想,暖阳还是觉得非常不安。 等到了晚上,墨铭回营,暖阳便忍不住把墨霖的猜测和自己的观察一股脑儿的说给墨铭听,试探着问道:“三叔刚十三岁,不会懂得男女之情吧?” “嗯,”墨铭似乎不太在意,只是走到巨幅地图前一看仔细观看一边随口回应,“我那时候是什么都不懂的。” “……”暖阳瞬间无力,咬着牙说道,“我来问你,真是问道于盲——只怕你如今二十三了,也不是很懂呢。” “说的也是,要是二弟,兴许三岁就已经很懂了。”墨铭终于听出暖阳语气里的不满,连忙再不研究那地图,破天荒的说笑了一句,还走到暖阳身边,把她揽进怀里,“炎儿不小了,就算果真如此,我也不愿干涉——母亲不在了,你倒替他操起心来了。” “你真不负责”暖阳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气得恨不能立刻挣脱开,却被墨铭抱得很紧,只得妥协着不动,“他还小呢” “他总要长大的。”墨铭用鼻尖蹭着暖阳的额头,热乎乎的气息喷在暖阳脸上,让暖阳不由自主的暂时忘了墨炎的事儿,缩着脖子躲闪道:“你又要干嘛?我欠你的,这几天可都还清了。” “可是我今天又有新的念想了,”墨铭虽然鼻尖冰凉,脸颊偶尔蹭过暖阳的时候,却是滚烫的,“今天要做别的。” “别的?”暖阳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说不清心里是期待还是害怕,脑子里闪过***的画面,脸也忍不住红了。 “我记得小时候见过我爹给我娘梳头,我娘可高兴了——今日,也让我帮你梳头吧。”墨铭说得理所当然。 “……”暖阳瞬间崩塌,不知道是自己太邪恶,还是墨铭太迟钝。 墨铭却来了兴致,推着暖阳在梳妆台前坐下,解开她头上所有的发髻,再拿起暖阳天天用的那支犀角梳替她梳头。 “疼……”暖阳觉得头发都要被揪掉了,连连躲闪。 “老实些。”墨铭停了一停,才把暖阳扳回来继续“蹂~躏”,动作却放轻了很多。 “木头,你怎么忽然想给我梳头的?”暖阳觉得舒服了很多,好奇的问着认真跟头发较劲的墨铭。 “你不是总说我不够体贴?” 暖阳等了半晌也没有下文,才知道他已经说完了,惊喜的问道:“你是为了让我开心啊?” “……明知故问。” 墨铭的语气虽然并不温柔,暖阳的心里却甜甜的,她觉得,对于墨铭来说,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非常难得——而在这个阶段,也该知足常乐。 墨铭忙了半天,终于告一段落,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细小的汗珠,满意看着镜子里的暖阳,衷心赞美道:“好看。” 暖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微抽,努力了半天才发出声音:“老大,您给我梳这个头和炊事营的火头军有什么区别?” “他们没有你好看。”墨铭说得一本正经。 “多谢夸奖,我知道……”暖阳几乎要哭出声了,委屈的抬头一看,人家墨铭却笑得很是灿烂,好像自从认识他到现在都没这样笑过,才忽然明白过来,低叫了一声朝他扑了过去,拉起胳膊撸开袖子,照着小臂就是一口。 墨铭疼得倒抽冷气,却不敢躲闪,只是一边小声的“哎呦哎呦”一边叫“公主饶命”。 “饶命?你都敢戏弄本公主了,还想让本公主饶了你的命?”边说边作势继续施展家庭暴力,却被身轻力壮的墨铭再次抱进怀里。 “暖阳,我只是个莽夫,你到底喜欢我哪儿?”墨铭的声音再次沙哑起来。 “……这还真难找呢……”暖阳满脸都是夸张的为难。 墨铭见她不老实,便松开她呵她的痒,她才一边躲避一边笑道:“这个真的很难说,我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说起……你要不干脆问我讨厌你哪儿吧,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毫不迟疑。” “坏丫头,”墨铭终归还是把暖阳捞进怀里,刮着她的鼻尖说道,“不急,你慢慢告诉我,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 这句话从墨铭嘴里说出来,真算得上甜言蜜语了,暖阳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帐外有人高声禀报:“启禀驸马夜巡的兄弟捉到五个鬼鬼祟祟的探子,他们说是来投靠您的” “哦?”墨铭连忙松开了暖阳,脸上的温柔之色尽褪,仍旧是平日里的铁骨铮铮,“他们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禀驸马,他们死活不肯说那为首的是个清俊的瘦小子——没有喉结,也许是位姑娘……”那报事的士兵居然八卦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暖阳听的。 “啰嗦什么?我只问人在何处?” “是那五人现下在太子殿下的军营里” 墨铭连忙整理了衣衫想要过去,暖阳却拉着他不让他走,自己匆匆忙忙的松了火头军的发髻,梳顺了在后脑随意的一绑,便裹上斗篷立在墨铭身边:“我也去” 喵的,姑娘?难道,不管多老实的人,都有些花花肠子? 墨铭本来不想答应的,却见暖阳目光坚定,薄唇紧抿,舍不得跟她说“不”,只好替他裹紧了斗篷,嘴里说着“跟紧我”,便出了营门。 远远望去,暖荣的主帐里仍旧灯火辉煌,暖阳自是奇怪,低声问墨铭:“你不是忙完了才回来的吗?怎么哥哥那里还是那样热闹?” “说完正事儿我就回来了,他们还有别的事儿。”墨铭嘴上说着,脑子里闪过当年在断马坡时,自己一直忙于军务,很少有时间跟暖阳说话谈情,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在那儿忙,暖阳安静的坐在一边儿看着自己,满眼期待的等着他抽空跟她说几句话。 如今,他忽然觉得其实不是所有军务都必须在这一刻处理不可,完全可以稍稍向后推一推,先陪着暖阳说说话——她不是总嫌自己闷吗?就把此刻的感悟说给她听。 想到这儿,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低低的把方才的想法和缘由跟暖阳说了一回。 暖阳却立刻心跳如鼓,有一种偷窃了别人心爱的东西的罪恶感——他说的那些,暖阳根本毫无感觉,而墨铭要补偿的那个人,早就已经香消玉殒,永远感受不到他的爱意了…… ————*——表钱滴字——*———— 小醉写了删,删了写,总是没办法接着上一章的结尾把后面的内容写出来……要是谁有兴趣,就自己写一点在书评区发个番外,俺会添加到作品相关里的╭(╯3╰)╮有奖励哦,嘿嘿(*^__^*) 挠头遁…… 第040章 天外来客(二) 第040章天外来客(二) 一进大帐,暖阳立刻看到地上绑着几个人,虽然身着男装,却掩饰不住的细腰丰臀,身材修长,双肩削痩,别说旁人,就连暖阳都一眼看出,这些个个都是女人。 而这几个女人,居然口口声声说是来投靠墨铭的。 暖阳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不愿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尤其是在哥哥暖荣和扬着嘴角等着幸灾乐祸的沈柯面前,不等墨铭说话,就主动大包大揽的应承下来:“她们啊我认识,是来找我的”心里却道,墨铭回去本公主再跟你算账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立刻有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灰衣女人抬起头来,对暖阳叫到:“表嫂” 吖? 暖阳这才看见她蓬乱发堆里的脏兮兮的脸庞,仔细辨认了很久,才惊喜得扑了过去:“伊莱你终于来了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越……” 她本来想问,越柔公主呢,你们有没有替墨铭洗刷冤屈?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女人?却忽然想起伊莱方才喊自己“表嫂”,而不是“大少奶奶”,后面的话便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越……怎么越来越瘦了?” 墨铭并不认识莫伊莱,伊莱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去了海澜救人;他回来一夜,朝廷抄家流放的圣旨便送进了墨府,伊莱根本没机会见到墨铭,便离开墨府去迎接送亲路上的越柔公主了。 按理说,沈柯却是认识的。 可是,他明明认识,却仍旧任由那些兵士将伊莱等人绑了,扔在帐下,实在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暖阳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脑子里也迅速闪过这个疑问,忍不住转眼看了看沈柯,却见沈柯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他们,看不出一丝异常。 暖阳只好暂时不理,请暖荣下令将这几个女子松绑,赐了座,伊莱才揉着酸疼的肩膀说道:“表嫂,伊莱听闻您和墨将军在这里,特来投靠……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显见着不愿说明自己的身份。 “哥哥……”暖阳抬头询问暖荣,暖荣审视的打量了伊莱一番,郑重的问暖阳:“你果真认识她们?个个都认识?咱们军营里是不能有外人住进来的。” 暖阳理解暖荣的慎重,便看向伊莱,伊莱无奈的摇摇头:“我就知道是这样,才告诉姐妹们,临近军营的时候,不许反抗,哪怕把我们擒了也不怕,只要能见到墨将军和暖阳公主就好。谁知道,还是不被信任。” 暖阳想了想,实在左右为难,便转头看着墨铭,想听听他怎么说。 墨铭道:“几位姑娘旅途劳顿,定然十分辛苦了,现在又是半夜了,太子殿下不如分给她们几个一顶营帐,暂且住下,并派人在帐外保护她们的安全——其他的,等伊莱姑娘跟公主说明之后,再论分晓。” “就依驸马。”暖荣听墨铭说得有理,便吩咐人将另外那四个女子带下去好生照顾,以“礼”相待。 “大少奶奶,墨将军,”等到了暖阳和墨铭的营帐,再无旁人,伊莱——也就是月歌——才跪在地上说道:“月歌虽然迎上了公主送亲的队伍,却发现送亲的队伍里并没有公主的影子,只有个公主贴身的侍女,名叫渔歌的,穿着公主待嫁的衣裳,独自一人坐在公主的銮驾里……” 墨铭和暖阳大吃一惊,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暖阳才出声问道:“后来可找到越柔公主了?” “没有……”月歌怆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问渔歌公主到底去了哪儿,她只说不知道,公主从离开越国开始便偷偷离开了送亲的队伍,只让渔歌扮作她躲在銮驾里,说是队伍到达大兴国之前,必定会回来的。” 暖阳几乎翻了白眼。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大胆的了,虽然嫁入了墨府,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逃离,没想到这位越国公主更绝,再嫁入墨府之前便跑得没了影子。 月歌继续道:“这样大的事儿,月歌岂敢耽搁?只得去跟送亲大将军霍凉说明。霍将军听闻墨府的情况倒还好些,听闻公主失踪了,立刻引着大队人马掉头回国,亲自向皇上负荆请罪。” “这位霍凉将军明知是死罪,却仍旧回国谢罪,虽然难咎其责,却也称得上是位英雄。”墨铭点头说道。 暖阳却不关心那霍凉还是霍热是英雄还是狗熊,只恨不得捏着月歌的脖子问她:“你不是说,越柔公主早就对墨霖情根深种?怎么会在待嫁途中偷逃?” “公主的确很喜欢二少爷啊?”月歌也是一脸懵懂,“当年公主第一眼看见二少爷,便心心念念的喜欢,说这样的男子世上绝无仅有” “你最后一次看见公主,应该是上元节,你来大兴之前——就在当时,越柔公主还是对墨霖一往情深吗?” 月歌听暖阳这样一问,似乎有些脸红,过了半晌才道:“公主生于宫中,长于宫中,一向单纯懵懂,不知世事……” “切,”暖阳似乎意识到月歌要说什么,不屑的说道,“你这话跟别人说也就罢了——哪个生于宫中,长于宫中的公主会完全单纯懵懂,不知世事?” “真的,真的”月歌听暖阳这样说,连忙争辩道,“虽然皇城之内免不了些微争斗,可是在感情方面,公主真的很是单纯,完全像个孩子一般” 暖阳还想说什么,墨铭忽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墨铭正目光软软的看着她,仿佛在说,我相信,你便是如此。 暖阳被他的目光击垮,偷偷哀叹了一声,便败下阵来。 好吧,古有莲出淤泥而不染,这些锦衣玉食的公主们,虽然习惯了勾心斗角,却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保持着对爱情纯洁的赤子之心——而且,还有幸都被自己遇上。 “你说她像孩子一般,是不是要告诉我,她虽然对墨霖一往情深来着,却因为孩子心性,爱了芍药,又恋上牡丹?” 月歌听她说得这么直白,脸也有些红了,嗫嚅了老半天才岔开话题,继续说道:“我们回到越国之后,皇上和皇后听说公主不见了,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却不敢声张,只能一方面派人打听墨将军的事儿,一边命人偷偷寻找公主的下落……” ————*——表钱滴字——*———— 就这些吧,今天实在太累了OTZ…… 对不起,明天尽量再多更些…… 第041章 兵营藏身 第041章兵营藏身 PS:今天的第一更~ ——*——*—— “那你们几个怎么出现在这儿?难道也是来找寻越柔公主的?怎么只有几个弱女子?”暖阳很是不解。 月歌脸上的红晕一直不曾褪去:“找寻公主的人一路追寻下来,最终在贵兄海澜太子的营地发现公主的踪迹……霍凉将军听闻之后,先是派人将消息回报皇上,后带了八百死士身着便衣赶到大兴边界,却因诸多不便,不能亲自带人前来,所以才选了我们五个懂些功夫、熟识公主的侍女乔装赶过来,一探究竟。” 暖阳知道,她虽然自谦说“懂些功夫”,事实上,那位霍凉将军绝对不会派几个只懂得一点三脚猫功夫的女人混进兵营的。 “你听说我在这里,便索性直接来找我了吗?”暖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该轻松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了。 “正是。”月歌默默的垂下了头。 暖阳回头看了墨铭一眼,见墨铭正微敛蚕眉,凝神思索,便回头对月歌说道:“我让人送你回你那些姐妹身边,小心谨慎,不要闯祸。我和驸马会上奏太子,请他彻查此事——这营地里的女子极少,若想查探,应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多谢公主、驸马。”月歌向两人盈盈一拜,知道自己应该退下了,却犹豫着似乎还有话要说,张了几次嘴巴,却不好意思开口。 “我会告诉二叔的。”暖阳知道她的心思,主动说道。 “……谢公主。”月歌想拒绝,总是不舍,终归还是谢了暖阳,随着被墨铭喊进来的兵士躬身退了出去。 “你怎么想?”暖阳问墨铭。 墨铭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暖阳的头顶,柔声说道:“如你所说,营地里的女子极少,各级将士又都有花名在册,若越国公主混迹其中,要找出来,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她被有心人偷藏,就有些困难了。” 暖阳点头道:“无论如何,也要彻查。你想想,这有多危险?多亏混迹进来的是越柔公主,若是什么仇家,想取你和哥哥的性命,那不是太可怕了吗?”说到这儿,暖阳的脑子里竟忽然闪过季平的样子,连忙摇头甩开。 “甩不开的。”墨铭一直都在看着暖阳,忽然幽幽说道。 暖阳立刻红了脸,转身坐在一边:“什么甩得开甩不开?乱七八糟。” 墨铭垂着眼帘,让人看不见他的心思,呆站了半晌,才终于略略挨着暖阳坐下,环臂把暖阳完完全全的揽进怀里,岔开话题道:“这营地不同于墨府——墨府的很多底层下人只需管事的点头便可进入,虽然也会要熟悉信赖的人担保,却难免被人钻了空子。” 的确是这样,当初,季平不就是以季婶侄儿的身份入府的吗,还是顶替季婶的那倒霉的、被摔断腿的公爹进府的。 “营地却不一样,”墨铭继续道,“虽然太子一直在招兵买马,可那些被收纳的人除了要把户籍册给征兵营的兵卫过目核实,更需进行例行的身体检查,若是女子,根本不能这样混进来。” “哥哥原有的那些将士更不可能,他们相互熟悉,若是多出个陌生人,定有察觉——除非,她也像沈柯那样善于易容。” 墨铭低笑道:“真正能把易容做到身边的人都无法察觉的地步,普天之下,能有几人?再加上越国公主是女儿家,听闻生得美貌如花,既不需出门,又无需扮美,应该不会学到这样精湛的易容术,再易容之策混进来,跟一群臭男人吃睡都在一起……” 暖阳听他说得有理,便顺着他的思路继续分析道:“刘一斌带来的人,咱们就算认不全,紫瑶也该认得全——尤其是那几个丫头,就算是我,也都叫得上来名字。”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她只能在太子或沈柯身边,而且被太子或沈柯故意隐瞒。” “绝对不会是哥哥,”暖阳心里微微发酸,因为她想起当日在岳王庙里,沈柯带走花容的情形,冷哼道,“沈柯好女色,极有可能在他那里。” “这是最坏的结果。”墨铭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见暖阳仍在懵懂,解释道,“越国与大兴和亲之事,早在两年多之前便已然定下,这不是她和二弟之间的私事,而是关系着两国的国运……若越国公主真的情迷沈柯……你说会是怎样的结局?” “越国失礼在先,兴许会再派个公主来大兴和亲呢?” “越国适龄的公主都已名花有主不说,芥蒂总是芥蒂,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只怕大兴若没了越国的支持,再失了海澜的屏障……只怕来日难测。”墨铭再次叹息起来。 暖阳自己虽然没有那么强烈的故国概念,但是见到墨铭为大兴忧心忡忡,心里也有些烦恼,忍不住抬起素手,用食指小心的展开墨铭额头的拧在一起的眉结,轻声安慰道:“也许是你猜错了呢?先好好睡上一觉,睡足了明天才有精神做事。” 墨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暖阳听得出来,这次的叹息和方才的烦恼不同,是放松和满足,正要再说点什么,就见墨铭缓缓的垂下头,用他的额头抵住自己的,那气息再次接近了,热乎乎,却极小心的吹在暖阳的的脸上,痒痒的,嘴唇上无端的生出几分渴望,渴望被碰触,被覆盖,被柔软的揉捻…… “暖阳……”墨铭不知是感应到了暖阳的心,还是他自己也有些迷乱,清隽的脸庞越凑越近,却犹犹豫豫,终归在最后一刻,略略抬了抬头,只是用温热的嘴~唇~含~住暖阳精巧的鼻尖,还轻轻的咬了一口。 “睡吧,太晚了。”墨铭坐直了身子,见暖阳有点微微发呆,鼻尖上还有刚才自己印下的齿痕,忍不住微笑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尖,再宠溺的抱着她躺在床上,让暖阳躺在他的胳膊上,头抵着他的胸膛,倾听他砰砰的心跳声。 暖阳也学着墨铭的样子,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便深深的蜷缩进墨铭的怀里,闭上眼睛酣睡。 不受欢迎的梦,再次如期而来。 她看到那个梳着马尾辫儿的自己正坐在宿舍窗子边看书,窗外的树桠上覆着一层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荧光闪闪的,不知是反光,还是融化的水滴。 冬日的阳光总是可爱的,薄薄的,像是一层纱,透过窗棂,懒懒的笼在马尾辫儿的身上,映在她因书中的情节而偶尔露出的笑容上,恍如隔世。 “暖阳,你又在看书啊”老三推门而入,身上套着一件DKNY的新款修身羽绒服,看上去更加靓丽时尚,“你哥说今晚请咱俩吃饭。” 马尾辫儿夸张的把头重重的砸在书上,才无力的抬头跟她开起了玩笑:“我可不能让你当我的嫂子,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控啊” “哼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哥一个男人?他不要我,我还不要他呢”老三看上去毫不在意,嘴角却委屈的撇了撇。 马尾辫儿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不敢再随便跟她开玩笑,连忙摆手道:“那我就更不能去了,你要是不要我哥了,我哥还不得后悔死?你们去吃吧,我不想去。” “你呀你别一天到晚窝在宿舍里”老三毫不客气的伸手指了指马尾辫儿的额头,看上去力气很大,马尾辫儿疼得躲到了一边,揉着已经微微发红的额头抱怨:“轻点啊三姐,真的疼啦” “听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管你的事儿,去吃饭”老三似乎有些不耐烦。 马尾辫儿似乎怕自己再说什么会碰到老三的心事,只好妥协道:“好好好,我这就换衣服。” “不急,你再看俩钟头,下午六点咱们出门都不晚,你哥说让人开车来接咱们。” “他自己干嘛不来?” “人家是知名外企的中方经理,哪随时都有时间?让人来接就接喽”见暖阳不说话,忽然补充道,“你不信?好,你连三姐的话都不信了,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信,信,”马尾辫儿连忙用妥协来安抚眼前这个暴躁的人,讨好的嘻嘻笑道,“你知道我最怕跟他通话的,啰嗦个没完。” 老三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仍旧脱了外套,从自己的书架上掏出一本书,坐在马尾辫儿对面看了起来,跟马尾辫儿不同的是,她从打开那一页开始,一直都不曾翻过。 …… 接下来的梦境很模糊,暖阳看到马尾辫儿似乎被老三带着上了一辆车,不是她哥那辆奥迪,是一辆深蓝色的标志,开车的司机她也不认识……后来,老三带着她进了一间酒楼,辗转上了一个单间,里面坐着的不是她的哥哥暖枫,而是一个被哥哥安排着和自己相过亲的那人,有点胖……啊,对了,那次老三还跟着去了。 马尾辫儿想离开,却被老三强拉着,大概在说她哥哥一会儿就来了……再后来,老三亲自递给她一杯橙汁,是明亮的橘黄色,好看得刺人眼睛…… ————*——表钱滴字——*———— 第二更还是大概十一点左右,╭(╯3╰)╮ 书评区有个问答接龙游戏,有没有人愿意玩儿?在瑜鱼儿童鞋的长评《醉于文中,有感而发》里,有兴趣的筒子去瞧瞧,随便玩儿,嘿嘿 第042章 贵胄云集 第042章贵胄云集 PS:今天的第二更~ ——*——*—— 暖阳亲眼看着马尾辫儿把那杯果汁喝下去,一颗心忽然疼痛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疼啊—— 她看过很多形容心动的词汇和段落,说心疼的感觉是用一把钝得生锈的刀子捅进心脏,是一下子被击碎,碎得看不见原本的形状,散落一地,是凌迟,火煎,油烹……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她现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心疼的感觉是用一双无形的巨手,把她的五脏六腑团团握在手心里,重重的、忽急忽缓的揉捏……一股咸咸的,酸酸的东西被那巨手揉捏出来,一直涌到嗓子眼儿,几欲作呕,可是它偏偏就在嗓子眼儿堵着,随着那巨手揉捏五脏的动作,上下翻滚…… 她想躲开这疼痛,却怎么也躲不开,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逃走,却走不动……耳边若隐若现的传来包厢里间马尾辫儿低低的哭声,男人急促的喘息声,老三坐在外间饭桌旁,嗓音颤抖的,状似若无其事的轻轻的歌声…… 蜷缩在屋角的暖阳终于忍不住抓狂,像个疯子一样像老三飞扑过去,想用她如今学会的一些皮毛功夫痛打老三一顿,可惜,她在自己的梦里完全是虚无的,他们不但看不见她,也感觉不到她,连她挥出去的手掌,都像投影仪照射出来的影子一样,虽然看上去非常真实,却连空气都带动不起来,只能轻飘飘的穿过老三的身体,而那个狼心狗肺的人却连感觉都没有 “老三,你等着,你等着”暖阳几乎喊破了嗓子,“我终有一天会找上你,把你加在我身上的,加倍的还回来” 没错,在暖阳生命的最后那一年多里,暖阳都没有这么恨老三,因为她不曾亲眼看见老三听着里面的禽兽作恶,她自己却翘着二郎腿喝茶,还好整以暇的浅吟低唱…… 暖阳不知哭了多久,才觉得周遭有些寒冷,抬头一看,老三和那包间都已浑然不见,只有头发蓬乱的马尾辫儿,呆呆的坐在楼顶的天台边,冷眼看着楼下霓虹闪烁的街道,蜿蜒着,闪亮着,好像嘲笑她的无数双眼睛。 “你要干嘛?”暖阳跑过去要拉她,自己的双手却是虚幻的,不能给老三教训,也不能拉回曾经万念俱灰,想一死了之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可是一旦跳下去,就会机缘巧合遇到那个男人,那个她以为真心爱她,却最终将她狠狠的踩在脚底,并弃她而去的男人。 …… 一直到第二天醒来,暖阳都是昏昏沉沉的,十分疲倦,她的印象里,自己一直在努力的拉马尾辫儿回头,求她不要轻生——既然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去报警?或者跟哥哥说?——可惜,她现在想明白了,当时却像傻子一样执着,只想一死了之。 暖阳虽然醒了,却觉得那头发蓬乱的马尾辫儿仍旧呆呆的坐在自己面前,呆呆傻傻的看着楼下,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昨夜睡得太晚了吧?眼圈都黑了。”墨铭见她迷迷糊糊的,心疼的亲自照顾她洗漱换衣,让暖阳都不好意思起来,拉着他的耳朵笑道:“谢谢你,男仆。” “您折杀小的了,公主殿下。”墨铭居然知道开玩笑了,像日常谢恩的小厮一样行礼道谢。 “下次叫女王。”暖阳话一出口,脑子里竟然邪恶的闪过了S~M这两个字母,顺带着想起了某点女生网一部小说里**的经典画面,虽然红了脸,却仍旧大着胆子对墨铭笑,“要是敢不听话,瞧本女王怎么虐你。” “别这么说,”墨铭连忙制止她,“在太子复国这样的敏感时期,若让太子知道你说了这样的话,只怕会无端的生出灾祸来。” “你这么谨慎啊,”暖阳并不十分在意,“我是女人,难道还能称王称霸不成?” “小心总是没错的。”墨铭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收拾完了,两人便一起去找暖荣,让人奇怪的是,他们去得已经太早了,沈柯还是在暖荣的大帐里,就好像一直不曾离开一样。 “七殿下和哥哥倒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暖阳玩笑了一句,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有些不太舒服。 上一世,那些被哥哥安排着跟自己相亲的人,也无一不是哥哥的朋友,他们好像跟哥哥比跟自己还要亲热要好,如今,这个沈柯倒也有几分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人对哥哥暖枫还有所求,如今沈柯处于上位,倒是哥哥暖荣有求于他了。 不管怎样,这个发现都让她非常不舒服,沈柯那张好看极了的俊脸居然和那个欺负自己的胖男人重合起来,令人觉得诡异得害怕。 暖阳不由得朝墨铭身边凑了凑。 墨铭正跟暖荣说道:“……那女子算得上是墨府的亲戚,和二弟墨霖的未婚妻子越柔公主关系非常。后来越柔公主失踪,越皇暗暗寻访,竟然有人向越皇禀报,在太子殿下的营地里发现过越柔公主的踪迹……” “当真?” 暖荣着实吓了一跳。 他虽然年轻,却并不是毛头小子,非常清楚此事事关重大——越柔公主是待嫁的金枝玉叶,失踪之后竟然出现在自己这里,那还了得? 尤其在海澜政变之后,自己这个太子徒有虚名的时候。 暖阳偷偷观察沈柯的脸色,见他只是笑容淡淡的饮酒,丝毫不以为意,便大着胆子乱说道:“听说,那人发现越柔公主的时候,越柔公主正和七殿下在一起。” “哈哈哈……”沈柯将手里把玩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普天之下的黑锅都可以随意扣到我沈柯的头上,墨将军小妾的私生子,墨霖失踪的未婚妻……”他忽然转头看向暖荣,“太子殿下,现如今,只缺您这位海澜太子的嫡亲妹妹了。” 暖荣脸色一变,躲避着暖阳的眼神,却不曾说话。 墨铭已经冷了脸:“七殿下,就算你我暂时合作,替太子殿下复国,若是有人敢拿墨铭的妻子开玩笑,也莫怪墨铭翻脸无情” “现在不是我要拿公主开玩笑,是公主自己拿你二弟的未婚妻开玩笑呢。”沈柯看上去混不在意,只是勾了勾手指,跪坐在一旁的锦衣侍婢立刻伸出葱白的双手举起银光银酒壶将沈柯手边的银杯倒满了美酒。 “好,为了洗清七殿下的冤屈,不让人敢随意把黑锅加在你的身上,此刻就让人彻查你身边的人,一个不落,看看到底有没有人鱼目混珠。”墨铭就势说道。 “呵,”沈柯笑得极其轻佻,“我身边的人,谁敢彻查?”语气虽然温软,却不怒自威,毋庸置疑。 墨铭不能在这个时候跟沈柯争执,将相不和,只能向暖荣拱手道:“太子,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暖荣早就听暖阳说有人看见沈柯跟越柔公主在一起时就一个头两个大,再听墨沈二人争执起来,更是恨不得一把将那越柔公主抓出来,扔回越国去,偏偏还不能着急,更不能得罪两边的任何一个人,只得批评暖阳道:“传闻之事一向算不得数的,没有真凭实据,怎能随便冤枉好人?不过此事的确事关重大,必须尽快彻查营地内诸人,以免夜长梦多。” 他这么说,不管是谁,都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暖荣见没人反对,立刻趁热打铁,对帐下的将士吩咐道:“除了暖阳公主,将营地内所有女子全部带进偏帐,不管是刘一斌带来伺候公主和刘小姐的丫头婆子,还是本宫和七殿下的侍婢,一个都不许落下其余所有将士全部在校场集合,脱光上衣,同样是一个不许落下” 暖阳虽然挨了暖荣的批,心里还是为哥哥暗暗叫起好来。 她一直觉得暖荣这个太子懦弱无能,受着墨铭和沈柯的夹板气还得礼貌微笑,谁都不敢得罪,如今看来,在关键时刻,他这个太子也不是吃素的,哪怕只是出自弹丸小国。 沈柯果然凝了凝笑容,却不便再说话——暖荣并没有针对他一人,连暖荣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一样,他还能说什么? “带伊莱出来辨认,”暖阳连忙对暖荣说道,“哥哥,伊莱认识越柔公主。” “好。”暖荣点了点头,向他身后的随侍挥了挥手,随侍立刻躬身称是,不多时便把已经梳洗干净的月歌带到了暖阳身边。 沈柯见了月歌,眼睛一亮,轻佻的笑道:“昨晚倒没看出来,这也是个绝世的美人。” 月歌抿紧了嘴唇,退到暖阳身后,一言不发。 暖阳正要说话,帐外守卫来报,墨家二少爷、三少爷求见,随着暖荣的一声“有请”,墨霖和墨炎双双进入大帐,向诸人施礼。 月歌初见墨霖,双眼立刻便湿润了,只盼着墨霖能看见她,哪怕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下,也心满意足了,墨霖却只是在帐内微微一扫,便拉着墨炎,低眉垂首立在了墨铭身后。 暖阳和月歌相处日久,如何不理解她的心情?见她失望得盈盈欲涕,俯首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二叔一定看见你了,你忘了他的本事?只扫过你一眼,便记得你是越柔公主身边的月歌,时隔数年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话倒不是暖阳凭空虚说,墨霖这个本事倒是真的。 暖阳还记得,他们在村子里养伤的时候,远处一个女子经过,墨霖只瞥了一眼,便对墨炎道:“她双眼微吊,鼻尖嘴阔,右锁骨上有一枚红痣,身量稍丰,腰也粗了些,百褶裙的裙摆还有些泥点——不好不好。” 暖阳连忙仔细的看了半天,才发现墨霖说得竟然一丝不差。 这样的眼光,怎么会看不见曾经“爱过”的月歌? 第043章 越柔公主 第043章越柔公主 待一切安排妥当了,暖荣便带领诸人去了偏帐,让月歌一个一个的上去认认。 月歌立在偏帐的门口,看着那一屋子低垂着头的女人,心里难免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越柔公主就在这群人里,还是不在。 如果真的在,公主低着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或者不承认,根本不肯跟自己走怎么办?她虽然平素对宫女们并不太坏,却也有些刁蛮任性……不然,也不会在送亲的途中偷逃了。 而且,两人之前,还有那样的恩怨…… 她犹豫了半晌,忽然跪在地上叩头道:“公主,婢女月歌给您请安了您如果暂时不想跟婢女回朝,没有人敢强迫您……只求您现身相见,以免皇上和娘娘再为您日夜担心了”她一边说一边叩头,竟然连额头都磕破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都沾染上鲜红的血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暖阳立在她身后,都有些替她心疼,正不知如何劝慰她,就见墨霖靠进了墨铭,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墨铭立刻点头,对暖荣拱手说道:“太子殿下,舍弟有个主意,要不要试试?” “好,驸马请讲。”暖荣恨不得一时把那个倒霉催的越柔公主揪出来,免得再让他左右为难。 “这帐内大概有三十余名女子,倒也不多,不如让她们一个个的从这道门走出去——若不是公主,自然还去忙她们的事儿;若月歌姑娘拿不准,便请她留下,候在一边等待核实。” “若越国公主真的在里面,那岂不是对其太过不敬吗?”沈柯立刻出言反对。 “越国公主自降身价立在这群人中间,已经不顾自己的身份了,若再为这些繁文缛节所累,而越国公主又真的就在这些人当中,混迹在军营之内,只怕要对不住越皇了。” “就依驸马。”暖荣立刻让人吩咐下去,暖阳也亲手扶起月歌,让她站在偏帐门口,务必一个一个的看清楚,哪怕是身量像的,也将其留下来再说。 那些女人听了命令,便有些胆子大、毫无顾虑的率先走了过来,到了门口先停下来让月歌检查,见月歌摇头了,才向众人施礼告退。 有了带头的,后面的人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缓缓的从月歌面前走过,直到最后帐内只剩四五个人时,月歌忽然不再检视从身边经过的人,而是眼睛亮亮的看着站在最里侧、一直一动不动的一个瘦形女子,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一句话。 众人的视线都随着她转过去,只见那女子已经抬起了头,下巴微微的扬着,扬唇冷笑着看向月歌。 踏月。 正是踏月。 暖阳是认识她的,第一次见她是在京城的山房村,她跟着青儿前来,对自己还似乎颇为怨念。 后来,她问过沈柯踏月是谁,沈柯说,那是她的婢女,还特别强调,只是婢女。 如今,她却一脸傲然的立在月歌的视线里,脸上的笑容阴晴不定,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就是越柔。 “就是她?”暖阳在月歌耳边低声问了一句,月歌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点了点头,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滴也随着这个动作扑落落掉在地上,渗入她的鲜血里。 待所有人都走出去了,偏帐内只余越柔一人时,月歌连忙紧走几步朝她走了过去,远远的停在数丈之外,才再次屈膝跪在地上叩头道:“月歌拜见公主” “居然是你来找我?”越柔的嘴角虽然含着笑,却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笑是冷的,仿佛一不小心碰到都会把人冻成冰棍儿,“看来,你的胆子果然不小,啊?” “公主恕罪……”月歌本来就在叩头,听月歌一说,竟然趴在地上,低低的啜泣起来。 暖阳心里一闪:那越柔公主给自己取名“踏月”,难道……跟月歌有什么关系?月歌得罪她了?得罪到这样厉害的地步? 正在这时,立在墨铭身后的墨霖忽然用恰好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对墨铭说道:“大哥,这就是越柔公主?墨霖见过她,她可是七殿下的贴身侍女呢。” 他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沈柯身上,沈柯却仍旧懒懒的笑着,无奈的摊了摊手,一言不发。 “沈柯”墨炎高声骂道,“你欺人太甚是不是墨家的女人你都要抢走?你自己没老婆了是吗?” “三弟”墨铭连忙低喝住墨炎的胡言乱语。 沈柯却笑得那双媚眼都眯成一条缝,坏笑着看向暖阳:“墨家的女人?说得不错。”见暖阳满脸通红,似乎气得就要爆发了,才缓缓的把脸转向墨炎,“啊,对了,三少爷,你的女人在哪儿?是不是先在本王这儿备个案?” 话音没落,大家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沈柯的笑容便立刻僵硬在哪儿,好像动画片忽然变成了四格漫画,傻傻的维持着之前的戏谑表情,却一动不能动。 “七殿下,墨铭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才只是点了你的穴道,否则,你此刻应该已经被黑白无常带走,押往阎罗宝殿了” “你点他干嘛?”别人还没说话,越柔早已饶过仍旧跪在地上哭泣的月歌,疾步走到沈柯面前,恨声对众人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越柔一个人的错,与他人无关你们莫要冤枉好人” “……” 她是一介女流,又是越国公主,试问这里谁愿意拉下脸面,跟他争吵计较?有关无关,好人坏人,也不是她说了就算的——这里站着的人,都是王宫贵胄,就算墨铭兄弟也是大兴国安国侯府的嫡子,墨铭和墨霖又声名在外,各负盛望——说白了,谁怕谁啊?不愿意跟你计较得了。 “咳咳……公主殿下,暖荣无意刺探别人的私事,只是这军营之内,绝对不是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可以呆的地方……”暖阳客客气气的下起了逐客令。 “她不是也在?”越柔大喇喇的指了指暖阳。 “她……”暖荣有些无奈,“她是暖荣的嫡亲妹妹,也是这军营的半个主人,怎能和公主相比?还是请公主回宫,以免越皇烦忧。” 越柔目光闪烁,将这几个人来来回回的看了个遍,忽然把视线落在了墨霖身上,轻笑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也不走。” 墨霖似乎早有准备,脸上的表情还和平素一样波澜不惊,连笑容都是一样的温和:“公主说笑了,现在大家尊敬您,才叫您一声公主——别忘了,在搞清楚真相之前,您可还是这位七殿下的‘贴身’女婢呢。” 他特地把“贴身”两个字咬得极重,就连越柔那样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的人,也瞬间红了脸:“你要说什么?七殿下是守礼君子,哪如你说得那样龌龊?我没嫌你与那不要脸的婢女勾三搭四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来说我” 这下,连墨铭都不明白了——越柔公主尚未嫁入墨府,墨霖就算是想跟她的婢女勾三搭四,也没法子去勾吧? 暖阳看了看哭得更加厉害的月歌,却忽然明白一件事儿——也许,月歌在墨府时跟她撒了谎,她第一次来大兴也许是越柔的安排,第二次却不一定是…… 也许,是她在第一次元灯节上真的喜欢上了墨霖,而他们之间的关系被越柔怀疑了?那么,月歌怎么会第二次来大兴? 而越柔,又是怎么跟沈柯走到一起的? 沈柯显然是知道越柔的身份的,事关重大,他怎么敢不知会越皇一声? 唯一肯定的是,月歌和越柔公主之间肯定是有间隙的,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得知墨府有难的时候,月歌还是回去寻找越柔,希望越柔能看在从前对墨霖情分上,请求越皇帮助墨家。 ——*——*—— 等众人再次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时,沈柯已经被解开穴道,闷闷的喝着酒。 越柔则为了争取留下,向众人——尤其是墨霖——解释自己和沈柯在一起的缘由。 “我从送亲的车队里偷逃之后,想快马加鞭赶往大兴,途中遭遇强匪,正巧遇到臧国九殿下沈杨,他救下我,得知我要去大兴,便让几个手下护送我去,并将我托付给七殿下……” 暖阳这才明白,沈柯说他是“兄弟的寡妻”,原来也是沾点边儿的,虽然不是寡妻,也是沈杨送过来的人。 “沈杨和七殿下不知道你是越国公主吗?”对于那个帮助多伦王发动海澜政变的恶人,暖阳说他的名字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尊称他七殿下?让他去死 “九殿下不知道,七殿下开始的时候也是不知道的……后来……后来我自报身份,他才知道。”越柔的表情忽然寥落起来。 “七殿下,不是暖荣说您,您知道了公主的身份之后,该派人送她回越国,哪怕是送至墨府,也是好的。”暖荣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试探沈柯的口风。 沈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默默的看了越柔一会儿,越柔则满眼乞求,好像怕他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似的。 沈柯忽然晒然一笑:“这样的美女,本王怎么舍得送走?”说完,自己将酒杯斟满,再次一饮而尽。 就连暖阳,都听出他是为了隐瞒什么,故意这样说的了。 ————*——表钱滴字——*———— 周五到周日,小醉暂时不加更了,更新时间还放在每晚8点,周一加更…… 求各种支持╭(╯3╰)╮ 第044章 一吻定情 第044章一吻定情 沈柯承担下一切罪责,让众人无话可说,只能暂时不理,只请越柔回去。 越柔明眸一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笑吟吟的对暖荣说道:“太子殿下,听闻海澜政变,如今的海澜王是昔日太子的叔父多伦王,多伦王道德败坏,杀兄谋国,连太子妃都丧命在她的手中。您现如今不是要复国吗?可需要我越国的帮助?” 暖荣眼睛一亮,却并没有回答——能帮助自己复国的助力当然越多越好,可是这位偷逃过的公主,在他父皇那里能求下多少恩赏……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更何况,他无奈之中接受沈柯的帮助,对墨氏一族已经很是愧疚,如今这位无良公主居然在往墨霖送亲的途中逃了,日夜跟在沈柯这位花名在外的浪子身边,自己再接受她的帮助,让墨霖情何以堪? 衡量半晌,暖荣终于拱手笑道:“多谢公主厚恩,如今暖荣得七殿下和驸马帮助,已经非常满足,不敢再多贪心。公主只安心回国,代暖荣向越皇问好即可,他日复国攻成,暖荣必定亲自赴越拜谢。” 越柔粉嘟嘟的小嘴一嘟,娇嗔道:“大兴将军帮得,臧国七殿下帮得,为何我越国就帮不得?太子敢情是瞧不上我越国来着。” 暖阳被她说得一阵恶心,起身向暖荣告辞道:“太子哥哥,如今越国公主已经找到了,水落石出,便请放了月歌等人吧。” “那是自然。” 得了哥哥的点头,暖阳便要带着月歌离开,却被越柔跳起来拦住:“这贱婢是本公主的人,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暖阳不理她,只看着月歌。 月歌当然明白自己留在越柔手里落不着好,连忙向越柔躬身拜道:“公主,您忘了?当日您把婢女派去劳监坊纺纱的时候,已经说明再也不会要婢女服侍。后皇上终于得了龙子,大赦天下,婢女也重获了自由之身……” 大赦天下这件事儿,墨铭也有所耳闻,说是越皇后妃无数,偏偏个个生的都是公主,年过四十才喜得龙子,自是高兴异常,才大赦天下,除了犯下死罪的重刑犯,很多劳囚都重获自由。 暖阳虽然没听说过,见越柔并没有提出异议,便知月歌此话不假,遂拉着月歌要走,却听越柔气急败坏的在她们身后讥笑:“墨将军,您这位夫人当年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偷逃的,您居然还敢留着她?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她暴躁善妒,差点把临产的姨娘都给杀了,一尸两命?后来更是和七……” “住口” 竟是墨铭和沈柯同时喝止了她。 墨铭瞥了瞥沈柯,对越柔冷笑道:“公主,您身为金枝玉叶,竟然轻信坊间传言?我家夫人怎样,竟然需要你来提醒?不如揽静自窥,瞧瞧自己吧” 墨霖也长身而起,对越柔深深一揖:“公主殿下,您是墨霖的未婚妻子,这位墨将军的夫人便是您的大嫂,长幼有序,您该记得才好。” “你……”越柔被墨霖一说,立刻双眼通红,盈盈欲涕,想冲他发脾气,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恨恨的跺了跺脚,娇声道,“事到如今,你倒还记得你我的婚约?你记得了,我偏偏不愿承认” “公主不承认又如何?只要贵国皇帝承认,墨霖便愿意……哎,愿意遵守承诺,迎娶公主为墨氏二房正妻。”墨霖无力的叹息着。 “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你哎什么哎?就这样不情愿?” 墨霖不说话,只是再次低低的叹了口气。 “若这么不情愿,你我的婚约作废” 墨霖更加无奈的摇头:“墨霖很想答应公主,无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敢随便应承?” “只要你应承了,本公主回国之后,便会求父皇为墨府洗清冤屈” 别人还没怎样,沈柯听她这样一说,脸上一贯的笑容稍稍凝结,立刻低下头去,用手指揉捏眉间,好像头疼之极。 “墨霖不敢跟公主谈条件。”墨霖还在那儿有礼有节的客套。 “是本公主来跟你谈条件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好吧,现在有海澜太子和臧国七殿下作证,墨霖便应承了。” 沈柯仰头叹息了一声,可比方才墨霖那两声叹息声音大多了。 越柔只装作没听见,身子一拧便走出大帐,随着月歌前来的那几个婢女连忙跟了出去。 墨霖不但成功的和越柔解除了婚约,还得到了越国帮墨氏洗清冤屈的承诺,一举两得,心情大好,墨铭虽然有些无奈,却也从心里轻松了不少。 ——*——*—— 越柔终于带着那几个婢女离开了军营,暖荣也特地派了一对精兵护送,以免在交还给霍凉将军的之前出现什么意外——这位刁蛮任性的无良公主终于不能在这里肆意妄为了。 墨铭和暖荣、沈柯等人也日渐忙碌起来,因军营里的女人不多,暖阳除了和灵儿玩耍之外,也并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做,墨霖和墨炎那两兄弟也都是重色轻嫂,分别长时间的逗留在月歌和紫瑶身边。 暖阳闲来无事,便把照顾好墨铭当成照顾灵儿之外的第一要务:亲自为他做饭煲汤,亲自清洗水果,还在等待他回营帐的过程里颇有闲情的把水果皮削掉,再把果肉雕刻成心形、正方形、三角形等各种各样的形状,到最后刀工渐长,甚至能雕刻出两个并肩而作的小男生和小女生出来,墨铭每每吃到这些的时候,都笑得像一池暖暖的春水。 而墨铭,似乎也跟着暖阳学到了不少示好的把戏,可惜他嘴硬,不管为暖阳做什么,都只说是“顺便”:若是出营,定会“顺便”带回暖阳最爱吃的食物,哪怕这两样东西离得很远;在大帐回来之后,也经常“顺便”给等到她半夜的暖阳带回他特地留下来的宵夜;就连墨霖和墨炎出去办事的时候,也必须“顺便”帮暖阳带回几本她爱看的话本小说来。 总之,他从来不是刻意要怎样,都是很顺便的事儿。 这天,暖阳一边看小说,一边等墨铭回营,眼前的那些蝇头小楷慢慢模糊起来,她终于扛不住困倦,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暖阳似乎觉得有人把她轻轻的抱了起来,晃晃悠悠的,似乎在抱着她走,她下意识的扬臂环住了那人的脖子,还像乖巧的小猫儿一样在那人宽厚的胸膛前蹭了一蹭,立刻意识到这就是那个夜夜陪伴她、日渐温柔的那个人,双臂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些,身子拧了拧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再次迷迷糊糊的睡去,似乎还做了一个梦,墨铭像平日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摇晃她。 忽然,她觉得嘴唇上有些湿润,立刻惊醒了,发现周围灯烛昏暗,心里一时之间有些癔症,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儿,自己方才是在哪儿睡着的,忍不住有些心慌意乱。 等她发现墨铭距离她很近的时候,那颗慌乱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不管在哪儿,是跟他在一起啊只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人在哪里,都舒心踏实。 不对……墨铭……是在吻她,轻轻的,如蜻蜓点水,像春风拂面。 暖阳在发现这一点之后,竟然像中了魔障一样,轻启朱唇,开始回吻墨铭,而眼角,不知为什么,竟然流下两行冰凉的泪水。 墨铭感觉到暖阳的回应,身子微微一震,他稍稍停了一下之后,立刻察觉到暖阳流了泪,温软的嘴唇一路上移,吻上了暖阳的流着泪的双眸。 那嘴唇洇干了暖阳湿漉漉的泪痕,变得越来越滚烫,让暖阳觉得像是烙铁,而自己是冰,每一分热,都会让自己融化一分,仿佛有水滴,泠泠地落响在暗夜里,试探又迟疑。 两人停停吻吻,吻吻停停,中间似乎睡着了,又在对方的亲吻中再次醒来,等暖阳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灯烛早已燃尽,帐外已经泛起萌萌晨光。 此时,墨铭正睡得香甜,暖阳虽觉羞涩,却也感觉甜蜜异常,偷偷起床出门,等她端着香喷喷的早餐回来时,墨铭已经穿戴整齐,正愣愣的呆坐在床前傻笑。 “傻子,笑什么,快来吃饭。”暖阳笑骂了一句,把那早餐放在桌子上,走到墨铭身边想把他拉过来吃饭,却被墨铭轻轻一扯,立刻跌坐在他的怀里。 “以后不用等我,困了就去睡。”墨铭出奇腻歪的把下巴颏儿放在暖阳的肩膀上,嘴唇正好停在她的耳朵附近,热乎乎的热气痒痒的吹过来,吹得暖阳的心都痒了。 “我想等你嘛。”暖阳的话还没说完,嘴唇便被墨铭含住,两人又厮吻在一起。 ——*——*—— 数月之后,灵儿可以在奶娘的扶持下蹒跚学步的时候,暖荣也终于在沈柯和墨铭的帮助下复国成功,当上了名副其实的海澜王,带着暖阳夫妇住进了海澜王宫。 多伦王被以叛国之罪施以腰斩之刑,整个人被拦腰砍断之后,活活流光鲜血而死。 唯一让暖荣兄妹头疼的是,母亲海澜王后——如今该称之为海澜太后——还在沈柯手里,暖荣多次向沈柯提出要接太后回宫,都被沈柯以各种理由婉言谢绝,只是和暖荣偷偷密谈了两个时辰,暖荣才脸色灰白的走出屋门。 “王兄,怎么了?”暖阳正追着转眼便会跑了的灵儿满花园的跑,一眼瞧见暖荣的颓丧,连忙让奶娘看护好灵儿,自己上前问道。 ————*——表钱滴字——*———— 以柔克刚、刚柔并济之外,温柔体贴,偶尔的调剂……你做到了几样? 第045章 兄妹交心 第045章兄妹交心 PS:今天的第一更~ ——*——*—— 暖荣只是闷闷的朝前走,暖阳知道他定然有心事,便朝宫女随侍们挥了挥手,让他们离远些,自己跟在他身后,等着他把心里的苦闷说出来。 暖荣默默的走了很远,终于在凉亭边坐下,池里的锦鲤察觉有人来了,立刻热热闹闹的追了过来,挤挤茬茬的聚在暖荣投在水池里的影子周围,浅绿色的水面立刻变成了鲜艳的橙红色,波光粼粼,闪着人的眼睛。 “哥?”暖阳见他总不说话,忍不住轻轻的叫了一声。 暖荣似乎这才像在睡梦中被叫醒一样,嘴角努力扯着扬了一扬,柔声说道:“好妹妹,坐在哥哥这儿。” 暖阳虽然知道他疼爱自己,但他一向不爱表达,自安国侯府第一次见他以来,更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心里便觉得不好,不但没有上前,反而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暖荣哑然失笑,“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日日缠在哥哥身边,哥哥做什么,你也非要跟着——就连上战场都是一样——怎么今日倒怕了我?” “没有,”暖阳觉得有些尴尬,“如今你贵为海澜王,你我既是兄妹,更是君臣,臣妹怕太随意了,让宫人们嗤笑呢。” “宫人?”暖荣笑得更加苦涩,“这宫里还有多少宫人?” 暖阳心里一沉。 她对这海澜宫毫无印象,住回来这半月,只觉得伺候的人并不比安国侯府多,并没想起来,原来是大半海澜宫的宫人都可能被多伦王害了,尤其是从前海澜王夫妇和太子暖荣喜欢的,只怕更是早早的没了命。 她自己只当换了个地方过活,对暖荣来说,却早已物是人非,又没了父王和相濡以沫的妻子,母亲还在别人手里拿着,心里更是难过吧。 暖阳心下不忍,连忙紧走几步坐在暖荣旁边,拉着他的袖子安慰道:“哥哥,逝者已矣,别想那些,如今多伦王也死了,也算报了仇。” “那个九殿下沈杨还活着,咱的母后还在沈柯手里”暖荣的眼角闪过一丝寒冷。 “哥……”暖阳这才想起暖荣方才灰白的脸色,连忙问道,“沈柯怎么还不回臧国?不怕大权旁落?怎么还日日住在这里?” “他手眼通天,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此刻在臧皇眼里,只怕还要觉得他这个儿子为了臧国,颠沛流离,不但日子过得辛苦,连太子的宝座都不争了……做皇上的,最怕的就是儿子心急上位,眼里只有他屁股底下那张椅子,没了家国天下,更没了他那个爹,他那个皇上……沈柯这次只怕又是加分不少。” 暖阳从前还觉得,沈柯远离政治圈,早晚要被别人挤下来,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不过,他也要回去了,过犹不及,总不能离开太久了。”暖荣补充道。 “那母后呢?” 暖荣想了半晌,才一字一顿的直盯着暖阳的眼睛说道:“妹妹,你知不知道,沈柯一直想纳你为妃?” “知不知道又怎样?”暖阳立刻反驳道,“你不但有妹夫,还有了灵儿这个小外甥女,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我与墨将军从小相识,就算不是兄弟,也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友,怎能不记得?”暖荣想了半晌,终于坦白说道,“好,妹妹,我如今只能跟你商量。沈柯说,他前一阵子一直随我驻扎军营,生怕对母后保护不利,生出事端,便派人把母后送回了臧国……” “为何要送回臧国,不送来军营?” “我也说,七殿下只需将母后送来军营便好。他却道,军营生活清苦,少人伺候,又有多伦王虎视眈眈,只怕对母后不利……哎,不管怎么说,他当时不曾跟我商量,现在还说这些,又有何用?” “现在怎样?海澜宫虽然冷清了不少,但总不至于清苦吧?多伦王也死了,没有什么危险,还不让咱们接回来吗?” “你等我说完。”暖荣重重的叹了口气,重重的呼出好几口气才道,“他把母后送至臧国,交给他的叔母志诚王妃照顾,本是觉得志诚王妃和母后年纪相当,性格相似,从小又疼爱她,不至于亏待了母后。谁知,前些日子他派人去接,叔父志诚王却不肯放人了,他说,若想要人,就要我和沈柯签下一纸约书,承诺今后三百年都是臧国的附属,才愿意把母后送回来。” “渣”暖阳恨声骂了一句,心里想起沈柯当日答应她救出母后时所说的种种,心里更是难受。 “他还说……”暖荣忽然停了下来。 “还说什么?” “……他说,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暖阳见暖荣忽然低下头去,又回想起方才他跟自己说过的第一句话,忽然冷笑道:“他是不是说,如果我做了他的王妃,海澜和臧国结成姻亲,便不再需要那一纸约书?就连母后都没有人敢随便强留,立刻变回给送回来?” “……正是如此。” “哥哥,你是怎么想的?”暖阳的笑容更冷,心里却期待着暖荣能说一句支持自己的话,谁知暖荣只是低头看着池里仍在等着的锦鲤,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立刻冷笑道,“我在你眼里,不单单是妹妹,还是工具,是不是,陛下?” “为何要这样说?”暖荣的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枉你是我的亲妹妹,竟然不明白我的苦衷?我一早不就跟你说了,父王和你王嫂的仇还没有报,那个罪魁祸首沈杨还活着?沈柯虽然帮我复国,却用母后来拿捏我,我只能没心没肺的感激,不能心怀不满?我和墨铭从小相识,是同生共死过的朋友,不得不和他的仇人合作也就罢了,怎能再夺走他的妻子?我没了可以说话的人,你又一直缠着问我,我才把心里的烦闷跟你说说,便是当你是工具了?” “……” 暖阳见暖荣说得认真,更情真意切,知道自己多心人——他也确实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要自己怎样的话——心里便很是自责,想道歉,又说不出软话,呆了一会儿,才恬着脸蹲跪在暖荣膝下,伏在他的腿上柔声道:“好哥哥,别跟妹妹生气……妹妹多疑了……”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一样。”暖荣的气似乎还没生完。 暖阳不知为什么,眼眶一热,忽然流下泪来。 是啊,人家海澜公主跟暖荣是嫡亲兄妹,骨肉连心,从来知道哥哥不会害自己,不会像自己一样多疑……可是人也会长大的不是吗,就像自己和前世的哥哥暖枫,从小相依为命,从来不会怀疑对方对自己的善意,更不会因为乱七八糟的事儿互相猜疑争吵……后来长大了,人大心大,不是也互相不满了吗? 暖枫想给自己安排他认为最好的归宿,暖阳偏偏觉得他另有所图,拿自己当与人结缘的工具,讨厌一切通过暖枫结识自己的人…… 怎么活了两辈子,自己还是信不过最亲的亲人? 她想向暖荣说对不起,却说不出口,暖荣也已经意识到她流泪,后背先是僵直着假装不理,直到暖阳冰凉的泪水透过他的夏衣渗入汗毛孔,才心疼起来,一只大手抬了半天,终归还是轻轻的落在暖阳的头顶,轻轻摩挲道:“哥哥不该跟你发脾气——你是女儿家,我原也不该告诉你这些烦恼龌龊的国事。” “你跟我说吧,我不会再随便猜疑生气——我也好好想想,如果我是你,该怎么办。”暖阳心道,暖荣身边现在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跟自己说跟谁说?这些烦恼无处排解,难道要闷在心里? 更何况,此事跟她关系重大,当然还是知道的好。 兄妹俩又说了会儿话,才冰释前嫌,互相安慰着离开御花园,水里的锦鲤见果然今天不是来投食的,才无奈的摇着尾巴散了。 ——*——*—— 暖阳想跟墨铭商量一下,又怕增加他的烦恼——于他来说,不管怎么选择,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而且,这根本是个无解的题,不能签约,更不能让自己嫁给旁人。 暖阳要一辈子跟墨铭在一起,不管遇上谁,遇上什么,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在一起。 她从前还不曾这样想过,方才听暖荣一说,心里稍稍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跟着沈柯……没错,只是这样稍稍想了一下,暖阳便觉得心疼无比,才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墨铭,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跟他在一起,都觉得不够。 不跟墨铭商量,她自己又没有主意;想跟墨霖商量,那重色轻嫂的家伙已经很久见不找人了。 她默默的想了老半天,忽然想自己去说服沈柯,虽然她知道胜算不多,也要勉力一试——万一沈柯心软,答应了呢? 她想先跟墨铭说一声再去找沈柯,已经走到墨铭书房门口了,又迟疑的退了回来。 他心里一直是有芥蒂的,暖阳明白,虽然他一直不说。 没错,很多时候他都是这样,看上去不言不语,心里其实清醒明白着呢。 就像上次,自己脑子里出现了季平的样子,只是甩了甩头,墨铭便说“甩不掉的”。 所以,他一定明白沈柯对自己的企图,也明白自己曾经不由自主的沦陷过。 他却不知道,自己早就下定了决心——此刻更是如此——自己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要跟他在一起。 为了避免无谓的猜忌……还是算了吧…… 暖阳迟疑的退了出来,一边想一边头疼,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沈柯的门外,而沈柯正站在门前,懒懒的笑着,看着自己。 ————*——表钱滴字——*———— 小醉昨天断更,熟悉我的朋友都来问候,谢谢…… 有个朋友吸毒成瘾,被家人发现,要求其戒掉,小醉日夜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舒服就说出来,她说,当初是她自己死乞白赖要吸的,这是代价,怎样都活该。 小醉在此奉劝大家,知道那是毒,就离远些,别让爱你的人替你日日担心,夜夜不眠。 第046章 柳暗花明 第046章柳暗花明 暖阳心里其实是怕他的,她心里总是有种感觉,他那双笑眼通透得可以看穿人心,从安国侯府就是这样,如今辗转到了海澜王宫,物是人非,竟还是这种感觉。 可是没法子,既来之则安之,她只能装出一副笑容,上前福道:“七殿下,听闻你要回国了,暖阳特来拜别,祝一路顺风。” 沈柯风情万种的抱着双臂斜靠在门口,懒洋洋的笑道:“公主有心了。” 暖阳本还等着他说些什么,把话题引到暖荣早上说过的任何一件事儿上,沈柯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只等着她开口,便知道自己是败了——自己从来都不及他聪明,做点什么都像个毫无心机的小学生坐在课桌后搞小动作一样,老师高高在上,一目了然,干脆直接步入正题更好些。 想到这儿,她反而没了顾虑,笑道:“七殿下何必这样客套?这都是应该的——当日,您帮暖阳从多伦王手里救出母后,暖阳一直记着,一直感激呢。” “倒是你客套了。”沈柯仿佛早就料定暖阳会说这些一样,脸上的笑容丝毫变化都没有,淡淡的回应,懒懒的笑,只等着暖阳开口。 暖阳被他看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加觉得自己方才的决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想让他无条件放母后回来,简直是与虎谋皮 “七殿下若是想让暖阳一直感激您,就许王兄派人去把母后接回海澜——如今虽然百废待兴,却也一家团圆。”到了现在,暖阳其实只是随口说说,只等着沈柯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拒绝,然后扭头离开。 谁知,沈柯竟然立刻点头道:“这原也是应该的。” “啊?”暖阳自己倒懵了。 “后天我便回去了,你随我前去,把海澜太后接回海澜。”沈柯说得很是平常,好像在说方才吃了什么饭一样平常。 暖阳懵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问题的关键,有心甩出几句狠话,可是海澜太后还在沈柯手上,只得将秀拳在袖口里握了松,松了握,才终归做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笑道:“暖阳已嫁做人妇,言行举止不敢有差——若暖阳随七殿下去接是送母后回海澜的条件,暖阳必须先禀过夫君,再问过兄长,若他们二位都同意了,再安排好**灵儿,才可成行。” 沈柯听她说得这样谨慎,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低头去擦时,暖阳却从他的手指缝里看见他微微扁着的嘴角,正要仔细看时,那人已经抬起头,脸上仍旧是和煦如常的笑脸:“没想到,墨铭那莽夫还有这样的本事,可以把一个不安分的、日日夜夜都想着逃走的小妇人调教得这般老实?居然懂得‘言行举止不敢有差’这句话了?” 暖阳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更加后悔主动上门求骂的举动,心里暗暗把他和他那该死不死的兄弟沈杨共同骂了几遍,扭头便要离开。 谁知,她刚转过脸,一步还没迈出去,沈柯便已晃身来到她面前,她一个没留神便撞进对方怀里,还不曾反应过来,沈柯便一把抱紧了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别走,求你……” 暖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草香,听着他在自己耳边梦呓般的言语,竟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等她清醒过来,才发现对方不但把自己抱在怀里,更把嘴唇凑过来,好像是要吻自己 她的脑子里立刻闪过墨铭的笑脸,连忙用尽全力,双手一推——她并没觉得怎样,沈柯便已经被她推得斜斜的飞了出去,又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暖阳上前迈了一步,立刻想起自己上次就轻易的把他甩了出去,以为是海澜公主的功夫起了作用,后来才听墨铭说,人家沈柯除了易容术,也是有些功夫的,根本不会孬倒抵挡不住自己随心而来的攻势,连忙停住脚步骂道:“你又来骗我”嘴上说着,眼眶竟不知怎的热了。 她怕自己真的流了眼泪被沈柯看到,连忙冷着脸朝外走,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好像身后有个恶魔在追着自己一样。 眼看就要走到院门口,沈柯却终于还是追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紧紧的,死死的,连呼吸都有些急迫:“暖阳,我哪里骗你……”话一出口,竟然红了眼眶。 暖阳把脸扭向一边,不知是怕自己流泪还是怕看见沈柯一个大男人流泪,过了不知多久才觉出疼来,胳膊往回缩了缩,沈柯却抓得更紧,好像只怕一松手,暖阳就会凭空消失了一样。 “七殿下,”暖阳努力了很久,才让自己能发出稍稍正常的声音来,“请自重,也请尊重暖阳——你无非是钻了牛角尖,要了就要得到,得不到就觉得丢人。其实,你仔细想想,若你别再我身上浪费精力,回去夺得太子之位,把觊觎你皇位的九殿下杀了,不是更加大快人心?” 沈柯听到暖阳说“把觊觎你皇位的九殿下杀了”这几个字的时候,那双手竟然松了一松。 暖阳知道说到了他最在意的地方,心里不知是悲还是喜,继续说道:“你是一国王子,未来的臧国太子,普天之下有多少事儿等着你去做,多少人等着你去征服?你何必为了我这样一个妇人而执着?” “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沈柯的手虽然松了很多,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辩解,“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对我而言,你最重要。” 暖阳鼻子发酸,膝盖发软,胸口痛得翻江倒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浑身上下都在簌簌发抖,连声音都变了调子,却一字一句,清晰明利:“可是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都比你更重要。” “……” 沈柯认真的凝神看着暖阳,那双手紧紧握着暖阳的手,终于渐渐松了,松了,脸上的神情也慢慢恢复成方才懒懒的,淡淡的笑,不同的是,如果从前的笑是泡熟的龙井,这次则是淡淡的苦丁。 暖阳却不敢再看,饶过他跑出院门,而沈柯,再也不曾伸手来拦。 ——*——*—— 夜深了,灵儿早就随着奶娘睡熟了,墨铭还不曾回来。 暖阳有些担心,却不好意思去催,只让暖荣派来服侍自己的宫婢芷梅去上书房给暖荣和墨铭送一壶酸梅汤解乏。 果然,没有多久,墨铭便回来了,身后跟着芷梅空着双手的芷梅,暖阳让芷梅去备水让墨铭洗澡,自己亲自接过宫婢绿萼捧过来的绿豆汤,送进墨铭手里,亲眼看着他喝下,才道:“怎么这么晚?” “越国霍凉将军来贺,我们惺惺相惜,谈了半日——若不是看你送过的酸梅汤,只怕还要再多聊一会儿。”墨铭把“酸梅汤”那几个字特地说得重了些,脸上的笑也坏得不行。 暖阳忍着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问道:“你干嘛笑得这样坏?好像我送汤有什么别的意思似的。” “还不是你教的?从前你说我笑得木讷,如今却说我得坏……我可是一直听从老婆大人的吩咐,按照您喜欢的方向努力的。”墨铭跟暖阳相处得日久了,竟然学会了开玩笑。 “别贫嘴,”暖阳果然高兴了,认真问道,“我看你好像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似的。” 墨铭一愣,摇头叹息道:“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 “怎么会?我看你很高兴呢。” “对我来说,也许是;对你的王兄来说,只怕……” “别啰嗦,说来听听。” 暖阳正做好了听长篇大论的准备,芷梅已经进门禀报,说是已经备好了水,暖阳知道他辛苦了一天,早该洗个澡解解乏,便催着他去,让他回来再给自己说。 谁知,墨铭这一去,竟然半个时辰都不曾回来,暖阳很是奇怪,夏日炎热,天天都要洗澡,有时候热得厉害,早晚都各洗一次,墨铭从来都保持着再军营里养成的习惯,每次洗澡都一刻钟便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慢? 芷梅见她疑惑,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让小宫女出去瞧,一会儿那小宫女便回来,立在门外禀报道:“禀公主,驸马爷回来的途中被小桂子请走了,说是有人有事儿跟驸马爷禀报。” 暖阳正在奇怪,便见墨铭已经回来,人虽然清爽了许多,脸色却也跟着冷清了不少。 “怎么了?”暖阳挥退了众人,上前问道。 墨铭却不理她,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倒茶,暖阳连忙拦下来:“要是口渴,这里还有绿豆汤,别喝茶了,小心睡不着。” 墨铭听话的放下茶碗,却并不去倒绿豆汤,只是默默的看着那茶杯发呆。 “说句话嘛”暖阳最受不了他有事儿埋在心里的样子,恨不得亲手扒开他的心,瞧瞧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墨铭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认真说道:“霍凉带来越皇的亲笔书信,上面写着,他已经打听清楚,当日皇上给我的罪名是私自借兵给海澜太子暖荣,通敌叛国,才抄家流放。如今,海澜太子已经登基为王,只要向大兴国表示,愿意归顺大兴,从海澜国变成大兴国的海澜城——越皇不但可以脱我之罪,还可以说服皇上,给我记上大功一件。” 海澜国变成海澜城? 暖阳不敢想象,哥哥暖荣会不会答应——就算再小,也是自己称王是不是?只要年年进贡,其他的收入都可以自己支配,若是变成海澜城,除了每月的月俸,还有什么进账? 暖阳想了一遭,对比他刚进门时的快乐,摇头道:“不对,你还有事儿瞒我——让你烦恼的不是这件事。” 第047章 舍还是得 第047章舍还是得 暖阳话一出口,墨铭又像从前一样,成了锯嘴儿的葫芦,再不吭气。 直到暖阳问得急了,墨铭才道:“这件事儿,我还不曾和王兄说过,明日再问问墨霖的意思,瞧瞧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 暖阳要问的问题没有答案,心里有些着恼,只转过脸不理他,心里却在想着,他怎么出去一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若是因为霍凉带来的那封信,那也不会第一趟还跟自己开玩笑,洗个澡就换了个人吧? 墨铭却仿佛没有察觉,只是安静了半晌,才忽然淡淡的说道:“夜了,睡吧。” “小桂子叫你去干嘛?”暖阳从来不愿意把隔阂留一夜,等第二天发酵了再去处理。 墨铭愣了一愣,却并不说话,脸上的表情虽然仍旧是冷,却冷得有些委屈。 暖阳心里一动,立刻察觉到了什么,连忙紧走几步,从墨铭身后抱住了他——相比墨铭,她的力气并不大,墨铭轻易就可以挣脱开来,可是他只是象征性的动了一动,便再没拒绝。 “你告诉我,不许闷在心里。”暖阳霸道的命令道。 墨铭虽然还是安静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人却已经回转了头,默默的回抱住暖阳。 暖阳想了一想,自己主动说道:“今日,王兄跟我说了些事儿……”她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把今日暖荣和她说过的话和她的反应说出来,又道,“王兄很是为难,既想坚守你和他之间的兄弟之义,又不想做个不孝子,因错走一步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儿。我也想帮忙做些什么,便去找沈柯……” 说到这儿,暖阳明显的感觉到墨铭身子一僵,连忙保证道:“我知道,你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顾忌的,可是,”她轻轻的推开墨铭,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就算我从前对他有些心动,也早就过去——别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就算是,也算是分手了吧。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还像小儿女一样拈酸吃醋?” 她这么一说,墨铭似乎更加难过了,头垂得低低的,像是被秋霜打过的荷叶。 “太史公曰:分手如生死,一别就永别。说什么分手快乐,那都是世人自己在欺骗自己;说什么再见亦是朋友,那更是自欺欺人的虚伪。人非圣人,岂能包容爱恨情仇?” “这是哪家的太史公?”墨铭终于笑出了声。 “海澜的太史公。”暖阳认真的笑道,“我是海澜子民,自然遵从太史公的教诲——分手生死,一别就永别,不会再和沈柯再有任何瓜葛。” 墨铭听她说得认真,即便心里再有多少不安也舍不得再埋怨她了,只是再次揽暖阳入怀,过了半晌才忽然问道:“越皇之计,你认为如何?” “如果我是海澜王,只怕不会答应,”暖阳只能实话实说,“俯身为臣哪比自在为王?就算再大的官职,也终要受人管制——就像你,安国侯嫡长子,安国将军,为大兴立下了赫赫战功,还不是说抄家就抄家,说被贬就被贬?” “此刻的情形却是不同的——海澜国小,政变既是国难,多伦王和王兄两边征兵夺粮,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如今虽然王兄复国成功,却也对海澜影响极大,百废待兴,王兄哪来的钱粮?” “我们慢慢恢复,总能……” “慢慢恢复?海澜不管是大兴的附属国,还是臧国的附属国,都要年年进贡……对了,海澜往年每年向大兴进贡多少,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明**去问问王兄,便可明白。” 暖阳这才明白,原来暖荣肩上的担子远比她想象得更重:“如果不进贡,又将怎样?” “那就是授人以柄,被大兴或者臧国攻占。” 暖阳想不明白:“既然如此,臧国直接攻占海澜不就得了,干嘛还要多费心思发动政变?海澜国小,又没有力量抵抗。” “傻丫头,”墨铭笑着揉了揉暖阳的脑袋,感觉那头发触手柔软,舒服得不行,忍不住再多揉了几下才道,“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师出无名,事故不成义声昭彰,理直气壮,师出有名,大功可就” 暖阳立刻红了脸:“这种事儿,我不懂。” 墨铭和暖阳玩笑了几句,才认真说道:“你只需把霍凉将军送信来的事儿跟王兄说说就得了,不要出言劝慰,一切全凭他自己做主,莫要让他以为,你这个妹妹女生外向,一心只想着替夫婿洗冤,倒不顾哥哥的家国之事” “哥哥若是不愿意呢,你该怎么办?”暖阳觉得暖荣一定不会同意的。 “那也由着他。”墨铭想了一会儿,终归还是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出去乱说,就算是王兄,也不要告诉他。” “嗯嗯”暖阳立刻热血沸腾起来。 墨铭又笑着揉了揉暖阳的头,才道:“我和沈柯相处日久,你以为大兴皇城会放心吗?我得到消息,六王爷日日在皇上身边谏言,恳请皇上派人来处理海澜之事,并召我回京。” 暖阳这次不敢乱说,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笑嘻嘻的去扯墨铭的耳朵:“他们是不是怕你被臧国王子带走,成了他们的敌人?” “我是大兴子民,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样的事。”墨铭正色道。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让他们担心一下总是好的。对了,既然得到了这个消息,你又何必让我把越皇的主意告诉王兄?” “因为这不单单是救我之策,也是救海澜之策。”墨铭见暖阳仍旧懵懂,笑道,“你不必理会这些,只要开开心心的过你想过的日子就好,只要你跟他说了,他能明白就好——我去说反而不好。” “那我母后怎么办?”暖阳可以不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政事,却不能不理会海澜太后。 “你不是说,神医窦章在沈柯那里?”墨铭明亮的眼睛忽然暗了下来,双眼眯了一眯,周身上下忽然泛起隐隐的杀气,就连窝在他怀里的暖阳都觉得有些寒冷,连忙问道,“那又怎样?” 墨铭见暖阳有些害怕,笑容一展,那笑容立刻像穿透云层的阳光一样消隐了杀气,让周遭的气氛再次温暖和谐起来:“不用你劳神,我自有办法就是了。现在太晚了,睡吧。” 暖阳还想再问,墨铭却已经把她抱上雕花大床,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红着脸说道:“你是不是还欠着我什么?” “什么啊?”暖阳怎会不懂?却只是羞红了脸,佯装不知,逗得墨铭胆子更大了些,咬住了暖阳的耳垂低声说道:“你不懂?让我来教你……” ……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 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 第二日,暖阳去找暖荣,把越皇的主意一说,暖荣的脸色立刻阴沉了很多:“是驸马让你跟我说的?” “是,”暖阳大方承认,“他说,我只要告诉你,让你自己拿主意便好——还要你放心,务必以海澜为念,莫要记挂着他,他自有办法洗清冤屈。” 暖荣的剑眉一敛,半晌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息道:“你说的是,他自然是有办法的,就算大兴不给他洗清冤屈,只要他愿意,也可以跟霍凉将军去越国——天大地大,哪里没有他一展拳脚的地方?” “哥?”暖阳听他说得这样寥落,心里隐隐有些不放心,想安慰几句,却被暖荣拦住,“你不用理我,去陪着灵儿玩儿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哦。”暖阳知道他需要自己想清楚,自己帮不上忙,只好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之后。 ——*——*—— 第二天,沈柯离开海澜王宫,暖阳这才放了心——说实话,她其实一直害怕墨铭会杀了沈柯,墨铭却没有,甚至连墨炎听说他走了,也只是恨恨的“哼”了一声,再无二话。 “我不懂。” 暖阳对墨铭道,墨铭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并不解释,只是忙他自己的事儿。 “我不懂。” 暖阳去问墨霖,墨霖笑道:“大嫂无需懂——啊,月歌说今日要去登山,大嫂,等灵儿大些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懂” 暖阳对墨炎喊道,墨炎扬了扬下巴,洋洋得意:“男人的事儿,你们女人哪里懂得?” “呸你这个胡子都没长出来的‘男人’”暖阳终于发怒了。 墨炎却并不生气,嘻嘻笑道:“可是我早晚能长出来,你却这辈子都长不出来。”话一说完,为了避免暖阳打击报复,立刻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跑远了。 暖阳本来还在生气,后来脑子里不知想起了什么,邪恶的大笑几声,得意的捧着灵儿的脸颊说道:“咱们何必要长出胡子来,又何必要因为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而烦恼?让男人去烦恼就好了,他们费尽心思和手段统治世界,而我们,只要统治男人就好了。” 灵儿一直认认真真的听她说完,也不知听懂没有,便挥动着小拳头兴奋的喊道:“棒棒棒” 这母女俩笑得正欢,芷梅在一旁轻轻叫了暖阳一声,才道:“启禀公主,有人求见……” 第048章 神医窦章(一) 第048章神医窦章(一) 暖阳知道海澜宫人死伤大半,剩下的都是凑不上前的,难免不懂规矩,也不跟芷梅计较,只是问她是谁。 “回禀公主,是个样貌极特别的女子,听说先是求见了驸马爷,驸马爷才让随侍领着来见您的。” 既然是墨铭先见过了的,暖阳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便让芷梅带那女子进来,又奶娘把灵儿带出去玩儿——不管是谁,是什么事儿,都避开灵儿好一点。 “民妇梦娘,拜见公主殿下。” 暖阳正低头喝茶,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女生,琅琊好听,如闻仙乐,整个人听着都舒服了很多,好奇的抬头一看,竟是个头戴幕离的白衣女子,身材婀娜,颦颦婷婷,就连暖阳身为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为何头戴幕离?”暖阳跟这样的女子说话,连声音都忍不住放柔了很多,虽然她知道一个女子这样来拜见自己是大不敬,却还是忍不住原谅了她,觉得她定然是有难言之隐。 “禀公主,是民妇面貌丑陋,不堪入目,驸马爷才让民妇带着幕离来见公主,事先向公主讲明了民妇的样貌,得了公主的允许才可以真面目示人,以免吓坏了公主。” 大珠小珠落玉盘……大概就是描述这样美妙的声音的吧? 暖阳默默赞了一句,又从心里感激墨铭对自己体贴和细心,却忍不住笑话他——别的还好,这次却似乎过了头,难免伤了人家女孩子的心——只要是个女子,不管长得多难看,自己都可以自嘲调笑,也不愿意这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吧。 “好了,摘了吧,这样说话怪别扭的。”暖阳笑道。 那女子迟疑了一下,终于抬起满是刀痕、指节都略略扭曲的双手,去摘那幕离。 “啊” 暖阳在看到那女子的手时心里便打了个突突,料定她所谓的丑陋应该不是天生的,而是受了什么伤害,只看那手就知道,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双手紧紧的握住了茶盅,谁知甫见那女子的面貌,一颗心还是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绝对没办法想象,这么好听的声音,这样媚人的身材,竟然会有这样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容 满脸都是深深浅浅的刀疤,纵横沟壑,连脸型都扭曲了,一双本该撩拨人的妙目也蒙着一层灰白的薄雾,看上去竟然是盲的 “梦娘吓坏了公主,请公主恕罪。”那女子边说边深深的低下头去。 “……你是谁?”暖阳压抑住狂跳的内心,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问道。 “民妇名叫梦娘,夫君窦章,有女湘湘。” 湘湘的娘? 暖阳方才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却绝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听上去嗓音好听、身材婀娜、除了那张脸,看上去只有二八年华的女子,竟然是湘湘的娘 窦章? 暖阳立刻想起在沈柯那儿看见窦章的情形,心里立刻好奇不已,极想听听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有,湘湘的。 窦章那样离奇的身份,梦娘这样奇异的面容,湘湘那样疯狂的爱恋……其中,一定有奇怪的缘由。 也许,这也是墨铭让她来见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儿,暖阳心里倒平静了不少,再次示意芷梅添茶,自己努力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对那梦娘说道:“继续吧,你今天来,一定不是只想告诉我你的身份。” 梦娘的头深深的低着,一动不动,半晌才轻轻笑道:“公主殿下果然快人快语,那民妇也就开门见山了——民妇今日前来,是想求公主放过我夫君一命”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暖阳早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并不怎么奇怪,只是将前因后果在脑子里迅速顺了一遍,明白了问题的所在,苦笑道:“我从不会轻易要谁的性命,都是别人想要我的命来着。” “公主……”梦娘听暖阳一说,竟然跪伏在地上,轻轻的啜泣起来。 暖阳虽然同情她的样貌,却因她是湘湘的娘,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厌恶,若不是为了海澜太后,她真想起身离开了。 “公主……”梦娘见暖阳半晌不言语,便渐渐止住了悲声,小心的说道,“公主可愿听民妇讲一个故事?” 暖阳本不想理她,但见她低垂着头,泪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花地砖上,心里倒有了几分不忍,再加上她确实对她要说的故事很好奇,便点头应承道:“最好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梦娘连忙举手保证,见暖阳并不再说什么,便道: “梦娘本是臧国人,出自风尘,承蒙当时还是臧国太子的臧皇垂爱,在臧国皇城的日子过得还好。可惜,花无千日好,臧皇喜欢了民妇一阵子,便觉得有些无趣了,再加上后来被当时的臧国皇后发现,对他予以重罚,他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来了。” 暖阳一听,原来沈柯的花心很有传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来着。 “民妇以为,臧皇自此便把民妇忘了,谁知某日忽然有人来青楼花大把的银子将民妇赎了出去,民妇更连赎人的正主都没见着,便被快马加鞭的送往海澜,在路上歇脚的时候才被告知,花银子赎民妇的正是臧皇,只要民妇到了海澜,迷住了一个人,随时把他的计策偷送出来,他日便可给我良田千顷,黄金万两,自由之身。 “民妇是风尘女子,迷惑男人、赚钱赎身从来都是民妇最大的愿望,当下便答应了——其实,即便不答应,又能怎样?民妇是弱质女流,难道还能跟臧皇说不吗? “后来民妇才知道,臧皇让民妇迷惑的,是当时的镇国将军墨远之,也就是后来的安国侯,驸马爷的令尊大人。 “当时,墨将军在海澜和海澜王并肩对抗臧国,民妇被扮作日日送水的老板娘潜入军中——他们当时的吩咐是,先摸清中军大帐在哪儿,然后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找机会潜入大帐接近墨将军。当时民妇以为有多容易,谁知民妇接连去了一个月,还处处被人看着,多走一步都不行,。 “眼看着越皇给民妇的时间就要到了,民妇便想着最后破釜沉舟一次,趁看管我们的兵士稍稍一扭脸,便发足狂奔至中军大帐——民妇当时觉得,只要进去了,民妇就有法子让他毒民妇言听计从。 “谁知,民妇跑得太慌张,又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见了墨将军该怎么说,竟然正好撞在一个孩子的枪尖上……” “枪尖?”暖阳不由得苦笑,“你也太倒霉了些。” “民妇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后来才知道,撞上驸马爷的红缨枪,是民妇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那枪是驸马爷的?”暖阳仔细回忆,当时的墨铭该有多大。 “正是,驸马爷当时只有六岁,却也是个两年的‘老兵’了。驸马爷当时正在大帐前练枪,大概因为人小,控制得并不是十分随意,民妇当时也发了狠心,只顾低着头跑,竟然撞在了一起……民妇本来还觉得十分倒霉,谁想竟因祸得福,被墨将军暂时安置在营中养伤。 “民妇的夫君窦章,本名赵奎宁,是随军的太医,墨将军大概想快点治好民妇的病,好让民妇快点离开,竟然钦点他替民妇治病。这段日子,民妇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了能迷惑住墨将军,留在他身边,谁知墨将军不曾动心,民妇的夫君竟然动心了…… “民妇虽然阅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民妇这样在意,不知不觉间渐渐动了真情,更加用尽心思想把夫君留在身边……后来,我夫妻终于郎情妾意,再也分不开了。 “后来,东窗事发,民妇才知道阵前收妻违犯了军规,按律当斩民妇跪在地上哭求,墨将军却毫不动容,只说要下令把夫君推出去斩了,未免民妇把军中的事泄露出去,还要将民妇暂时收监……” “只说?”暖阳掩口笑了起来,“公爹和驸马爷竟然是一样的脾气——冷面热心。” 梦娘也点头苦笑道:“民妇后来也明白了,如果墨将军真的想要夫君的命,也不会雷声大雨点小,只说不做了。” “后来呢?没有人给公爹一个台阶下吗?”暖阳越发的好奇了。 “有……正是驸马爷。驸马爷说,若不是他误伤了民妇,民妇也不会被迫留在军中;若民妇没有留在军中,夫君也不会违犯军纪,犯下大错……” “结果当然是,公爹最终将你两夫妇放了。”暖阳一想到小小的、六岁的墨铭挺着小腰板儿站在大帐里,一脸正色的替窦章夫妇求情的样子,便觉得有趣极了,可爱极了,竟然第一次生出为墨铭生下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正太出来的想法。 梦娘抬手擦着止也止不住的泪滴:“正是,墨将军终归还是将我夫妇放了,临走前却让民妇用夫君和未来儿女的生命作保证,今后都不能再也打他的主意,更不许把军营里的一丝一毫泄露出去。” 暖阳淡淡笑着看着她,心道,你没做到吧?不然,湘湘怎么没命了呢? ————*——表钱滴字——*———— 小醉能力不够,故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些心有余力不足了…… 我本来想坚持下去的,可是一则最近有点私事儿,弄得我身心疲惫,二则真的怕勉强写了会让大家失望,觉得小醉是在写水文骗大家的订阅…… 所以,小醉打算在四月完本,新书在和编编商量妥当后,会尽快和大家见面——请相信我,小醉很认真的对待每一个读者,很认真的对待每一部作品,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 抱抱大家~ 第049章 神医窦章(二) 第049章神医窦章(二) 梦娘停了半晌,果然掩面哭泣道:“我们真的不想……为了隐姓埋名过我们的小日子,民妇甚至自毁容貌,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外子也改名换姓……谁想五年之后,还是被臧皇的手下找到了……” 她的哭声婉转好听,若不是变成了这样一幅摸样,就算是掩面哭泣,也该是一副十分动人的场景。 可不是,她虽然出身风尘,却能被当时身为太子的臧皇相中,必定国色天香,抑或别有一番风~情吧?看看湘湘便知道了,虽然身体孱弱得像是一阵风便能吹倒了,却仍旧美得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荷花仙子,眉目淡淡,撩人心弦。 “你自毁容貌之后,窦章可还像从前一样宠爱你,心疼你?”不知为什么,暖阳竟然没有顺着梦娘的话继续问下去,反而问起了毫不相干,在男人眼里也许无足轻重的问题。 窦章爱上了梦娘的美貌和风情,即便知道她是臧国的细作,出身风尘,却仍旧宁愿为她痴迷,连随军太医的身份都可以不顾,那当这样一个绝世女子变得丑陋不堪时,他会怎样?会不会觉得不值,认为自己只是一时冲动? “梦娘自毁容貌,完全是一时情急,被外子发现后,他也想悉心救治——他的医术倒还是不错的——可若是治好了,梦娘挨得那些疼痛不都白挨了?所以,梦娘不让他医治。他心疼至极,反而对我更好,倒是我自己……”梦娘的眼角淌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每次见到自己的样子都发狂,干脆偷问了外子药方,眯瞎了自己的眼睛。” 暖阳身上一冷,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和湘湘倒是亲母女啊,都是不顾一切的女疯子。 “当臧皇的手下找上门来时,梦娘本无所畏惧,只是当时已经诞下湘湘——她天生羸弱,从一降生便比别的孩子瘦小,后来更是发现,她的不足之症很是严重,外子说,就算他用尽法子悉心调理,湘湘也不会活过二十岁……” “等等,”暖阳连忙打断她,“你是说,湘湘从一出生开始便身体不好,窦神医说她活不过二十岁?” “正是……”梦娘掩面哭泣了一番,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睁着迷蒙的双眼问道,“公主怎么会这样问?” 暖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试探道:“当年,驸马爷背着我去医馆向窦神医求救的事儿,你可知晓?” “啊?”梦娘看了暖阳半天,好像在仔细辨认,终归她的眼睛不行,什么都看不见,只得摇头道,“民妇不知啊?外子虽然医术高明,却没有本钱,只能做个赤脚大夫,开始的时候还四处转转,后来根本就是生病的大户人家亲自上门来请——他哪里有什么医馆?” 暖阳立刻把身子坐得笔直:“我听说,从前漠城有个女孩儿,名叫蔡娇萍,她的寡母病重,一直都在湘姨娘父女的医馆内医治,窦神医医术高明,不但让然儿的寡母多活了两三年,还同情她们孤女寡母,不收诊金,药费也只收本钱……可有这回事儿?” 梦娘想了半天,才释然道:“是蔡嫂?她的确因为穷苦,瞧不起病,外子的确常常给她些止疼的药吃……都住得近,止疼药又极便宜,哪里还需收什么诊金?” 暖阳简直要气晕了,可是,当初沈柯以季平的身份接近自己时,本来就是有目的的,连汨罗香都能给青儿使,更何况跟自己说说小谎? 那么,那个医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敢情是那对父女联手演了出戏,只蒙家里这个瞎婆子呢? 想到这儿,暖阳立刻想起曾经让李义去漠城打探湘湘家的情形,上次虽然见着了,却阴错阳差没说几句话便让李义没了影儿,自己和墨铭也没能等他回来…… 不行,下次一定要好好问问,且听这位梦娘接下来怎么说:“你接着说吧。” 梦娘被暖阳这么一打岔,想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说到哪儿了,连忙继续说道:“臧皇的手下找到了我们,本想提了我的人头去见臧皇,我病急乱投医,连忙喊道:‘我有女儿等她长大了,可以去再去祸害墨将军’当时,湘湘已经三岁多,生得清秀异常,人人见了都夸赞好看,臧皇那几个手下见了,相互嘀咕了几句,便道:‘若再做不到,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你们灭门’” 暖阳苦笑着起身,斜斜的靠坐在卧榻上,再不说话。 梦娘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暖阳离开了,心里有些着急,急切的说道:“公主,公主不管民妇一家做过什么对不起您墨府的事儿,只求您看在外子替您带回太后的份儿上,饶了他的命吧”边说边再次跪在地上,冲着地上咚咚的磕起了响头,却因不知道暖阳到底在哪儿,每个方向都磕上几个,然后换个方向又磕。 暖阳气了半晌,终归觉得这女子可怜,事事都被蒙在谷里,便道:“罢了,你先下去歇着吧。不管怎样,你自毁容貌之后他竟然还与你如此恩爱,也算得上是个男人。”却并不再往下说。 梦娘虽然毁了容貌,坏了眼睛,心里却还是清醒的,知道暖阳这么说,便有不杀窦章的意思了,她不知道暖阳的脾气,不敢再强求逼迫,只能磕头谢了,随着宫婢摸索着走了出去。 待晚间墨铭回来,两人说起梦娘,墨铭冷笑道:“那窦章哪有那样好?他不过是仗着梦娘眼盲,什么都看不见罢了。只是可怜了这女人,虽然出身风尘,却有一颗纯善之心,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竟然那样狠着心自毁容貌,连手也毁了,眼都盲了,窦章不曾弃她,也只是该花的代价都花了,宁可骗她一辈子也舍不得放弃罢了。” 暖阳心下有些怆然:“若真的能骗一辈子,倒也不错了。”她呆坐了半晌,不知道是该赞还是该骂,便拿眼斜睨墨铭,“遇上这样痴情的女子,你们不会感动吗?” “别说‘你们’,是窦章。他初时的确是感动的,可是时候久了,天天看着那张脸,只怕心里的感动也慢慢消磨殆尽了。” “我懂得,”暖阳咬牙道,“以后灵儿长大了,我要告诉她,不要为了一个自以为喜欢的男人,太过不顾自己,把所有的好处和后路都砍断了,那样感动得了那个男人一时,感动不了一世——若没了那些东西,男人若是狼心狗肺把你扔了,你难道可以让时光倒流,重新选择吗?” 墨铭见她说得认真,知道她在说别的男人时,连带着把自己也想进去了,连忙嬉皮笑脸的抱住她,柔声安慰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那样的,至少你家男人就不是。” “谁说不是?”暖阳果然习惯成自然,一竿子打死了一船人,“人家海澜公主还不是为了你,把命都搭进去了?她不但断了后路,连前路都给砍了” “你不就是……” “我不是。”暖阳忽然难过起来,双眼都涩涩的,“我早告诉过你我不是。海澜公主死了,我不是她。” 墨铭搞不清楚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发脾气,也不敢再问,只得抱着她哄:“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你罢了,跟别人没有关系。” “真的?”暖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其实,她方才发脾气说出“人家海澜公主……”那段话的时候,心里也害怕了一下,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那男人又因为知道了真相而离开,后来索性破釜沉舟,半真半假的通通说出来,让墨铭去选。 墨铭的话让她安心了很多,她翘着嘴巴瞧了墨铭一会儿,终于扬臂搂进了墨铭的脖子,轻轻的,却坚定的说道:“墨铭,傻子我喜欢你,也只许你喜欢我,不许左顾右盼,不许犹犹豫豫——那样最讨厌,最讨厌” “我何时左顾右盼过?”墨铭被她逗得笑了,调侃道,“左顾右盼的那个人指不定是谁呢,昨天还跑进人家的院子里,把人家摔得现在都起不来。” “谁啊,谁啊”暖阳故意举着拳头去捶他,和墨铭闹了一会儿才问,“他真的被摔了?你不是说他会武功吗?我随手一推而已。” “说明你学有所成,是武术大家了。”墨铭跟她开了句玩笑,见她笑得勉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刺痛了一下,却强忍着那疼,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解释道,“他不想抵挡,或者根本无心抵挡吧,总之,这次是真的摔着了,王兄今日还请二弟去瞧,二弟不肯,便只好歹让随侍的军医看看罢了。” “应该让二叔看看是真是假,不给他治——我才不信是真的。”暖阳说得有些心虚,却仍旧嘴硬。 “是真的,二弟只需瞥一眼,便能瞧得出来。” “是真的就是真的吧,难道还要让我去给他道歉不成?他一向诡计多端,我辨不出真伪,只好一概当做假的就是了。” 墨铭半晌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暖阳揽进怀里。 第二天一早,暖阳还不曾起来,就迷迷糊糊的听着外面似乎有人说话,立刻竖起耳朵倾听,正是芷梅的声音:“……如今已经送回了兴庆宫梳洗休息了。” 兴庆宫?那不是母后海澜太后住的地方?前几日她还亲自派人过去收拾打扫过呢。 难道,是母后回来了?怎么这样快? 暖阳心情大好,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披上衣服便跑了出去。 第050章 留得青山在 第050章留得青山在 海澜太后果然已经端坐在兴庆宫中,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兴致却是好的,见暖阳带着墨铭一道跑了进来,立刻伸出双臂,把扑进自己怀里的暖阳抱了个严严实实。 “母后。”墨铭中规中矩的施礼问候,海澜太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没了看见暖阳时的热切,只是随口客套了两句,便把视线转回暖阳身上,笑容转眼便温柔无比。 暖阳心里替墨铭委屈,墨铭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请海澜太后注意身体,便识相的躬身告退,把初聚的难得只留给暖阳母女。 暖阳亲自送了他几步,嘱咐他回去别忘了吃饭,做事别太辛劳,墨铭当着海澜太后的面不便说什么,只是笑着说知道了,并催暖阳回去陪伴母后,见暖阳松开了拉着他衣袖的手,才情意浓浓的看了她一眼,转头离开。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腻人得紧。”海澜太后的语气里略略有些无奈,嘲讽的意味倒是非常明显。 暖阳连忙腻腻的歪在她身边,嘟着嘴巴撒娇道:“母后,阳儿还饿着呢,听说您回来了,一早起来就赶过来了,要不是驸马拉着,只怕连头发都不曾梳,衣服都不曾换呢。” 她的本意是要说,自己做事着急忙慌,若不是墨铭谨慎,只怕要丢大人了,海澜太后却不这样想,把脸扭到一边叹道:“驸马哪里懂得你想念母亲,思母心切?到底不是亲娘。” “母后——”暖阳还是第二次与海澜太后相处,并不太懂她的心思,只是觉得和上次似乎不太一样——上次可是舔犊情深的,怎的今天倒呷起了干醋? “我说错他了吗?总是个不醒事的,哪里像人家七殿下那样讨人欢心?我就不懂了,七殿下到底哪里不好?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对你又好。就连这次,都是他费尽了心思,才让窦神医将我带回海澜的。”海澜太后还是喜欢沈柯多些,说到他,眼睛都明亮了许多。 暖阳这才明白症结的所在,扁着嘴巴,不悦的说道:“母后,求您今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驸马对阳儿极好,阳儿也愿意与她白头偕老,别人再好,也与阳儿无关。再说了,明明是驸马派人帮窦章带您回来的,怎么变成了沈柯?他若想送您回来,何须等到现在?” 海澜太后前后想了一遭,大概有些醒悟,却并不愿承墨铭的情,只是看暖阳不高兴,便不好再说——毕竟女儿已经嫁给墨铭,又这样恩爱,似乎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对墨铭毫不在意,便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再不说这话。 母女二人共同用了膳,又说了会儿话,气氛才再次好了起来,正要出门去转转,暖荣便来了,海澜太后自暖荣被墨铭救出之后还是第一次见他,难免拉住暖荣的手流了一番眼泪,又各自叙述了别后情形,海澜太后才道:“无论如何,你不负众望,复国成功,总归对得起海澜暖氏的列祖列宗。” 暖荣的神情瞬间尴尬起来,嗫嚅了一瞬,终归还是说道:“海澜是弹丸小国,经历这次政变之后,国困民乏,连春季的播种都耽搁了,而此刻臧国又对海澜虎视眈眈,只等着儿臣与之签署协议,将海澜纳入他们的附属国,一旦时辰到了,还不见儿臣递上合约,只怕便要大军来袭了。” “那就快签吧……”海澜太后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连随口而出的主意都说得没有底气了。 可不是,就算所有人都忘了,海澜太后也不会忘,虽然是七殿下帮助暖荣复国,可是九殿下支持多伦王杀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媳,还把自己和儿子幽禁到不见天日的地方 签了?沈柯真的坐上了太子之位还好,万一夺权失败,自己这小小的海澜岂不是顷刻又要易主? 不签,海澜这样的弹丸小国,没有大兴的支撑,哪里经得起臧国的一击? “或者,向大兴求救兵……”海澜太后又道。 暖荣见海澜太后提到了大兴,才大着胆子说道:“母后,如今海澜国力空虚,若不想些对策,只怕顷刻便要遭遇灭国之灾……儿臣有意归顺大兴国,将海澜国更名为大兴的海澜城,您看……” “胡说”海澜太后立刻便急了,“你这么做,可对得起暖氏的列祖列宗?先祖创立江山五百载,难道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不成?” “儿臣是慎之又慎的考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如今海澜这个烂摊子,要是没有臧国虎视眈眈还好,容咱们一点一点的重新振兴起来……现在呢,不但臧国逼着咱们签那所谓的承诺书,就连大兴那边,年底的供奉交不出,也……” “你不会去大兴求救?”海澜太后仍旧不愿意,“大兴和臧国开战,战场十有**都是选在海澜,怎的现在倒成了缩头乌龟,连抵抗臧国的强兵都派不出?” “不是派不出……大兴如今的情形您也是知道的,除了驸马墨铭,还有哪个在意咱们这个边陲小国?您没瞧见吗,就连前一阵儿儿臣对抗多伦王,大兴也没派一兵一卒过来支援啊?如今的朝堂,都被那些奸佞小人占据了……”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归顺于他?只怕今日归顺了,明日大兴便灭国了对海澜还有什么依仗?” “只要驸马官复原职,和六王爷同心协力,哪那么容易就亡国了?可还有越国帮衬着呢。” 暖阳见哥哥下定了决心,也帮着他跟海澜太后说道:“母后,说是归顺,咱们也可以跟大兴谈条件是不是?我听说有个一国两制……就是海澜虽然成了海澜城,每年上缴税金给大兴官府,却可以自己任命人选,自己治理……”暖阳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对不对,总之是这个意思,再多又想不出了,只得继续说道,“您看,这样和从前做附属国没有什么太大差别是不是?而海澜国一旦成了海澜城,大兴必定会派兵保护,更会借给咱们大量的金银发展……现在您让王兄从国库里拿些银子出来试试?还不是都让那个天杀的多伦王给祸害了” 兄妹俩一唱一和,说了很久,海澜太后才无奈的叹息道:“你们有主意,何必还来问我?你们的父王不在了,我也不管这些了,只要你们将来见到你父王时,不要问心有愧才好。” 暖荣立刻躬身道谢。 海澜太后听闻海澜国将不国,也没有心情再和他们说话,只说自己累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兄妹二人连忙伺候着太后歇下了,才一同退了出来。 暖阳跟在暖荣身后,见暖荣垂头丧气,知道他其实也是相当委屈的,连忙紧走了几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想了半晌才道:“哥,妹妹想给你找个嫂子。” “嗨——”暖荣还当她会怎么劝慰自己,听她居然说了这么一句着三不着两的话,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 “嗨什么啊,将来,嫂子给阳儿生下侄儿,还要登上宝座,千秋万代呢” 暖荣听他话里有话,立刻转头去看她,暖阳笑道:“妹妹读过一本西游传记,里面说的都是西方国家的事儿。那里有个国家叫做卢森堡,也是弹丸小国,地处德国和法国之间,地形险要,又恰巧处于德法要道,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德国,法国?”暖荣念叨了几遍,皱眉问道,“德国和法国都是大国、强国吗?” “对啊,就像大兴和臧国一样,都是兵力强大的大国。”暖阳连忙解释道。 暖荣想了想,催促暖阳道:“继续说。” “卢森堡不但地形险要,还极其富有,据说,连德、法两国都不能与之同日而语。” 暖荣苦笑道:“怀璧其罪,它那么小,又那么富有,只怕日日被人觊觎,难有太平日子好过。” “正是如此,”暖阳连连点头,“早些时候,德国一直想攻占卢森堡来着,你想,卢森堡就算再富有,地小人少,全国的男女老幼加在一起只怕还没有德国派过来的军队多,哪有战胜的可能?可是卢森堡很聪明,每次德国打过来,他们都无条件投降,只求保存国力,不受伤害,一旦有机会,立刻独立……” “呵,”暖荣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倒是很诡诈,只是一味投降,太过丢人了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存了国力,在关键时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儿,稍稍诡诈些,丢人些,又有什么?是脸皮重要,还是命重要?” 暖荣再不说话,任由暖阳拉着他的袖子,像小时候一样牵着她在御花园里走了很久,才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老大不客气紧跟着坐在他身边的暖阳笑道:“是你自己要跟我说的,还是驸马?” “他不知道,这是你我兄妹的私房话。”暖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暖荣释然的拍了拍暖阳的手背,点头笑道:“我见你们那样恩爱,以为女生外向,你再不会替哥哥着想了,没想到,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你还是心疼哥哥,站在哥哥这一边的。” “当然,我知道哥哥做出归顺大兴的决定,十之六七是为了答谢墨铭将你救出牢笼,又借兵给你的恩情,而这样的答谢里,十之八~九又是为了妹妹我……我哪里又不帮哥哥的道理?”暖阳说着,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暖荣看了暖阳半晌,忍住眼底的酸涩,努力笑道:“没想到,我那个只知道淘气惹祸的跟屁虫妹妹,居然长大了。” ————*——表钱滴字——*———— 明天大结局~ 书荒的朋友去看看意千重大大的《国色芳华》,开头一点点也是正妻不被夫君待见,可是意大的处理比小醉要成熟多了,小醉也在天天追看学习呢,文笔一流,人物性格鲜明立体,情节紧扣人心~~嘿嘿,没有夸张哦O(∩_∩)O~ 第051章 不是结局 第051章不是结局 沈柯离开海澜没几天,海澜国便正式更名为海澜城,更名盛会搞得雷声很大,除了有信使八百里加急驿站传书,更有海澜和大兴子民口耳相传,转眼便天下皆知。 臧国绝没想到暖荣会有这样固执,宁可不做海澜王也不签那合约——试问普天之下,千秋万代,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就是暖荣自己,如果没有暖阳的那一番劝慰,只怕也要后悔了。 不管怎样,臧国再没有立场让海澜低头,九殿下沈杨想出兵拿下海澜,七殿下沈柯却不肯,由此爆发了宫廷之战——谁都知道,两人的争端由来已久,海澜的事儿,只是一条导火索罢了。 在六王爷和越国的努力下,墨铭功过相抵,官复原职,一家人却不曾回京都,因为臧国的内部争端已经日渐清晰,只怕墨铭这边回京都了,臧国大事一定,便会派出大队人马杀将过来。于是,墨铭自动请缨,暂时留在海澜,率海澜军和从前留在海澜那五万精兵严加防守,京都方向派出数名武将,率军奔赴海澜支援。 墨铭令人快马传书,命大兴军队十日内到达海澜——他从小就在这条路上奔波,自然知道多长时间最合适,不会让大队人马赶得特别辛苦,也省去了他们故意拖延,延长时间。 “你厉害”暖阳窝在墨铭怀里,笑吟吟的赞道,脑子里却闪过了前世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那人虽然没有人心,管理却是一流。 他是从前哥哥手下的一个车间主管,专门安排手下的工人工作,据说有个绩效考核,就是每样工序需要多长时间,加在一起需要多长时间,然后安排出这个人一天要做多少工作,既不会太累,也没有空余时间扯闲篇。 “想什么呢?”墨铭伸手刮了刮暖阳的鼻子头,暖阳想了想,才道,“我从前总是做梦,那梦都是相同的。梦里,我不是生活在这里,而是一个高楼林立的冷漠世界,人人都没时间欣赏风景,因为要急匆匆赶路,跑到别人的前面去才有饭吃。” 墨铭认真的看着暖阳,丝毫没有嘲笑或不相信的意思。 暖阳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说道:“在那里,我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失去了我以为最宝贵的东西,想从那高高的楼顶跳下去一死了之的时候,又被另外一个外表忠厚的男人所救,活下来,相爱,怀了他的孩子……”暖阳自己说得都没了底气,只怕墨铭会生气,抬头看他,他却面色和缓,手上却将暖阳抱紧了,好像怕她难过似的。 “我在生那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到了安国侯府……还有灵儿,她就是我的孩子……我一直觉得,她就是因为不愿意独自一人留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才跟过来的……” “这个梦不好,”墨铭吻了吻暖阳的额头,打断了她,“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做这样难过的梦,更要给你最快乐的日子,把那些梦忘得干干净净。” “那真的是梦吗?那梦怎么那么真实?” “那是梦,”墨铭坚持说道,见暖阳仍然迷茫,便把嘴唇凑近她的耳朵,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暖阳立刻红了脸打他,墨铭左躲右闪,让暖阳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他。 暖阳追了一会儿,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停在屋子中央,气嘟嘟的说道:“不许再跑,回来。” 墨铭无奈的摊了摊手,忍着笑走回暖阳身边,不等暖阳命令便把她横抱起来,一边吻着她的额头一边把她抱回床~上,又用自己的一双大手捧住暖阳的双脚,再把那双脚放进自己怀里。 “坏人”暖阳心里感动,接下来的惩罚也说不出口了,含着笑恨声道,“算你聪明。” “当然,小的就算再不识轻重,也早就被公主殿下训练得聪慧无比了。”墨铭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见暖阳笑得极甜,便把后半句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说,”暖阳却不依不饶,“我最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吞吞吐吐的。” 墨铭琢磨了一会儿措辞,才小心谨慎的道:“你梦里那个坏男人是谁?要不要为夫帮你报仇,解了你的心结?” “切,”暖阳冷哼了一声,“谁还有空计较那些?本公主如今过得如此这般,谁还记得那点破事儿啊?” 墨铭愣了一瞬,立刻扬声高笑起来:“好果然是巾帼英雄” 暖阳被赞虽然得意,心里却有些小小的遗憾——什么巾帼英雄,只是没办法来去自如而已。 ——*——*—— 大兴二十三年七月十一,大兴军队陆续到达大兴与臧国边境,驻扎在海澜城及其附近,安国将军墨铭与海澜城主暖荣共同操演军队,调配人马,随时准备与臧国开战。 七月二十六,臧国七王子沈柯成功登上臧国太子之位,亲赴前线,传令三军,有将臧国战旗插在海澜城城头的,赏黄金千两,良田万顷 八月初三,两军开战。 原海澜公主,现安国将军夫人暖阳,为了鼓舞士气,立马横刀,披盔挂甲,亲自跟在夫君墨铭的身后上了战场,登上了墨铭的专乘的高大战车;安国将军之幼弟墨炎,更亲自擂起战鼓,以壮军威。 “夫君,这铠甲好重好热啊……” 谁能想到,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巾帼英雄,竟然会在墨铭身后说出这样孬种的话? “我都说了不让你穿,不让你来,你非要穿上来显摆显摆,怨得了谁?”墨铭还不曾说话,旁边战车上的暖荣便昂着头,嘴唇微动,不失时机的打击她,顺便捎带上墨铭,“偏偏有人宠着你,由着你的性子来,哼。怎么样,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墨铭淡淡一笑,把头稍稍朝后仰了仰,让自己和暖阳凑得稍稍近些,才低声安慰道:“这次既然来了,就得咬牙坚持下去,下次不许再跟过来淘气。” 暖阳正要说话,远远的看见对方的方阵也整整齐齐的一字排开,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两军阵前。 那人身材高挑,相比墨铭的英武来说来说稍显瘦弱,再加上全身上下裹着藏青色的盔甲,更显削痩。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脸上蒙着一张丑陋无比的面具,把他的脸完全遮挡住了,又因隔得远,连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都看不太清楚。 暖阳明知那是谁,还是忍不住从墨铭手里接过被时人称为“千里眼”的望远镜,举到眼前仔细观看,谁知,眼前那人刚刚清晰了些,可以看清他面具下幽冷的眼神,那人便似乎知道暖阳在看他一样,抬手将面具摘了下去。 “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叹声。 丑陋的面具后,正是沈柯那张盖世无双的俊美容颜,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手举千里眼仔细打量他的暖阳。 ————*——表钱滴字——*———— 完本了,感谢一路支持小醉到现在的所有童鞋,认识了可爱的你们,才是我最大的收获,谢谢~ 接下来,小醉会上传几天的番外,因为某些制度上的原因,小醉会把它们发在V章节里,等到不影响那啥的时候再来解禁,所以,不心急的筒子可以等解禁了再看,不必订阅的。 新书小醉和编编商量妥当后,会尽快上传,请大家多多关注作品相关,一旦上传了,小醉立刻在作品相关里通知大家。 再次,谢谢你们。 ╮(╯▽╰)╭ 番外——湘湘(一) 番外——湘湘(一) PS1:很多筒子都不喜欢湘湘,其实,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她的命就已经被注定了……如果她出现在另外一本书里,是个女主,命运一定大不一样~ PS第一更里,来晚了的童鞋别忘了去看看╭(╯3╰)╮ ——*——*—— 从小,他们就嘲笑我的娘面貌丑陋,我被他们说得狠了,就跑回家拉着娘的手哭:“娘,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总说爹爹医术高明?怎么不替你治?” 每到这个时候,娘就恹恹的坐着,不哭也不怒,只想尽办法用好吃的好玩儿的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开去。 到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周围的伙伴儿们终于习惯了我娘的面貌,再也不出来说我,反而会在有些女孩子酸酸的骂我狐狸精时,有高壮的小男丁,名叫石头的,过来给我解围。 我不懂什么叫情窦初开,只是觉得石头长得好看,比我高大,对我又好,便愿意时常跟他一块儿玩儿,省下来的好吃的,也只愿意留给他吃,而他也渐渐的跟别的女孩儿少了来往,只对我一个人好。 那一段日子,似乎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候,跟和爹娘在一起不一样,甜甜的,暖暖的,恨不得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后来,我们的关系被娘发现,娘气得顿足大骂着将石头赶走,又急赤白脸的问我跟他怎样没——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娘跟我这样发过脾气,更不懂那个“怎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是不好的,如果“怎样”了娘会更生气,便惴惴不安的说没有,娘这如释重负的才把我拉进怀里大哭,哭到我站着的腿都酸了,累了,娘才告诉我,我未来的男人只能姓墨,不是老墨,就是小墨,再不能是旁人。 “他们在哪儿?”我问娘。 娘伸出稍稍变形却仍旧十分修长的手指将我耳鬓的发丝柔柔的捋到耳后,想了半晌才道:“你现下还不能见他们,再过几年……再过两年,便让你爹去跟他们联络……他们常常在这附近打仗,有时候,需要你爹的医术。” 我一听,好奇得紧,连忙拉着娘的手跳道:“为什么还要再过两年?娘,就现在好不好?我先看看他们长得什么样。” 娘宠溺的刮了刮我的鼻子,嘲笑我不知羞,我当然不依:“我总要瞧瞧到底是圆是扁。”心里却在想着,若是不如石头,干嘛非要嫁给姓墨的?这总要依着我。 娘却潺潺不绝的流了眼泪,扯出绢帕擦了半天也擦不干净,只好放弃了,强笑着抬头看我:“我总要多陪你几年的。” 我不懂,再问,娘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那之后,我又跟石头说过几次话,也偷偷的给他留过几次舍不得吃的吃食,后来终于再次被娘发现,生平第一次将我捆上打了一顿,直打得我鲜血淋漓,连爹都看不过去了,皱着眉头在一旁劝娘:“好了,好了,女孩子不能这样打” 奇*书*网*w*w* 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娘却流着眼泪骂道:“今日不受些皮肉之苦,他日被那些腌臜货们看见了,还不要了她的命?不要这样不清醒” 爹被骂得没话,只能转过头来劝我:“湘湘,快跟你母亲求饶,说你以后再不敢跟那石头来往了……快说” 我咬着牙,偏不肯说。 “不止是石头,除了墨家那两个,跟谁也不许来往”娘再次哭叫道。 我先是死都不肯依,直气得娘都晕了过去,才真的害怕了,口不择言的哭道:“娘,我依我依” 后来,娘终于好了,我也真的再不跟石头来往。 他们都以为我听了话,乖巧了,其实却不知道,我心里在想,那两个狗~屎男人是谁?凭什么我生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我就是跟了他们,也会闹得他们鸡犬不宁 ————*——表钱滴字——*———— 湘湘的番外先放上来这一点,明天继续。 第052章 奇怪的舞姬 第052章奇怪的舞姬 暖阳再次踏进偷香阁的大门,已是一年之后。 她仍旧像第一次来一样,以一个食客的身份坐在二楼的窗边,只让与她同行的、早就熟悉她口味的月歌点菜,自己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体味真正的物是人非。 可不是?一年多前的元灯节,自己和墨霖、墨炎两兄弟第一次坐在这儿偷菜说话,自己日思夜盼的,还是逃离墨府,过自己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而今,却已经成了真真正正的将军夫人,墨家主母,只怕一辈子也不会再想逃开了吧。 “公主”青儿早就听伙计们禀报了,连忙笑吟吟的迎上来,向暖阳调皮的行了礼,又跟月歌打过招呼,才爽朗的笑道,“您回京月余,到现在才来瞧您的偷香阁,青儿该感念您的信任,还是该斗胆说您懒惰?” 暖阳笑着啐她:“小妮子,这才从商多久,嘴岔子就这样厉害?居然敢编排起我来了,瞧以后谁敢娶你”说得月歌和立在暖阳身后的兰儿捂着嘴直笑。 青儿却毫不在意:“还不是公主给青儿选的这条路?要是青儿真的嫁不出去,就吃定公主一辈子,只怕比嫁个男人更有好日子过。” 兰儿听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张粉脸早就红了,却因知道青儿的脾气,不敢说话,只怕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更会让她无地自容。 暖阳也被青儿的话逗笑了,心里的寥落一扫而空,笑着轰她快走:“忙你的去吧——看来徐妈妈和齐妈妈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你这小妮子,越发的没正形了。” “要想让青儿有正形,还不容易?找个男人管住她就行了,还能帮着您打理偷香阁,省得让青儿这个没出阁的大姑娘抛头露面。”月歌也笑着起哄。 她这一句话适得其反,暖阳、青儿都笑不出来了,兰儿甚至还红了眼睛。 暖阳拉着青儿在自己身边坐下,忍下眼里的酸涩强笑道:“青儿,为难你了,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我那一走就没了消息,大半年没有音讯……也是我糊涂,竟等爷官复原职,跟臧国打上仗了了才派人回来给你捎信儿……” “您这不是折煞青儿吗?”青儿挺过了最困难的日子,早就练就成水火不侵,哪怕心里哭成了泪人儿,表面上还是爽朗的笑,“您遭了难,青儿遍寻不着,只能全心全力的把您交代的事儿做好不是?要不然,哪天您回来了,就缺这点银子谋生,难道要青儿跟您摊开空空的两手,告诉您偷香阁让青儿给败完了?要是那样,青儿就是死了,只怕也得变成个红脸鬼,阎王爷都不许青儿投胎” 她故意说得有趣,连语气都轻松戏谑,让暖阳等人不得不扬唇微笑了。 “话说回来,公主,”青儿小心问道,“那季平,当真就是臧国七王子,踏月,也当真就是越国公主越柔?” 暖阳看了月歌一眼,晒然笑道:“可不是?你这偷香阁可真是藏龙卧虎啊,要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此尊贵,只怕那菜价都得卖得高些。” 青儿附和着笑了笑,却低头想起了心事。 暖阳不想再提沈柯的事儿,正巧有小二端了吃食上来,立刻夸张的宣称肚子饿了,指着桌子上一盘子白色的银丝问道:“这叫什么?细如丝,白如雪,瞧着像是面,又不太像。”月歌也是不懂。 青儿笑道:“公主跟着爷打了大半年的仗,回来这一个月又忙得脚不沾地,青儿猜着您还没尝过这道菜,特地吩咐厨子给您做的。这是新近从西诺国那边传过来的,名叫‘飞刀鲙鲤’,这些轻若丝缕的雪线,实际上就是鲫鱼肉,佐以料汁同食,美味非常。” 暖阳从前听说过这种菜肴,听说这鱼肉还是生的,倒是第一次看见,立刻拾箸尝了,果然香鲜味美,连忙赞扬道:“果然好吃我若是临走的时候给爷带一份儿回去,会不会就不太新鲜了?”她知道生鱼片就是这样,只有现切的最好吃,放得时间稍稍长一点儿,味道就变了——心里想着,就有些发愁怎样给墨铭也尝尝这样的美味。 青儿故意掩口嘲笑道:“吖?这还是奴婢当日的主子海澜公主吗?”当着月歌的面儿,她不好意思说得那么直白,但是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就是在笑话暖阳从前日日想着逃走,如今却已经摇身一变,已经化身成真正的贤妻了。 暖阳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红着脸啐道:“呸,小妮子,今日回去我就要让齐妈妈上心,帮你寻个厉害点的夫婿管着你,瞧你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张狂” 青儿不敢再说,便张罗着给暖阳布菜介绍,并让小二把今日新请的那几个舞姬请上来,给暖阳等人起舞助兴。 暖阳本来并不喜欢这些,安安静静的吃饭也就罢了,非要让一群人在面前手舞足蹈,饭都吃不消停,正要拒绝,青儿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求道:“公主赏青儿个脸吧,这里面有个女子跟青儿特别投缘,初次见面便相互喜欢,几句话下来便觉得对方是知己,若青儿是个男子,只怕以为自己对她动心了呢。” 暖阳见她说得热切,哪里忍心拒绝?自然笑着应了。 不多时,七八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鱼贯而入,一进门便自动排列整齐,彬彬有礼的给暖阳见礼,暖阳见她们个个生得灵秀俊俏,身上都穿着清一色的重重纱衣,衣下还都露出寸许梅红肚兜,虽然有些媚俗,穿在这些小舞娘身上,却显得无比俏皮。 暖阳好整以暇的欣赏,目光渐渐落在角落里一个身材高挑的纤瘦女子身上,她此刻正呆呆的看着自己,目光盈盈,竟闪出点点泪光。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看时,那女子已经低下头去,只把头上高高的美人髻留给暖阳观看。 暖阳把这个女子的摸样记在了心里,便向青儿点头,示意可以起舞了。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 舞姬们的舞姿的确优美灵动,暖阳的眼里却只有那泪光盈盈的女子一人,待到曲终人去,暖阳才叫过青儿问道:“这些个舞姬的确不错,从哪儿寻得的?” “听那班主说,是从海澜过来的。太子爷与多伦王打仗的时候,他们在那边没了生意,便举班迁来大兴京都,想着这里繁华,可以多挣些银子糊口。青儿本来只是请她们每月过来舞四场,见客人们喜欢,见不到她们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的找,有的甚至听说她们在哪里就追过去,青儿便想,反正都是海澜老乡,求她们每月来八场……谁想,她们倒很是干脆的应了。” “哪个跟你相熟要好?不妨请上来,一块儿坐一坐。”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暖阳刚才见了那泪光盈盈的女子,便觉得青儿说的那个与她惺惺相惜的女子就是她。 如果真的是她…… 哎,我又多疑了。 暖阳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 “当然好,青儿跟她提起过您,她对您一直很是仰慕呢。”青儿立刻答应下来,亲自出去请那女子前来。 “大*奶,若是让齐妈妈和徐妈妈知道您结识这种女子,只怕又要在您耳边说个不停了。”兰儿觉得暖阳这样做似乎有失体统,连忙小心的提醒道。 “算不得结识,她们为咱们舞了一曲,我心里喜欢,喊个人上来打赏,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暖阳见兰儿仍旧如此谨慎,虽然嘴上不当回事儿,心里却喜欢的紧,笑吟吟的抬手拍了拍兰儿的手背,以示安慰。 正在这时,楼梯声响,送暖阳等人前来的押车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上楼来,见了暖阳,连忙躬身报道:“大*奶,方才大爷派人过来请您回府,说是有什么急事儿呢” 暖阳一愣,因为墨铭一向沉稳,从来不会做出这样毛毛躁躁的事儿来,既然这样着急,一定真的有事儿,连忙让伙计跟青儿解释一下,自己带着月歌和兰儿匆匆回府。 安国侯府还是从前的安国侯府,不同的是,府里的主子只剩下墨氏兄弟和暖阳,外加个不到两岁的小灵儿,下人们也大都是从人牙子手里新买来的,对性情并不十分熟悉。 而且,鉴于季平的教训,每一个进府的下人都由墨霖亲自过目评定,再请齐妈妈亲自分配管理,短短的一个月内,府里的下人并不太多,再加上墨铭一向特立独行,身边只有副将,没有小厮。 所以,等墨铭找人传话给暖阳,再等暖阳回府,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将军,这是怎么了?”暖阳一进海澜居花厅,便见到墨铭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发愁,连忙问道。 墨铭似乎一下子被惊醒一样,连忙起身迎上来,走了几步才想起月歌等人还在,立刻倒背了双手停下,埋怨道:“这大热天儿的,怎么还赶得这样急?瞧瞧你那一脑门子汗。” 暖阳早就知道了他的脾气,并不生气,只是调皮的笑着吐了吐舌头,吩咐兰儿伺候自己洗脸,月歌跟着忙活了一阵儿,待暖阳梳洗完了,便有眼色的告辞退下,兰儿也让小丫头把屋里清理干净后退出去,顺便掩上了门。 “这样急赤白脸的叫我回来,就是让我洗脸吗?”暖阳逗墨铭笑。 墨铭扬着嘴角笑了笑,习惯性的上前环抱住暖阳的腰身,慢慢说道:“什么也不及大*奶重要。” “呸”暖阳笑着捶了他几拳,笑吟吟的戳穿他,“真受不了你,人前人后两个样,累不累啊你。有话快说,别罗里啰嗦的。” 第053章 一见“钟情” 第053章一见“钟情” 墨铭犹豫了半晌,才道:“二弟要大婚了,你既是当家主母,又是这家里唯一的女人,就张罗一下。” 暖阳一愣:“二弟要大婚?”心里想的虽然是月歌,却不敢相信,因为这毕竟是大兴国,讲究个门当户对,月歌虽对墨霖有情,墨霖也对月歌不错,说到大婚,明媒正娶……暖阳不觉得墨霖是这样的人。 果然,墨铭说道:“婚事是皇上和越皇早就定下的,因祸事推迟,如今……” “越柔?”暖阳更加不敢相信,“当日在哥哥的大帐里,越柔公主不是亲口说,要跟二叔退亲的吗?” “两国和亲,岂能如此儿戏?再说,若是越皇答应了,又怎么会这样帮着咱们?”墨铭摊手道。 ……正是如此。 越柔公主那样的个性,一看就是被骄纵出来的,从小被压制排挤朝不保夕的公主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个性,瞧瞧花容就知道了,她虽然生在普通人家,也是一样的道理,因是庶女,定要比旁人多出十二分的心机才能存活,那些被日日捧在手心里的,哪里会活得这样小心? 也正因如此,越柔的话并不是出自深思熟虑,又或者……她只是要面子,要在外人面前表态,她不要嫁给墨霖而已。 这个外人……说不定是沈柯呢。 直到现在,暖阳也不知道越柔和沈柯之间的纠葛,她本也不想知道,世上的未知之数本就太多,哪有那么多精力一一探究?管好自己就得了。 墨霖是不是娶月歌,自己是不是愿意和越柔这样的刁蛮公主做妯娌,本来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倒是月歌,她对墨霖可是真心的,跟越柔公主又好像有什么误会……只怕她的日子要难过了…… “还有……”墨铭似乎努力了老半天,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今日上朝,皇上称我抗敌有功,除了奖励了我金银珠宝,锦帛良田……还奖励给我两名异族女子……” “靠”暖阳在心里大声骂道。 墨铭见她的脸色越发阴沉,无奈的说道:“我从前答应过你,依照你海澜的习俗,一夫一妻,所以在大殿之上已经拒绝过了,可皇上却道,如今海澜国已经不复存在,海澜城也是大兴疆土,那些旧制也该……” “旧制?连这点习俗都不能做到一国两制,更别提别的了”暖阳知道他解释了这么多,定然是已经答应了,气呼呼的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怒道,“告诉你,我就是不答应,不管你怎么说听说过醋坛子没?我就是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醋坛子爱咋咋地” 墨铭无奈的笑看着她,却不说话。 暖阳见他不肯表态,还这样一副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叉腰说道:“你书房里有一本书,叫大唐野史的,不是说唐朝有个丞相,名叫房玄龄,皇上赐他美女,他因惧怕妻子而不敢要,皇上把房夫人召入皇城,说她抗旨不尊,并道,若再不准房玄龄收了那几个美女,就赐给她毒酒,让她服毒而死……” “房夫人刚烈,服了那毒药,原来是一坛子醋……暖阳,你也要效法人家,喝一坛子醋向皇上示威吗?”墨铭看上去颇为无奈。 “我才不会那么傻自己喝,我让她们喝——两个异族女子不是吗?给你做妾不是吗?就算是皇上恩赐的,也只能算是我的奴婢吧?我就让她们一顿饭喝一坛子醋,不喝不行,我瞧她们能扛多久”暖阳做出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大义凛然的说道。 墨铭瞧了她半天,终于开怀大笑起来,直笑得肚子都疼了,暖阳也嘟着嘴斜着眼睛看他,他才慢慢忍住,上前要抱暖阳,暖阳负气想躲开,却被墨铭坚持着抱着不松手,只得放弃了,任由他抱着,却不说话。 “傻瓜,你还是不懂我——那些个异族美女,我哪里能真的领回家,给你添堵?皇上一说我便谢绝了。”墨铭咬着暖阳的耳朵轻笑道,“我乖吧,要奖励……” “切”暖阳虽然高兴,一颗心也早就酥了,却仍旧强撑着做出一副强硬的态度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哄我,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哪能你说不要就不要?” “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除了你,只怕没有人能说服我,让我改变主意了。” 暖阳点头:“你在我面前说的甜言蜜语,的确比以前多了——就像现在。” 说到这句话,暖阳忽然想起一个人,他没有真心,说甜言蜜语只是习惯,暖阳为此跟他生气过,纠结过,人家只是说,不忍让人伤心。 他就是令她怀上孩子,然后终于离去的那个人。 “又走神了……”墨铭有些无奈,想说什么,终归还是咽了下去,衡量了半晌才道,“暖阳,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努力,只知道自己很努力,努力的……让自己做到最好,没有想念别人的时间和精力……” 暖阳哪里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转身捂住他的嘴:“我没有啦我没想你以为的那个人”心里却在继续嘀咕着——我想的是另外一个人——墨铭嘴里暖和和的热气吹进她的手心,让她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不由自主的把后面那半句话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墨铭被她软软的小手捂住了嘴,心里也跟着燥热起来,更觉得一股自小腹升起,烧到头顶又烧回去,直至脚后跟——正要用捉住暖阳揉进自己怀里,就听门外有丫头回事儿,那火苗儿立刻悄无声息地散了,他只得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放手让暖阳去忙。 “大*奶,有位名叫青儿的姑娘求见,说是您的旧相识,同行的还有一位名叫莫颜的女子,大概十五六岁年纪。”小丫头是新买来的,并不认识青儿,更不知道她从前是暖阳的陪嫁丫头。 暖阳从墨铭怀里钻出来,先是让小丫头去请,接下来便催着墨铭去忙——不知为什么,暖阳忽然不想让墨铭看见那个泪光盈盈的、名叫莫颜的女孩儿。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 其实,墨铭刚刚才向她表态,自己拒绝了皇上赏赐的美女……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暖阳嘲笑起自己方才的忐忑,对自己骂道:“暖阳啊,你简直是草木皆兵了” 墨铭却很是听话,加上他从来不喜欢参与女人间的关系,便嘱咐暖阳多喝些解暑的汤水,绕路从后门离开了——为了不碰上不相干的女人,墨铭也算是费了心的。 ——*——*—— 青儿带着那名叫莫颜的女子立在堂下想暖阳请了安,便主动介绍道:“大*奶,这就是青儿跟您说过的那个女子,名叫莫颜,十六岁,虽然当舞姬只有一年,却因天资聪颖,很快便成了其中的佼佼者,被班主视作台柱。您不是想瞧瞧她?青儿便带她来给您请安。” “大*奶安好。”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子向暖阳盈盈一拜,正是之前被暖阳注意过的那个女子。 暖阳第二次细细的打量她。 她和方才起舞时不同,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纱罗短襦,下面围着一条粉紫绮罗高腰长裙,外面还罩着一条烟紫色的薄纱披帛,衬得整个人身材修长,可爱俏美,又不失女子的雅致清幽。 她此刻见了暖阳,并不像第一次见暖阳时那样失态,而是露出一张礼仪小姐才有的温和笑脸,温柔得体,不卑不亢,和先前的真情流露判若两人。 “你叫莫颜?”人家有礼,咱就有节,暖阳也用同样亲近的笑容迎上她笑道,“青儿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名字和我家三叔一模一样?至少听起来是一样的。” 莫颜笑道:“掌柜的确跟民女提过这件事儿,民女仔细询问过,知道音同字不同——民女是草头莫,彦页颜——家父给民女起这个名字,意在提醒民女,不要把外貌看得那样重要,心对才是真的。” “听你这样一解,更觉得这名字好听,有韵味,难得令尊给你这样一个好看到极致的女子起出这样的名字,我实在佩服得紧——看起来,令尊也不是凡夫俗子。” “让公主见笑了,家父在世的时候,只是个私塾先生,虽然看过几本书,却实在是个平常人。” “英雄不问出处,就像女子不需要把外貌看得太重要一样,一个人脱俗还是平常,也跟他的身份毫无关系。”暖阳真诚的笑道。 莫颜抬起清亮的双眼,毫不避讳的认真打量了暖阳一番,在她身旁的青儿都觉得她实在失礼,连忙给她使眼色提醒她,她好像根本没看见一样,只是像眼睛上戴着放大镜一样,把暖阳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番。 这样的眼神是无礼的,若是平常,即便暖阳并不在意尊卑,也不会喜欢一个陌生人这样检查自己,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也莫名其妙的对这个清灵的女孩儿喜欢至极,对她无礼的审视也毫不在意,反而调皮的站起身来,扬起双臂,优雅的转了一个圈儿,好让莫颜瞧个清楚。 这下,连青儿都觉得不可思议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莫颜丝毫没有一丝尴尬羞涩的神情,反而坦坦荡荡的笑了起来:“大*奶,您真是个妙人,难怪墨将军会回心转意。” 第054章 大恩不言谢 第054章大恩不言谢 杨氏在世的时候,暖阳对当家主母这个位置从来都不那么热衷,一是她时刻想着逃走,并不稀罕这个,二就是她实在太懒,实在不愿意费那个脑子。 现如今,杨氏已经不在了,做为墨府唯一的女主人,她已经别无选择。 好在有墨霖和齐妈妈帮衬着她,再加上墨霖的大婚,早在杨氏在世的时候,暖阳就跟着杨氏准备过一次,这次才不至于太过为难,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真让她头疼的,其实还是人手不足的问题——她怕像从前那样,就连沈柯那样的人耍些心机手段都能混进来,此次对墨府下人的选择相当谨慎,以至于偌大的墨府,平常倒还可以过得去,如今二少爷大婚这样的大事儿,就有些调转不开了。 暖阳跟青儿说起这件事儿时,青儿立刻说道:“公主,让青儿回去帮您吧。” “我也很想,”暖阳坦白道,“我一直都这么想,可是又舍不得这偷香阁……” “公主,别怪青儿多嘴,您还是信不过墨将军,是不是?”这里是青儿的地方,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什么话,完全不必担心会被别人听去,“青儿总是觉得,这偷香阁是您的后路,您留着偷香阁一天,就是不能完全信任墨将军一天。” 说实话,暖阳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固执的觉得,偷香阁不能丢,哪怕她再想让青儿回来,也不想丢。 此刻听青儿这样说,暖阳倒觉得有些难过了,因为,她似乎,真的有点这个意思。 她衡量了半晌,才郑重回答道:“我不是不信任他——不怕你笑话,我了解他多一分,就喜欢他多一分……我记得从前看过一句话,说是什么叫找对了人?就是你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离开你,不用你耍心机使手段,费尽心思只为留住他——他就在那儿,赶也赶不走。他是那样的人。 “如果我私心里真的不信任什么,那一定是不信任自己。你知道吗,我信他,反而比信我自己要多些。” 青儿把暖阳的话字字都咀嚼了个透,才叹息着摇了摇头:“公主,我不懂,您向来都是最坚定的人,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喜欢了就什么也不想的喜欢一辈子……为何此刻倒不信自己了?” 暖阳哪能跟她说,当年那个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海澜公主早已易主,换了个游移不定时刻都会无端害怕的孬种? 她只能岔开话题:“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对现下的日子很是满意,唯一让我不放心的人就是你。”见青儿似乎不懂,索性明明白白的解释清楚: “我本来想,要你寻个妥当的人——哪怕不是特别聪明,也要十二分的可靠——尽心尽力的培养,若此人有本事替你,您便可以把偷香阁的事物交给他,你回到我身边来。再一想,这样的人那是一时半会就能寻得的?倒不如先帮你寻个人品好、又疼爱你的良人,和你一起打理这偷香楼。到时候,你已经嫁做人妇,又有夫婿帮持,完全可以他主外,你主内,既帮了我,又可以把日子过红火。” “可不是?”青儿虽然红了脸,却仍旧大大方方的笑道,“公主说得话在理,只盼着寻良人这码事儿,比寻个掌柜的容易顺畅些。” 暖阳被她逗得直笑,作势伸手去撕她的嘴:“小妮子这嘴茬子越来越厉害了” 青儿笑着躲开,暖阳才发现青儿的脸越发的红了,笑着逗她:“不对,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你已经自己有了中意的人?没关系,大胆说出来,只要他人好,对你也好,我定然会成全你。” 青儿的脸更是红到了耳朵根儿,却仍旧坦然笑道:“不瞒公主,青儿倒是有过中意的人,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青儿也不是能痴缠到死的人。就请公主忙过这一阵儿之后,帮青儿寻个知冷着热的人,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便了。” “好,你放心就是。”暖阳本来还好奇那个被青儿中意的人到底是谁,却不想提她的伤心事儿,徒增伤感,只是点头称好,将此事包揽下来。 她既是青儿的主子,又是她的朋友,这样的事儿,一定不能偷懒。 因还有事要忙,暖阳不敢多坐,跟青儿说了几句体己话之后,便说明正事儿,要偷香阁全权负责墨府那几日的宴席——她人手不足,只能把任务摊派出去,让能担当做事的人分别负责罢了。 青儿眼睛一亮:“公主可否需要舞姬跳舞助兴?” 暖阳瞥了青儿一眼,知道她在说莫颜姑娘的舞班,微笑摇头道:“已经够我忙活的了,还请什么舞姬?你若是只是想帮莫颜她们,也不必如此——她们如今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气,根本不用发愁生意……” “不是这样,”青儿为难的走上前,习惯性的给暖阳揉捏起肩膀来,“是莫颜从墨府回来之后,日日失魂落魄,有时候甚至跳错了舞步,被班主埋怨。青儿偷偷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她道,她不想再做舞姬,就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今日漂到这儿,明日游到那儿……” 暖阳意识到青儿似乎要说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果然,青儿说了老半天同情莫颜的话,又说她如何仰慕侯府里的光景,才道:“……她说,若是能进府给您当差,再不用卖笑为生,她便此生无憾了。” 不知为什么,暖阳虽然喜欢莫颜,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忌惮她,尤其是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泪光盈盈的双眼,便觉得有些不踏实,更别提进入墨府,住进偷香阁,日夜陪伴在自己身边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她可以喜欢某个人,喜欢得不得了,却不愿意这个人走进自己的生活,好像那样会多出很多麻烦,打破自己现在的平静一样。 “她虽然是个舞姬,却也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自由自在,何必非要卖身为奴,不但自己,连子孙后代都是可供买卖的贱民——这其中的差别,你最明白了,原该好好劝劝她的。”暖阳不露声色的婉拒了青儿。 青儿还要再说,暖阳却已经站起身子,摊手笑道:“你瞧,每次见你都忘了时辰——申正还有霓裳馆的师傅来给我裁衣服,要是再这么坐下去,只怕又要延期了。” “那公主快回去吧,莫耽误了正事儿——婚宴的事儿,您放心就是。”青儿是个聪明的,立刻便明白了暖阳是真的不喜欢这么做,也不敢再提,只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嘱咐暖阳小心。 暖阳喜欢青儿的原因之一便是如此,她不会死乞白赖的恳求自己做违背本心的事儿,自己拒绝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因“意味不明”而让她误解——她从来都是如此,但凡暖阳有那么一点儿拒绝,她都不会允许事情再进行下去。 暖阳真心实意的谢过她,便离开偷香阁去忙别的事儿,心里想着,昨日让吴妈妈给自己准备的那些个丫头小厮,也不知准备好了没? 吴妈妈是京都有名的牙婆,不会把随便买来的孩子转手卖出去,而是挑那眉眼周正、聪明伶俐的从小调教——读书写字、音律术数,完全是照着大户人家教养庶子女的摸样来的,所以,好些个小孩子才一总角留头,就被大户人家慕名买走了。 杨氏在世的时候,就从吴妈妈那儿买过不少丫头小厮,暖阳比较衰,才会那么凑巧,买回一个然儿,居然跟湘湘是旧相识,把尚未满月的灵儿都给灌醉了。 暖阳不至于因为吴妈**一次失误就否认她,她都寻不来好的,只怕别人更没这个本事了,她只能旁敲侧击的请吴妈妈小心些,要查好了籍贯来历身份什么的才可以卖过来。 ——*——*—— “大*奶,老奴寻到了一个人,不知道您喜不喜欢,便不曾带过来……”吴妈妈立在门口,毕恭毕敬的笑着请示道。 “哦?说来听听。”暖阳知道吴妈**脾气,不会拿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来挑战自己的耐性,便配合着问了一句。 吴妈妈果然很是高兴,福身介绍道:“一位是梁妈妈,是府上已故的杨老太太的娘家陪嫁来侯府的教养嬷嬷。您不是令老奴寻找侯府的旧人?老奴先是寻到了她。” 暖阳立刻笑道:“梁妈妈?那可是侯府的老人儿了,就算是为了先母,也该请她回来的。” 她心里明白,自己张口同意梁妈妈回来,必定会多出许多事儿来——杨氏娘家陪嫁来的教养嬷嬷,那还不得供奉起来,谁敢让她做一点活儿? 可是,她也只能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就是为了墨铭那三兄弟,也不能拒绝。 杨氏惨死在黑衣人的刀下,虽然黑衣人被沈柯处死了,可是,任谁都明白,那黑衣人只是沈柯的替死鬼罢了,墨铭之所以没有杀死沈柯,也只是想借他的手,除去沈杨等人,先替暖阳和暖荣报仇而已。 他的这些心思,暖阳初时不懂,直到沈柯杀了沈杨,暖荣高兴得大醉一场,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墨铭的恩德,暖阳才明白过来。 他能为了自己做出那样大的牺牲,自己为了他和墨霖、墨炎三兄弟给梁妈妈养老送终,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她听吴妈妈一提,立刻便答应了。 吴妈妈赞道:“大*奶果然是最识大体的人,难怪夫人在世时经常跟老奴夸赞您呢。”马屁拍完了,她便又说第二件事儿,“除了梁妈妈,还有另外一个人……不知道您还想不想要?” 第055章 见风使舵 第055章见风使舵 暖阳心道,梁妈妈都能接受,还有什么好怕的?索性坦然笑道:“吴妈妈帮暖阳找回来的,必定都是好的——暖阳信得过吴妈**眼光,否则,府里少人使唤,暖阳怎么会第一个便想到您了?” 言外之意便是,吴妈妈,如果不是好的,安国侯府的生意,你也不要再做了。 但凡“事业有成”的牙人,都是能说会道、一点就透的,因为若想有生意可做,提供的人好用是一方面,与之同样重要的还有她平常和官宦之家的交情和联系——也就是说,每一个“有志向”的牙人都非常注意编织与行商坐贾之间的关系网,而要做到这些,那些嘴笨的、头脑木讷的,都没法子做好。 吴妈妈正是牙人中的佼佼者,自然立刻便明白了暖阳的意思,诚恳的笑着直入正题:“老奴当真是老糊涂了,竟还没说明那丫头的名字——她叫做莺儿,也是从前墨夫人身边的人,去年被同行带走,见她生得俊俏,人又爽利,便要送去南城做女姬,谁知那丫头刚烈得紧,不但不依,还不知怎么割断了绳子逃跑了……还是后来有人将她找回来,送至老奴处代为照顾,只说等墨家老小回京之后,再将莺儿还给贵府。” 暖阳这才想起来,去年墨府被流放妙林的路上,墨铭说过要把莺儿找回来伺候杨氏,谁知道,中间耽搁了很长的日子,莺儿还没找来,杨氏就遇难了。 想来,当时是莺儿逃了,墨铭派出去的人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她,等后来找着了,杨氏也没了,只好先放在吴妈妈处,熟脸熟面的,总好过去别家为奴为婢甚至去做女姬。 而且,莺儿从前在杨氏身边时,对暖阳倒一直是很客套的,而且,她和蝶儿一样,并没有少得自己的赏钱,怎的只有蝶儿被送来自己的海澜居当差,莺儿却仍旧在上房伺候?可见她不但聪颖会行事,杨氏应该也是极喜欢她的。 这样的孩子,又会武功——暖阳可是亲眼看见过她使暗器极准的——接回来,总是有用的。 更何况,是墨铭主张把莺儿买回来的,就算杨氏不在了,也不能驳他的面子。 于是,暖阳点头笑道:“是莺儿吗?这丫头我老早就喜欢,如今能回来,那是再好不过了——那就劳烦吴妈妈,哪天得空把她送回来,再续我们的主仆之情。” 不管暖阳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话只能这么说,谁知道吴妈妈会不会把话传进莺儿的耳朵里?多说两句好的,总归不会有错的。 吴妈妈倒是雷厉风行,不到晚间,就把梁妈妈和莺儿一并送了回来,那一老一少见了暖阳,提起杨氏的惨死,俱都大哭了一场,梁妈妈还跪求暖阳,准许她求墨铭将来把沈柯千刀万剐,再将尸体扔进玉泉湖里喂鱼。 暖阳只得安慰她,如今沈柯是臧国太子,兴、臧两国又早就势不两立,这仇是早晚要报的。 “那大*奶,今次老奴回来,您打算把老奴安排在哪儿?”哭完了,梁妈妈终于言归正传,毫不客气的问道。 就算梁妈妈是奴婢,人家也是杨氏的教养嬷嬷,连杨氏在世的时候都要敬她三分,暖阳哪能让她辛苦?所以,她早就做好了打算,笑着回答道:“梁妈妈是墨府的忠臣良士,早该好好的享两年清福——我早就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就是沐华居后身的春华屋,梁妈妈只在那里帮着看看院子,养些花草解闷便好。” 梁妈妈虽然还在笑,那笑容却已经有些僵硬:“大*奶打算让老奴在春华屋闭门不出,只有些花草陪老奴说话吗?”她说到这儿,稍稍停了一下下,不等暖阳回答,便无奈的苦笑道,“老奴果然老了,什么都帮不上忙了。” 暖阳听她居然念山音,心里便有些不爽,说到底,梁妈妈只是个教养嬷嬷,主子不让她干活,还给她一套院子养老,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想反驳回去,又惦记着墨铭的面子不好说,便状似无意的瞧了莺儿一眼,莺儿立刻对梁妈妈说道:“从前夫人便说妈妈是个有福气的,今日看来,果真如此。也是大*奶宽厚,把流落在外面吃苦的梁妈妈找回来,这要是放在别家身上,夫人已经不在了,妈妈又已经流落出去,谁还会把老人家再接回来养老?” “大*奶是念旧的人,听吴妈妈一说找到了梁妈**下落,立刻说要把梁妈妈接回来,连犹豫都不曾,这屋子里的人可是都看见了的。”兰儿也跟着附和。 梁妈妈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境况,讷讷的躬身谢过暖阳,再不说其他。 暖阳本来是想让莺儿在外面管点事儿,反正墨霖大婚的事儿也要人分担忙碌,方才见她竟然这样明理懂事儿,有心观察她一下,便道:“莺儿……” 莺儿的脊背立刻僵了一僵,显见着是对暖阳后面的话很是重视。 “是留在海澜居随时听候差遣,还是给你些差事,忙二叔大婚的事儿?两边都需要人手,你自己选吧。” “莺儿若能留在大*奶身边,随时听候差遣,便是莺儿最大的福气。”莺儿立刻回应道。 暖阳点头笑道:“好,我这儿正好缺一个大丫头,你便来补缺吧——有哪里不方便、不舒服的,只管来跟我提。” ——*——*—— 安排了这两个人,暖阳又把吴妈妈送来的其他奴、婢的资料仔细看了,想等着都没有问题了,再交由墨霖“面试”,齐妈妈分配,还没看完,就听小丫头回报说墨铭回来了,连忙在纸页间垫了块压尺,起身迎了出去。 此时正是仲夏,天气炎热,墨铭从军营回来,竟连官服都不曾换就来了,额头上的汗水早就流到了耳际,暖阳连忙用干爽的棉质手巾亲手帮他擦了一回,埋怨道:“怎的这样急?让小厮帮你打着伞,你慢慢的走过来,不是会好很多?” “我是男人,哪像你们女人那样多讲究?”墨铭其实心里想说,我想早点回来看看你,当着丫头的面儿却说不出口,那双平日里凌厉得吓人的眼睛却早就泄露了秘密,百般温柔的瞧着暖阳。 暖阳知道他的脾气,更理解他眼里的涵义,却笑着不回应,指着莺儿道:“夫君,你可还记得她?” 墨铭这才转头看见她,立刻笑道:“莺儿?这一年来可好?” 莺儿连忙把别后的情况简单的说了,并谢过墨铭和暖阳的救命之恩:“……多亏大爷和大*奶想着莺儿,不然,莺儿只怕再没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声音竟有些哽咽。 “原也是应该的。”墨铭想起了杨氏,语气也沉静了下去。 暖阳这才让莺儿去给墨铭备水洗澡,兰儿也借故去厨房看看晚饭得了没,转眼屋里的丫头就退了个干净,才一没人,墨铭就上前把暖阳抱进怀里:“傻丫头,我想你了。” “傻小子,你臭,”暖阳嬉笑着伸手推他,“洗干净了再来抱我。”见墨铭很是委屈,故意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她是家生子,是不是比跟我这个外人更亲近些?瞧瞧,人家看见你,眼睛都红了呢。”语调酸得不行。 墨铭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里高兴得像是蜜里调了油,脸上却做出一脸的无奈:“今晚吃什么,竟这样大的醋味儿?”想抱抱她,又怕自己身上的汗味儿惹她不喜欢,张着两手比划了一下,又讪讪的放下,“女人就是小心眼儿,你这说法要是对的,咱家的家生子多了,我怎么会只惦记她一个?她又不是才貌性情最出众的。” “诶?那才貌性情最出众的是谁?”暖阳故意挑他的刺儿。 “还不是那个叫阳儿的丫头?”见暖阳抬手要打他,连忙一边绕着桌子躲避一边继续编排道,“她脾气古怪,高兴的时候比谁都温柔可亲,要抱抱,要说话,声音腻腻甜甜的,好像在蜜里浸泡过似的;不高兴的时候可就吓人了,不是大发雷霆,就是对我不理不睬,不管我说多少好话,就是一声不吭。” “看来你的怨气很深呢”暖阳忍着笑,叉着腰,做出一派悍妇的样子笑骂道。 “怨气……还是有一点的,可惜我早已许诺一辈子疼着她,就像签了卖身契一样,没有别的法子了。”墨铭一脸无奈的摊手,顺势躲开暖阳的凌空攻击。 “这么委屈?你把她一脚揣开不就得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做不来食言而肥的事儿。”墨铭说着,脚下忽然停了下来,伸手一捞,便把追过来的暖阳揽进怀里,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再说了,我也舍不得。” 暖阳被那气息吹得缩了缩脖子,正玩闹着躲避着墨铭的亲吻,就听小丫头在门外禀报:“大爷,大*奶,洗澡水备好了。” “瞧瞧莺儿多精明,见门关着,就让个小丫头来叫你……今儿干脆别自己洗了,找个那谁伺候你。”墨铭从小在军营长大,习惯了自己洗浴,长臂一伸,多难够的地方都能够着清洗干净,所以向来不用丫头伺候,此刻听暖阳一说,却故意点头道:“我看行。” 两人又追着打闹了一回,墨铭才拉开门要去浴房洗澡,在临出门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暖阳说道:“六王爷今天送了两个丫头给我——别误会,不是小妾,我早就说好了不纳妾,六王爷说反正墨府缺人,就安排下去当差就行。其中一个很是有趣,竟然跟三弟同名同姓,只是字不同……” 第056章 命中注定 第056章命中注定 “莫颜?”暖阳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对啊,跟三弟的不同,是草头莫,彦页颜,说是她爹给起的名字,不在乎这身皮囊,只在乎心的意思。”墨铭应了一声,便抬脚去了浴房。 暖阳心里立刻不安起来,暗道,她怎么认识的六王爷?只一天的功夫,就有本事攀上六王爷,还让六王爷把她送进墨府? 暖阳对莫颜本来没有什么恶感,此刻却不由自主的要用“阴魂不散”四个字来形容她。 她心里正在嘀咕,就见门帘一挑,齐妈妈从门外进来禀报道:“大*奶,六王爷送来两个丫头,说是跟大爷说好了的,您要不要瞧瞧?” 罢,罢,罢,既来之,则安之 暖阳暗暗安慰了自己一番,才转了笑脸,抬头说道:“好。” 不多时,兰儿便领进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姿挺拔,脸上都是大方的笑容,一看就和普通的女子不同——其中一个,正是暖阳早就相识的莫颜。 莫颜同另一个女子一起,规规矩矩的给暖阳见了礼,暖阳便笑着对她说道:“前儿个青儿还提你想进墨府的事儿呢,谁想今儿就成真了。” 莫颜呆了一呆,连忙低下头,小心的说道:“青儿姐姐跟大*奶提过了吗?莫颜一直在六王爷府献舞,并不知情。” “六王爷怎的把你送到这儿来了?难不成要把你们的歌舞班子解散不成?”暖阳故意问道。 “不是解散,而是买了。六王爷喜欢姐妹们的舞,便都买了下来,想留在府里的舞者园,等达官贵人们去王爷府做客,就让我们出来歌舞助兴。莫颜和这位名叫三娘的妹妹不愿再跳舞,便一起去求六王爷,六王爷宅心仁厚,竟然答应了,还把我姐妹送给墨将军……”莫颜似乎很害怕暖阳会生气一样,小心的解释着。 暖阳自然是不高兴的,此刻却说什么也晚了——人家只是知道墨府人手不足,送来两个奴婢,又没说一定要让她们做妾……更何况,墨铭都答应了,自己再说不行,那不是不给墨铭面子吗? “既然如此,你们便留下吧,正巧这几日府里忙,人手调配不开,只是你这名字,若在外面还好,在府里,和三叔读音相同,总归是不好的。”暖阳客客气气的跟莫颜商量,“你自己改个顺口的名字,可好?” 莫颜低头绞着手指,半晌才道:“莫颜来自海澜,若是大*奶允许,就改名澜儿,可好?”语气中透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好像生怕暖阳会不答应似的。 暖阳虽然并没有乡土的概念,会对“老乡”多一分感情,但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便点头答应了,又问澜儿的同伴。 那女孩儿打一进门开始,除了问安,一直立在一旁没说话,只认真倾听暖阳和澜儿的对话,脸上和煦的笑的,好像这样的对话她喜欢倾听,一点儿也不觉得烦闷,直到此刻暖阳问她了,才笑盈盈的上前一步,福身答道:“回大*奶,奴婢紫雪,给大*奶请安。要是大*奶不嫌弃,叫奴婢雪儿就好。” “好。” 一个这样粉嫩的孩子居然这样沉稳世故,定是从小吃过不少的辛苦,会努力勤奋,希望能尽快有所表现。 这样的孩子虽然没有一下子碰触人心的可爱劲儿,却是非常不错的下属和工作伙伴——在进一步了解之前,仅仅是工作伙伴。 暖阳笑着称赞了几句,便让小丫头带着她们去找齐妈妈,请齐妈妈帮她们安排些差事。 “大*奶,”早在墨铭出去洗澡的时候,莺儿便回了花厅,侍立在暖阳身边,好像是让暖阳瞧着,自己就在这儿,在您眼跟前儿,没去做别的——要是再引申一下,后面也许还要添上一句,我没伺候大少爷去——此刻,她见屋里的人都退下去了,只剩她和兰儿两人伺候暖阳,连忙拣机会上前道,“再过一个多月,越国公主便要进门了……您金枝玉叶,是海澜王上手里的掌上明珠,那位公主也未尝不是啊……只怕大*奶您再识大体,不跟她计较,也难免会有心烦的事儿……” 暖阳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首先,她和月歌关系还好,当初在海澜兵营,也是她当着越柔的面把月歌留下来的,如今月歌和墨霖这样好,越柔肯定会把帐算到自己的头上。 第二,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只怕难以管制越柔…… 咦? 暖阳忽然再次想起了沈柯。 当年,越柔以踏月的面貌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对沈柯可是言听计从的,即便她有时候会耍些小脾气,只要沈柯随便威胁一下,她便乖乖的服从了。 沈柯威胁踏月的话她还记得两句,无非是送她回家、把你嫁出去之类的,看来,问题的关键不是沈柯说了什么,而是越柔不愿意离开沈柯。 若说有男女之情……瞧那天越柔的表现,又不太像——恋爱中的女人,绝不是越柔对沈柯那样的态度。 至少,不是两情相悦。 暖阳想了半晌,终归还是不愿意在者上面费脑子——和闲七杂八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她尚且不喜欢,更何况是争些自己混不在意的有的没的? 当家主母?暖阳还懒得做呢,可是也不能随随便便的给她做,因她若做了,自己想开开心心的过几日松心日子只怕都不能。 “分家吧。”暖阳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那样只是苦了月歌,可惜,只要她还要墨霖那个男人,就必须面对越柔,这她没得选。 鼓励月歌转正,做二奶奶? 只怕更是痴人说梦,墨霖和越柔的婚姻本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平衡手段,丝毫不会顾及喜欢谁不喜欢谁之类的儿女情怀。 “先瞧着吧,”暖阳对莺儿并不十分了解,不愿意轻易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她,只是故作轻松的笑道,“二叔聪慧,说不定有法子把越柔公主变得温柔似水呢。” 莺儿和兰儿听她这样一说,俱都红了脸,唯唯诺诺的应了几声,正巧墨铭洗完澡回来,便借机出去准备晚饭。 “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墨铭显然听到了暖阳的话,笑着刮她的鼻子,“你是主母,要端庄谨慎才好。” “切”暖阳知道他说得没错,却不肯轻易服输,和墨铭一起用了晚饭,奶娘便把灵儿抱过来陪着他们玩耍。 灵儿此时已经一岁多,走路虽然有些踉跄,胆子却极大,敢一个人无所顾忌的狂奔,看护她的奶娘和两个丫头只能弯着腰在后面跟着,生怕她磕着碰着。 “娘,娘……”灵儿已经能说话了,虽然说得不清楚,要是外人根本听不出她在说什么,暖阳却知道那是在叫自己“娘”呢,高兴得连忙张开手臂把灵儿抱在怀里,重重的在她粉嘟嘟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笑道,“好宝儿” 奶娘见暖阳把灵儿抱起来了,才放心的直立起身子,微笑道:“大小姐今晚吃了一碟子鸡蛋羹,半碗菜粥,又喝了点奶。” “呦,食量渐长啊,难怪又重了”暖阳高高兴兴冲灵儿做着鬼脸,逗得灵儿咯咯直笑,那笑声好听极了,感染力强大极了,让人听了心里所有的不快都瞬间烟消云散,连墨铭都跟着笑了起来。 那小家伙几见大家都围着她笑,更是兴奋,笑得更加厉害,到最后甚至打起了嗝儿……结果,她自己都觉得有趣,笑得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家人享受了一会儿天伦之乐,奶娘便告了退,抱着灵儿回房休息,暖阳直把她们送到门口才回来,转头见墨铭正看着自己暧昧的笑,心里有些发慌,捏着嗓子笑道:“大爷怎么这样瞧着奴家?小心奴家去跟大*奶告状,罚你三个月不能进门” 墨铭被她的猥~琐样子逗得大笑,上前一下子把暖阳捉进怀里,努力凶着脸道:“大*奶武功不济,我怎会怕她?” “你不怕她?”暖阳立刻板了脸,作势要推墨铭,墨铭却霸道的把她抱得紧紧的,笑着哄她:“你这变脸怎的比翻书还快?还不是你先逗的,倒不许我逗了。” “不许。”暖阳也觉得自己装得过分了,却绷住笑脸不松开,只是那眼神却早就变了。 “瞧瞧,我比二弟有法子,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把越国公主变得柔情似水,我反正是把海澜公主成这样了。”墨铭笑得更加得意。 暖阳被他说得脸红,作势要打他,墨铭却忽然捉住她的双手,认真的盯住她的眼睛问道:“暖阳,咱们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好……哦,不对,一个太少了,至少像我家一样,几个兄弟,再多几个姐妹……” “呸”暖阳笑着啐他,“你以为是猪崽儿啊,那么多。” “……猪崽儿……就多吗?”墨铭又傻乎乎的不懂,待暖阳笑骂着给他解释了,才明白过来,嘿嘿傻笑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暖阳不屑的答道,见墨铭似乎还在迷惑,连忙岔开话题,“夫君,二叔成亲之后,咱们跟他们分家,可好?” 第057章 风雨欲来 第057章风雨欲来 “分家?” 墨铭显然没有想到暖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自觉的愣在那里。 “是啊,”暖阳连忙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越柔跟我不同,人家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国公主,当日在海澜军营的时候,就不难看出她的刁蛮任性,若是嫁进府来,我该怎样和她相处?” “你是长嫂,又是墨府的主母,有什么好怕的?”墨铭把她的双手握得又紧了些,“再说,你该知道,越是表面上刁蛮的人,越是没有太多心机,最可怕的反而是那些口蜜腹剑的——我觉得,只要你们相处的日子久了,你身为长嫂的,再稍稍忍让一下,说不定会相处融洽的,成为知己呢。” “她一向不喜欢我,就算我再忍让,也于事无补。”暖阳倒不是夸大其词,从她第一次看见越柔开始,越柔对她的态度就很不友善,更别提后来她力保月歌了。 暖阳见墨铭还在犹豫,便歪着身子靠在他怀里,腻着嗓子撒娇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嘛,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家里就咱们几个做小辈儿的,何必非要住在一起,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倒不如住得远些,没有纠缠,关系也不至于太过恶化,逢年过节的聚在一起,也不至于尴尬。” 墨铭安抚着轻拍暖阳的后背,犹豫了半晌才道:“你若实在不喜欢,就等三弟大婚之后……” “三叔大婚之后?”暖阳立刻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瞧着墨铭,“听说大兴的规矩是男十七而娶,三叔才十三,还要等四年?” “我是长兄,二弟新娶,三弟年幼,怎能就这样着急忙慌的分家?乖暖阳……再等几年,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喜欢”暖阳理解墨铭的心情,心里知道暂时是分不成了,只能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来表达心里的不爽。 “乖……”墨铭看出她的语气已经没那么坚决,知道她其实已经明白了,心里高兴得紧,连忙再次把她抱进怀里安慰道,“你放心,谁敢欺负你,我便先不答应” 见暖阳终于露了笑脸,复又贴近她的耳朵,哑着嗓子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不能懒惰,要早早的造出一个小人儿来才好……” ——*——*—— 暖阳暂时死了心,再也不提分家的事儿,只是专心的准备墨霖的大婚,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脚掌都是酸疼的,好在墨霖口才好,会哄人,每次见暖阳累了,都会奉上几句恰到好处的玩笑,逗得暖阳心花怒放,再辛苦都不觉得了。 “说真的,二叔,你当日以为拿住了人家越柔公主的把柄,让她不敢太过嚣张刁蛮,现在看来,你失算喽……”暖阳半开玩笑的提醒墨霖。 “此一时焉,彼一时焉,谁说我现在就没办法?大嫂只需拭目以待便好。” “别太得意,当心人家早有准备。” “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怕,不怕……倒是大嫂你,别只顾着忙,要多留点神,看管好自己的人和东西才行。”墨霖把话题又抛回了暖阳身上。 “我留神什么?除了你和三弟,还有什么让我好担心的?”暖阳隐隐的意识到墨霖要说什么,却不愿意去跟他深谈,仿佛只要她不提,事情就不曾发生一样。 “你真的不知?”墨霖虽然聪明,也被暖阳此刻毫不在意的笑脸唬住了,连忙前后左右的瞧瞧,见除了兰儿和他的贴身小厮穆达,再无旁人,才稍稍凑近了些,小声提醒道,“六王爷送的那个莫颜……只要大哥出现,她那双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万般幽怨的只盯着大哥的乜呆呆发愣……” “去别乱说,你大哥可是那拈花惹草的人?”暖阳还是不愿意承认。 “大哥倒不是那样的人……只怕别有用心的人主动接近,弄假成真……大嫂,你就只有偷偷哭的份儿了。”墨霖也说得半真半假,皮笑肉不笑,本来挺好看的一张脸讨厌又诡异。 暖阳越看心里越烦,恨声道:“你个乌鸦嘴,下次月歌跟我来哭,我再不会哄她,只由着她哭个够” 墨霖这下子被碰到了痛处,身子向后倾了倾,让暖阳误以为他要发飙了,或者好歹求自己哄着点月歌,谁想他却只是停顿了两秒,便坦然笑道:“我从前并不信命,这几日却觉得,也许冥冥中真的有什么力量在安排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不管咱们这些凡人怎么努力,怎么不愿意,最终还是要听从它的安排……所以,凡事由天,我不强求。” “……”暖阳听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是自责自己竟拿这样的事儿开起了玩笑,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在努力之外顺其自然便是了。” 等墨霖走了,暖阳替月歌烦恼了老半天,才忽然想起墨霖提醒自己的话,立刻返身去找莫颜。 现下正是仲夏,偏巧是最热的时候,日头毒毒的挂在天上,虽然有莺儿给打着伞,也挡不住那一层一层的热浪涌过来,偏生暖阳走得又急,恨不得立时找着莫颜,瞧瞧她在干什么才好。 莺儿不懂暖阳这是怎么了——方才墨霖的话,她倒是听着了,明白大意是让大*奶看紧了大爷,可她从小在墨府长大,大爷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从来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如今又跟大*奶分不开,怎么会忽然瞧上别人? 她瞧着暖阳的鼻尖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连忙掏出帕子帮暖阳擦了,故意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笑道:“大*奶慢些走,这大热天的,仔细中了暑。”转眼瞧见前边的一座凉亭,建议道,“您要不先去亭子里歇歇?” 暖阳不但鼻尖耳后出了汗,连腋窝下都觉得有些湿濡,心里更加不舒服,索性听了莺儿的,几步走进凉亭,坐在石凳上琢磨这几日的事儿。 凉亭里的阴凉很舒服,莺儿怕暖阳忽然坐进来落了汗生病,忙不迭的把纸伞收好了放在一边,自己专心给暖阳擦汗。 暖阳自己把那帕子接过来,一边擦一边琢磨 她此刻凉爽下来,心里倒清醒过来了。 墨铭此刻在军营,自己急巴巴的去找莫颜有什么用? 不过,她此刻倒是明白了当年海澜公主的心情——所谓无欲则刚,关心则乱,当初自己不喜欢墨铭,他跟湘湘怎样亲近都不觉得生气,如今今非昔比,自己竟然为了些个捕风捉影的事儿这样沉不住气。 想想当年的海澜公主,大婚之日被墨铭独自留在房里,一年多的时间都只见人家亲亲热热,最后居然湘湘怀孕了,还有人跑来自己耳边传达湘湘的得意…… 这些事儿,放在谁身上,谁能坦然面对,不急不躁的想法子应对? 若能做到的,不是神经太过粗大,就是喜欢那个人喜欢的不够深吧? …… 她想了一遭,倒不急着去找莫颜了,不过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墨炎”,皱眉问莺儿:“三叔这是去哪儿了?我可有日子没见着他了。” 莺儿张了张嘴巴,却又为难的闭上了。 “知道什么,就说。” “回大*奶,奴婢听三少爷房里的大丫头芽儿说,连她这几日都少见三少爷的踪影呢,一早起来天没大亮就没了人影,天大黑了快宵禁了才回来……有时候……”莺儿似乎不愿说墨炎的事儿,只是问的人是暖阳,她才不得不顶着罪回答了,“……有时候,整宿都不回来……” “那怎么没人来报?”暖阳有些后悔,这几日自己忙昏了头,竟然连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夜不归宿,若是杨氏还在,只怕更要气得跳脚吧 暖阳心里担心,晚间墨铭回来,便跟他把这个事儿说了,询问道:“是不是该给三叔找点事儿做?像这样学堂不读,正事儿没有,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可就晚了。” “他从前在岑夫子那里进学,自打出了事儿便没去过。明儿我再跟他说说。”墨铭也有些担心了。 “别明儿了,明儿一早他又没影儿了,你还要去军营,能去哪里找他?吃了饭就去。” 墨铭一想正是这话,便道:“这阵子忙,我们三兄弟有日子没在一块儿吃过饭了,我喊上二弟,一同去他那儿等他便是。”遂跟暖阳道了别,夏日的天色还不甚黑,也不打灯笼,便独自那样去了。 暖阳自己用了饭,又跟灵儿玩儿了一会儿,等灵儿都睡了,也不见墨铭回来,她想着兄弟三个一直不曾聚在一起,今日自然会时间长一点儿,也未曾在意,只是歪在榻上看书,自有小丫头在一边扇凉。 就这样,一本小说看完了,也没见墨铭回来,夜值的兰儿进来问暖阳要不要洗洗睡了,暖阳才觉得已经太晚,心里莫名其妙的又想到了莫颜,一颗心忽然扑通通的跳了起来, “兰儿,跟我出去瞧瞧。”暖阳又坐了一会儿,终归还是坐不住,长身而立,自己推门就往外走,兰儿连忙从衣架子上拣下一件五彩的绮罗单衣给暖阳披在身上,又命小丫头速速送过一盏灯笼来。 “不必,”暖阳阻止道,“左右有些月色,咱们习武之人视力也还说得过去,要那劳什子干嘛?”她硬邦邦的说了,脚下却丝毫未停,兰儿不敢耽搁,也不等那灯笼,急急的追了上去。 第058章 惺惺相惜 第058章惺惺相惜 暖阳和兰儿主仆走出海澜居没多远,就见青石路的尽头远远的走过一个人,影影绰绰的半掩在灌木花丛中间,瞧身量正是墨铭。 他一向不爱带小厮,此刻也是一样,只是独自微微垂着头走着,好像是被什么事儿分了心,并不曾瞧见暖阳和兰儿。 “咻” 暖阳正要叫他,忽然看见灌木丛的缝隙间有个人直冲冲的飞跃出来,手里举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直奔墨铭刺去 “墨铭小心”暖阳来不及多想,一边出声提醒,一边足下一点,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飞奔过去,经过那举剑的人身边的那一瞬间抬手一点,那人便被点住了穴道不能动弹,而暖阳此刻已经飞奔至墨铭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墨铭,戒备的看着那企图行刺墨铭的人。 那人身着一身皂衣,头上蒙着藏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面纱,连裸露在外面的双手都被黑色包裹着,若不是那寒光闪闪的剑光闪着了暖阳的眼睛,暖阳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人。 现在,兰儿正闪身上前在那人身上又添了几下,令对方更不得动弹,再顺手架了对方的宝剑,挑下此人头上的面纱。 莫颜。 她此刻被点住了穴道,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剩一双亮闪闪的眸子表达着她愤怒的情绪,这样的情景看上去动人极了,好像月色下两汪亮盈盈的泉眼。 暖阳很是奇怪,她一直以为莫颜似乎有点觊觎自己的男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是喜欢,谁又想到,她居然是来刺杀墨铭的? 她正要发问,就察觉一双宽厚温热的手掌温柔的握住她有些微微发抖的双肩,然后便传来墨铭的声音:“以后不许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到我前面来,你那点功夫还想替我挡着?傻丫头……” 墨铭私下里对暖阳是极温柔的,可是当着别人的面,哪怕是兰儿等贴身伺候的大丫头,也从来不会说出任何柔软的话,今天似乎被暖阳傻傻的保护震撼到了,竟然破例当着兰儿和莫颜的面儿,对暖阳这样温柔款款。 暖阳一直戒备的盯着莫颜,听墨铭忽然当着别人的面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着该回应一句什么,就见面前的莫颜目光一闪,那两汪亮盈盈的泉眼里竟然涌出两弯潺潺不绝的泪水出来。 这是干嘛?装可怜啊?若不是她方才差点要了墨铭的命,倒真的让人觉得娇俏可怜,心生怜惜呢。 “兰儿,把她关押起来,派人把守着,明早交由京知府处理。”墨铭仿佛根本不曾抬头看莫颜,更没瞧见她那让人心疼的眼泪,只是淡淡的吩咐兰儿,携起暖阳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暖阳忙道,“先关押起来没错,只是先别送交京知府吧?明儿先让我问清楚了再做定论,好不好?”暖阳很是好奇,一个来自海澜十五六岁的舞姬,跟墨铭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刀剑相见? 墨铭却混不在意,对暖阳款款笑道:“这些年想要我命的人实在太多了,咱们哪有精力一一询问清楚?总归是因为我手上沾了无数血腥,有人来讨还罢了,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又何必麻烦?不如交给京知府,总比你有法子问清楚缘由。” “让我问问再说嘛,”暖阳心里不踏实,仍旧坚持道,“是六王爷送来的呢,还是别轻易见官的好。” “呵,好,由着你,都由着你。”墨铭宠溺的笑着,说罢再不看莫颜一眼,便牵着暖阳的手离开,把这里交由兰儿处理。 不知为什么,暖阳这一夜翻来复去的睡不踏实,脑子里过电影般闪过自己和墨铭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间或却夹杂着莫颜的泪眼婆娑,她淡淡的哀怨,和装出来的笑靥如花。 莫颜? 哪有这样巧的事儿,正好跟墨炎同音? 后来让她改名字,她改的那个“澜儿”,自己当时脑子乱乱的也不曾注意,那恰巧和“兰儿”同音——哪能这样一巧再巧啊? 阴魂不散,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偏偏自己对她一见如故,没说两句话就喜欢上了她,觉得好像跟她十分亲近似的。 就连青儿都喜欢她…… 她想了半宿都想不清缘由,头脑虽然越来越混沌,人的精神却也越来越清醒,无论怎么睡都睡不着,索性翻转了身子,呆呆的看着黑暗中沉睡的墨铭。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夜的亮度,眼前的墨铭在黑暗中显得更加轮廓分明,他安静的沉睡着,单纯得仿若初生的婴儿。 想到墨铭如今对自己种种的好,暖阳忽然失笑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患得患失?是嫌日子太过平静安逸,非要臆想出一个人来调剂生活是吗? 暖阳越想越鄙视自己,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重石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忍不住往墨铭怀里蹭了又蹭,睡梦中的墨铭也配合的扬臂把暖阳搂进怀里,更抬起一只温厚的大脚把暖阳的腿勾过来,和自己的腿纠缠在一起,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声,再次沉沉睡去。 这样的肢体交缠让暖阳的心里瞬间踏实了很多,好像自己是一条小小的蚕,蜷缩在温暖的蚕茧里一样身心安宁,不多时便甜甜的进入梦里拜会周公去了。 第二日,暖阳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莫颜的时候,心里平静如水,再不像从前那般胡思乱想了。 “说吧,为什么要行刺墨将军。”暖阳语气淡淡的,懒懒的,还一边问一边好整以暇的用勺子搅动着杯盏里的莲子羹。 莫颜低着头,身形上明显的写着“倔强”两个字,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暖阳毫不在意,慢腾腾的把那汤羹喝完,又把杯盏放在小丫头端过来的托盘上,再漱了口,才道:“我是看在青儿和六王爷的面子上才这样问你的,你既然不肯说,我也不会逼迫你——将军说得对,京知府总比我有法子,我索性把你送去,再去跟青儿解释,给六王爷赔罪便了。” 说完,便示意兰儿把莫颜带出去。 莫颜似乎没想到暖阳竟然是这个态度,身子躲避着兰儿对暖阳道:“你不是一直对我很好奇吗?怎么一夜之间就想通了?欲擒故纵是不是?好你送我去京知府,我便死在那里,让你这辈子都想不明白” “呵,”暖阳倒没想到,她居然读到了自己的心,知道自己对她好奇——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自己对她好奇“过”,好奇“过”而已,“那样不是更好?不管那答案是什么,我都不必知道了,因为你既然已经死在了里面,不管你有怎样的秘密,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我不信,你嘴硬罢了,”莫颜倔强的冷笑,水漾的双眼却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好奇的。” “那就试试吧。”暖阳并不跟她做口舌之争,再次挥手让兰儿带她出去,自己起身便要往后面走。 “我要跟你单独谈。”莫颜见她并不是说着玩儿的,那高高在上的气焰顿时萎顿了不少,想上前一步,却被莺儿和兰儿双双拦住,让她动弹不得。 她立时咬着下唇苦笑起来。 暖阳本来并不想听了,只觉得她不管怎样都关系,只要离自己远远的,离安国侯府远远的就好,此刻听她这么说,却忍不住八卦起来,衡量了半晌,觉得怎样都没关系,只当听个故事,要是不听,反倒像是害怕了似的。 “你会武功呢。”暖阳回过头,瞧着莫颜笑道,“你刺杀墨将军不成,便来刺杀我吗?难不成你是臧国的奸细,非要杀我夫妻而后快?” “如果我果真是臧国的奸细,又怎会杀你?是不是,公主殿下?”讽刺意味浓重的话从一个十五六岁的、长相清澈得像一汪碧水一样的少女嘴里说出来,实在难听得紧。 暖阳正要发怒,却见莫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知道她在故意激怒自己,心境倒平息了,故意探究的上下打量了莫颜一番,才轻轻笑道:“莫姑娘——我姑且这样叫你——给你起这样有深意名字的令尊大人没教过你,莫逞口舌之利吗?尤其是现在,你惹恼我,有你什么好处?” 她见莫颜怔了一怔,似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才继续道,“我是瞧在青儿和六王爷的面子上,才跟你费这些口舌的——若我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重获自由,抱住小命,然后才是其他。”暖阳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有点小小的脸红—— 因为很多事情,她明白道理,就是不耐烦做一个按道理行事的人。 莫颜将暖阳的话仔仔细细的咀嚼消化了一番,忽然笑道:“我从前就觉得,你是个妙人,总有千般不好,这一点总是好过我的——若不是因为那些有的没的,我倒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她明明只是个舞姬,立在她面前的是从前的海澜公主,如今的将军夫人,身份地位不知道要比她尊崇多少倍,可她说出来的话却高高在上,好像她愿意跟暖阳交朋友,是暖阳多大的尊荣一般。 暖阳虽然并不在意这些身份地位之类的虚无之物,此刻听她这样说,也意识到其中似乎颇有深意——她并不争辩,只是认认真真的,等着莫颜继续说下去。 果然,莫颜停了半晌,终于再次要求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谈——你若怕死,绑了我便是。”语气铿锵有力,毫不拖沓迟疑。 第059章 物归原主? 第059章物归原主? 暖阳这几天总是恹恹的,墨铭和徐妈妈、兰儿等人问她,她只说没事儿,众人便以为因为天气太热,她又因墨霖的婚事太过劳累,便只是劝她不要太辛苦,齐妈妈和墨霖自己更是多分担了不少差事,只求让她少操些心,多谢时间休息。 “娘……”灵儿口齿不清的喊着暖阳并冲她跑过来,因脚下收不住,直直的冲进暖阳怀里,暖阳正在想事儿,并没注意,被突然冲过来的灵儿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心神,换了一副笑脸弯腰把灵儿抱起来搂进怀里,想着法儿的逗她说话。 此刻的灵儿虽然说不得太多话,却已经听得懂简单的对话,就像此时,暖阳问她“狗狗怎么叫”,她就会极认真的拱圆了嘴巴,煞有介事的“汪汪”叫几声,逗得暖阳立时开心的笑了起来,连方才的烦恼都忘记了。 “大*奶,”徐妈妈见她笑了,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亲自打起团扇给暖阳母女俩扇凉,嘴上也不闲着,“您早该这样多笑笑的,您不见这几日您时常呆楞着想事儿,大爷都跟着瘦了一圈儿?” “啊?” 暖阳只沉浸在自己的烦恼里,没太关注身边的人,墨铭又不肯说,她自然没发现天天守在身边的这个人居然也在为自己的烦恼而烦恼,抬眼看徐妈妈,骤然发现她的鬓角竟然多了几丝白发。 “妈妈……”暖阳心里很是愧疚,连忙抬手按下徐妈妈拿着团扇的手,不让她辛苦为自己扇凉,谁知那团扇竟被灵儿抢了过去,翻来复去的看了又看,更把那扇柄放进嘴里咬,暖阳连忙喊奶娘把灵儿抱走,把那扇子还给徐妈妈,浅笑着安慰道,“我自己都没事儿,你们倒小心眼儿了——我从小吃着您的奶~水长大,您还不知道我的脾气?要是真的有事儿,我早就说出来了。” 徐妈妈想了一回,事实正是如此,这才放心的笑了,伸手替暖阳整理了一下衣领,宠溺的笑道:“老奴倒是没事儿,大爷可是瘦了一圈儿。人都说关心则乱,果然是这样。” 暖阳知道徐妈妈一向如此,明明担心,偏要说自己没事儿,只把旁人扯上,只说是人家在担心,颇有点媳妇跟男人说“我不想你,就是公婆想得很”这样的意思。 暖阳又哪里不知?她的眼眶瞬间酸热起来,连忙拉着徐妈**手,侧着头枕在徐妈**劲窝里,更像小猫一样蹭了一蹭。 徐妈妈身材微胖,夏日里出汗虽多,却皮肤凉凉阴阴的,真正是冬暖夏凉的环保型人士,让躺在她劲窝、额头紧贴着她脖颈的暖阳心里舒服极了,眼眶子甚至开始打架,好像再安静一会儿便能进入梦乡一样。 其实,也是她这几日夜不能眠,真的实在是困极了。 徐妈妈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低头一看,才知道她竟然真的睡着了,心里有些着急——她自己倒是没事儿,顶多别动,别吵醒她罢了,可大*奶方才出了汗,再在花园里睡着了,一会儿还不热伤风吗? 正在着急,她见暖阳新提拔上来的大丫头海儿端着一盏酸梅汤走过来,连忙冲她招手,示意她快些过来。 海儿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慢腾腾的走到徐妈妈面前,福身请安之后才道:“妈妈可有事儿吗?” “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没见大*奶睡着了?快喊兰儿和莺儿过来,把大*奶扶回房去,免得落下病来” 小海的眼眶微微发红,却并不反驳,只是把头深深的低下去,努力的咽下眼眶里似乎马上便要涌出来的泪水,才抬头施礼道:“兰儿和莺儿这几日不是帮着齐妈妈忙活二爷大婚的事儿去了,想是妈妈忘记了?” 徐妈妈这才想起来,果真如此,这几日大家都看出暖阳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便想着法儿的逗她高兴,更把所有的差事都接过去,只让她专心歇着,她们却成了齐妈妈最得力的帮手,成日介在府里忙碌。 海儿见她烦心,忙道:“妈妈莫急,海儿有些力气,把大*奶背回去便是。”说罢当真半蹲在暖阳面前,又道,“劳烦妈妈把大*奶扶到海儿的背上来。” 徐妈妈见她身材单薄,本来于心不忍,但她终归是疼着暖阳的,只稍稍犹豫了一瞬便小心的扶起暖阳,让她舒舒服服的趴在海儿的后背上,眼见着海儿立起来,自己又小心的扶着,一路将暖阳送回房里,还亲自放好了百花绣帐,掩上屏风,又压低了嗓子嘱咐海儿暂时哪儿也不要去,只留在这儿小心伺候着,才放心的离去。 海儿等徐妈妈走了,门外再无声息,便拐进屏风,透过绣帐瞧着暖阳,苦笑道:“为何你就这样好命……”说了一半,竟再也忍耐不住,跪坐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那日,她跟暖阳说,想跟她单独谈谈,暖阳犹豫了半晌,摇头笑道:“你这激将法是本公主早就用滥了的,此刻才来用在我的身上?” “哦?”莫颜毫不示弱,“大*奶,您确定,这是,公主,用滥了的?”她说的一字一顿,还故意把“公主”那两个字咬得极重。 她眼见着暖阳的脸色忽然一变,炎炎夏日里,脸色竟然像掉进了千年冰窖般微微发青,便知自己原来不是做梦——这样荒谬的事儿,原来竟是真的。 “小小歌姬,竟敢对大*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不想活了”莺儿立刻横眉立目的训斥。 她却眼角都不曾朝着莺儿瞥一下,只是定定的看着暖阳。 暖阳呆呆的坐了半晌,才终于说道:“你们出去吧。” “大*奶”兰儿和莺儿同时出声制止,暖阳却对她们摇头笑道,“我和她早就相识,她若想杀我,早有机会,何必等到今日?再说了,咱们在这府里,就算她真的做出对我不利的事儿来,又怎能脱逃?” “她若劫持您为人质,以此来逼迫大爷……”莺儿仍旧不能放心。 “大爷出身戎马,若是怕这样的小伎俩,当年只怕也不能将我从鲍天手里救出来……你们放心就是,我倒想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兰儿和莺儿就算再不放心,见暖阳这样坚持,还有什么话好说?只得对视了一眼,一同退了出去,一边守门一边吩咐小丫头去找大爷等人不提。 “现在能说了吧。”暖阳初时还很是紧张,现下被兰儿和莺儿一打岔,整个人倒平静了不少——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你是谁?从哪儿来?”莫颜衡量了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出来。 这话若是别人说,不管被谁听去,都会觉得她疯了,竟然对闻名天下的巾帼英雄、海澜公主暖阳问出这样的话来。 暖阳却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扣着额头衡量了半晌,才坦然笑道:“这话,原该我先问你,我瞧着你是不是说实话了,再决定是不是告诉你。” “你……”莫颜纤细的柳眉都倒立起来,怒道,“……你……你竟然这样无赖?” “无赖?”暖阳看上去笑得更加轻松,“我只答应跟你单独说话,何时说过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只是问你个问题而已,就算是把你送至京知府,只怕他们也要这样问的。” “你就不怕我去了京知府,告诉所有人你冒名顶替?到时候,看你是不是还这样得意”莫颜直气得俏脸发白,张口结舌了老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也难怪,她活了十几年,何时见过这样与众不同——不对,这样无赖的女子? 暖阳仍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如果你想去,我自然会送你过去,到时候你也可以试试,说出这样的妄语,到底会不会被人当成疯子关押起来。” 莫颜这下真的无言以对了。 她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也知道她无论对人怎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否则,她又何必等到今日? 她思忖良久都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应对暖阳,更想起自己一年多来所受的种种委屈和苦楚,忽然掩面痛哭起来。 其实,暖阳方才的无所顾忌也是伪装的,此刻见她哭了,心里更是有些难过。 若是早早的遇上她,她必定会欢天喜地的跟她商量着,怎样把这具身体物归原主,她也可以用穿进莫颜的身子,哪怕暂时做个歌姬,也落得个自由自在。 如今,却不同了。 就算她可以放下真心疼爱她的徐妈妈,不是姐妹更胜姐妹的青儿和兰儿,还有一心只为她着想的墨霖和墨炎,也没办法舍弃灵儿,放弃渐渐爱上的墨铭。 所以,哪怕被人骂她无赖也好,自私也罢,她也要争上一争。 可惜,早在离开抄家流放之前,她就喜欢上了这位心无城府的海澜公主,更同情她的遭遇,自己这一年多来所做的很多事儿,也只是想替她讨回公道…… 如今,自己怎能不负她,又不负自己? ————*——表钱滴字——*———— 太晚啦,小醉没检查错别字,明早再来检查……捂脸遁…… 第060章 两位一体 第060章两位一体 PS:今天的第一更~~ 第二更在大概十一点左右,筒子们可以晚点或明早再过来。 ——*——*—— 暖阳终归还是睡不踏实,短暂的沉睡之后便噩梦连连——在梦里,她明明是被墨铭揽在怀里的,两人还浓情蜜意的说着情话,身侧便跳出一对衣着肥大、面目可怕的小鬼,一个长袍乌黑,一个衣着雪白,只说自己是黑白无常,因暖阳的魂魄跑错了地方,是特地前来拘拿他的。 鬼神之事,在这次魂穿之前,暖阳是从来不会相信的,现在却不得不信,还一脸无辜的祈求:“既然已经错了,就请二位神将高抬贵手,让暖阳继续错下去吧……” “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如今原主回来了,你岂能还占着人家的位置?”黑无常虎着脸高喝道。 那白衣小鬼的语气则和善多了:“我兄弟俩工作繁重,偶有差池在所难免,所以才会有些个穿越事件,只要正主不争,原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计较。可现如今你瞧瞧……”他边说边引着暖阳瞧瞧不远处的神台,那上面坐着个冷面的美*女,影像虚幻,很像是烟雾凝结而成,影影绰绰,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更像是伸手一抓就会散的影子。 暖阳得了海澜公主的福庇,视力好得很,只微微眯了眼睛瞧了一瞧,便看清那影子果然是身着霓裳舞衣的莫颜。 “……你瞧瞧,”白无常看出暖阳看清了,便笑着点了点暖阳的脑门,嗔怪道,“人家正主可在那儿等着呢。” 暖阳更是害怕,转头就要跑开,却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胸膛上,抬头一见,正是墨铭。 她正想向墨铭求救,墨铭已经面无表情的绕过他,径直走到神台之前,扬手将莫颜接了下来,才回头对暖阳冷笑道:“你这个骗子,只当墨铭是三岁孩童吗?” “没有” 暖阳大叫一声,竟然把自己都惊醒了,才发现只是个梦境,自己不过坐在自己的床帏里,浑身大汗罢了。 她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才要扭头叫人,就见帷帐被一双素手掀开——竟是莫颜,如今叫做海儿,贴身服侍她的婢女。 “大*奶做恶梦了?”海儿似乎觉得她的惊叫稀松平常,并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的神色来,只是亲手伺候暖阳坐起来,并拧了一块温热的毛巾递给暖阳,让她自己把汗擦干净。 暖阳默默的看着她,擦了汗并把毛巾递回去,苦笑道:“你是金枝玉叶,如今竟做起这样的事儿,不觉得委屈?” 海儿神色如常:“如今的金枝玉叶是你,你又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居然还答应把我留在你身边……你竟不害怕?” “说实话,我害怕。”暖阳安静了半晌,终归还是苦笑着说了实话。 “既然害怕,以你现在的能力,足可以把我杀了,或者送去京知府了事,又何必费那样大的心思在墨铭面前编造谎话为我推脱?还答应我,让我留在你身边?” 暖阳还没从刚才那梦里回过神儿来,一点和海儿探讨重大课题的心情都没有,只是随口烦躁的应付:“我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非要自讨苦吃。” “你……”海儿本来还语气淡淡的,现在终于被暖阳气到了,想发飙却发不起来,只是气哼哼的坐在桌子旁边,自顾自的倒茶喝,喝了一杯又一杯。 暖阳仍旧苦笑:“你瞧你,还是改不了的狗脾气——我已经解释过了是不是?你是不信还是怎么的,干嘛非要一遍又一遍的听?” “我是不信,”海儿终于把茶杯重重的墩在一边,转头看着暖阳,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说的那些理由,什么同情我,抑或是对我有点喜欢,又或者是想知道墨铭到底喜欢谁,是你还是我……你的脑袋是正常的吗?所有的女人见到情敌,不都是该张牙舞爪的对抗吗?不是该你死我活的争斗吗?不是该勾心斗角的耍心机吗?或者如今我完全不够格,你该趁着我羽翼未丰,干脆我把弄死了事吗?哪有人像你这样缺心眼儿的?还是你根本不喜欢他?” 暖阳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击中,反而苦笑出声来:“这就是你从前的想法是吗?所以才会被人蛊惑,举着多情环冲进人家湘姨娘的产房,想给人家一个一尸两命?” 海儿被她说中的痛处,一张粉脸立刻臊得通红,结巴了老半天才争辩道:“没错,我那时候太急躁,思虑不周,但总好过你吧?我在外流落了一年多,见惯了姐妹们为了情郎与人口是心非,口蜜腹剑,也听多了嫁做人妇的姐妹们如何在宅门里斗智斗勇,有本事的,把别人踩在脚底下;没本事的,被人踩在脚底下……总没见过你这样的,居然……” “你喜欢墨铭吗?”暖阳听得烦了,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问道。 海儿眼前闪过一幕幕与墨铭在军营中试探相爱的场景,立刻红了眼睛,咬着牙冷笑:“这还用说?” “那你为什么这样?女子提到心爱的男人,不是应该含情脉脉,无限温柔的吗?” “含情脉脉?无限温柔?我当初可是这样过的,后来怎样?还不是被他冷遇,亲眼看着他跟那小贱婢上演恩爱戏码?”海儿双眼酸涩,眼看着眼泪就要涌出来了,连忙微微扬了扬头,把那眼泪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暖阳只是摇头:“我前几日不是把真相告诉你了?他终归还是为了替你报恩。” 海儿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辩解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错,他是为了替我报恩,可是这样的报恩,我宁可早早的死了,或者根本不要嫁过来,也不要接受——就让他跟那个小娼~妇亲亲热热的演戏便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不出来,除了因为暖阳在听,更因为她对墨铭又爱又恨——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浓,这样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这么说,你是想让贤喽?”她挣扎了老半天,才酸酸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揶揄暖阳。 “我不,”暖阳终于褪去了苦笑,坚定的说道,“我把你留下,给你机会去跟他说明真相,瞧瞧他最终到底要怎么选——如果他选了你,我便知他这一年来对我的好其实都是给你的,我已经多占了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早就赚到了,只当是租期已至,物归原主;如果他选我,我也再不必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坦坦然然跟他过一辈子就得了。” 海儿想说什么,还是说不出来,只得倔强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暖阳把自己的心事摊开晾平了放在海儿面前,心里倒平静了,自己喊了小丫头进来帮伺候她熟悉。 小丫头瞧见海儿大喇喇的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心里便觉得诡异,却不敢言语,再加上平日这些贴身伺候的事儿都是兰儿和莺儿两人来做的,她心里本就十分紧张,生怕一个没做好便引来大*奶的不喜,更希望自己能做得极好,从此受到大*奶的重用……心里好好的一番纠结。 暖阳却不理这么多,也不管小丫头伺候的好坏,只觉得能出去见人了,便只身出了屋门,换了笑脸,装作没事人儿一般再次忙碌起墨霖的大婚来。 接下来的几日,海澜居的上下人等都发觉大*奶心情极好,成日里都是笑模笑样的,对大爷温柔,对下人和气,对徐妈妈和齐妈妈等人更是亲近,偶然闲暇的时候,还会抱着徐妈**肩膀,撒娇样的跟徐妈妈腻腻的说话。 徐妈妈见她忽然好了,自然是高兴的,墨铭心里却不踏实,这晚早早的回来,只认真的审视暖阳,见她把目光投过来便笑。 暖阳笑得更加甜蜜,竟破天荒的抛去羞怯与墨铭同浴,又兼几分云~雨,更不像从前那般只知道让墨铭劳作,自己也上下忙碌了一番,让两人都沉醉不已。 直到耕作完毕,两人叠在一起气喘吁吁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墨铭才试探着问道:“暖阳,你这是怎么了?好歹告诉我,让我跟你一同想办法。” “我怎么了?” 暖阳有了些力气,含住墨铭的耳~垂轻轻咬了几下,让墨铭的心里再次燃了火,却不敢动弹,只是躲避着笑:“你还问?你说你怎么了?咱俩在一起一年,你何时像今日这样勤快过?”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竟自红了脸。 暖阳把墨铭抱紧,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脸才无声的流出了眼泪,声音和表情却还是笑的:“怎么了?不劳动者不得食,只许你勤快,倒不许我勤快了?” “自然不是,你日日都这样勤快才好。”墨铭的脸都烫了,忍不住又抱紧了暖阳,上下忙碌了一番。 那灯虽然熄着,暖阳终归还是怕自己的眼泪被他察觉,让他无故担心,推着他笑道:“累了累了,明日再战。”边说边翻过身,只留给墨铭一个光滑的脊背。 墨铭仍自凑近了她,从背后把暖阳抱住,让自己和她的后背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才满足的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直到暖阳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墨铭忽然说道:“三日之后越柔就要进门了,二弟说,明日想请咱们和三弟去他院子里饮酒,最后痛痛快快的玩儿一场。” ————*——表钱滴字——*———— 朋友莫伊莱是留英法学硕士,专攻犯罪心理学,她正在更新的作品《侦情档案》中几乎都是真实案例,喜欢刑侦文的筒子不妨去瞧瞧~ 作品简介: 一个是主攻犯罪心理学的海归美女,一个是刚直不阿的睿智刑警 这样的组合在重重悬案面前,将会有着怎样的碰撞? 联手查案的他们,发掘他人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东西,是最难侦破的。 那,就是人心。~~~~~~~~~~~~~~~~~~~~~~~~~~~ 第061章 事有凑巧 第061章事有凑巧 PS:今天的第二更~ ——*——*—— 这正是暖阳所愿的,不论结局如何,曾经同甘苦共患难的四个人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疯玩儿一场。 为了准备当晚的吃食,她颇费了些脑筋——她希望那三兄弟和自己能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吃上一顿特别的饭,然后迎接越柔进门,面对墨铭知道真相后的尴尬境地。 不知为什么,对于墨铭会不会选她这件事儿,她竟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这几日,她时常会想起湘湘濒死之前那几日说过的那些话,一直刀凿斧刻般印在她的脑子里——湘湘说过的郎心如铁,惟妙惟肖的学说墨铭那一段对海澜公主多情、对湘湘冰冷的话,也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没错,湘湘的那些话给了她太深的印象,深到她不敢承认自己根本不是墨铭深爱的海澜公主。 她以为,自己占着海澜公主的身体,必然像无数穿越女一样,受这具身体该受的罪,也享这身体该享的福,自己就是她,她就是自己。 谁知,她跟着吃了苦,还爱上了身边的人,人家正主却回来了,要求物归原主。 她不想还,真的不想,甚至也像莫颜说的那样,想过趁着自己能够执掌着她生死的时候,灭了她的口,或者想法子让她永远不能说话,再或者永远见不到墨铭…… 可是,那些事儿,她终归做不出来。 即便她做了,她独享了如今的一切,也会夜夜难寐,再甜的日子也没法子过得安稳。 所以,她才会留下莫颜,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决定。 也许,这一餐,真的是她和他们三兄弟的最后一餐也说不定,所以,她必须好好准备。 她亲自喊来厨房的管事,把单子瞧了一遍又一遍也觉得不美,索性亲自去了趟厨房,一眼瞧见了忙碌的庖官们正在侍弄的各种各样的午餐食材,突发奇想——从前看穿越文的时候,经常看见穿越女发明火锅的故事,今晚是不是也可以试试火锅?热热闹闹,随心所欲,毫无拘束…… 她兴奋异常,连忙向庖官请教如今有没有火锅这种吃法——她虽然穿过来日久,却从来不曾吃过。 庖官听暖阳仔细描述了一番,拱手笑道:“大*奶所说的,莫非就是古董薰?” “古董薰?”暖阳不解,又怕露馅儿,连忙解释道,“我不懂,海澜一直管这种吃法叫火锅来着。” “小人猜想应该是同一种吃法,”庖官笑道,“在炉上架一口铁锅,锅里烧着羹汤,待羹汤沸腾后,便把事先准备好的肉或蔬菜放进羹汤中煮熟,肉菜熟了,香味也进去了。” “嗯,”暖阳听着差不多,点头问道,“咱大兴都吃些什么肉和蔬菜?” “蔬菜不拘,瞧大*奶和三位爷的口味,肉也不拘,鱼、羊、猪、牛、兔……或者青虾,全凭您的吩咐。” “好,每样都备一点,”暖阳听了很是满意,并特别嘱咐道,“顶顶重要的是来几壶好酒……” 暖阳又嘱咐了一番,那庖官连连点头称是,并保证一定不会让暖阳失望。 ——*——*—— 墨铭走进海澜居的时候,见暖阳正在装扮,瞧那劲头好像比平日都尽心不少,忍不住赞叹道:“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暖阳听她赞叹自己,本来还在高兴,细一琢磨却觉得有些耳熟,念叨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竟然是《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离开焦府前的一段描述 “你不是莽夫吗?怎么此刻倒说起了这个?”暖阳双目潮红,心里好像堵着一块大石一样的难过,偏偏那难过还说不出来,只能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墨铭所吟的诗词上,“你也要像焦仲卿赶走刘兰芝一样赶走我吗?” 墨铭本想夸赞她几句,哄她高兴,谁知她却恼了,听她说出最后一句才明白她发怒的缘由,连忙把兰儿等人挥退出去,屋里只剩他们夫妻两个,才上前把暖阳紧紧的抱在怀里笑道,“你怎么这样多心?刘兰芝是被焦仲卿的母亲赶走的,如今你是墨家主母,谁敢赶你走?要赶也是你赶别人吧?” 暖阳想挣脱他,偏偏越是挣扎,墨铭抱得越紧——如果她拼尽了全力,墨铭一定会放开她的,可是不知为什么,瞧着墨铭的笑脸,被他固执的抱在怀中,焦躁的暖阳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懒散,让她一动都不想再动,恨不得被他一辈子这样抱着不放手才好。 心里这样想着,暖阳慢慢安静下来,还忍不住伏在墨铭的胸前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墨铭这才知道暖阳真的恼了,立时手忙脚乱起来,着急的伸出大手笨拙的帮暖阳擦着眼泪,“你为什么事儿烦闷,跟我说说可好?我早瞧着你不对劲了。” 暖阳哭了老半天,想起墨霖和墨炎还在墨霖院子里等着,只得渐渐收拾了心情,站直了身子,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刘兰芝,觉得她可怜。”心里却在想,大兴国的历史跟中国历史不同,没想到这诗词倒有一样的。 “你放心,你不是苦命的刘兰芝,我也不是软弱的焦仲卿——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你只记着刘兰芝被赶走,怎么倒忘了两人的誓言了?” 暖阳听他这样小心谨慎的解劝自己,心里渐渐开阔起来,想笑又不好意思,只能嘟着嘴巴推了墨铭一把,嗔道:“都是你,我的妆都花了,还要让兰儿重新来描。” 墨铭本想辩解,被暖阳一瞪,立刻识趣的笑道:“是,是,都是为夫的不是。”见暖阳笑了,他才把兰儿等人喊了进来,认真的守在一旁瞧兰儿给暖阳补妆,兴之所至,还亲自上前帮暖阳描眉。 暖阳四外瞧了一眼,发现海儿此刻正立在丫头们身后,幽幽的看着自己,立刻做贼心虚一样把墨铭推到一边,笑道:“你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兰儿来我放心些。” 墨铭好脾气的笑,也不反驳。 等他们夫妻两个进了墨霖那儿,才发现他们确实来晚了,院子中间早就架起了一口大铁锅,锅里的羹汤已经沸腾,还发出阵阵香气,勾人食欲。 ————*——表钱滴字——*———— 不好意思,第二更只有两千多字,小醉今天又犯懒了……弱弱的说一句,明天继续努力加更……捂脸遁…… 第062章 咄咄逼人 第062章咄咄逼人 PS:也许会有第二更,⊙﹏⊙b ——*——*—— 大锅旁边摆着几张梨木雕花桌,墨霖见墨铭携着暖阳来了,才吩咐下人上菜,不多时,便有几个小丫头各自端着个托盘走上来,每个托盘上都放着四只质地莹润的青釉瓷盘,瓷盘上整整齐齐地堆叠着一片片切得极薄的肉片,各种不同颜色和纹理的肉片映着青色的瓷盘,显得更加鲜嫩。 除此之外,还有各色切得精致整齐的新鲜蔬菜和色泽饱满青虾,刚洗过的蔬菜叶子在炉火的照耀下有点白嫩可爱,有的翠绿可人。 “二叔费心了。” 暖阳初时只是跟厨房吩咐了菜色和调料的口味,并没关照太多,此刻来了,见准备得这样周到细致,便知必定是墨霖的杰作。 “哪里,”墨霖笑着拱手,“若不是大嫂,谁会想到古董薰这样热闹的吃法?” “要是娘还在,就算想到了,只怕也不会同意的。”一直没说话的墨炎在一旁叹息了一声。 暖阳不懂,转头去看墨铭,墨铭笑着安慰道:“没事儿,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讲究这个?”待抬头去看墨炎时,脸上便是明显的制止之色了。 暖阳一见如此,不便再当着众人的面追问,又想起墨炎这些日子总不在家的事儿,那天墨铭过来问,回去的路上便遇上海儿行刺,她便一心只在海儿身上,竟然忘了问墨铭是怎么回事儿,墨铭居然也没再跟她提过。 墨霖笑道:“大哥告诉大嫂也无妨,不然她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胡猜乱想,只怕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吃食。” 他见墨铭并没反对,便对暖阳道,“其实也没什么,这古董薰向来难登大雅之堂,母亲又一向在意这些,所以平日才不许我们吃——其实,这有什么?吃得舒服、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哦~”暖阳这才明白过来,心道,自己哪懂这些规矩?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墨铭连忙亲自取了一只小小的空碟,又从各个调料容器里取了少量各式调料混在一起——他一向知道暖阳的口味,根本不必询问便知道她喜欢什么——笑吟吟的递给暖阳,待她接了,才拿起竹筷夹了一些肥嫩的蘑菇丢进去,又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在滚动沸腾的汤里飞快地涮了一下,待肉片转瞬就变了颜色,便收了筷子,把那肉片放进暖阳的碟子里,笑道:“蘑菇等一会儿便好。” 原来,他也记得暖阳爱吃蘑菇。 “好一对恩爱夫妻,羡煞旁人啊”墨霖取笑了两人一番,自己也取了碟子,调好调料,一边涮着菜蔬肉片一边逐一品评起来。 暖阳试着把那肉片放进嘴里,口味与她前世吃过的略有不同,咸鲜微辣中带着点绵软的甜,虽然有些奇怪,味蕾的感觉却也更加丰富,回味更加幽长。 墨铭和墨炎也相继加入了战团,初时墨炎还有些寥落,禁不住墨霖一再的言语撩拨,再加上吃火锅的感觉本就热热闹闹的,不一会儿便似乎放开了心思,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没吃一会儿,墨霖便吩咐小厮把早就备好的那几坛陈年老酒抬上来,亲自给每人都满上一杯,便倒酒边对墨铭笑道:“大嫂归你管,三弟归我管,咱们责任分明,各负其责。” “行了你,你别喝多了让我管就行。”墨炎好不客气,揶揄了墨霖一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暖阳也怕他这么小的孩子喝酒伤身,连忙用公筷涮了几片肉放进他碗里,笑道:“可不是?年龄大不是本事,不让自己喝醉才是真本事。”因知道墨炎的脾气,那些让他不服气的嘱咐只字未提。 墨炎呆了一呆,也不看暖阳,只是大口的把那肉片囫囵吃下去。 暖阳越发觉得奇怪,若是平常,他肯定要跟自己说笑一番,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出来。 想到说不定几日便要离开,她心里有些难过,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灌了一口。 大兴国的酒香醇有余,辣劲不足,就是后劲儿有点大——暖阳并不是第一次喝,一直觉得和喝前世的红酒没有太大区别,这次却失算了,因正吃着火锅,热力十足,那醇香的花雕才一进口便一下子冲进了四肢百骸,身上的血液立刻奔流沸腾起来,使得体内多了一种肆无忌惮的冲动。 她正努力压制着,墨铭已经把滚熟的蘑菇倒进她碗里,轻声嘱咐道:“多吃点东西。” 暖阳却已经有些昏了头,趁着酒兴吃光了蘑菇,又喝光了杯中的美酒,忽然高声笑道: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好”墨霖立刻击掌大赞“好诗好诗没想到大嫂不但武艺超群,连诗才也是一流的” “狗屁武艺超群狗屁诗才”暖阳无所顾忌的笑骂道,“这诗是别人做的,那武功也是别人练的你们不是都笑话我武功不济?因为那根本就是别人的我自己呢?哪里超群,哪里一流?” “大*奶”竟然是海儿第一个跑上前来,扶着暖阳的胳膊急急的制止道,“您醉了” “他们平日见过我喝酒,哪能这么一杯就醉了?”暖阳并不觉得自己醉了,她觉得自己清醒得很,也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脑子转得似乎有些慢,头有些疼,双目有些酸胀。 “去熬点醒酒汤来。”墨铭吩咐了海儿一句,便又给暖阳涮了些她喜欢的吃食,笑道,“也不知谁方才说,不让自己喝醉才是本事?你瞧瞧,这才开始,你就要输了。” 海儿看了墨铭一眼,又瞧了瞧暖阳,犹豫了片刻,终归还是退了下去。 暖阳也察觉自己的脑筋有些木讷,想了老半天才想明白墨铭的意思,笑着说道:“我不输,我不输。” “我倒想输了。”墨霖也把面前的杯中酒一口喝了个干净,却不再说话。 墨炎眼珠一转,起身坐到墨铭身边问道:“大哥,你当年迎娶大嫂之前,可像二哥这样忐忑不安?你瞧他,平日里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如今那越国公主就要进门了,他倒一日比一日烦躁。” 墨铭瞥了暖阳一眼,岔开话题,安慰起墨霖来:“二弟,你也莫要颓丧,哪有夫妻生来就是合拍的?爹生前跟我提过,他和娘也是新婚之夜才相识,不是也恩爱了一辈子,生下了大姐和你我兄弟?” “恩爱?那别院那些姨娘和庶子女又是怎么来的?”墨炎冲口而出,遭了墨铭的一记眼刀才安静下来,闷着头专心吃火锅。 墨霖想了半晌,忽然笑道:“大哥说得极是,我也是羡慕你和大嫂恩爱,盼着能像你一样有个相亲相爱的人——是墨霖贪心了,这样的事儿,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暖阳脑子混沌,立刻接口道:“你有月歌。” “月歌?”墨霖笑容温暖,眼睛却是冰冷的,“我宁愿没有她,不让我揪心。你想想,她和越柔从前是主仆,后来越柔派她前来试探我是不是登徒浪子,见一个爱一个……月歌来了,试探了,三日后不辞而别,回越国复命,把我说得正义凛然,不近女色……初时越柔还是信的,谁知……”墨霖说到这儿,竟然再也说不下去,只自顾自的再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谁知……”暖阳虽然有些迷糊,女儿家的心事她还是懂的,“月歌早已喜欢上你,回国后又不善掩饰,被越柔公主发现……” 墨霖叹息着低笑着点头。 暖阳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让一个恋爱中的女子掩饰对对方的爱意和思念,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就算是初时做到了,时间久了,难免会被朝夕相处的人看破心事。 “大嫂,你才幸运,”墨炎忽然一改之前的冷漠,凑近了暖阳冷笑,“你身边的人都忠心耿耿,不会越过你喜欢上大哥;而你呢?却能越过别人,成了和大哥最亲近的人。” “我越过别人?越过谁?”暖阳越发觉得墨炎说话阴阳怪气,可惜她现在的脑子好像被猪油蒙上了一般,反应迟钝得要命,只是隐约觉得这似乎不是好事儿,好像自己越过了哪个墨铭最亲近的人,小三一般鸠占鹊巢一样。 难道……墨炎知道了海儿的事儿? 他前些日子早出晚归,就是跟海儿在一起? 所以,海澜公主才会改名“莫颜”?因为她原本就和墨炎私交极好,一到京城便跟墨炎联系上了? 那墨铭……岂非已经知道? 暖阳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墨铭,墨铭却只像没事儿人一般喝酒吃火锅,见暖阳看过来,还笑呵呵对墨炎解释道:“你大嫂跟我再亲近,也总不及你和二弟,与我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不过……有时候,夫妻也是亲人,虽然不是一奶同胞,却休戚与共……嗨,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有些事儿,等你娶妻之后自会明白。” “我明白,我自然明白……”墨炎斜看了暖阳一眼,脸上露出和他的年龄不相符的冷笑,“大嫂,你明白吗?当年,你和大哥在战场上‘休戚与共’,大哥也是念着这些,才对你这样好的。” ————*——表钱滴字——*———— 意千重的《喜盈门》完本,新书《国色芳华》正在新书期,是需要用心呵护的书宝宝,喜欢古代言情的筒子去看过没? 作品简介: 世人皆爱牡丹,一掷千金。 她叫牡丹,人如其名,更有一手培育稀世牡丹的技能,只可惜被人当做了草。 幸亏她经得风吹经得雨打,经得严寒酷暑。 于是,她的人生注定艳丽风流。 ——*——*——*——*—— 已有四本VIP《花影重重》《剩女不淑》《天衣多媚》《喜盈门》,坑品有保障,请放心跳坑。 第063章 醉酒误事 第063章醉酒误事 PS:今天的第一更~ ——*——*—— 自从来到大兴国以后,暖阳一直谨言慎行,饮酒的时候更是小心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酒量,决不让自己喝醉忘形。 今日却是不同的。 她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对从前亲近宠爱自己人温顺可亲,只求分开之后,他们能想起自己的好,偶尔夜阑人静的时候,能想起自己曾经和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共同经历过生死。 原来,她想错了。 一向跟她最亲近的墨炎不知为什么开始咄咄逼人,偏偏自己那杯酒一下肚,便被火锅的热力一下子冲进了四肢百骸,让她的自制力大不如前。 “三叔,我问你,如果你一觉醒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享受或承担着那个人一切的好和坏——她的亲人疼你,她的对手压制你,她的朋友帮助你,她的敌人陷害你……那我问你,这个时候,我倒底是我,还是她?”暖阳期近了墨炎,眼睛通红,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那杯酒。 墨炎似懂非懂,又不想表现出自己不懂的样子来,只错愕了一瞬,便重重的冷哼一声把头扭转开去。 暖阳见他居然是这种反应,情绪更加急躁,把试图制止她的墨铭甩开,流着眼泪哭道:“这不是我要选的啊,我想过要逃走,还费尽了无数心思……是你的娘非要把我带回来的是不是?你,二叔,你的娘,海澜居的人……这一年多来,我可否对你们冷若路人?还有他……”暖阳哭着转头指着墨铭,故意忽略墨铭满脸的心疼,继续对墨炎说道,“我来了,不管我愿还是不愿,他都是我的丈夫,因为我没的选,已经变成了她……三叔,你说我越过别人,成了你大哥最亲近的人……那么,请问,凭什么我被迫禁锢在她的躯壳里,经历了她必须经历的一切,就不能爱上她曾经爱过的人?” “暖阳……”墨铭见她几乎发疯,心里五味杂陈,顾不得平日的矜持,扬臂将暖阳揽进怀里,暖阳却只是推他:“好啊,她现在回来了,我成了鸠占鹊巢的小人……要是你们都这么想,我无话可说我离开就是我暖阳绝不会说一个‘求’字” “大嫂,你醉了……”墨霖忍不住说话了。 “你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啊?”墨炎也终于扛不住,一双蚕眉小大人般紧紧的敛在一切,无辜的大声问道,“我到底说了什么,要你这么吓唬人啊?在你之前,大哥本来跟我们最好——他从前跟爹最好,回府后跟娘虽然不亲,也不至于冷漠;对我和二哥更是照顾有佳,即便是那个湘姨娘在的时候也不会忽略我们可是你瞧瞧现在,他眼里除了你,还有谁?” “三弟……”墨霖似乎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伸手想制止他。 墨炎却浑不在意,推着墨霖继续说道:“成天离不开你也就算了,竟然为了替你父兄报仇,放走了杀死母亲的仇人当时还哄我,说是需借他之手杀了沈杨之后,再杀他不迟……现在怎样?他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还当上了臧国太子?他日继承大统,当上臧王?到时候,想杀他替母亲报仇,只怕比登天还难” 暖阳虽然微醉,反应有些迟钝,但细细体味之后,还是明白了墨炎的意思——原来,他不是在怪自己抢了墨铭对海澜公主的爱,而是怪墨铭为了自己,不曾报杀母之仇 难怪,那天他从墨炎处回来的路上,竟然失了神,连海儿的刺杀都没注意到。 “三弟,咱们不是说好了从长计议?”墨霖为了缓和气氛,只能站在墨铭和暖阳这边,“你不好好的吃古董薰,到来跟大嫂吵架……只怕是闹着玩儿的,以此来引开大家伙儿的注意力,少喝几杯酒,免得醉倒丢脸吧?” 墨炎还要争辩,墨铭便道:“三弟,我说过会替母亲报仇,就会做到再到母亲的忌日,我必定会用沈柯的人头来祭奠母亲” 听到“沈柯的人头”这几个字时,暖阳的酒立刻醒了大半。 没错,她现在一心一意只爱墨铭一人,也痛恨沈柯奸猾狡诈……可是,她竟然,可以没有沈柯的任何消息,可以忘记他,就当他从来不曾出现过,若不是有人提起,都不会想起他……却不能想象他被杀死,墨氏兄弟提着他的人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大哥从来言出必践,咱兄弟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墨霖听墨铭这样表态,更是站出来力挺,见墨炎的脸色也似乎和缓了些,立刻吩咐持酒的小丫头给众人满上:“我本来是约你们来给我解心宽,帮我坦然迎接越柔进门的,你们倒好,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非要烦上加烦吗?” 直到见四人的酒盏都满了,才带头把酒捧起来,先高举过眉敬了敬墨铭和暖阳,才道:“方才大嫂说的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日咱们都不提心烦的事儿,只求一醉方休” 见墨铭似乎要阻止,墨霖立刻拦住他笑道:“大哥放心,方才那个新来的叫海儿的丫头不是去熬醒酒汤了?我早把配方交给厨房,就算酒醉了,也不会太过伤身——顶多大睡一场而已。” 墨铭知道他娶越柔很是委屈,今夜就是要在越柔进门之前大大的放肆一场的,便再不阻拦,遥遥和墨霖、墨炎碰了碰杯,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四人似乎都尽量避免提起惹人烦乱的事儿,肆无忌惮的吃肉饮酒,只有墨铭时常看向暖阳一眼,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杯盏中的酒饮掉大半。 暖阳真的有些醉了,根本不曾注意面前的酒是不是少了,只是想起来了便喝,喝过之后便把肉片和蔬菜热热闹闹的放进大过里,再热热闹闹的吵嚷着让三兄弟吃。 墨霖和墨炎也渐渐没了舒服,闹得比暖阳还要厉害,两兄弟还时常为了谁多吃了一口故意斗嘴,墨炎说不过墨霖,便大笑着把墨霖挤到一边,扬着小胳膊去抢锅里的肉菜,墨铭也只能笑着再往锅里多添一点。 吃到最后,墨炎滑到桌子底下呼呼大睡,墨霖用竹筷敲着碗边儿,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儿,暖阳则窝在墨铭怀里,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唯一清醒的,也只有墨铭一人了。 他知道莺儿会武功,便让莺儿同兰儿一起给那两兄弟灌下了早就熬好的醒酒汤,又吩咐墨炎的丫头芽儿在墨霖这儿收拾出一间空房,命下人们把墨炎抬进去,简单的梳洗一下便服侍他睡下,叮嘱芽儿多找个人在塌下警醒着,小心他夜里醒来叫渴;墨霖则由水儿负责,同墨炎一样被小心伺候着回房。 他自己亲自端了醒酒汤给暖阳喝,暖阳不肯,他便道:“想不想再喝一杯?”暖阳这才斗志昂扬的喝了,喝光了才迷迷瞪瞪的问:“怎么味道不一样?” “那几坛子好酒喝没了,换了一坛新的。”墨铭只是哄他。 “哦~”暖阳这才不再说话,扬臂吊住墨铭的脖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去。 墨铭拦住想过来伺候暖阳的兰儿、海儿等人,亲自小心的将暖阳横抱起来,生怕走得太快了暖阳不舒服,慢慢的,一步步的挪回海澜居,又亲自卸去暖阳的钗环,脱掉她的外衣,用兰儿端上来的温水帮她擦了脸和手,才轻轻的帮她掩好薄被,默默的躺在暖阳身边。 “大爷,兰儿就在外面……” “嗯。”墨铭只应了一句,兰儿便知他的意思是不想再说话了,不敢再多言语,只躬身退了出去。 ——*——*—— 不知睡了多久,暖阳忽然醒了过来,才动了动身子,耳边便传来墨铭的声音:“醒了?渴不渴?” 暖阳连忙转头去瞧,但见身着白色内衣的墨铭正用胳膊撑起半边身子,探过头认真的看着她。 “有……有点……” 暖阳喝了墨霖配置的醒酒汤,并没觉得头疼,对之前的事儿也似乎有点印象——她记得自己建议在夏天的凉夜吃火锅,墨霖他们竟然真的在院子里弄了起来,不但没有埋怨,还赞她注意好,热闹。 她还记得自己似乎喝醉了,觉得墨炎讽刺自己,便哭着跟他吵了一架…… 后来的印象有些模糊,大概自己真的醉了。 醉了之后呢?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隐隐想起自己似乎跟墨铭说了很多话,还躲进他怀里哭,他只是听着,一句话也不肯回应…… 再后来的事儿,她便一点都记不起来了,甚至跟墨铭说过什么话,墨铭的反应是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好像落了地,却并不十分踏实,惨兮兮的等着某人的裁决。 她心里正想着,便见墨铭亲自端过来一杯白开水,柔声说道:“喝吧,凉热正好。” 暖阳忐忑的把水喝光,连一点儿底儿都没剩,才小心的试探道:“我……醉了吧?是不是乱说什么了?” ————*——表钱滴字——*———— 写这一章的时候,小醉非常纠结,因为有人觉得,暖阳既然深爱墨铭,就不该还想着沈柯一分一毫。筒子们认为呢?有没有人愿意就此发表一下意见,在小醉的书评区留言?谁的支持者最多,且发帖者的粉丝积分超过五百,小醉会打赏588点币做为奖励。 活动截止日期:4月20日上午12点 谢谢大家 第064章 坦白求宽 第064章坦白求宽 PS:今天的第二更~ ——*——*—— 墨铭把空空的茶盏接过去,放回桌上,才坐回暖阳身边,皱着眉头说道:“是啊,说了,还说了不少呢。” “啊?”暖阳见他面色不善,心里便慌了,连忙伸手捉住他的小臂,心虚的问,“我都说了什么?” 墨铭绷着脸想了老半天,直到暖阳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才“噗”一声的笑出声来: “你那么害怕干嘛?你的事儿我哪件不知道?就算你再多说几遍,我也只是跟着多听几遍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他见暖阳眼神闪烁,故意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不对,看上去你果然有事儿瞒着我。” 暖阳听墨铭说得随意,说自己说的都是陈年旧事,本来觉得轻松不少,后来听他又问,心里慌作一团,正想习惯性的说“没有没有”,抬眼却正对上墨铭探询的眸子,顿时没了底气,心想,反正自己不说,莫颜也早晚会说的,不如自己坦白了,还免得被动。 她拿定了主意之后,便坐直了身子,憨笑着问道:“你先告诉我,我醉酒后都说了什么,我再告诉你。” 墨铭被她逗笑,无奈的摇头道:“你总是耍赖,明明是我先问你的,你倒先让我说。” “是我先问你的,”暖阳其实也早忘了到底是谁先问的谁,却顺着他的话做出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摇他的胳膊,“你先告诉我。” “好,好……”墨铭宠溺的把暖阳搂进怀里笑道,“你说,你从前跟我说过的那个梦,不是真的梦,是真的……哎……你说得乱七八糟,我也学不清……总之一句话,你不是海澜公主,真正的海澜公主另有其人,还要回来找我。”边说边觉得很好笑似的嗤嗤的笑。 “啊?”暖阳再次低呼起来,“我说了?”她抬头认真审视了墨铭一番,见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来,连忙试探着问道,“你不在意?你要我,不要她?” 墨铭简直哈哈大笑了,伸手轻轻点指暖阳的额头:“你说你的脑子里天天在想些什么?还要告诉我,你不是暖阳本人,而是她的替身?二弟早就说了,你明明就是她——你还这样逗我干什么?看我着急好玩儿?你个小坏蛋。” 原来,他根本不相信。 其实,她早就知道,就算莫颜留下,跟墨铭说明真相,墨铭也不会相信的——就像现在自己说了,他也只当是玩笑,更别提什么京知府之类的外人了。 她若是聪明些,就该这样舒舒服服的过下去,若是心里不安,就从各方各面,想法设法的给莫颜补偿——这是最省力,也最保险的法子。 她从前,莫颜没出现之前,她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就当自己真的是跟墨铭相亲相爱的海澜公主,幸福的享受他的温柔和宠爱——就像自己之前辩解的,自己被迫钻进了海澜公主的躯壳,承受着一切本该海澜公主承受的苦楚,为什么就不能享享海澜公主该享的福?不能爱上爱着海澜公主的人? 可如今,这一切似乎不同了。 就算谁都不信,她却知道,这是事实。 最主要的,那个被墨铭和湘湘折磨了一年多,直至绝望寻死的海澜公主,回来了,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自问自己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常常自私,常常假装,常常冷血,常常会耍些自以为是的小伎俩…… 可是,她没办法,在真正的海澜公主面前,坐着人家的位置,占着人家的夫婿,还要想法子让人家“消失”,或者是自以为是的所谓“补偿”。 她在最后这几日跟墨铭和所有疼爱她的人好好的相处一场,已经是多赚出来的了。 如果要她走,这是命中注定,她毫无怨言。 “我真的……不是她……”暖阳终于拿定了主意,再努力用墨铭能接受的说法表述出来,“你……信不信鬼神?” “不信。”墨铭回答得斩钉截铁,脸上的笑容却褪去了不少,因为他似乎发现,暖阳是认真的,而且,很认真。 “我从前也是不信的,”暖阳苦笑道,“可是现在,我信了,因为我自己就是……”她想了半天,想用别的词汇来代替,终归还是找不着,无奈的承认事实,“借尸还魂。” 墨铭的身体明显有些僵硬,甚至敛了敛眉头。 暖阳被他抱在怀里,哪能感觉不到?心里更是悲苦,索性坐直了身体,退到墨铭的一臂之外,直视他,慎重说道: “这些话,我本来宁可一辈子都不告诉你,宁可跟你说,我是海澜公主的替身。可是,她回来了,就住在海澜居里,我只能如实的说出来。 “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死在产床上,等我醒来的时候,便躺在柴房里,被捆住了手脚,咬断了舌头……”他见墨铭的眉间动了一动,忽然笑道,“你想到了,是不是?没错,是你,把海澜公主捆绑了扔进柴房的,她受不住,咬舌自尽……” “她死了?”墨铭忽然问道,声音有些晦涩,好像很久不曾说话的人,声带都又干又紧,发出的声音都不再正常。 “当时,她死了,”暖阳继续笑,身体却在微微发抖,“不然怎么叫借尸还魂?我的魂魄不知怎么钻进她的尸体里,重新活了过来。” 墨铭安静了老半天,见暖阳再不说话,才哑着嗓子说道:“难怪……从别院回来后,我觉得你……我觉得她不同了。” “想不到的是,她也借尸还魂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就还魂在海澜——她就是现在的歌姬莫颜,如今叫做海儿。那日我求你留下她,说她是一时被蒙蔽才会行刺你……那都是假的,我只是没办法把她扫地出门,因为她之前为了你,吃了那样多的苦……而且,直到她临死,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忽然那样对待她。” 墨铭还想说什么,却忽然闭紧了嘴巴,隐忍着把脸微微扭向一边。 “你想说,难怪你对她一见如故,是不是?行刺过你的人,就算再有情可原,也不该留在我身边贴身伺候——若是平常,你也决不会放心,可是你答应了——你自己都觉得奇怪,是不是?还有徐妈妈、青儿等人,也都忍不住喜欢她……”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老半天,直说的自己嗓子都哑了,累了,也不想停下来,因为她眼见着墨铭沉默,一言不发,心里越来越疼,只想最后跟他在一起,说到天明——哪怕他不说话,只是在自己面前这样坐着,暖阳心里都觉得好过些。 她果然一直说到了天明,墨铭也再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坐在他面前,扭着脸,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改变过。 而暖阳的心,也越来越冷。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局,她用了很多说辞说服自己,不必难过,这些本来就都是自己赚的,可惜,事到临头,所有安慰自己的话都成了空话、虚话,苍白无力,似乎只要重重的叹一口气,便能把那些理由吹走。 可是,表面上,她仍旧大大咧咧的起身换衣裳,喊早就醒了,守在外面不敢进门的兰儿过来伺候自己梳洗,爽爽利利的收拾好,转身对墨铭笑道:“夫君,我今天特别想尝尝偷香阁的饭菜,你想吃什么?我,或者兰儿,给你带回来。” 墨铭老半天才反应过来,青白着脸说道:“什么都好。”见暖阳转身要走,连忙起身上前,却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停了一停才喊兰儿,“好好伺候大*奶,早点带大*奶回来。” “是。”兰儿躬身答道。 暖阳鼻子一酸,竟然差点流泪。 早点带大*奶回来…… 他竟是希望自己回来的吗? 她心里有些惊喜,连忙回头去看墨铭,墨铭遇上她的目光,却忽然躲闪着低下头,伸手假意掸了掸衣襟。 暖阳刚刚升腾起来的热切希望再次灰暗下去。 兴许,他只是那么一说。 或者,他自己都难下决定。 暖阳想了一遭,便抬袖用左手握住右手,努力压制着身上的颤抖,强笑道:“夫君放心吧。”说罢,也不等墨铭回应,便转头去了。 直到她坐在偷香阁的单间里,身上还在不停的微微发抖,怎么遏制都遏制不住。 “大*奶?”青儿一进门便发现了暖阳的不同,连忙跪在她脚下,紧张的探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暖阳呆呆的看了青儿半晌,才似乎有些清醒,眼眶却紧跟着酸涩起来,竟一时忍耐不住,身子一滑跪坐在青儿面前,抱住她压抑着声音大哭起来。 她穿越初时想要的,就是离开墨府,过舒服自在的小日子去。 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 她却舍不得离开,因为她早就把那里当成了她自己的家,早就爱上了那里的人。 “大*奶……”青儿不明所以,想问个清楚,又见暖阳哭得这样厉害,不忍发问,最终闭紧了嘴巴,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哭个痛快。 不知哭了多久,暖阳才渐渐安静下来,用一双早就哭得红肿的双眼看着青儿,说道:“把偷香阁典当出去,银子咱俩分——你愿意离开就离开,不愿意就回墨府,让他们给你找个好归宿。” 伤心归伤心,难过归难过,她还得带着灵儿好好的活下去——等这边的事儿一结,她便去把灵儿接出来,好好的过日子。 第065章 亦仆亦友 第065章亦仆亦友 PS:今天的第一更~ ——*——*—— 青儿虽然不清楚状况,但见暖阳这神色,便知她又像从前一样,在和墨铭怄气,心想,听兰儿说,暖阳自海澜军营跟墨铭和好以来,一直恩爱甜腻,相敬如宾,怎的忽然又气了?从前是因为湘湘,如今却是因为谁? 她就算事事听从暖阳的,这样大的事儿,也不敢随便应承——她知道,这偷香阁是暖阳的后路…… 什么叫后路?就是前面没路了,才不得不走的路 他们经历多少波折才走到这一日,竟这么不明不白的不往前走了? 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却知道这个时候暖阳一定伤痛至极,就算劝了,她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不如暂时答应了,等搞清楚状况,再做定夺。 “您先起来,小心膝盖凉……”青儿边扶暖阳起身,服侍她坐好,又理齐她的衣裳,边看似迟疑着说道,“大*奶有命,青儿无不遵从,只是心里不安……您方才说,若青儿回去墨府,让‘他们’给我找个好归宿……大*奶,为什么是‘他们’?前几日您不是跟青儿说,青儿嫁人这件事由您负责到底吗?” 暖阳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连忙倔强的擦掉,心里琢磨着,这话该怎么跟青儿说。 昨夜跟墨铭说过的那些话,她没勇气跟别人再说第二遍,即便是面对青儿,或者是徐妈妈,她也没办法亲自说出口。 要说,只让莫颜自己说便了。 “你不必问了,我不能说,更不想巧言骗你……你照做就是了。”她生怕青儿再问,只能斩钉截铁的拒绝。 青儿一时语噎,立刻抬头跟一直皱眉不语的兰儿对视了一眼,兰儿见她看过来,便轻轻的摇了摇头,却不发一言。 青儿又仔细想了一回,便对暖阳说道:“大*奶不想说,青儿就不问。只是这偷香阁不是衣服首饰,说典当立刻就典当得了的,总要商量个合适的价钱。另外,偷香阁典当出去,大*奶还想将来赎回来吗?若是还赎,就典当,若是不想再赎,倒不如卖了,只怕能多卖几倍的银子出来。” “那就卖了。”暖阳心道,索性离开京都,离他们越远越好。 “若是卖,大*奶便给青儿些时日,找个妥当的牙商来,虽然会收些契税,也好过青儿懵懵懂懂,上当受骗。” “依你便是。”暖阳随便应付了一句,便让青儿给她在后院找间清净的空房暂时住下来。 其实,青儿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暖阳便已经想到,也许她是在拖时间——她兴许要劝自己回去,兴许会去找墨铭,促她夫妻和睦,冰释前嫌。 这里头有一个危险,就是她若知道自己并非海澜公主本人,还会不会维护自己?这偷香阁都是用海澜公主的嫁妆和墨炎的补贴规整起来的,她会不会不许自己把卖偷香阁的银子拿走? 虽然平日她和青儿最是要好,可是就像墨铭疼她是因为海澜公主一样,青儿对她好,自然也是把她当成了主子,那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人。 所以,她此刻不敢肯定,到时候,青儿会怎样,最好的办法,该是即刻便去当铺把偷香阁当掉,哪怕少拿点银子,总比一点也拿不着要好。 最好归最好,不知怎的,暖阳并不觉得这么做对自己最适合。 偷香阁没卖出去一天,她就可以在这里住一天,自己也有理由留在京城,离墨铭近一点,心里便觉得踏实。 还有一个原因,她自己都不愿意这么想,却还是无可避免的想到了——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奢望能有奇迹发生,墨铭能亲自接她回去,然后告诉她,自己如今爱的只有她一人而已,不管她是海澜公主,还是异世穿越过来的鬼魂。 ——*——*—— 暖阳虽然没有胃口,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两个鲜虾小馄饨,喝了小半碗汤,既是鼓舞自己,也是安慰青儿和兰儿,好像这样就可以示意自己没事儿,她们就会放心些。 青儿和兰儿立在她身边服侍,见她虽然吃得很是勉强,却仍旧努力笑着称赞美味,心里更加难过。 青儿见兰儿几乎落泪,连忙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襟,端了水上前伺候暖阳漱了口,笑道:“大*奶的眼睛有点红,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安稳?不如先歇歇,我们就在外间候着。” “有兰儿就好,你去忙你的就好——不是说要找牙商吗?今日就去。” 她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知道也许该多给墨铭些时间考虑,不该这么着急的就跟青儿说,可当时就是那样冲动。 事到如今,她只能脸上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催促青儿“今日就去”,心里却恨不得再晚一点儿,再慢一点儿,等着墨铭想明白。 “是。”青儿并不多说,只是和兰儿一起服侍暖阳睡下,便和兰儿一起来到外间,躲远了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兰儿躲开了暖阳的眼,终于忍不住流泪道,“昨儿个还好好的,大*奶和三位爷一块儿吃了古董薰……” “这大夏天的,吃什么古董薰?”青儿不解。 “是大*奶提议的,大爷和二爷不但没说什么,反而夸大*奶主意好,热闹,就是三爷稍稍有些不满。” 青儿心里虽然着急,听兰儿一说,还是忍不住笑了:“这还不好?大爷疼着,二爷护着,三爷年幼,就算面上不好看,心里跟大*奶也是极好的。” “可不是?”兰儿连连点头,“可不知道怎的,大*奶竟和三爷吵了起来,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三爷自然要争辩的,埋怨大*奶让大爷糊涂了,为了先报海澜之仇,借沈柯之手杀死沈杨,竟然把沈柯放走了……如今,沈柯当上了藏国太子,哪有那么容易就杀了?只怕报仇的事儿更加遥遥无期了。” 青儿皱起了眉头——凭心而论,这件事的确是墨铭爱屋及乌,因疼爱暖阳而错过了杀死沈柯的最好时机,也难怪墨炎生气,甚至把气出在暖阳身上。 兰儿继续说道:“后来二爷从中调和,大爷也发誓会用沈柯之头为夫人祭灵,三爷才平静下来。可是,之后二爷、三爷和大*奶都喝得酩酊大醉,只大爷一人清醒着,安排了众人各自休息。”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青儿转头看了一眼里间紧闭着的房门,自言自语道。 “因为什么?” 青儿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兰儿的额头:“大*奶当初是喜欢过沈柯的,你不知道?” “啊?”兰儿吓了一跳,“大*奶明明对大爷一往情深的啊?不然,怎么会拼死拼活的非要嫁过来?”说着便想起从前季平让她帮着给暖阳送信的事儿,却犹自不肯承认,“就算有,也是那沈柯惦记着大*奶,大*奶绝无喜欢他的道理” “最初大*奶自然是喜欢大爷的,可是后来大爷跟湘姨娘那小蹄子好得分不开,连新婚之夜都是在潇湘苑过的,你竟忘了?还有后来那许多事儿,直至大*奶承受不住,几乎在柴房里咬舌自尽……你没觉得,大*奶自咬舌之后,像换了个人一般?那是她的心死了对大爷再不报希望这个时候,那沈柯扮作季平接近讨好大*奶,大*奶为之心动,又有什么不对?”青儿提起从前的事儿,仍旧恨得咬牙切齿。 兰儿想了一遭,觉得青儿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可是仍旧懵懂:“可是,大*奶回京一个多月,我x日在旁伺候,亲眼看见大*奶和大爷十分恩爱啊?大爷对大*奶的疼,大*奶对大爷的好,也绝非假装的出来的” 这一点,青儿也想不明白,只得叹气道:“大*奶不说,咱们又怎能知道?总归你说了,之前还好好的,就是从昨夜跟三爷吵了,才这样的。” “正是如此。还有,大爷亲自照顾酒醉的大*奶,大*奶前半夜睡得还好,屋里俏无声息的,后半夜就听屋里说话……我想进去伺候,大爷又吩咐过不用,没敢进去,直到早起大*奶才喊我,我见大*奶眼睛红红的,大爷也闷头坐着,一言不发。” “大爷和大*奶说了什么?” “我哪儿敢听?咱如今这样讨论主子的事儿,我已经吓得不行了——这就是你,若是旁人,我是半个字都不敢提的。” “笨”青儿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再戳戳兰儿的头,却见那儿已经被自己戳红了,下不去手,才握紧了拳头低声骂道,“咱们就是伺候大*奶穿衣吃饭的吗?离开海澜之前,皇后娘娘是怎么嘱咐咱们的?让咱们把大*奶当做亲人一般,时刻帮着劝着;就算有朝一日打起来,咱俩的武功也拿得出手你倒好,就知道守规矩了,竟不知道大爷和大*奶为什么生气吵架想帮着劝着都无从做起” 兰儿和青儿从小一起长大,有着十几年的交情,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脾气,自然不会怪她这样说自己,反倒觉得自己的确太笨——若是青儿留在大*奶身边伺候,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 她心里想着,自责着,再次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青儿心里也不落忍,收起怒气好言好语的对兰儿说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别生我的气才好,更不要哭。不管从前怎样,如今大*奶的的好日子才来——上面没有长辈压制调~教,下面没有小妾争风吃醋——湘姨娘没了,那个什么花姨娘也没了——二爷和三爷又都对大*奶好,这样的好人家,还去哪里找去?最不济以后有些妯娌间的纷争,终归有三位爷从中调停……” “嗯,我明白,”兰儿忙擦干净眼泪,挺直了腰板说道,“咱该想办法让大爷和大*奶和好才是正理。” 第066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066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PS:今天的第二更~ ——*——*—— 兰儿想了一回,犹豫道:“要不要去求求大爷?临出门的时候,大爷还吩咐我早点带大*奶回府,想来还是对大*奶好的,更兴许不知道大*奶不想回去的事儿。” “咱现在还没搞清楚缘由,大爷又是那样的脾气……还是不要随意惊动才好。”青儿先是摇头,又咬着下唇思忖了一会儿,才道:“你在这儿伺候着,我去找二爷。二爷脾气性情都好,对大*奶也关照。” “对,找二爷”兰儿立刻表示赞同,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也一下子轻松起来,好像只要找了墨霖,事情就一定能够解决一样。 于是,兰儿留下伺候,青儿派人给墨府二爷送了张帖子,说是有人在偷香楼等候,请赏脸一叙。 去送信儿的人倒是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帖子送到了门房,门房的人说二爷早早的就去太医院点卯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只得把那帖子交给了水儿,求她一见二爷回来便把帖子呈上。 青儿没有办法,只得一边忙偷香阁里的事儿一边等着,谁知墨霖还没来,墨炎倒先来了。 “你派人给二哥送了请帖过去?”墨炎一进门,劈头盖脸就问。 青儿吓了一跳,连屋里的几个客人都转过脸审视墨炎和青儿,有认识墨炎的,知道他简单好武,不敢惹他,连忙偷偷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有那不认识的,便对墨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墨炎耳力极好,那些说他的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却都被墨炎听进了耳朵里,也不等青儿回答,自己大喇喇的往声音最大、讨论最离谱的那群人身边一坐,瞪着眼睛瞧他们,众人本来觉得一个嘴上**的小孩子,并不当回事儿,谁知他的眼神扫过来凌厉非常,有个胆儿小的甚至吓得尿了裤子。 青儿连忙把墨炎拉到一旁,并笑容满面的跟那桌子食客说抱歉,免单,那群人才安静下来。 “你干什么你?”青儿对墨府的主子们都很尊敬,除了对墨炎——自从那次墨炎嘲笑暖阳终于要做乖乖好儿媳,青儿不管不顾的驳了他一顿开始。 “干嘛?谁让他们议论小爷?”墨炎见青儿一直把他拉进一个没人的单间,神色有些紧张尴尬,却仍旧梗着脖子说道,一脸的不服不忿。 “爷,我的爷”这两句“尊称”从青儿的嘴里叫出来,怎么听怎么像骂人,“您要耍威风,麻烦去别家我这里还要做生意赚钱,给这里的老老少少糊口” “切”墨炎一脸的嘲讽,“你个白眼狼别忘了,这偷香阁我也出过银子好歹我也算这里的半个掌柜的吧,你竟然轰我去别家” “我把银子还你,连本带利”青儿惦记着暖阳,有些口不择言,说完了才发觉墨炎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便知自己说得过了,立刻福身道歉,“三爷,青儿说错话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个做奴婢的计较。” “你这弯儿转得倒快”墨炎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夸赞还是鄙视。 青儿苦笑道:“那能怎样?您天生就是名门贵胄,青儿天生就是卑民贱婢,眼瞅着您气了,青儿又怎敢不快点转弯?” 这话表面上都是大实话,却被青儿万般无奈的说出来,再听进墨炎的耳朵里,那味道就变了,怎么听怎么像是青儿在说墨炎仗势欺人。 墨炎琢磨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应,干脆揭过去不理,再次问道:“你派人给二哥送了请帖过去?” “正是。”青儿吸取教训,语气刻意和缓了很多,瞧着墨炎好奇,故意叹息道,“今儿早上大*奶一早起就来了,一来就哭了个昏天黑地,还让青儿把这偷香阁卖了,卖得的钱大家伙儿分了……”青儿故意小心的看了看门外,确定外面没人才低声说道,“瞧大*奶的意思,只怕是有不回墨府的心思了。” “为什么?”墨炎绝没想到会这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得溜圆,诧异的问着青儿,连脸上的红晕都褪去了。 “大*奶就是不肯说……听兰儿说,昨夜大*奶跟大爷说了半宿的话,一早起来就来了,看样子只怕在生气——我问兰儿大*奶因为什么生气,她说身为奴婢,不敢偷听主子们谈话,所以坐得极远,就是因为今天大*奶说了那样的话,她心里害怕,才只告诉我一个人的。” 墨炎抬手抓了抓后脑勺,一对蚕眉更是拧到了一块儿:“不会是因为我吧?昨夜我跟大嫂生了顿气,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就是说说嘛谁想让她走来着?小心眼儿” “谁说不是?大*奶一向对三爷疼爱有佳,连三爷的功夫都有大半是大*奶教的,三爷又岂是那忘恩负义的,存心让大*奶离家?” 墨炎觉得青儿今天一直话里有话的挤兑自己,偏偏又没话拿出来跟她对抗——她虽然有些阴阳怪气,那话倒都是真的,让人想反驳都无从反驳,想发脾气又才发过,还召来青儿一通“贵胄贱婢”之类的顾影自怜,更没法再说,只得硬生生的把这几句不好消化的话咽了下去,再次岔开话题:“大嫂在哪儿?我要去瞧瞧。” 青儿瞧墨炎那意思,也不知道暖阳为什么生气——她只知道,以暖阳跟墨炎的交情,不至于因为昨天那几句争吵,就不顾后果的离家出走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暖阳的病根儿不在墨炎这儿,墨炎去了,只怕也是于事无补,还会让暖阳尴尬难堪。 “三爷还是别去了,大*奶眼睛红红的,不知是哭的,还是昨夜熬了半宿的缘故,此刻正睡着……求三爷体谅,还是别叫醒大*奶了。”青儿再次规规矩矩的给墨炎施礼道,“三爷若是想帮忙,不如去问问大爷,最好去求二爷给出出主意,总让大爷和大*奶夫妻和睦才好。” “正是这理,”墨炎想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下来,“今儿早起二哥还说呢,这几天越国公主就该到了,大嫂只怕要更忙,得提前开些滋补解乏的方子,让水儿熬了给大嫂送过去吃着,免得到时候累坏了身体。” 青儿听墨炎这么说,心里哪有不感动的?她更加觉得墨府是暖阳最好的归宿,拿定了主意要让暖阳在越国公主进门之前回去,免得将来那人进门了,第一眼便瞧见暖阳在跟墨铭置气,只怕气势上都会输上一截。 她对墨炎千恩万谢了一番,墨炎被她捧得晕了,又听她找墨霖原来是有正事儿,心里的怨气也没了,昂着头跟青儿打了一番保票,才风风火火的离去。 青儿本来还怕他莽莽撞撞的办不好这事儿,暖阳起床后问起牙商的事儿,她还找理由拖时间,谁知到了酉正时分,墨家三兄弟竟然齐刷刷的来至偷香阁,在门前一下马车便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围观者众,一则墨铭和墨霖少年有成,原本就是京城中争相传颂的对象,二则三兄弟很少同时出现在闹市之中,特别是墨铭,京城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这原因也简单,墨铭从小在军营长大,就算后来回了墨府,也不喜热闹,只在皇城、军营、墨府…一线的奔忙,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上次来闹市是在什么时候。 因此,围观的人群都是从他和墨霖相似的样貌、英武的身材上猜测出他的身份的,更是骚动不已。 “瞧,这就是断马坡一战成名的墨铭将军” “真的是他啊?听说把臧国十几万大军打了个全军覆没呢” “没错前一阵儿还帮海澜太子复国成功,更说服成为海澜王的海澜太子归顺大兴,把海澜国变成海澜城……” “喂喂喂你说绕口令呢?” “说出来都这么麻烦,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做到的……” “……” 墨铭好像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和墨炎一起低头冲进了偷香阁的大门,墨霖则在后面断后,大大方方的朝大家拱手问好,脸上的笑容风轻云淡,好像那群围观的人个个都是他熟识的亲朋好友一般。 “快把你二哥叫进来”墨铭用极低的声音命令墨炎,也就是墨炎是武痴,从小习武,耳力非常,若是旁人,只怕都听不见他的声音。 墨炎连忙应了,又回去门口请墨霖:“二哥?大哥等着你呢。”恭敬孝悌,一副有礼有节的样子,直到墨霖答应了进门,墨炎才借着肥大袍袖的掩饰,伸手拧了他的胳膊一把。 三人好不容易由小二领着进了个偏僻安静的单间儿,青儿更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把偷香阁暂时交由她的副手打理,自己恭恭敬敬的推门而入,给那三兄弟请安。 “大*奶呢?”墨铭直接步入正题。 青儿一向摸不准墨铭的脾气,对他的喜怒也都是根据他对暖阳的态度决定的,现在更是提醒自己不要多话,做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躬身答道:“大*奶早起来了,吃了点东西,说身上累得很,便留在后院休息……青儿这就去请?” “不用,你带我去找她。”墨铭的话冷冰冰的,梆硬梆硬,青儿却欢喜起来。 她明白,墨铭主动来找暖阳,更纡尊降贵放下男人的架子去找暖阳,说明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儿到底有多大,对两个人的影响有多深。 ————*——表钱滴字——*———— 鞠躬感谢kolinglan童鞋的更新票,小醉做到了,~\(≧▽≦)/~啦啦啦 第067章 珠帘卷 第067章珠帘卷 墨铭和青儿都是习武之人,又走得极小心,直至走到暖阳的房门之外,也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墨铭是想偷偷的悄悄暖阳是在干嘛——他恨不得掌握暖阳每一刻的行踪和动态,不是要管她,只是想知道,似乎那样自己才安心——青儿则是怕暖阳听见墨铭来了,又摆出一副倔牛般的死样子,倒不如不让她知道,让墨铭看见她娇柔可怜的一面,兴许对两人的和好有帮助。 两人轻手轻脚的停在门口,青儿立刻退到一边,见墨铭朝她挥了挥手,才沉默着福了一福,躬身退了下去。 因夏日炎热,外面的房门敞着,朝里走了几步,穿过阴凉幽深的玄关,便是雕着喜鹊登枝式样的拱形门,门里还挂着一袭珠帘,那珠帘俱是浅粉的水晶穿缀而成,被门外钻进来的风微微吹起,发出极轻的叮咚之声。 透过珠帘,墨铭一眼便看见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床的床角,被银屏托花鸟屏风遮挡了大半,稍稍向前走几步,便能看见帐架上垂下的淡紫色罗帐,和一袭从床沿上随意垂萎的月白色长裙。 墨铭的心被那月白一刺,竟然忽然疼了起来,他调整了半晌才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抬手一掀那珠帘,那珠帘立刻发出水晶撞击的琅琊之声。 床上那月白色的裙角微微一抖,也不知是风动了,还是人动了,却只是那么一瞬,让人觉得只是眼花了。 “暖阳……”墨铭进了门,饶过花鸟屏风,立在斜靠在床、脊背冲外的暖阳身后,想坐过去抱抱她,却僵了手脚,一动都不能动。 暖阳这才慢慢坐起来,后背有些僵直,也不回头,只是面朝里那样坐着,头颅微垂,只露出大半纤长的脖子,雪白细腻,犹如凝脂。 墨铭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双脚俱向前迈了一步,却立刻停了下来,安静了半晌才道:“这几日越国公主就要进门了,你总该回家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才还柔弱可怜的暖阳身子一拧便目光凌厉的看向墨铭,不施粉黛,嘴唇微微发白,若不是那双微红的双眼泪盈于睫,只怕看见的人会以为这人是冰雕雪刻的。 “……” 墨铭微微一怔,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暖阳却微晃着起身,逼近了墨铭,冷笑道:“你来找我回家,竟是为了这个?” “……” 墨铭不知道自己找她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希望暖阳能回去,不管为了什么…… 他今日虽然去了军营,却一直魂不守舍,他身边的几个副将都察觉到他的不对,问他,他却闭口不谈,好不容易挨到了酉时回家,却听墨霖和墨炎说,暖阳留在了偷香阁,今日一天都不曾回来。 墨霖和墨炎本来以为他会吃惊着急,并立刻派人去把暖阳接回来,谁知他却只是一副雷打不动的面瘫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大哥,你们吵架了?”墨炎连忙跳过去问,心里虽然已经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却仍旧希望墨铭说没有——谁知墨铭却毫无反应,不但没表情,不说话,反而绕过两兄弟,朝海澜居的方向走去。 “大哥……大嫂不在……”墨霖本想让墨铭静一静,不去烦他,见他如此,终归还是提醒了一句。 墨铭这才停住了脚步。 他在心里对墨霖说,你们的大嫂,她在,只是钻进了别人的身体里,咱们都不认得她。 暖阳不是说了吗,原本的海澜公主,就是六王爷送来的那个舞姬,也叫莫颜的。 他有很多话该跟她说——向她道歉,解释,问问她这一年多过得可好……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这样跟自己说了一天,也没从军营回来——其实,今日军营无事,只要点了卯,谁也没要求他几点放衙,他却好像在躲着什么,偏偏要跟着守到最后一刻才出来。 直到现在,他也在跟自己说,去找莫颜,她才是真正的暖阳,自己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那个海澜公主。 可是他的双脚像被钉住了,在听墨霖说“大嫂不在”之后,再也迈不动一步。 墨霖见墨铭犹豫,心念一动,紧走几步走到墨铭面前,煞有介事的说道:“大哥,只怕这一两日越柔就要来了,然后大婚……大嫂是当家主母,她不在,怎么能成?那不是让所有宾客看咱们墨府的笑话?” 墨铭终于找到了一点说服自己的理由,急急的点头。 墨霖心里有些无奈,心想,自己这位大哥当年是怎样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怎么为了大嫂,变成了这样?嘴上却不敢说,只是继续劝道:“就算不怕宾客的笑话,越柔一进门就见大哥和大嫂闹别扭,大嫂竟然还搬出去住了,她以后能对大嫂敬重?” “正是这样。”墨铭终于说出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 墨炎几乎雀跃了,转身就要跑:“我去接大嫂回来” “等等”墨铭身形一闪,已经拦在了几丈开外的墨炎面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我去吧,你去,只怕她不肯回来。” “呀?”墨炎知道大哥墨铭从前不喜欢热闹,更不会轻易去酒楼商肆,生活单调无趣的很——他现在,居然为了大嫂,肯“抛头露面”了吗? 墨霖却哈哈大笑:“这样最好正好有点儿想念偷香阁的饭菜了,不如咱三兄弟都去,在那儿吃饱喝足了,再带着大嫂一同回来。” “好青儿说这几日要添个新菜品,我还没尝过,不妨今日就去尝尝”墨炎更是兴奋。 为了方便接暖阳回来,除了三人骑马之外,还特地让老李驾了辆八宝香车过来,谁知出门没多久就有人指指点点偷偷猜测,等到了偷香阁门口一停,更是有无数好奇的百姓围了过来。 ——*——*—— “暖阳……”墨铭早没了运筹帷幄的将军风度,甚至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对暖阳说,只是无奈的叫着她的名字。 暖阳听不见他的解释,更是难过,冷笑了半晌才道:“好啊,就算我是个冒名顶替的,也披着这具皮囊,若真的在这个时节没了,你也没法跟宾客亲朋交代,凭白落了安国侯府的面子……好啊,我回去。” 墨铭虽然听她语气发酸,却终归肯跟自己回去了,一颗心立刻轻松了不少,忙道:“正是这样。” 他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里高兴,想表示一下赞同而已,谁知他在说了这句话之后,暖阳的表情更加难看,两颗晶莹的泪珠毫无防备的滚落下来,迅速的流到腮边。 暖阳倔强的大力擦去眼泪,冷笑道:“但是,你得给我好处。” “好处?”墨铭想不明白。 “可不是?就是群众演员还得有出场费呢,我凭什么不要好处?”暖阳几乎咬碎了银牙。 墨铭皱了皱眉头。 他虽然不是特别明白暖阳的话,却也理解了个大概,心里想说你是墨家主母,长房嫡妻,哪能和那些伶人相提并论?嘴上说不出来,只是忍着烦闷问道:“你要什么?” 暖阳的泪水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豆青色小袄上,转眼便把胸前的绣线都浸湿了。 她哪里真的想要好处?她哪里真的要当群众演员?她只是望眼欲穿的等着墨铭来接他,谁想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终于来了,却是因为越国公主就要进门,墨霖就要大婚她这个长房嫡妻必须在亲朋好友的面前笑容满面的出现 原来,人家不稀罕自己,却要稀罕这具皮囊 她本不愿答应,却不忍真的因此让安国侯府成为京中众人笑话的对象——对她而言,那是她的家,家里有她的亲人……哪怕没有墨铭,也有墨霖、墨炎,也有徐妈妈、齐妈妈、青儿、兰儿等人…… 再说,就算离开,她也得回去一趟的,因为她必定要把灵儿带回来,索性借着这个理由回去,免得今后没有机会。 她的泪水流了半晌才被她忍耐住,接着墨铭的话茬,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说道:“我要这偷香阁。” 她本想说她要灵儿,却怕墨铭不许——虽然这孩子跟墨铭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名义上也是墨家的嫡长女,是入了族谱的,哪怕不好好教养,将来随便找个人配了,抑或是没到出嫁的年龄就夭折了,也不能被自己随意带出府去。 不如,到时候再说。 要了这偷香阁,她和灵儿的生计便有了保障,然后再想法子赚钱,以免坐吃山空。 她虽然对这不确定的未来充满了恐惧,却只能如此——因为事到如今,有些事儿,不是他所能选择的。 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墨铭手里。 “……好。”墨铭半天才说出这么一个字来,抬眼见暖阳又哭了,心疼得好像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忍耐了半晌才忽然说道,“暖阳,给我些时日想清楚好不好?我现在什么也不能说,因为我自己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年多来,我早认定了你就是我的妻子,跟我生日与共的那个人……可是你忽然告诉我,你不是你……我实在……” 他乱七八糟的说了几句,自己都不知道要表达什么,但见暖阳的泪却似乎止住了,连忙继续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哪怕毫无条理:“我是男人,总要有担当……言出必践……在我想清楚之前,我还不能承诺什么……一旦想清楚,就绝不更改。” ————*——表钱滴字——*———— 多谢园园和月歌唱晚两位童鞋的更新票,可是小醉俗事缠身,这几天只能保证正常更新……抱歉抱歉…… 没生效的更新票也不会浪费,系统还会自动返还给二位的,求原谅,求理解…… 海带泪遁…… 第068章 十里红妆 第068章十里红妆 暖阳前脚回了墨府,越柔的送亲队伍后脚就到了京都,墨府管家墨诚亲自带人迎出城外数十里,向送亲将军霍凉递了名帖,并和越国驻大兴使馆的使官一起,将队伍迎入早就准备好的栖凤山庄。 第二日,暖阳命墨炎和管家墨诚一起,带着轿前担的礼品数台送往栖凤山庄。墨炎还是第一次做这样拘谨的事儿,听墨诚回来描述,虽然在外人面前不曾失了礼数,路上却一直坐立不安,恨不得策马跑远才好。 暖阳想着墨炎的样子,也忍不住扬唇微笑,只嘱咐管家和齐妈妈小心谨慎着,顺顺当当的把这几日挨过去。 等她分派完了,堂下的下人们一一散去各自忙碌,暖阳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奶……”海儿为暖阳奉上一杯清凉解乏的药茶,眼见着暖阳喝了,才道,“昨日……海儿很是担心。” “呵,”暖阳忍不住笑起来,“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曾高兴,只有担心,生怕你真的一去不回。”海儿见小丫头们立得远,兰儿和莺儿也各自领了差事去忙碌了,便认真说道。 暖阳想了一回,苦笑道:“你的这具皮囊我没法子还你。” “那就给你,”海儿见暖阳只是笑,也昂首挺胸,开起了玩笑,“我现在这具也不错,我喜欢得紧,还比你年轻了两岁——那具就给你了。” 暖阳还想继续玩笑,嘴里却哭得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海儿却道:“这几日见你们这样恩爱,我倒真的不忍心了,觉得自己这样死缠烂打的,跟从前的湘湘似乎没有区别了。” “怎么这样说?”暖阳越发觉得她说得奇怪,只羞得无地自容,“我倒觉得自己是她呢,阴魂不散的杵在你们中间,实在多余,偏偏占着这身子,想躲都躲不开。” 她见海儿忽然垂下了双黛,立刻补充道,“我说得是真的。墨铭接我回来,也只是因为我占了这皮囊而已——你想想,二叔……墨霖大婚,宾朋无数,若见当家主母忽然换了人,会怎样嘲笑猜测?他原不是为我。” 海儿听她这样急切的撇清,忽然掩口笑了起来:“你若跟湘湘一样死争,我定会斗志昂扬;你这样谦让,我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别上当,我早知道你人好,故意惹你同情呢。”暖阳也笑着开起了玩笑。 两人看了对方半晌,忽然再次笑了起来,气氛立刻融洽了不少。 “我喜欢上你了。”海儿安静了半天,忽然说道,“难怪你会找上我,咱俩原本就有太多相像的地方,我觉得,我若是讨厌你,便是讨厌我了。你看这样如何,我嫁给墨铭,咱俩不分大小,如何?” 暖阳一愣。 她绝没想到,骄傲的海澜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海澜的风俗一向是一夫一妻,她自己受了侮辱,也宁可咬舌自己也不再苟活,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时,更是人人都说她脾气暴躁,最爱拈酸吃醋,怎么倒愿意和自己一样,做墨铭的平妻? 海儿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这样不好吗?对外人来说,墨府还是一样,墨家大爷娶的还是海澜公主,只不过多迎娶了一位平妻而已,对墨炎将来的婚事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二则,我们也不用跟外人解释咱们的身份,这样的事儿,又有几个能接受?还有我娘,我哥……他们若是知道了,又该怎样心疼? “三则……墨铭也不用犹豫难过。”说到最后一句,海儿满脸戚然,双目微红,眼见着就要落下泪来。 暖阳苦笑道:“你的主意看似最好,什么人的感受都顾及到了……可是,你顾及到你我了吗?” “你我?”海儿不懂,瞪大着水汪汪的墨玉双眸看着暖阳。 “对啊,你我。先说你,海澜一向都是一夫一妻的,你当年也要墨铭答应你,遵从海澜国的规矩,不许他纳妾收房,是不是?” 海儿听她说的是这个,叹气道:“除了海澜,又有哪一国是这样的?大兴,臧国,越国……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那个没有三妻四妾?墨铭这样的男人本来就是世间少有的,我瞧得出来,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而我,听你说了湘湘的事儿,就算是舍了命,也不会舍了他的。更何况,你我一见如故,性情相投,若是有你这样一个姐妹,倒也强过旁人。” “那来说我。我宁可不要,也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暖阳语气温柔,却斩钉截铁。 “你何必如此?”海儿苦劝她,“当年,我不也是跟你一样?但如今却不同了,我在外流落了一年多,知道女子求生不易,男子像墨铭这般,更是不易。”她见暖阳不说话,心念一动,语气也冲了不少,“你要跟我争是不是?你只要一个人独霸他,是不是?” “听说你脾气暴躁,我到今日才领教,”暖阳只是笑,“我跟你争什么?是你是我,全在墨铭一念之间,咱们等着便是。” “我不会坐等,”海儿好言好语的跟暖阳商量,更答应跟暖阳做墨铭的平妻,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谁知她却不肯,哪能不气?“我在外流落了这一年多,学会的最大的东西便是,好东西不是等来的,是争来的” “那我还给你,”暖阳只是苦笑,“你不用跟我争,只要墨铭点头,我便把他还给你。” 海儿左右看了看,见并无旁人注意她们,终于发起了脾气:“你怎么就这样顽固?你怎么让给我?你就算把他这个人让给了我,他的心呢?还有,我的身子呢?你能不能还给我?” “我想还给你,可是没有办法。” “还不是?你难道要墨铭和海澜公主和离?那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娘会怎样担心?我哥会怎么生气?你万一用这身子去胡天胡地,我……”海儿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说什么喜欢,说什么一见如故,都只是幌子而已,真正的症结在这里,她舍不得她的娘和暖荣为她着急,更舍不得暖阳用她的身子去胡天胡地,或者再给别的男人。 对于她来说,这身子虽然她拿不回来,也是她的,她舍不得放出去,被别人糟蹋。 暖阳正不知该怎么说,下人们便又来回事儿,海儿只得继续低下头,立在暖阳身后,暖阳也只得继续为墨霖的大婚忙碌。 就这样一直忙了两天,晚间暖阳也推说自己太累,请墨铭暂居他自己的安平居——没说破之前,什么都好说,一旦说破了,一切都怪怪的。 墨铭只是默默的站着,再默默的离开,回了安平居就命人把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进来。 暖阳知道他在矛盾徘徊,也不去烦他——他早晚都要烦这一回的,不如一次想清楚——只是白天去安平居,叮嘱那里的丫头们小心伺候。 她还知道,直至现在,墨铭也没有单独跟海儿谈过,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让她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又不敢太过自作多情。 她只记着墨铭的话,给他时间想清楚,一旦决定,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现在,只需忍耐,等待,便可。 ——*——*—— 大婚当日,喜娘手持墨府的名帖,领着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带着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前去栖凤山庄迎亲,越柔那边的送嫁队伍早就准备妥当,延绵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喜娘三次催妆,越柔才头盖大红盖头,身着朱红嫁衣,由全福的喜婆背上大红花轿,稳稳当当的坐定之后,鞭炮齐鸣,鼓乐升天,整个京都城都听得清清楚楚。 …… 就这样一直忙到后半夜,墨府才渐渐安静下来,喜娘从新房出来,向暖阳再次道喜后回报道:“二爷和二奶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和,生生一对让人艳羡的璧人儿。” 暖阳笑着瞧了兰儿一眼,兰儿会意打赏,那喜娘诺诺的谢了,暖阳才道:“二爷和二奶奶笑得可高兴?” “高兴,高兴”喜娘忙不迭的回道,“二爷彬彬有礼,举止儒雅,二奶奶含羞带怯,惹人生怜。大*奶请放心,以奴婢看,这定又是一对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暖阳也知道她定然说得都是好话,问过只图心安罢了,便道:“今日也辛苦你了,快早早回去歇着吧。” “大*奶折煞奴婢了……”喜娘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倒退着退出了海澜居。 暖阳转头对墨铭道:“但愿他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早早的为墨府传宗接代才好。”这话也是徐妈妈提前教给她的,她本不想说,可除了这句又没话说,只好拿来用了。 徐妈妈虽然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明白定然是有了些别扭,不然也不会她躲进偷香阁一日不归,回来后也不让墨铭进房。 “大*奶,二奶奶进门了,只怕这日子从不如从前过得舒服了,少不得有些攀比。女人在夫家最大的依仗就是夫婿的宠爱,您好容易跟大爷好了,可不许再使小性子。”徐妈妈嘱咐了又嘱咐,才教给暖阳那句话,明里是让她和和气气的跟墨铭说句吉祥话,暗里却不曾告诉暖阳,后面那句“传宗接代”,其实是敲山震虎,提醒墨铭多多努力,莫让那新婚的小夫妻赶在长房前面去。 暖阳第一次筹备婚礼,还这样麻烦,早就忙得脚不沾地,脑子都慢了许多,根本没细细体会那两句话的意思,只觉得稀松平常——吉祥话嘛,谁不会说? 第069章 墨铭的选择 第069章墨铭的选择 听了暖阳的话,墨铭果然呆了一呆。 暖阳只当自己完成了一项任务,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木着脸起身说道:“夜深了,夫君早些歇息吧,二叔不是说吗,长兄为父,明早他要和越柔向你我敬茶,还是早点睡下,免得明日没精神。”边说边再次打了个哈欠。 “……好。”墨铭木头般坐了老半天,才应了一声,起身便往里间走。 “夫君?”暖阳下意识的看了侍立在一旁的海儿一眼,只见她低眉顺眼,毫无表情,也顾不得细想,只是迅速的起身,拦在墨铭面前。 墨铭却就势拉住了她的小臂,强势的拉着暖阳一起进门,手上还稍稍用了些力道,让暖阳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心里虽然五味杂陈,却不好意思叫嚷,直到跟着他进门了,又见他随手关了门,连在门口犹豫是不是该进来伺候的兰儿都关在了门外。 “你别冲动,你再上前,我可当你做出决定,不再反悔了”暖阳虽然满心期待,却害怕猜错了他的心思,慌乱的后退了一步,并用言语逼住了墨铭。 “二弟都开始‘传宗接代’了,我怎么就是冲动?”墨铭仍旧冷着脸,幽深的眼神瞧着暖阳,薄薄的冰层之下,透着一丝疼痛和期待。 “不用避重就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也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要不要我?”墨铭难得说得这样直接,微微苍白的脸颊立刻红了一红,立刻掩饰着走到花梨木桌边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却只握在手心里不喝。 “你不说清楚,就不要。” 墨铭安静了一瞬,忽然笑了起来:“你以前教过我,女人说‘不’的时候,心里通常是在说‘好’,还跟我说,要是咱们生气吵架,你说不要什么,一定要反着听。” 暖阳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揶揄道:“学得不错,可惜没有活学活用。” “那还请先生继续指教。” 暖阳心里慌乱,没心思跟他继续闲扯,并不像平常一样跟他互动斗嘴,而是走过去推他的胳膊,用玩笑掩饰自己的复杂心情:“你已经出师了,瞧瞧,连玩笑都会开了,那是从前那个连话都不会好好说的墨大将军?快走,快走,再留在这儿,小心本公主强~暴了你,让你再没选择的机会,一辈子只能要我一个人。” 她承接了暖阳公主的身体,底子极好,也有些力气,但要想推动墨铭却不能办到,除非他自己愿意离开,或者故意输给她,所以她用了百分之八十的力气,想着还要僵持一下,谁想墨铭身影一闪,原本坐着的他便转到了暖阳身侧,眼见着暖阳几乎跌倒,长臂一捞,便将暖阳扶住,并就势揽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低的、哑着嗓子说道:“这就是我的选择。” “啊?” 不知是欢喜至极还是来得太突然,暖阳竟不知如何回应,只是傻呆呆的惊叫了一声,便瘫在墨铭怀里,全身都没了一丝力气。 墨铭抱紧了她,鼻子和嘴唇深深的埋进暖阳的头发里,吻了又吻,好半天才低声说道,“我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心里都不明白,我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你,还是她。” “……”暖阳本想问他,怎么现在倒知道了?却听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知道他正要说清楚,索性闭紧了嘴巴,认认真真的做一个好听众,不打断他的思路。 果然,安静了一瞬,墨铭继续在暖阳耳边说道:“这几日,我常常回想起从前的日子,梦里也时常见你——有时候,你一脸泥土,还掺杂着雪水,狼狈的、傻呆呆的站在我面前;有时候,你坐在灵儿的床前,目光温柔的唱着软软的歌儿,灵儿的小肉手则握着你的一根手指,安宁满足……有时候,你嬉笑怒骂,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得意,只是因为你找了几个女人塞到我身边,来找我的麻烦;有时候,你满眼是泪,却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 “这几日,我状若行尸走肉,一想到就要失去你,心里便像塞满了一颗又一颗巨大的石头,想推推不动,想躲躲不开,我稍稍一躲它们便骨碌碌的动,碰得我哪哪儿都疼……这一年多来,我已经把自己的所有信赖都交给了你,还有我不愿为第三人所知的所有心情……哪怕只是一点点让人开心的小事儿,也只是第一个想到你,想告诉你,觉得那样才安心……你让我收回来?我怎么能?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知道我注意你,原本也是因为你是她……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舍不得让你走,哪怕你不搭理我,哪怕你生气使性,哪怕你轰我回安平居……只要你在墨府,我心里也是踏实的,觉得,不管怎样,我还能日日看见你…… “我想过迎娶海儿,给她一个交待,让她过最好的日子,用我最大的力气疼她……那原本就是我该做的……我从前也一向如此,只在意自己该做什么,却不管自己的心…… “可是这次,暖阳,我下了无数次决心,也舍不得你……我问你,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得循规蹈矩?都该做自己该做的事儿,而不是自己想做的?我能不能发一次疯,不管不顾一回?” 暖阳认识墨铭近两年,从没听他一次说过这么长的话,而且句句都是她最爱听的,是世间最美妙的甜言蜜语——偏偏,她听了,感动得浑身再没一丝力气,却说不出一句话。 “暖阳……”墨铭听不到她的回应,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连忙推开暖阳,认真的审视她的表情,紧张的问道,“你不喜欢是吗?你觉得我是个自私、薄情、不负责任的人是吗?你不待见我了是吗?” 暖阳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努力了老半天也没能像他一样说出一大堆肉麻的、撩拨人心的话来,只得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真瞧出今日是二叔大喜的日子了——你吃了不少糖吧?不然,你这么一个无趣的人,怎么说得出这么多撩拨人心的甜言蜜语?那些话原该我说的。” 墨铭楞了两秒,才明白暖阳的意思,脸上的表情立刻多云转晴,更一把把暖阳拉进怀里,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么快就给打回原形了?笨嘴拙舌的……”暖阳笑话他。 再拙笨的男人在某些时候也会福至心灵的,就像墨铭,在短暂的傻掉之后,大脑又一次灵敏起来,红着脸抵住暖阳的额头,低声笑道:“笨嘴没错,是不是拙舌……你要不要试试看?”边说边大着胆子去咬暖阳的嘴唇。 “坏人”暖阳终于再也装不下去,红着脸和他嬉笑打闹起来,直至快乐的忘记一切,快乐的执行“传宗接代”的重任,却在终于万籁俱寂、暖阳舒舒服服的趴在墨铭胸膛上的那一刻,忽然想起了门外那一位。 暖阳的幸福立刻被惶恐所代替,她恨不得从此一觉不醒,再也不必面对海儿…… 墨铭察觉到她的身体僵直,立刻问道:“怎么了?” “……她……她怎么办?”暖阳迟疑了老半天,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却下意识的扬臂抱住了墨铭。 墨铭安慰似的也抱紧了她,柔声说道:“这是我的问题,由我来解决,你不用忧心。” “不是……前几天她说……想做平妻来着……”暖阳虽然知道拦不住,心里却很怕墨铭要单独面对海儿这件事,生怕墨铭心软,或者情难自禁……索性把海儿曾经说过的话明明白白的摆在他面前。 墨铭果然安静了很久,暖阳唯一听到的就是他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我若娶她做平妻,不但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她……只怕她现在这么说了,却没法子真的接受,只能将从前的经历重走一遍……”墨铭思索了半晌,终于坚定的说道。 暖阳立刻明白了——自己穿越过来之前,海澜公主因为湘湘,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若是做平妻,难道要她,或者自己,把那段痛苦再体验一遍? 她这边还没想完,墨铭便忽然翻身压住了暖阳,只是双臂微微撑着,认真的审视着暖阳近在咫尺的眼睛:“你同意了?” “没……”暖阳连忙解释,“我宁可离开,也不会答应……”她边说边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压在自己双腿间的某样东西立刻膨胀起来,她才撇着嘴说道:“这样东西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我不能接受它昨夜才从别人的身体里钻出来,带着别人的味道,再钻进我这里来……” 墨铭没想到她说得这样直接,一张俊脸立刻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连耳根都变了颜色。 他越是窘迫,暖阳越发笑得得意,再引来他更加脸红却别无他法,只能恨恨得红着脸骂道:“小妖精它……它身上从始至终只有你的味道……”还想再说点什么示威,却终归不能像暖阳那么大胆,那些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终归被咽了回去,却连脖子和胸膛都羞红了。 “真的?我要亲自尝尝,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句话又几乎把墨铭羞死,偏偏说不出话来,只能身体力行的把惩罚落到实处,毫不客气的回敬了暖阳一番。 第070章 纷乱如雪 第070章纷乱如雪 暖阳几乎一夜未眠,一则因为失而复得的庆幸和甜蜜,二则是在害怕犹豫,不知道第二日醒了,该如何面对海儿。 她很想和墨铭商量一下,因为以她对墨铭的了解,他一定在醒着,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一动不动的假装睡着而已。 不是她乱猜,熟睡中的墨铭气息延绵悠长,竖起耳朵便可听到沉稳的呼吸声,而此刻的墨铭,却安静得像不曾存在。 只有尚未睡着的时候,他才是这样的。 暖阳虽然不是滋味,却理解他的心情,暗暗叹息了一声,装作睡得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的靠近了他,又从他背后扬臂将他抱住,并用额头亲密的抵着他的后背,还耍赖般的蹭了几蹭。 墨铭停顿了一下,果然抬手把暖阳柔若无骨的素手握进他大大的手掌里,并满足的从鼻孔里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这是暖阳最爱听的天籁之音,心里幸福又满足,没过多久,便安心的沉沉睡去。 谁知,第二天一早,暖阳便听兰儿回报,海儿一早起来就不见人影了。 暖阳大惊失色,连忙转头去看墨铭,墨铭不动声色,语气淡淡的问道:“她平素是和谁一个房间睡的?” “回大爷的话,咱海澜居有两个大丫头房,一向都是两两一间,这次回京之后,大*奶一直在为墨府上下忙碌,还没选定新的,所以海澜居只要莺儿、海儿和奴婢三个大丫头,莺儿和奴婢住一间,海儿自己住一间。昨夜大爷和大*奶歇下之后,奴婢们便各自回屋了,谁想早起便不见她的人影儿了。”兰儿知道墨铭平常对这些细节并不过问,便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跟墨铭解释了一回。 “可去她的屋里看过?”暖阳连忙问道。 “今早是奴婢和海儿当值,早起奴婢出来没瞧见她,本以为她稍后就到,谁知换了莺儿姐姐的班儿,一切都是收拾妥当之后还不见她人影,奴婢便差小丫头去瞧——”边说边指了指身后的素儿,“就是她。” 素儿听兰儿提到她的名字,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向暖阳磕头一边带着哭音儿说道:“奴婢去了海儿姐姐的门前轻轻唤她,听没人应答,便轻轻敲了一下,谁知那门自己就开了……奴婢心里害怕,只探头向里面瞧了一眼,见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心里便有些害怕,赶紧回来回禀兰儿姐姐了……” “奴婢后来也去看过,屋子里整整齐齐,显然是用心收拾过了的,却不见人影,也没见什么特别的、值得注意的东西。”兰儿听素儿说完了,才接下来说道。 暖阳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墨铭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道:“再去瞧瞧。”也不曾梳洗,便提裙走了出去,墨铭虽然也跟了过去,却只停在门口,等暖阳叫他,才抬脚进去。 这是一间上好的下人房,海澜居里,除了齐妈妈和徐妈妈两位住的、专门配了外间供伺候的小丫头值夜的那两套以外,大丫头的下人房算是条件最好的——南窗下两个屋角各安着一张朱漆木床,大概有现代大尺寸的单人床大小,大概是府里统一配备的,俱是一色的藕荷色被褥、床单和枕套,外面还罩着一层纯白的纱帐,和那藕荷色一衬,更加好看。 暖阳还是第一次进海儿的房间,只觉得虽然朴素,却清新好看,干净整洁,仿佛透过这屋里的物件便能想象屋里住着的必定是个一丝不苟的女子,可惜,已经人去屋空。 大家找了一会儿,仍旧找不到什么,正在懊恼,墨铭忽然说道:“六王爷不是送进来两个舞姬?那个叫什么?现在何处?” 这时,齐妈妈也听到了信儿,正守在门外,听墨铭发问,连忙挑帘入内,毕恭毕敬的回答道:“那个名叫雪儿,老奴见她伶俐懂事儿,手上又灵巧,便将她分配到绿竹苑了。” 绿竹苑是安国侯府内的一处偏院,里面都是些绣娘之类难与主子接触的奴婢,暖阳从前并没过问,忽听齐妈妈说把雪儿分配到那儿了,心道,既然伶俐懂事儿,暖阳身边还多一个大丫头,怎么不留在暖阳身边? 但是,她也明白,齐妈妈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因此当着墨铭的面儿,并不多问。 墨铭也没想这些,只是吩咐道:“找她过来问话。”说完,也不理是不是有人去了,谁去了,便轻声提醒暖阳回房梳洗。 暖阳应了一声,便跟着墨铭回房,漱口净面之后,那头发还没梳好,便有人领了雪儿过来,并由齐妈妈进门禀报,待暖阳和墨铭点头了,才将她带了进来。 这个叫雪儿的女子应该和海儿一样,是那些舞姬中的佼佼者,否则,六王爷也不会单单挑了她和海儿送给墨铭。暖阳第一次见她时,她便不疾不徐,礼数周全,此次被齐妈妈派下去做了半个来月她并不熟悉的刺绣缝纫,又这样急急的被叫过来,竟然仍旧衣衫整洁合身,腰背挺直,从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昂扬的精气神儿来。 她进门之后先是老老实实、中规中矩的给暖阳和墨铭请安行礼,然后不等人发问便主动说道:“雪儿有事儿禀报,本想等大爷和大*奶早饭之后再来的,不想……雪儿惶恐,可不要耽误了大爷和大*奶的正事儿。” “快说。”墨铭不喜人啰嗦,脸色又冷了下来。 “是。”雪儿却毫不在意,笑吟吟的向墨铭躬身行礼之后才道:“与奴婢同来的那位舞姬莫颜,如今叫海儿的,给奴婢留了封信,信封上写着大爷的名字……” “拿来。”墨铭不等她说完,立刻说道。 “是,大爷。”雪儿仍旧是雷打不动的笑脸,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一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信,正要朝墨铭走过去,被齐妈妈偷偷掐了一把的兰儿立刻上前,把那信接了过来,又躬身双手递给墨铭。 墨铭展开一看,信封上只有四个娟秀却力道十足的小字:“墨铭亲启”,不知为何,在看见这四个字的一刹那,墨铭的眼眶忽然酸了一酸。 暖阳一直在梨花镜里偷偷观察墨铭的反应,虽然瞧不见他的反应,但见他低头看那信封边看了数秒,便知他心里不会平静,便让大家伙儿都退下,自己的头发让兰儿速速规整完,也让兰儿退了下去。 “夫君……”暖阳见她们都出去了,才起身问墨铭,“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要说她心里不酸,那是不可能的,墨铭虽然选择了她,但是她心里明白,墨铭心里还是记挂着海儿,希望她平安喜乐,甚至……甚至仍有几分爱意。 否则,他又为何不敢跟海儿说说话,叙叙别后情形?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仍旧在意,甚至有可能是不敢面对海儿。 可是此时此刻,就酸她再酸,也不会太过纠缠——她相信墨铭,只要做出了决定,选了她,放弃了海儿,就不会反悔。 他们是曾经共同经历生死的两个人,而不是物件,大刀一挥之后便可以一刀两断,连念想都不能有。 “不用。”墨铭感激她的体贴,却不能真的让她离开,反而起身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当着她的面把那信打开,与暖阳一起阅读。 “墨铭: “昨夜,你携着她的手进门,我便知道,你不会再要我了。 “我不怨你,这都是天意——只因在我咬舌自尽的那一刻,我便我已不是我。 “可是,我却没脸再继续呆在墨府——我费尽心思的来,是为你;如今我走,也是为你。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暖阳从不会向人摇尾乞怜,更不会强人所难。 “唯一让我安慰的是,你爱上的是她,是个顶着我那具皮囊的女人,而不是与我毫不相干的湘姨娘。 “珍重。 “也祝大兴将军与海澜公主白头偕老,永结连理。 “暖阳字”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短短数行,那字迹开始时还整齐,除了英气之外,甚至还有几分娟秀,可是,越写到后来,字迹越潦草,力道越大,到了最后,以暖阳对当时文字的认知程度,需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是什么,那个刺眼的“暖阳”两个字,竟然力透纸背。 她虽然走了,却不甘心。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骄傲,并告诉她和墨铭,她才是暖阳,哪怕她如今只是一个下九流的舞姬,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海澜公主,却仍旧,只有她,才是真正的暖阳。 暖阳这个“暖阳”,只是披着她的皮囊而已。 偏偏,写下这封信的那个人,已经不辞而别,她的气,只能憋在心里。 墨铭从头到尾看了不知多少遍,才默默的把那信折起来,越折越小,越折越小,到了最后,只余棋子那样大,被他放在手心,双掌交叠,用力一撮,再轻轻一错,那封信便成了一堆细碎的纸屑,像雪花一样儿,纷纷扬扬的洒落在两人脚下。 第071章 新妇越柔 第071章新妇越柔 “禀大爷、大*奶,二爷和二奶奶来了” 暖阳心里正在发慌,不知道海儿这封信到底会给墨铭怎样的影响,就听门外传话的小丫头来报,立刻整理衣衫迎了出去——自己虽然是大嫂,为了墨霖,面子上也该过得去才行。 “姐姐……”越柔本来走在墨霖后头,见暖阳迎了出来,立刻越过墨霖走上前去,拉住暖阳的手亲亲热热的叫道,“听说这婚事都是姐姐张罗的,妹妹感激涕零……实在辛苦姐姐了。” 暖阳听她说得亲热,却不敢掉以轻心,一则之前两人便有芥蒂,怎么可能就因为自己替墨霖筹备婚礼,就能把那些都揭过去不提?二则,她不叫大嫂,叫姐姐,听着虽然亲热,想起她之前的刁钻,暖阳却不敢轻易放下戒备。 “今后都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客套?”暖阳面上跟她周旋着,又转头去看正在低声说话的墨铭和墨霖,墨霖似乎察觉到暖阳在瞧他,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并安慰的笑笑。 暖阳这才放心了不少,心想,墨霖天生聪慧,大概是不用自己担心的,便大大方方的请墨铭和墨霖进门,自己亲自携着越柔的手跟了进去,并提醒莺儿派人去请墨炎。 待各自坐定了,暖阳才对越柔笑道:“咱家人少,规矩也少,没有外人的时候,只图个和乐安宁,无拘长幼。咱姐妹俩过得安生,爷们也可以踏踏实实的去忙他们的事儿。”她早就打好了腹稿,一方面和越柔示好——毕竟如今低头不见抬头见,能不动怒且不动怒,若非无可原谅,那些枝梢末节的规矩她都不想在意——另一方面,也是给越柔打一个防御针:咱家老一辈儿的都没了,将来若是分家,只要安宁和乐,之前的什么都可以不提。 “姐姐说得是。”越柔应了一句,便抬头大胆去瞧这海澜居内的陈设和侍立在一旁的丫头婆子,目光终于落在抱在暖阳怀里的灵儿身上,立刻起身,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道,“这就是灵儿了?” 暖阳心里就有几分不喜——就算自己说规矩少,无拘长幼,也要面子上过得去吧?她又是公主,怎的还不曾给自己和墨铭敬茶,就先去逗弄灵儿? 她看向墨铭和墨霖,墨铭微微皱眉,墨霖却站起来拦在越柔面前,微笑着叫了越柔一句:“公主。”却不再往下说。 越柔立刻皱起了眉头:“你叫我来拜见兄长嫂嫂,我来了;你叫我和睦相处,我也和睦相处了。怎么,现在又添了什么别的吩咐吗,夫君?” 这番话语惊四座,连与越柔同来的一位四十来岁的嬷嬷都有些听不下去,想说什么,却顾忌越柔的面子,只好像她自己都没脸了,连忙低下了头。 暖阳虽然哭笑不得,心里倒踏实了。 看来越柔仍旧是之前在海澜军中见识的那样,快乐和不快乐都写在脸上,虽然让人头疼,却总是爽利直言的——若是如此,倒比表面上恪守规矩,背地里磨刀霍霍强得多——虽然这样会让人面子上一下子接受不了。 她正要说话,就听门外有小丫头像墨炎问好的声音,透过珠帘一瞧,正是墨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到门口却立定了,规整了一下衣裳才进门,也不往前走,只是立在门口向众人一一见礼:“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墨炎来迟了。”边说边深深的揖了下去。 暖阳倒糊涂了,这个混世祖什么时候这样乖巧了?疑惑的看向众人,见墨霖双眼带笑,心里才忽然明白过来——看来是墨霖知道越柔会不配合,提前教好了墨炎,让他来羞辱越柔的,立刻配合的起身还了个半礼:“三叔。” 其实,他们平日哪有这些规矩?就算是墨炎来了,也闷声不吭的打一晃就走,或者直接说:“大嫂,我带灵儿出去玩儿。”就没影儿了。 越柔果然呆了一呆,讷讷的立在那儿,半晌才学着暖阳的样子还了半礼,又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身上便觉得像是很多小虫在爬一样的不自在,索性跟着墨霖回到座位前。 莺儿早就瞧出了端倪,和暖阳对视了一眼便吩咐小丫头上茶,越柔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只得端着茶先是奉给墨铭。 墨铭不等她躬身,立刻将贺礼放在茶盘上:“弟妹勿需多礼。” 待到暖阳面前,暖阳心想,她这样也算是让步了,自己又没必要非跟她争个高低,也是她刚微微一蹲便起身扶住了她,并将一对金丝缠玉镯放在越柔手里的托盘上,笑道:“咱姐妹哪里需要客套?” 越柔虽然暴躁,于首饰一节,却是其中的行家,她只微微一瞥,便知暖阳给她的这对镯子虽然称不上价值连城,却也是万里难寻的好东西。 那镯子的主体是用金丝缠绕而成,借着金丝柔韧的特质,将五色软玉镶嵌其中,白的如凝脂,绿的如夏池,红的似凤血,黄的如虎皮,蓝的胜晴空,个个清亮透彻,一看便知是玉中的极品。 她身为公主,自然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但暖阳送出这样的厚礼,总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心里的怨气便少了一分,好好的谢了,规规矩矩的坐了回去。 暖阳这才让奶娘抱着灵儿上前跟越柔见礼,越柔送了见面礼,又夸赞了灵儿一番不提。 众人一同用了第一餐,墨铭才推说去军中瞧瞧,离开了海澜居,墨炎早受不住,尾随着墨铭跑了,墨霖也带着越柔起身跟暖阳道别,走出海澜居后没多远,墨霖便道:“你先回去,我有点儿事儿要办,即刻便回。” “只怕是去见月歌吧。”越柔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墨霖却只是笑:“你我新婚便吃起了干醋,哪里还有个劲头?乖,快别这样,好好的回去等我。” 一个“乖”字说得越柔红了脸,脸上的嚣张之气也没了,立刻低下头,带着丫头嬷嬷们逃回了她的碧云居。 “公主,请恕老奴多嘴,”才一进门,那在海澜居中对越柔不满的程嬷嬷便立刻说道,“您要给那大的下马威,老奴没有意见,这是应当应分的,可是您怎么就是这样不稳重?那可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越柔并不喜欢程嬷嬷。 她自己的教养嬷嬷在她十四岁的时候没了,皇后娘娘便把程嬷嬷给她指派过来,程嬷嬷远没有原来那位和善好说话,又总是教越柔将规矩懂尊卑,让越柔厌恶不已。 什么尊卑,不就是提醒自己,自己的娘不是皇后?不是皇后又怎样,不是照样被越皇宠爱了十几年?要不是前几年薨了,能被她们这样欺负? 她正在那里不服不忿,就听丫头禀报,外头有位梁妈妈前来给她请安。 “梁妈妈是谁?”越柔想不起来墨府还有这号人。 程嬷嬷立刻说道:“是墨老夫人身边的教养嬷嬷,听说,墨府抄家流放的时候本来流落到外头,是大*奶回京后特地找回来的,却不善加利用,只单独给了个院子养老。” “我那死鬼婆婆身边的人?”越柔在自己屋子里,身边都是从越国带过来的人,说话很是大胆,“她人都没了,我见她身边的人干什么?不见” “要见,要见,”程嬷嬷忙道,“若公主想在墨府立稳脚跟,还需从这位梁妈妈嘴里套些话才对。” 越柔虽然不喜欢程嬷嬷,却知道她说得在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见见也无妨。 “那就请。”她扬头吩咐了一句,便让贴身丫头渔歌把暖阳送的那对镯子拿出来,高高兴兴的戴在手上,并翻来复去的瞧。 梁妈妈一进门便瞧见了越柔手上戴着的镯子,却不多话,只是照例说了些恭喜的吉祥话儿,才道:“二奶奶手上的镯子真好看,若不是老奴眼花,想必是大*奶送的见面礼?” “你认识?”越柔正愁没人跟她好好说说这镯子的来历,是谁这样蕙质兰心,设计出这样特别的东西来,难得还把这上好的五色玉都找齐了,被金丝掩映固定,做工又极精致,有一种说不出的华贵。 “老奴见过这么一对,”梁妈妈往前走了半步,认真的凑近了,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笑道,“正是这一对。”她说到这儿,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宫里有位恬妃娘娘,是二爷的亲姐姐,二奶奶可听说过吗?” “听说过,”越柔嫁过来之前,曾经专门打听过墨府的事儿,这么重要的人,当然是知道的,“说是墨府出事儿前两日被打入冷宫了?” “哎,正是如此,”梁妈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万分惋惜的说道,“当年,老夫人对恬妃娘娘可是疼爱有加的,谁想……”边说边掩面哭泣起来。 越柔便有几分不喜,眉头便皱了起来。 梁妈妈虽然在哭,也一直拿眼角偷窥着她,见她不高兴了,立刻擦干净眼泪,放下袖子继续说道,“三位爷回京之后,恬妃娘娘便被皇上从冷宫里放了出来,可惜在那里呆得日子太久,身子又不好……现下仍在休养着。老奴估计,过了这几日,大*奶便会带着您进宫去拜望恬妃娘娘了。” “那和这镯子有什么关系?”越柔见惯了宫里的事儿,并不觉得恬妃这样有什么稀奇,丝毫不觉得可怜,只问那镯子。 第072章 挑拨离间 第072章挑拨离间 “那对镯子是当年恬妃娘娘最得恩宠的时候送给夫人的,老奴还记得当时恬妃娘娘说,墨家有三个儿媳,一个将来是要接替夫人的位置做主母的,自然要得那家传的玉观音;另两个便可把这对镯子分别送给她们。”梁妈妈瞧着越柔毫不在意的神色,认真解释道。 越柔抬起雪白的手腕瞧了瞧那镯子,想了一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不该把这一对儿都送给我?该留一个给那没影儿的三奶奶?” 梁妈妈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没头脑的问题来,一时郁结,转头看向程嬷嬷,见程嬷嬷只是眼观鼻鼻观口的不言语,只好自己把话说清楚:“墨府抄家流放的时候,老奴没福气跟着夫人,想必这三样东西夫人都是那时候给大*奶的。这原也说不得什么,可老奴就是心里不甘——墨家遭受这么大的磨难,还不是因为她?如今转了一圈回来,夫人没了,湘姨娘、花姨娘也没了,她倒受了大爷的专宠……谁知道中间她耍了什么手段?” 越柔抬眼瞧了瞧梁妈妈,方才那副毛毛躁躁的神色已经掩去了不少,更上下打量了梁妈妈一番,才低头细细的去擦那镯子上的玉石。 梁妈妈之前可是细细打听过越柔的脾气的,见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她不但没有训斥,反而像是认认真真的在听,立刻心花怒放,继续说道:“老奴是心疼二奶奶金枝玉叶,天真无邪,生怕您再被那祸害给算计了。您想想,将来三奶奶进门,若有人提起这镯子,知道她那只在您这儿,岂不是要跟您别扭着?无端多了个对头不说,那人自己倒独霸着那玉观音不提。” 越柔忽然冷哼道:“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怎么出手这么阔绰,给了我这么一对儿好东西?原来是有缘由的。梁妈妈,多谢您提醒,她要算计我,且问问我的父兄答不答应” 她口中的“兄”自然是越国太子越洪了。 越洪的生母是越国的国母娘娘李皇后,虽然和越柔不是一母同胞,却感情最好,论其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越柔与所有的公主皇子都不同,她心无城府,干净爽利,这在皇家是难能可贵的,见惯了宫廷内勾心斗角的太子越洪自然喜欢,再加上越柔对太子关怀依赖有佳,自然感情深厚,甚至胜过了太子那几个嫡亲的妹妹。 梁妈妈等来了她要听的话,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躬身退下。 程嬷嬷这才抬起眼皮,提醒越柔道:“公主,这梁妈妈显见着是挑拨离间来了,虽然您定然要施展些手段给那人瞧瞧,可也不能上了这老瘟婆的当她是觉得被那人冷落了,才故意拿您当枪使的” “您又在不放心什么?我是越国公主,下嫁到这府里来,就算没人挑拨离间,就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您还是别管我的好”说完,长袖一甩便进了里屋,只把程嬷嬷晾在外屋。 程嬷嬷不依不饶的追进去,遣退了众人,屋里只余她和越柔两个,才对越柔哭道:“老奴倒想落个清净,不是怕百年之后,遇上了静妃娘娘,被埋怨憎恶,说老奴关照不周?”她嘴里这样说着,人却并不看着越柔,只是一边说一边把周遭都看了个遍,直到确定屋里屋外再没旁人,才停在越柔眼前,换了一副淡定的神色,轻声问道,“公主,您该怎么办?” 越柔也早就脱下了那对镯子,冷笑道:“怎么办?借机闹一闹呗总归人人都觉得我是个傻子,此刻这老瘟婆倒给我一个由头,让我好好的杀杀这群人的威风” “这老瘟婆着实可恨”程嬷嬷咬牙骂道,“大房那个虽然不好,也总好过这老瘟婆居然挑拨主子争斗若公主真的是那痴傻的,只怕要被她哄弄了” “装傻原本装聪明容易,还会让人少了防范——我娘,许嬷嬷,都是这样教我的……只是苦了您,在外人面前,让您吃了不少委屈……”越柔缓缓的起身,拉着程嬷嬷坐在自己身边,一双杏花美目也有些水波荡漾了。 程嬷嬷忙道:“公主快别这么说,静妃娘娘救了老奴兄弟的命,老奴做鬼都不得报答,这些许口舌怕什么?只要您平平安安的就好。” 两人对座在一起说了半晌的话,感慨了良久程嬷嬷才岔开话题道:“依老奴看,大房那个不难对付,无非是仗着大爷宠爱罢了。只要让大爷厌了她,还愁大事不成?到时候,也可了了公主的心愿。” “嗯,咱得好好想个法子才行。”越柔双眼微眯,点头沉声说道。 ——*——*—— 暖阳亲眼看着小丫头把里屋地上细碎的纸屑清理走,心里着实有些沉重。 她不是不相信墨铭的话,决定了就不再反悔,却也难免忐忑犹疑——不管海儿怎样跟她争执吵闹都没关系,最怕的就是这样,闷声不响的走了,临走还留下一封信,弄得人——特别是墨铭——魂不守舍。 二则,她虽然私心里以海儿为敌,却不愿她出事儿,因为她明白,如果她想跟墨铭好好的过一辈子,海儿最好平平安安,最好还能找到幸福,才免去了墨铭的自责。 她越想越累,觉得自己真的是保姆型人才了。 这能怪谁?要是她穿过来时海澜公主和墨铭刚刚在军营相识,岂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她默默的发了半天牢骚,才让齐妈妈派出人手出去寻找海儿,一定要悄悄的,莫让各色人等知道,更要保证海儿的安全。 齐妈妈道:“这孩子不安分,才做了几天就偷偷逃走?虽然是六王爷送的,大*奶也无需在她身上费心。” 齐妈妈一向不是这个脾气,会让府里的下人没了也就没了,暖阳瞧她的眼睛,竟像是不想追究了,只盼着她当回自由人,可以舒舒服服的不再为奴为婢一般。 暖阳暗暗叹息了一声,解释道:“她虽然会些武功,终归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个人流落在外面,如何让人放心?我琢磨着,要是她不喜欢呆在侯府,离开也就离开了,可是我总得知道她平安无恙。” “大*奶仁慈。”齐妈妈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发自肺腑的赞了暖阳一番。 暖阳自己却知道,这哪里是仁慈,只是自私罢了——她要海儿平安,还不是为了自己和墨铭不要受到外面的影响? 待齐妈妈退下去了,暖阳又让兰儿准备笔墨纸砚,给哥哥暖荣写了一封书信,介绍了一番海儿的外貌特征,脾气秉性,说话的腔调,求他帮忙在海澜城内瞧瞧,是不是有这样的女孩子。 这一回忆不打紧,暖阳竟然发现,只是短短的几日,自己竟然留意了海儿这么多,可见自己对她的上心,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多。 她心里想着,自己能力有限,等墨铭回来,还要让他想法子派人出去找找。 若是从前,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她会觉得,那样会失去墨铭,墨铭和海澜公主会在这样的接触中再续前缘,现在她不会了,只因她心里明白,她越是如此,墨铭越会觉得自己心好,不小气,更会加倍疼她。 哎,原以为没有女人争抢就无需多费心机,两人同床共枕了更不必小心谨慎,像从前那样还想出一招有一招的攻势,谁知道若要维持婚姻新鲜长久,竟要比之前费更多的心思。 给暖荣的信刚让小丫头送出去,就有婆子跑进院门,对暖阳禀报:“大*奶,您快去瞧瞧吧二奶奶大兴土木,竟把碧云居后面的围墙拆了” 啊? 暖阳实在不愿相信,新婚第一天越柔就会做出这样离格儿的事儿,原想着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忍耐着过上几年,等墨炎大婚就分家的,怎的这就不让人消停了? 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一边问报事的婆子:“大爷和二爷呢?” “都出府了,三爷也不在家。”那婆子虽然已经五十来岁,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竟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暖阳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既然是当家主母,就该踏踏实实的,否则,她乱了,只怕整个墨府的人都要乱了。 想到这儿,她连忙抖擞了精神,强迫着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疾步朝碧云居走去。 安国侯府和当时大兴的很多官家贵胄的院子一样,进了墨府大门就是两排庑舍,往里是长亭,待客的前厅,后面是前花园,然后是中堂,后院是家里的长辈住的正寝,从前杨氏住的沐华居就在这里。 正寝周围有廊庑,再往外才是若干个小院子,按方位的尊长分别住着儿子、儿媳以及小妾甚至孙儿孙女辈的孩子们,只因安国侯过世之后,所有闲杂人等都被杨氏找理由赶去了别院,才使得侯府人丁稀少,一下子多出了不少院子空着的。 尽管如此,长幼之序不可废,墨氏三兄弟仍旧按照顺序住在该住的院子里,暖阳和越柔也是如此。 所以,此刻暖阳要赶去越柔所住的碧云居,也不是短途,更因夏季炎热,虽然只是辰时,又有丫头们打着纸伞避暑,也使得暖阳十分辛苦,没走一会儿,双腋之下便有些湿潮得难受,不得不寻个绿廊坐了,吩咐兰儿道:“你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不管因为什么,先拦下,只等大爷二爷回来再说” 她之所以让兰儿去,是知道兰儿脾气好——如今这样的情形,实在犯不着把心思费在她身上。 第073章 各逞“才能” 第073章各逞“才能” 兰儿虽然先去了,暖阳也是不放心——越柔是谁,自视甚高的越国公主,自己只派了一个丫头过去说话,她怎么能听?后面定有十句百句话等着呢,也就是暂时拖一拖罢了。 她心里叹着气,琢磨着,赶明儿非得想个未雨绸缪的法子不可,否则,夏天热冬天冷,人家那边疯一疯闹一闹自己就得赶过去,岂不是先跑细了自己的腿? 这样歇了一歇,她才起身继续往碧云居那边走,只是这次不再勉强自己,只是慢悠悠的踱过去,快进门儿的时候,甚至让莺儿吩咐小丫头去厨房准备准备,送一壶酸梅汤过来给她解暑。 等进了大门,暖阳就不能再故意忽略越柔的朝天狮子吼,笑吟吟的赶到后院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快跟姐姐说说,可不许委屈了自个儿。”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睛却先去瞧兰儿,见她只是低着头,两颊不知是被骂的还是热的,红扑扑的惹人心疼。 “姐姐——”越柔见她终于来了,立刻拖着长声儿扑到暖阳身前,抱住暖阳的胳膊甜腻腻的撒娇道,“可不就是你委屈妹妹了?让我住这么小的院子,我不依”边说还边轻轻顿了顿足,娇艳艳的嘴巴高高的撅着,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暖阳四外眺望了一番,才明白了状况:碧云居是个两进的院子,规格上比暖阳的海澜居稍小,越柔大概是想打通了围墙,和旁边那所院子连在一起,让她的地方更加宽敞。 新婚第一日便要砸墙——这样的新媳妇,暖阳还真是闻所未闻。 “原来是因为这个?”暖阳笑盈盈的看着那几个被迫轮着大锤砸墙的婆子,摇头叹息道,“妹妹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该先跟姐姐说了,再去和大爷、二叔、三叔商量一下再办不是?只要那三兄弟首肯了,自会找个干净利落的院子让妹妹先搬过去,再寻一队年轻力壮的匠人来弄这些,何必让这些婆子来做?哪怕她们都是做粗使活计的,也到底是女人,哪有力气砸墙?”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墙边脸蛋儿通红的婆子们瞧她的眼神儿立刻热切了很多。 这边正说着,莺儿便带着个小丫头进来了,那小丫头提着一只双层的小木桶,里面盛满了酸甜诱人的酸梅汤,正是暖阳方才吩咐她们弄的,正巧天气热,厨房有新做出来正要分送出去的,知道大*奶和二奶奶都在,索性用那只小木桶都给盛过来了。 莺儿盛了一碗交给暖阳,暖阳喝了半碗,剩下的赏给了小脸红红的兰儿,才对越柔低声道:“把墙根儿下那几个婆子也叫过来喝点儿吧,瞧她们那一头汗。” 越柔一愣,抬头审视的看了暖阳一番,见她坦诚的回看自己,目光真诚,表情认真,倒不像是玩笑,一颗心沉了一沉,才嘟起嘴吧说道:“你的人情,何必给我?” “来这院子里,你是主,我是客,哪有我的人情?”暖阳笑着回应,见她不说话,便随意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笑道,“别耍小孩子脾气啦,她们可都瞧着咱们呢。” 越柔没话可说,这才让身后的丫头把那小木桶接过来,院子里的人各盛了半盏,连那几个大汗涔涔的婆子也都有份儿,才把暖阳请进花厅说话。 暖阳跟她又聊了几句,见她似乎心不在焉,便起身告辞:“你瞧瞧我,一聊起来就忘了时辰——灵儿每日都是这时候跟我玩一会儿,此刻只怕已经在等我了,我得赶紧回去瞧瞧。” “姐姐慢走,”越柔并不留她,“左右是个孩子,迟了就迟了。” “话可不是这样说,”暖阳听上去在跟越柔将育儿经,“越是信任我的人,我越不能骗她——哪怕就是个孩子——否则,她以后哪里还会信我?”说完了,便请越柔留步,自己领着莺儿、兰儿等人再往海澜居走。 眼瞅着看不见碧云居的影儿了,莺儿才大着胆子说道:“大*奶就是良善,她新婚第一日闹出这样的动静,您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若是夫人,定然要给她个下马威” 暖阳心道,一个妯娌,早晚都是两家人,哪里值当的我给她下马威?脸上却笑道:“你小时候可玩过拔河?” 莺儿一愣,懵懂的摇头道:“没……没听说过。” “……” 暖阳仔细一想,也许是叫法不同?便搜肠刮肚的想了一番,才隐约找到一个类似的词汇,“钩拒之戏?” 莺儿想了半晌,才忽然笑道:“哈,奴婢想起来了,夫人在世的时候,听三爷提过。那时候三爷尚在岑夫子的进学监读书,进学监每年的十月初九都有一场盛会,其中便有个赛事,大概就是这个名字。” 兰儿似乎也想起来了,笑着对莺儿道:“可是两队人抢一根大绳?” “正是如此,”莺儿神往道,“三爷当时正是这样说的,那大绳正中还插一根大旗,旗的两边划两条线,两对人合力拉那大绳,谁把对方拉过了线,便是赢了。” 暖阳明白,在大兴国,这样的游戏似乎没有女子来玩儿的,也不再纠结,点头笑道:“其实,我和二奶奶相处,便如这钩拒之戏——不管怎样,为着大爷和二爷的兄弟之情,我们必须好好相处,又因是女人,在同一个家里生存,也必定会有些纠葛……” “所以才要趁着这个由头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不要再自恃身份的瞎折腾”莺儿想起越柔便火大,“其实,若说身份,大*奶当初也是公主呢。” 暖阳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这钩拒之戏中,那红绸子难免有时候会偏向这边,有时候偏向那边,但因我们是妯娌,不是妻妾,永远没办法分开,才不得不把这游戏继续玩儿下去。 “若要玩儿的好,其中便有这个分寸——不能太弱,也不能太强,否则分出了胜负,还怎么继续相处下去?倒不若现在这样,还能少花些力气。” 莺儿听她那套理论和杨氏大不相同,并不很以为然,但一想到她竟然能把她和墨铭的关系改善的起死回生,应该会有她的能耐,人家又是主子,便只能点头称是。 暖阳也不跟她较真,只回海澜居歇凉、逗灵儿,闲下来的时候,脑子便会溜号,想想墨铭和海儿。 眼瞅着这一天就要过去了,暖阳也让厨房备好了墨铭爱吃的饭菜,碧云居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二爷墨霖回来了,越柔和他两夫妻关在屋子里说话,起先还好好的,后来越柔便大闹起来,把墨霖从屋子里轰了出来。 墨霖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把那些长得粗壮些的婆子都派出去做别的差事,自己悠然自得的去寻月歌。 暖阳有了上次的教训,再不会冒冒失失的跑过去,只是让兰儿亲自去月歌那里,请月歌到海澜居一叙。 月歌何尝不知道暖阳的意思?自然拒了墨霖,独自一人跟着兰儿过来。 “月歌,”暖阳待月歌坐好,才慢悠悠的说道,“我的难处,你是懂的。” “大*奶,月歌懂得,”月歌本来一直隐忍着,听暖阳一说,那双本来便含着一汪秋水的双眼立刻红了,“二爷新婚,月歌本该避讳的。” 兰儿在一旁替月歌说话:“奴婢亲眼见着月歌姑娘关紧了屋门,不让二爷进去——二奶奶,原是二爷去找月歌的,求您饶了她吧。” 暖阳只是点头:“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二爷是爷们,做出什么事儿来都说不得他,就算他给我几分面子,让我骂他几句,依他的脾气,即便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过后也还是照自己的法子来。” 她早就想过,墨霖已经娶妻,月歌何必还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只给人做妾?但是,这终归只是她的心思。 人和人不一样,就说现代,那有大好男人不嫁,非要给人当二~奶的女人也比比皆是,更何况是大兴,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暖阳能做的只是管好自己,没本事说服别人放弃根深蒂固的观念,跟她一样宁可离开,也不要和人分享一个丈夫。 但是,这不代表可以由着墨霖和月歌乱来——这可是人家新婚的第一天呢。 “月歌,二爷既然带你回府,便是要纳你为妾的,但是早在墨家抄家流放之前我便对你讲过,那必须是一年之后,这一年内,你必须坐稳,坐正,因为你如今的身份是我的表妹,不是二叔的侍妾,”暖阳正色道,“你该知道,我这是为了你好,这样,别人要拿你的错处,也不是那么容易。” “大*奶,月歌懂得……”月歌伏在桌子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暖阳正在安慰着,就听院子里传来丫头们向墨铭请安的声音,月歌连忙掩了泪痕,低头立在一旁,等墨铭进门之后躬身施礼,便向暖阳告退。 暖阳点头应了,便吩咐兰儿备水让墨铭洗澡解乏,待墨铭出来才让丫头们暂时退下,对墨铭说道:“我已经派人出去找她了,好歹别让她流落在外面。” 她没提是谁,墨铭却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他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只是笨拙的把暖阳揽进怀里,半晌才道:“我……暖阳,我……” “我知道,就算她只是个朋友,这样无端没了,也该找找的——我真的没什么。”她虽然舌头根儿都是酸的,却还是昧着良心说道,话一说完,便觉得墨铭双臂用力,将她抱紧了些,过了老半天才说:“我一进大门便听说你今日够忙的,要不要为夫帮你出出主意?” ————*——表钱滴字——*———— 推书:《娘子不淑》,已经完本,现代女穿越成杜十娘的故事…… 第074章 “旁”门“左”道 第074章“旁”门“左”道 暖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墨铭:“你要为我出主意?” 是呀,墨铭是男人,又从来不爱理会宅门之事,此刻居然因为听说了二房的事儿,知道自己为难,居然要给自己出主意? 墨铭被她看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耳根都有些发红,只能一边拉着暖阳入座吃饭,一边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没有”暖阳借着丫头们都在外头的机会,热情的伸出双手捧住墨铭的脸颊用力揉搓了半天,才笑嘻嘻的说道,“有安国将军为小妇人出谋划策,这是小妇人多大的面子?” 墨铭也被她的喜悦感染了,飞快的朝门外瞥了一眼之后,才做出一副不吃亏的样子啄了一下暖阳的嘴唇,红着脸笑道:“那你怎么谢我?”一边说一边戏谑的朝暖阳眨眨眼睛。 暖阳被他逗得咯咯低笑:“我以为你是老实人,谁想也变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个老实人跟你呆久了都变坏了,可见你有多坏。”没有丫头在旁边,墨铭的性情活跃了不少,理所当然的跟暖阳耍起了嘴皮子。 暖阳自是不肯饶他:“唔?难怪我最近有些……原来我一直近‘墨’来着……” 两人又低声嬉闹了一会儿,墨铭才捉住她的双手,努力正色道:“不许再闹,听我说……”遂如此这般的叙说了一番,最后问道,“听清了?” “听……听清了……”暖阳想摸摸脑袋,双手却被墨铭握在手心里抬不起来,只得无奈的歪了歪头,“可是我不懂……” “无需懂,做就是了。”墨铭却做出一副讳如莫深的样子,那神情仿佛在说,解释什么?解释你也不会懂的。 这是暖阳的感觉,虽然墨铭不一定真的就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自己被深深的鄙视了。 于是她决定报复。 “夫君……”她甜腻的叫着。 墨铭本来还在笑,听暖阳语气转换的太过突然,忽然势头似乎不太对,正在懵懂,暖阳整个人已经歪进了他的怀里,还仰头在他的腮边留下了重重的一吻。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怀里的暖阳已经高声叫了一声“来人”,并迅速的坐直了身子,煞有介事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饭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是。” 兰儿和莺儿一同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几个伺候墨铭和暖阳吃饭的小丫头,后面那几个小丫头自是不敢抬头,兰儿和莺儿却都下意识的先看一眼二人的脸色…… 墨铭发现,那两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看到他的时候,都稍稍一呆,随后立即红了脸,忍着笑低下头去,整整一顿饭都好像要有意避开他一样,更偶尔迅速的对视一眼,好像有了什么默契一样将嘴唇抿得更紧,很费力的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嗤笑的声音。 暖阳却只是自顾自的吃饭,兰儿知道她的口味,早把她爱吃的夹到她面前的餐盘里,让暖阳吃得更加不亦乐乎。 晚饭之后,丫头们收拾妥当,又伺候了墨铭夫妇洗漱才通通退了下去,暖阳才笑嘻嘻的抽出一条帕子,满脸坏笑的用力擦墨铭的脸,擦得墨铭浑身发痒,夸张的打了个寒战说道:“大点劲儿。” “干嘛?本公主亲自伺候你,你还挑三拣四?” “不是,你这么轻,像是用猫尾巴扫我的胳肢窝……实在痒得紧。” “噗……”暖阳再也撑不下去,哈哈大笑起来,感染得外间收拾着值夜的兰儿都掩口低笑起来。 “将军,您这妆真另类啊?叫什么名字?”暖阳推着墨铭坐在梨花镜前,扳着他的脸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墨铭本来还在诧异,在瞧见自己脸上腮边嘴角那块清晰的唇形胭脂时,才明白兰儿和莺儿在笑他什么,一张脸立刻红了,连忙抢过暖阳手里的绢帕,一边重重的擦一边皱眉:“都让外人瞧见了” “外人?”暖阳却不怕他生气,反而立在墨铭身后,微微弯着腰,扬臂搂住墨铭的脖子,让自己的脸轻轻贴住墨铭的,还淘气的蹭了一蹭才道,“这么说,你不怕我看到喽?” “不怕,反正多窘迫的时候你都见过。”墨铭反倒不擦了,满眼笑意的透过梨花镜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暖阳,半晌才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暖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怎么?” “……我贪恋和你在一起的快乐……辜负了她……”墨铭亮晶晶的双眼渐渐黯淡了下去,“你不让我进海澜居那几夜,我夜夜难眠……脑子里都是你的样子,我分不清是你,还是她……后来我看到了那双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笑……那笑像婴儿的小手一样撩拨着我的心……我便知道,那是你……” 暖阳无言以对,只是深深的抱紧了她。 墨铭抬手握住暖阳的双臂,并低头吻了吻暖阳的离自己嘴唇最近的皮肤,才继续说道,“我知道,论理我该选她,也决定这么做了……可是,每次一这么想,我的心就……很疼,很疼…… “那夜终于睡着了,却做了噩梦——我梦见你本来跟我好好的在一起,你穿着那条你最爱的月白色的冰凌月纱长裙,咱们手牵着手,在署城的小院里说话看星星……不知怎么,画面一转,你就盘坐在这间屋子里,头上蒙着一方红巾,怀里抱着个婴儿,对我说,‘墨铭,快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 “我想要去抱,整颗心却忽然碎裂了一般疼痛,疼得我忍耐不住,蜷缩在地上,几乎昏迷过去……等我醒来,已经身穿金甲战袍,胯下战马,手持长枪的出现在战场上,对面是个鬼面小将,扬刀便向我看过来,我稍一错马,长枪一出便将那人刺死…… “谁知那人在滚落到马下之后面具脱落……你知道她是谁?”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浑身冰凉,说到最后,整个人竟然有些微微发抖。 暖阳连忙抱紧了他,一边轻拍着一边安慰道:“不管是谁,那是梦。”她心里却已经明白那人是谁,否则,墨铭怎会如此? 果然,墨铭苦笑着摇头道:“那人正是暖阳——不是你,是原本的海澜公主,暖阳。她当年在战场上时,怕对方看出她是女子,常常在脸上带着个鬼脸面具,狰狞可怕……我在梦里,亲手杀死了她……” 暖阳一愣,眼前却立刻闪过了自己从千里眼中看到的沈柯的样子——他当时也是脸上带着丑陋无比的面具,在发现自己用千里眼看他的时候,还抬手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俊美无双的面貌出来。 怎么海澜公主——当年也有这样的习惯? 她来不及多想,就听墨铭继续说道:“没错,我太自私,就在那一夜,我在心里刺死了她,还立刻飞奔回来找你……” “你后悔吗?”暖阳回过神来,竟然这样问了墨铭一句。 “我怎会后悔?”墨铭大概以为他这么说暖阳生气了,连忙转身把暖阳抱进怀里解释道,“我……”他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暖阳说明自己的矛盾,“我……我该怎么说?” “我明白。”暖阳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情,立刻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眼前却再次诡异的闪过沈柯摘下面具的那个瞬间。 墨铭以为她仍在不高兴,深深的叹了口气,想了老半天才道:“你放心,我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不会更改……我愿意用这一次的自私,换得与你一生一世的相守。” 暖阳知道,他说这些话,与其说在给自己听,不如说是在给他自己听。 他要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做出的选择是对的,他这一次自私、这一次疯狂、不循规蹈矩,是值得的。 暖阳理解他,却觉得墨铭的理解有些危险,好像穿越进海澜公主身体里的她是个第三者,夺走了墨铭对海澜公主的爱,还因为披挂着这具皮囊,名正言顺的转正了一样。 而墨铭,满心都是罪恶感,需要一遍又一遍的给自我洗脑,才能相信他的选择是对的一样。 这样的感觉,她实在不喜欢,恨不得把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远远的推开,告诉他,不如去选海儿那样你才不自私才无愧于你这二十三年来做人的原则 她甚至真的试了试,却觉得双臂无力,根本推不出去。 咬紧牙关再推,终于把墨铭推开了,却在墨铭离开自己的瞬间,觉得身体冰凉又疼痛,好像推开的不是墨铭,而是自己的一半身体一样。 “暖阳……”墨铭被暖阳推开,一双黑亮的双眼忽然有些雾蒙蒙的,若不是他咬紧了牙关,睁大了眼睛,只怕会有什么东西会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暖阳的心被针刺般疼了一下,立刻说道:“我也愿用这一次的自私,换得与你一生一世的相守。” 奇怪的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身体的被切割开的疼痛竟然立刻渐轻了不少。 墨铭的感觉似乎跟暖阳相似,因为他在听暖阳说完之后,忽然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还很是满足的大大吐出一口气,再次把暖阳抱进怀里,调整了老半天才学着墨霖的样子努力用一副轻松的语气岔开话题: “我教你的主意你可要记好了,虽是旁门左道,却定会有不小的成效,到时候你可要亲手给我做一顿好吃的作为答谢——对了,就饺子,像你在署城小院做的一样。” ————*——表钱滴字——*———— 墨兰池已经完本的两本书《娘子不淑》、《丹色撩人》,书荒的筒子要不要去看看? 《丹色撩人》简介: 穿成一粒仙丹? 那岂不是成了唐僧肉, 谁都想把自己吃干抹净? 哼,哼哼…… 诸位,来之前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第075章 侍女渔歌 第075章侍女渔歌 越柔初来乍到,在府里憋闷了几日便坐不住了,主动到海澜居来寻暖阳:“姐姐,府里可有什么好玩儿的?” “好玩儿的?”暖阳正在教灵儿说话,听越柔这么一说,倒真的被问住了,“你想玩什么?” “什么都好啊,”越柔烦躁的扯着手里的鲛绡帕,“姐姐难道平日在府里就这么枯坐着?”她嘴上说着,忽然眼珠一转笑道,“你在京中有没有和哪家的媳妇小姐相好吗?你带着妹妹去找她们,人多了,玩儿点什么都方便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满脸憧憬的搓起了双手,好像想到那些好玩儿的玩意,她的双手都发痒了似的。 暖阳被她逗得直笑,吩咐奶娘把灵儿领走,自己起身道:“从前婆母在世的时候,我倒是跟那些世家贵女见过几面,可惜我来自海澜,又少在京中,此次更是回来不足三月,跟她们实在没有什么交情。你若想结识她们,不如等到乞巧节……” “乞巧节?”越柔几乎翻了白眼,“那不是还有一个多月?等到那个时侯再玩儿,岂不是要闷死?” 暖阳有些为难,就她们两个,又不是特别熟稔,的确没什么好玩儿的,想了半晌才眼睛一亮,轻拍着越柔的手背笑道:“我怎么忘了偷香阁?” “偷香阁?”越柔虽然很想出去玩儿,但提到偷香阁,却有些犹豫。 暖阳自然知道,她从前扮作季平新寡的弟妹,在偷香阁里呆过很长时间,甚至还当过一阵儿的主厨,此刻再以越过公主的身份回去,实在有些没脸。 “话说回来,你堂堂公主,怎么会做出那么好吃的饭菜来?”暖阳只当她不去,岔开话题八卦道。 “女儿家会做些美食容易招人喜欢喽”越柔显然还在考虑暖阳的提议,随意回应道,“从前都是用这招讨父皇开心的——他虽然尝尽天下美味,宫里又有御厨无数,却还是最爱吃我亲手做出来的。”她见暖阳一脸诧异,这才补充道,“反正也不麻烦,自有人把该准备的给我准备好,我只需把那些东西按顺序放进锅里,掌握好数量火候,把它们做熟就行了。” 暖阳忽然觉得,越柔也许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被众星捧月,以至于这样心无城府,飞扬跋扈。 试想,若一位整日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宠爱疼惜的公主,怎么会想到用亲手煮羹汤这样的方式来讨好别人?只要乖巧听话,又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就足以让身为皇帝的父亲自豪疼爱吧? “好吧,去就去,”越柔忽然打断暖阳的胡思乱想,“总之也没地方去,倒不如过去玩玩儿——但有个条件,姐姐不许告诉她们我就是当年的踏月,只说我长得像罢了——否则,我就再不理你”说到最后,越柔甚至撒娇似的顿了顿足。 若暖阳是个男人,越柔这样撒娇耍横,是不是骨头都要酥了? 可惜,她是女人,又不是拉拉,对越柔这样的举动实在不甚感冒。 但她仍然说道:“当然,我不说。” 越柔一眼便看出暖阳对她的表达方式颇为不以为然,索性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大大咧咧的笑着上前牵住暖阳的手:“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快换身衣裳,咱们这就去” ——*——*—— 暖阳带着越柔去了几次偷香阁,开始时每次还都是让青儿给预备出清静的单间出来,后来越柔觉得不过瘾,索性要求女着男装,坐在大堂,至少坐在二楼,连离跳舞唱曲儿的女姬都近些。 “这可不行,我的二奶奶,”暖阳跟她相处了几日,越柔又是那样的性子,彼此说话都随便了不少,“就算女着男装又能瞒住谁?咱们虽然认识的人少,认识咱们的人只怕还是有的,还是小心些好。” “那怕什么?”越柔不以为然,“婆母又不在了,咱家里最大的就是你,难不成你还要给我家法不成?咱们想怎样便怎样,谁又能管得着?” “话不能这样说,”暖阳虽然也向往那样随意无忌的生活,可是她必须得入乡随俗——既然要在大兴活下去,就要遵守大兴的规矩,“咱不能让外人看轻了墨府,看轻了咱们。”见越柔仍旧嘟着嘴巴不服气,只能使出最后一招,“若是被人瞧见了,告诉了大爷和二爷,将来咱们想再出来只怕都不能了。” 越柔听她这么说,才老实下来,虽然仍旧小声发着牢骚,却再不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暖阳还没说话,越柔已经一下子立起来推开半扇窗朝外望去,她的贴身丫头渔歌本想伸手去扶越柔的袖子,抬头瞥见暖阳面色稍沉,却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双小手伸到一半,又讪讪的缩了回来。 “姐姐快来看,有人在打架”越柔兴奋得不行,好像她来了偷香阁这么多趟,就是为了看这次打架而来似的。 暖阳捏了捏额头,正要说话,被暖阳吩咐着去跟你青儿说话的兰儿忽然推门而入,看了正趴在窗边看热闹的越柔一眼,便走到暖阳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暖阳半垂着眼睛,让人看不见她眼里的神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兰儿便退到了暖阳身后,垂手侍立,再不说话。 “妹妹,”暖阳这才起身绕过桌子,伸手去拉越柔的袖子,“二楼东南临窗坐着位锦衣公子,你可认识?” “哪儿呢?哪儿呢?”越柔立刻大声吵嚷着边叫边晃动着脑袋去找,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暖阳却悠然自得的坐在桌边一边品菜一边指点道:“就在你的左手下前方,那位临窗的十**岁的锦衣公子……衣摆上绣着两枝青竹的……” 越柔这才瞧见,更将那锦衣公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过张扬,立刻被楼下有些食客发现,他们拉着同行的或者相识的人抬头来看,没过多会儿,便有大部分食客不看那对互相推搡吵嚷的酒鬼,都抬头看着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的越柔了,边看还边指手划脚的指指点点,偶尔发出几声放肆的笑声。 那位锦衣公子似乎听见了大家的讨论,也抬头看了上来,正好迎上越柔上下打量他的目光,立刻显出一脸的惊艳之色。 “公主……”渔歌终于忍耐不住,半拉半扶着把越柔拽回来坐下,还顺带着关好了窗子,转回身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瞧了暖阳一眼,眼底都是埋怨和不满,谁知那目光还没收回来,就见暖阳笑吟吟的看向她,不是一扫而过,而是满眼是笑,却认认真真的,好像看进了她的骨头里。 渔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连忙低下头去。 越柔仍旧一脸不懂:“那人是谁?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就是不敢认。” 暖阳故意不说,只是笑骂她:“我让你看,你偷偷看一眼不就得了?非要吵嚷,还问哪儿呢哪儿呢,真是无趣,你看我下次看见谁了再告诉你。” “别啊,姐姐,”越柔似乎服了输,连忙隔着桌子去拉暖阳的手,“我不是看那几个人打架,看得有些糊涂了?下次再不这样。” 暖阳左右看了一眼,大概是看单间里除了她们主仆四个再无旁人,才把双肘架在桌子上,上身前倾凑近些小声的问越柔:“我瞧你从前扮踏月的时候都比此刻机灵些,瞧瞧你方才,真是气死个人。” “哎,那时被人管束着,哪有现在这样随便?”越柔似乎不愿提那时候的事儿,只是问楼下那锦衣公子,“那个到底是谁?瞧着真的怪眼熟的。” 暖阳正要解释,就听门外有人说话: “小二,这单间儿里坐着的是谁?” “回禀郡王……掌柜的不许小的说……您要不……去问……掌柜的?” “小杂碎你竟敢这样跟本王说话?你以为你家掌柜的就不怕本王了吗?”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那还不快说?” “……郡王……哎呦——” 小二迟疑了老半天,似乎还想跟那位被叫做郡王的人求情讨饶,话还没说出来,就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声,紧接着就是乒乒乓乓一通闷响,似乎是被这位郡王殿下当胸踹了一脚,又叽里咕噜滚出老远。 越柔一下子来了精神,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立刻飞冲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瞧。 暖阳却只瞥了她一眼,仍旧回头看一脸紧张的渔歌。 瞧渔歌的表情,对她家公主的鲁莽行为是极为担心的,回想她方才把越柔从窗边拉回来的情形,可知那绝不是第一次。 就是说,渔歌不顾尊卑的拉住越柔不要胡闹,并不是第一次。 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越柔不管怎么折腾,渔歌虽然担心害怕,却就是不拉——或者,不到实在过不去的时候,都不会拉越柔一下。 门外也不消停,那小二的喊声虽然不大,却也惊动了旁人,外面刚有人询问“怎么回事儿”,楼梯处便传来清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声不卑不亢的低喝:“郡王这是怎么了?是小二侍候不周还是菜品出了问题?若真的如此,您命人来喊青儿过来就是了,怎的动手打人?” 第076章 郡王元昌 第076章郡王元昌 那个被称为郡王的年轻人更要跟青儿发飙,单间儿的门一开,便从里面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略紧的杏色小妖套着条粉紫色的裙子,头上梳着双螺髻,插着两朵绢制桃红茶花,眉眼间虽是温柔的,小嘴一张说出的话却句句刺人的耳朵: “掌柜的,你这是干嘛呢?我家主子特地挑了个清静的地方吃饭,怎的就任由疯狗跑过来乱咬?” 说话的正是兰儿——暖阳只带她一个出来,关键时刻只能她出来骂人,好在她在偷香阁呆过一年多,心里虽然害怕,嘴上却爽利的很。 青儿心里暗暗偷笑,脸上却满是尴尬之色:“兰儿姐姐,可不能这么说……”接下来的话她似乎颇为犹豫,只得转头对那郡王施礼:“郡王殿下,您还是下楼吃酒吧,这顿青儿请了……” “慢着,”那年轻的郡王一见兰儿出来,就似乎忘记了自己上来的初衷,一双轻佻的细眼上下打量了兰儿好几遍,看情形,若不是顾忌屋里的主子不知是谁,只怕早上来把兰儿吃干抹净了,“这位姐姐,敢问你家主人是谁?是不是方才趴着窗户往外瞧那个?小王瞅着眼熟,才上来打声招呼。” “屋里都是女眷,郡王殿下何必在意那人是谁?您还是别为难奴婢了。”兰儿虽然说得谦卑,脸色却已经冷了,丝毫没有一点人家是王,她是奴婢的意思。 那年轻郡王也不气恼,只是又死说活说了半天,兰儿也不让步,正在僵持着,就听屋里传来清脆的女声:“兰儿,门外是谁?怎的这样啰嗦?” 那郡王赶忙扯了扯他身边的瘦脸小厮,那小厮立刻抢在兰儿前头回道:“是四王爷府里的元昌郡王” “哦——”屋里的人拉长了声儿,又过了老半天才有个娇生生的小丫头从里面把门打开,然后便出来两位头戴幕离的女子,那幕离上的白纱极轻极薄,隐隐可以看出是两位绝色女子,样貌却不甚清晰,却因那门窗都开着,一阵风吹了过来,轻纱浮动,更衬得那两位女子风姿绰约,清丽绝伦。 两女先是规规矩矩的朝元昌福身行礼,然后立在前面的女子才道:“原来是元昌郡王,小妇人失礼了。小妇人是安国侯府的长媳,后面这是小妇人的二弟妹。小妇人和这偷香阁的掌柜的青儿有些渊源,所以今日闲暇,便同弟妹一同来这儿瞧瞧,只因不愿见着外人,还特地让青儿给我们找了个角落里的单间,谁知还是惊扰了郡王爷——还请郡王恕罪。” “无罪,无罪何罪之有?”元昌郡王连连摆手。 元昌郡王看上去是个极“爱美”的人,凡是样貌美丽的女子,不管是谁都要好好瞧瞧,都想亲近亲近,就像他方才在楼下一眼瞧见了越柔,惊为天人,立刻不顾身份的跑上来找;还没找着就见着了兰儿,对兰儿也变了副温柔腔调;此刻暖阳和越柔虽然都头戴幕离,但两人的美态若隐若现,更撩拨了元昌郡王的心。 可惜,那两位都已嫁作人妇,还是安国侯府的儿媳,瞧不得碰不得,让元昌遗憾得不行,尤其是后面那位,瞧身量似乎和方才趴窗向外观看的那美艳女子相同—— 元昌往屋里探头瞧了瞧,发现里面再无旁人,只有这两主两仆,心里更加笃定,心里嘲讽道,方才还那么风~骚的推窗往外看,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这儿倒装起了贤良淑德?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只是拱手笑道:“倒是小王莽撞了,原来是安国侯府的两位嫂夫人……两位嫂夫人恕罪,他日小王定携重礼登门道歉——今日这顿饭就记在小王的账上,聊当赔罪如何?” “多谢郡王爷,小妇人早就付过了。天色不早了,小妇人和弟妹也该回府了,就不打扰郡王爷了。”暖阳边说边向元昌郡王微微弯了弯腰,便领着越柔、兰儿和渔歌朝楼梯口走去。 在经过元昌郡王身边的时候,越柔特地抬头瞧了元昌一眼,两人离得近,那一层薄纱的作用就不太大了,元昌一眼看出这正是方才与他隔窗相望的女子,多了那薄纱的掩映,整个人显得更加如梦似幻,美若天仙,直到那四人下楼走远,元昌的魂儿都不曾回来,脑子里还是方才越柔缓缓抬头看自己一眼的情形。 “郡王殿下——”青儿恶作剧的在元昌眼前挥了挥手,见他乜呆呆的毫无反应,也不再理他,只是留下小二伺候着,自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儿。 ——*——*—— 直到坐上了马车,越柔才敢放开胆子说话:“姐姐,大兴规矩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儿?”话虽这样说,眼神却已经飘忽到车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直到渔歌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才收回目光。 暖阳忽然想起从前月歌跟她说过的一件事儿。 她说,六王爷当年带着墨霖去越国的时候,实际上是向越国公主求亲的,越皇一眼看中了墨霖,当时就把最宠爱的越柔给了墨霖。 越柔听闻了这件事儿,一定要亲自瞧瞧墨霖才放心——后来,竟真的带了几个侍女等在墨霖出宫的必经之路上,也真的瞧见了墨霖,并对墨霖一见钟情。 是不是对墨霖一见钟情,或者说这个女子到底会对多少男子一见钟情,暖阳此刻并不清楚,可是有一点月歌应该不会骗她,那就是越柔真的看见了墨霖。 而看见的方式,月歌应该也没有必要说谎。 墨霖的必经之路——必定不该是多偏僻的地方吧? 而越柔去“偷偷”看他,竟然没人阻拦——至少该是得到了默许的。 由此可以想见,越国的风俗还是比较开化的,否则,刚刚定下婚约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轻易见面? 凭心而论,暖阳倒有些羡慕越柔了。 不管怎样,越国比之大兴,还是自由很多的。 这也难怪越柔会跟着沈杨找到沈柯,并留在他的身边。 虽然……若是细究起来,就算是再开化的国度,这样的做法都是不被接受的。 可是,若是在大兴,谁家的女儿若是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只怕早就被关在闺房不许出门了,其父母更没脸再谈之前婚约的事儿。 暖阳可是亲耳听说大兴某个小厮和主子后院的女人有了接触,就被双双处死的。 难怪……墨铭会给她出那么一个主意。 想到这儿,暖阳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所谓入乡随俗,咱们既然活在大兴,就该守大兴的规矩——至少表面上该是这样的,否则,若连活着都不能,如何能好好的过日子?” 越柔对着暖阳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噗嗤”笑出声来,见暖阳疑惑的转头看她,才凑近了她,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这样一本正经,我怎么也没法把你跟那个和七哥要好、还屡屡偷逃的女子联系到一块儿。” 七哥? 暖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说的定然是沈柯了。 “还是像你说的,你只是表面上如此,心里并不是如此安稳?”越柔继续在她耳边坏笑着问道。 暖阳哑然失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你帮我总结总结。” “我已经总结过了。”越柔坐直了身子,笑嘻嘻的瞧着暖阳,“就是方才最后一句。” “你可看过《封神榜》?”暖阳忽然发现越柔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聊兴大增。 “没有……是什么?” “是……一个老故事。有个神仙,元始天尊,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叫做姜子牙,一个叫做申公豹。元始天尊给了二人一本无字天书,让他们化了形,亲自去书里瞧瞧。姜子牙进得书里,瞧见的是春和景明,鸟语花香;申公豹进去了,看见的则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元始天尊便说,这本天书实际上能看穿人的心性,善者见善,恶者见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越柔脸上仍旧傻傻的,心里却冷笑着——好啊好,你竟然这样怪着玩儿的骂我,说我心术不正才会说你心里不安稳?下次我也这样骂你。 暖阳立刻笑了起来:“瞧你问的酸酸的,就知道你明白了——你自己心里不安稳,便觉得人人心里都不安稳。”她见越柔听了自己这句话,似乎真的不高兴了,连忙去拉她的胳膊,“瞧你,许你开我的玩笑,倒不许我开你的?” “姐姐,您是越柔的亲姐姐。”她都这样说了,越柔倒没法子生气了,只是甩手把暖阳甩到一边,随后自己也觉得自己孩子气,低低偷笑起来。 ——*——*—— 夜深人静。 海澜居。 只被月色笼罩的东暖阁。 帷帐里那一对男女正低声说着话。 “她这两日特别老实。”暖阳的声音。 “嗯。”墨铭似乎有些累了,只低低的应了一个字。 “我觉得心里怪怪的呢,要不要再做点什么?” “不用。” “可是我心慌啊——” “乖。”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倒有些不习惯了呢……” “……” “我是大嫂啊,也不来给我请安,明天家法伺候” “你说过你不在意……” “哈”暖阳立刻坐了起来,伸手点指着墨铭胸前的两颗小樱桃,“你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应我,这次终于肯多说几个字啦?” 墨铭这才知道她是在故意逗他说话,忍着笑拉着她躺下,并重新把她搂进怀里:“稍安勿躁,你把线放出去了,只安安静静的等着就好了,需要收线的时候在用力不迟。” 第077章 大打出手 第077章大打出手 元昌说到做到,竟真的给墨府送来了拜匣,说要登门致歉。 暖阳便当着越柔的面儿,同墨铭和墨霖两兄弟商量,并把当日在偷香阁的事儿学说了一遍——只是稍稍做了些变动,只说下面打架,越柔开窗看了一眼,被渔歌一提醒,马上关紧了窗户,谁知还是被元昌瞧见了,找上门来。 越柔见暖阳在墨霖面前替她遮掩,立刻向她抛过去一个感激的媚~眼,惹得暖阳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低头忍住。 “这位元昌郡王该有十**岁了,早就不是孩子了,怎能做出这样不合规矩的事儿来?实在可恨之极——更何况,四王爷一向与墨府并无交情,还是离他家的人远点的好,免得惹出什么是非出来。”墨铭立刻出声反对,却边说边瞧向墨霖。 墨霖哪里不懂他的意思?立刻开口接道:“就算如此,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 到了日子上,元昌果然如约前来,墨霖特地侯在家中,和元昌客客气气的说了些场面话——元昌虽然好~色,也毕竟是四王爷的嫡子,只要他愿意一本正经的好好说话,不明真相的人看了都会赞他家教良好,知礼数识进退的。 墨霖呢,更不必说,多尴尬的气氛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多云转晴,所以,很快两人便谈笑风生,融洽得好像多年的老友了。 两人正聊得投机——至少看上去如此——小厮穆达匆匆忙忙从外面走进来,向元昌行礼过后,便覆在墨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墨霖脸色稍变,思虑良久才转头对元昌拱手道:“郡王爷,抱歉,墨霖有些公事,必须立刻赶过去处理,少顷便回……” “无妨无妨,”元昌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院判大人不必客气,尽管忙您的去便是,小王也该告辞了。” “郡王爷若是没有急事儿,就稍等墨霖片刻,墨霖少顷就回。”说完便冲元昌躬身一揖,元昌正在犹豫着,墨霖已经告了退,随侍的小丫头又早在他们聊天时便被赶了出去,屋里便只剩元昌一人。 元昌整日只知道招猫递狗,哪有什么正事儿?见墨霖留他,语气也诚恳,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心里却犹豫着,不知今日还有没有缘分看见那推窗而现的女子? 他心里正想着,就见门帘一挑,从门外走进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手捧香茗,步态婀娜,袅袅婷婷的走过来与他倒茶,元昌仔细一瞧,竟是那日在偷香楼骂自己是疯狗的侍女。 元昌对和美貌女子有关的事儿一向过目不忘、过耳不忘,更何况还是少有的骂过他的人,印象更加深刻,一下子便想起来大家都叫她兰儿,便立刻起身拱手:“这位可是兰儿姐姐?” 兰儿一愣,转瞬便羞红了脸:“给郡王爷请安,奴婢正是兰儿,只是那‘姐姐’两字,实在承担不起。” 她本就生得温柔,再加上这一抹红透耳根的娇羞,真真让元昌心猿意马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兰儿把香茗放在自己身边的案几上,伸手便要去碰那双似乎把自己那颗心紧紧的抓在手里的小手。 谁知,他还没碰着那双柔夷,就觉得眼前一闪,连怎么回事儿都没看清,自己的右脸颊便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实实在在,元昌从小娇生惯养,连手指头都没被人大力的碰过,哪里捱得住这个?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双眼都冒出金星来,过来老半天才缓过气儿,第一反应就是要破口大骂,才一转头,就见那始作俑者脸色发白,傻呆呆的立在那儿瞧着自己,显然自己也被吓坏了。 元昌一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摸样,那刚刚燃起的火气立刻被硬生生的浇灭了,连忙安慰兰儿:“不怕,没事儿,小爷是钢筋铁骨……”边说边下意识的抬起双臂,看着似乎要将兰儿揽在怀里一般。 “啊” 兰儿好像刚刚醒悟过来,在元昌那双手碰到自己之前,大声的惊叫了一声,踉踉跄跄的夺门而逃,好像后面有恶鬼追她一样。 元昌本来还毫不在意,心里只是懊恼自己手脚太慢,不曾把那个叫兰儿的女子捉在手里,后来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她想起,这位兰儿姑娘,是墨将军唯一的正妻、墨府当家主母的大丫头,自己今天过来“赔礼”,拿得出手的理由就是自己无意中冲撞了她的主子,若此次再精虫上脑,调戏了人家的大丫头,岂不是明知故犯了?说不定,墨铭还会以为自己是在跟他挑衅…… 元昌虽然蛮横惯了,那是在外面,那蛮小子墨铭……虽然死了老子,家道大不如前,也不是好相与的,连自己的爹、堂堂的四王爷都只能在背地里骂骂他,自己居然跑进人家的家里调戏他家的丫头…… 有句话叫欺软怕硬,说的就是元昌这样的人,他们对软弱的欺负的越厉害,对强硬的害怕得越夸张。 此刻便是如此,他在这屋子里越来越坐不住,连告辞都没有,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他的贴身小厮小志正在门角坐着和墨府的下人闲聊,见自己的主子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还大半边脸都是红的,仔细一看,耳根还有四个极为清晰的手指印儿,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问道:“爷,您这是……” “磕的” “磕……”别说小志,就连墨府守门的门房都听直了眼——谁见过摔跤磕不着别处,只磕着脸的?还只磕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儿来? “少问”元昌有些气急败坏,也不理小志,自己半低着头,急匆匆的疾步走了出去。 门房老李觉得事有蹊跷,连忙让年轻的继续守门,自己进府找人通传,等暖阳允了,便跟着丫头去跟暖阳禀报。 暖阳早就听兰儿说了前半段,再听老李一说,差点忍不住笑,连忙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才正色说知道了,让老李下去。 “大*奶……”兰儿却笑不出来,反而有些害怕,“这样真的没事儿?人家好歹是四王爷的嫡子呢奴婢现在想起来还怕怕的,手心都火辣辣的疼呢” “你听他离开时那情形,像是有事儿的吗?若他真的恼了,能说是磕的,还做了亏心事儿一般逃走?放心就是了。”暖阳见所有事情都照着墨铭说的那样发展,心里自然是踏实的,只是心里对墨铭又爱又恨:原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怎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自己问他骂他时,他还说兵不厌诈,若对方行得正坐得直,这计策只怕也成不了。 “大*奶,那接下来怎么办?”兰儿见暖阳毫不在意,心里果然顺当了不少,对接下来的事儿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接下来?若大爷猜的没错,咱们只需安心等着那人上门就行了——如果一个月内毫无消息,咱们再走第二招不迟。”暖阳故意卖了个关子,想起那位色胆包天的元昌郡王方才的窘相,忍不住笑出声来。 ——*——*—— 第二日,暖阳主动去碧云居找越柔,见她竟然老老实实的坐在花阴下纳凉,心下便有些疑惑。 “姐姐。”越柔见她进门,立刻规规矩矩的起身迎接,还亲亲热热的拉住暖阳的双手。 暖阳回握住她,温和笑道:“渔歌那日跟我说你身上不爽利,我便想来看看你,一直被事情缠着,今日方抽出空来——以后再碰上这样的时候,好生歇着就是了。现在怎样,妹妹觉得可好些了?” “好多了,”越柔嘴上说好多了,人却懒懒的,“越柔每次月事都是如此,腰酸背痛,浑身无力,连手脚都是冰凉的,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也不知因此吃了多少药,吃的时候稍有好转,停药几个月便状况如初,实在熬煞个人。” “二叔可给你瞧了?” “瞧了,他说此病由来已久,需慢慢调理。”越柔的神色反而更加恹恹的了。 暖阳不便打听她们夫妻间的事儿,又不好赞墨霖医术好,好像小看了她越国宫中的太医似的,只能轻描淡写的安慰道:“那就好好调理,这女人病都急不得。” “正是。”越柔叹了口气,才问,“姐姐今日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我来瞧瞧你的身子,等你大好了,我也该带着你进宫觐见恬妃娘娘了——其实前两日宫里就传话过来,说恬妃娘娘想瞧瞧你,听说你病着,便说不急,等你好了。” “那得多谢恬妃娘娘体恤。”越柔今日难得的规矩,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身子实在倦得很,实在没力气吵闹了。 不知为什么,暖阳心里倒觉得还是她从前那样好些,虽然吵嚷霸道,却也让人羡慕她的自由自在,心里想着,要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无所顾忌的由着性子放肆一把,想来定是极畅快的。 现在这样,像平日外人眼里的自己,更像是从流水线上拿下来的泥胎木偶,整个人都乖巧了,却无趣了。 想到这儿,暖阳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是谁怕打闹,想分家来着?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却喜欢上了她? 她心里正想着,却听越柔问道:“听说,在偷香阁遇上的那位郡王爷,昨日来了?” 第078章 冷香害人 第078章冷香害人 “可不是?跟二叔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来二叔有事儿,他便走了。”暖阳瞧着越柔的神色,见她只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反应,便从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又道,“你还是好生歇着吧,等好利索了,我就带你去见恬妃娘娘。” “姐姐慢走。” 越柔并不留客,这原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反倒是她突如其来的老实客套让人有点不适应。 暖阳又同她寒暄了一番,又婉拒了她亲自送客的好意,只由着渔歌将她和兰儿送至碧云居的大门口,才回头嘱咐渔歌道:“渔歌,听说你和月歌从前是二***左膀右臂,如今只剩你一个知心又得力的了,你该多为二奶奶分忧才是。” “大*奶教训的是。”渔歌立刻躬身称是。 “瞧你说的,这哪里是什么教训?我只是怕二奶奶天真无邪,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见渔歌的脊背似乎僵了一僵,暖阳才满意的转身离开,一边走一步说道:“回吧,好好伺候二奶奶。” 渔歌看着暖阳的背影,原本恭谨无比的表情慢慢冷漠下来,连那目光都冷冰冰的,好像此刻暖阳若回头看她一眼,就被被她冻成冰棒一样。 暖阳似乎并不曾看见,只是同兰儿一起,慢慢悠悠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事儿,以至于兰儿想跟她说话,说了好几遍她才反应过来:“啊?” “大*奶,您这是怎么的了?二奶奶奇怪也倒罢了,怎么您也这样心神不宁?”兰儿见暖阳如此,也跟着心慌起来。 “兰儿,你对二奶奶怎么看?” “二奶奶?刁蛮骄纵,任性无礼……不过今天颇不正常。”兰儿知道暖阳这样问她,必有后话,也不问别的,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之后,便静静的等着暖阳说话。 果然,暖阳点头道:“我从前只是怕她因从前的事儿与我争吵,方才有那么一刻,我还觉得她机灵可爱……可见她听说元昌郡王之后的反应,又觉得自己兴许是想错了……她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直率坦白。” “兰儿不懂。” 暖阳想了一会儿,终于叹息道:“其实我也说不清,只是方才见她的反应,忽然生出这种感觉来……”她想了半天想不出,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些乏力,眼前都忽然黑了一黑,身子晃晃悠悠的几乎摔倒。 兰儿连忙伸手把她扶住,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大*奶,您这是怎么了?” 也难怪兰儿害怕,海澜公主从小到大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除了大病过两次——一次是在被墨铭的副将从战场上送回来,一次是咬断了舌头,在房中静养那段日子——今天忽然这样虚弱,兰儿怎么会不害怕? “没事儿,没事儿……”暖阳虽然浑身乏力,见兰儿吓得脸色都变了,立刻强自撑了撑,扶着兰儿的手回了海澜居。 才一进大门,早就等在屋门口的徐妈妈便瞧见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来,扶住暖阳急急的问道:“大*奶,这是怎么了?是碧云居那个又气着您了不成?” “没……”暖阳连连摆手,“这次可真的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个儿身子弱,犯了毛病……” “大*奶自一落生体格儿就强健,身子好得从来都像头小蛮牛一样,怎么会您自己个儿身子弱?”徐妈妈心里着急,都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暖阳想笑,胸腹间却因此疼痛起来,只得忍着笑娇嗔:“妈妈说得什么呀,哪家的女子愿意说自己是头小蛮牛?” 徐妈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见暖阳疼得额角都冒了汗,却仍旧强撑着说话安慰自己,没哭出声音来就不错了,哪里还笑得出来?只能和兰儿一起把暖阳扶进屋,早有小丫头铺好了被褥,脱了暖阳的鞋子,小心的服侍她躺好。 “老奴差人去喊大爷回来吧……”徐妈妈看出暖阳的虚弱,连忙说了一声就要差人去喊墨铭,暖阳却一把把她拦住:“大爷有公事,我有没什么大事儿,还是别去烦他——兴许是中暑了?” 徐妈妈对暖阳的话从来都是无不遵从的,即便她心里再不愿意,也绝不忍说出半个不字,只得陪着笑哄她:“不找大爷,总得找二爷吧——老奴斗胆说一句,要是您再不许,就算您没事儿,老奴也要吓出病来了。” 暖阳虽然身体难受,被徐妈妈这样关心着,心情也好了不少:“好,好,听您的,若二叔不忙,就请他来帮我瞧瞧。” ——*——*—— 墨霖替暖阳请过脉之后,好看的眉头稍稍一拧,询问道:“大嫂从前没这心口疼的毛笔吧?” “没有啊——”暖阳不敢肯定,只拿眼去瞧兰儿和徐妈妈。 徐妈妈立即朝墨霖福了福身子,回答道:“大*奶从小身体就好,从没有过什么心口疼的毛笔,更不曾晕过——对了,若一定说有,那也只是有些脾胃不合,老奴都瞧不出来,是海澜宫中的太医说过的。” 墨霖深深的点了点头,示意小丫头退下,屋里只有他、暖阳和徐妈妈、兰儿四人,才道:“大嫂是从碧云居回来便如此了吗?” 暖阳本没想过这么多,听墨霖一问,心里暮然一慌:难不成,是越柔故意害她的?想想……自己只是吃了杯极普通的绿茶…… 她不会这么大胆吧? 墨霖见她眼神闪烁,知道是吓着她了,忙道:“大嫂莫慌,墨霖只是随便问问……问问大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头晕难受的。” “……确实……是在从碧云居回来的路上……” “越柔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墨霖脸色一沉,继续问道,连语气都有些不善。 “二叔,”暖阳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立刻说道,“你须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免得让我胆战心惊,胡乱猜测” “……是,”墨霖想了半晌,终于答道,“这是墨霖的猜测,当不得真,徐妈妈和兰儿也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他嘴上说着,还回头去瞧了瞧兰儿和徐妈妈。 兰儿连连摇头,徐妈妈也急忙表态:“老奴不去外面乱说”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要是去跟大爷墨铭回禀一声,不算到“外面”去说吧? 墨霖并不理会她话里的漏洞,只是回头再问暖阳:“越柔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 暖阳见墨霖这样慎重,也开始小心起来:“她今日老实本分的很,又规矩又懂事儿,和平日的大大咧咧特别不一样。” “你瞧她脸色呢?” 暖阳心里微微发窘:那是你媳妇啊,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脸上却装作没意识到似的专心回答墨霖的问题:“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她这几日不是月信之期吗?她从前说过,只要一到这个时候,身上就难受……我以为,是和这个有关。” 墨霖认认真真的想了一回,才起身去桌边开药方,兰儿赶过去帮着研磨,徐妈妈却被他的举动吓坏了,急匆匆的跟过去:“二爷,求您说说,大*奶这是怎么回事儿?” 暖阳知道,若按道理,自己该制止徐妈妈,放心的由墨霖开方拿药,若要问什么,就自己亲自去问,可是因自己心里也在发慌,又听徐妈妈这么问了,也不曾阻拦,只瞧着墨霖,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越柔屋子里有一种名叫冷香的香料,最适宜夏季点燃,既提神醒脑,又气味清幽,在炎炎夏日里能祛除一些暑气,她从前一直点着,我去过几次,都见着了,那时候一直觉得不好,又想,屋子里原本只有她们,她们是闻惯了的,只要告诉她们一些禁忌,就什么都不怕了——却忘了祝福大嫂和家里的其他人。” “她日日点着,怎么不见她有事儿?”暖阳不解。 “大嫂今日在碧云居,必是喝得碧螺春吧?” “正是如此——可有什么不对?” 墨霖却又闭上了嘴巴。 暖阳见墨霖总是说一半儿藏一半儿,心里便有些着急:“你一口气儿告诉我,别让我瞎猜,要是因是你媳妇儿不能说,就干脆闭上嘴,开方抓药,一句话也别再提”说完了又觉得不可能,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便又加狐假虎威的加了一句,“让你大哥去查便了” 墨霖见她真的恼了,才陪笑道:“大嫂,墨霖不是也没搞清楚状况?我现下只是给你用清法排毒,待我去一趟碧云居,把病源搞清楚再开一副方子不迟。” 暖阳听他说得在理,便不再言语,只是恹恹的看着他。 墨霖下笔如飞,一会儿便把那方子开出来,交给兰儿,嘱咐她亲自去寻丁儿,让丁儿速速把药配好,熬好了给暖阳喝了,自己则告辞退下。 “大*奶,当心二奶奶是成心的”徐妈妈见墨霖走了,兰儿也跟着抓药去了,屋子里只有她和暖阳两个,便大着胆子猜测道,“不然,她进府半个月了,怎么别人都没事儿,偏偏您有事儿?您这是第一次进屋尚且如此,二爷要是天天都去,拿会怎样?” “我懂得。” 暖阳见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自己和墨铭想的那个法子,只是想让她在某个越柔在意的人面前栽个跟头,以后长些记性,再别这样不管不顾的大闹,她可倒好,倒用上了生生相克的东西,搞起了小动作。 ————*——推书——*———— 《丹色撩人》,《娘子不淑》,在关键字里搜一下能找到,赶明儿小醉在免费章节给各位弄个链接,O(∩_∩)O~ 第079章 稀客来访 第079章稀客来访 “……她只咬紧了牙关,说她不知道。” 齐妈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碧云居也安插了眼线,竟然把墨霖和越柔的对话打听了个清清楚楚,免不了在暖阳和徐妈妈面前描述了一番。 “她可有了些精神儿?”暖阳想了半晌,只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有精神儿,整个人恹恹的,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连二爷都差点跟她发了脾气。” 徐妈妈不懂暖阳为什么问这个,立马便生了气:“她害了您,您倒关心起她的精神儿来了?”瞧那神色,只怕若这话是别人说出来的,徐妈妈便要给她们些厉害尝尝了。 “没有……”暖阳想,兴许越柔真的不知道,连她自己都受了害,才会这样没精神儿;另一方面,又兴许就是她,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胸无城府,故意装出这个样子出来。 只是她没法子说出来跟徐妈妈解释,又不愿让她太过担心,只得使出了杀手锏,伸手把她拉到床边,歪在她身上撒娇,“您别担心嘛,有大爷和二爷在,还能让我吃了亏去?” “那可难说,”徐妈妈见她如此,心里早就软了,脸上却兀自强硬着,“二爷从前是没话说,谁知道现在?您可别忘了,他们可是新婚,这夫妻俩夜夜睡在一个被窝里,只怕从前多重要的人如今也要靠边站了。” 她大概是气坏了,说的话粗俗又直接,暖阳倒是没什么,兰儿那边已经羞红了脸。 “您也别想其他了,只说大*奶被人算计这事儿——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咱必定要揪住不放,把事情弄清楚了,以防养虎为患。”齐妈妈在意的不是徐妈**直接,而是背地里这样说二爷墨霖——那种话,就像是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唾液一样,可以含在嘴里,也可以咽下去,就是不能吐在地上供人观瞻——要知道,那东西吐出去容易,在从地上捧起来,收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到时候,那些话除了能闯祸,就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了。 齐妈妈这么一说,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门外有小丫头禀报,说是四王爷府上的大郡王正妃越敏来探望暖阳了。 暖阳想起身迎接,腿脚有些发软,她灵机一动,只稍稍把自己的不舒服夸大了些,有气无力的对齐妈妈道:“大郡王正妃是稀客,我本该亲自迎接的……” 不等暖阳说完,齐妈妈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扶着暖阳靠坐在床头,嘴上应道:“老奴明白,大*奶只怕是浑身无力,不能亲自出迎吧?您且歇着,老奴代您迎接,并向大郡王妃赔罪就是了。” 徐妈妈和兰儿也上前伺候暖阳坐好,嘴里也都劝着她,暖阳这才点头应了,嘱咐齐妈妈一定要礼数周全。 要知道,这不单单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更是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呢,若是出了一点差错,便难以服众了。 “大*奶放心。”齐妈妈答应了,便一边往外走一边整理衣衫头髻,让自己看上去更加规整利落。 “您和大郡王妃并不亲近,她怎么倒来了?若是探病,也不该这么快啊?只怕连大爷都不知道您今日的事儿呢。”徐妈妈不明白。 暖阳忙道:“妈妈一会儿也警醒着,莫乱说话。” 徐妈妈见暖阳信任齐妈妈,却这样嘱咐自己,心里便有些酸酸的,但又见暖阳似乎也很是紧张,才收了那些心思,认认真真的应了声好,暂时闭紧了嘴巴,提醒自己莫再言语。 不多时,齐妈妈便引着大郡王妃进门。 越敏一进门,便见暖阳正强撑着下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扶着暖阳的胳膊嘱咐道:“听齐妈妈说你病了,干嘛还强撑着起来?快快躺好” 暖阳一边告罪一边听话的在大家伙儿的帮助下重新靠坐在床上,抬眼见看着越敏微笑。 暖阳算着,越敏该有二十六七岁了,但因保养得当,若不是目光成熟,态度沉稳,只怕说她二十出头岁都有人相信的。 她本就生得美貌,衣着打扮又高贵得体,又因身上披着件烫金披帛,足下踏着双金丝小履,更将她的贵气越发张扬的显示出来,而她那妹妹越柔同她相比,不但失了稳重,更少了韵味,简直像是从两个世界来的。 没错,越敏也是越国公主,嫁入大兴的四王爷府已有十年,唯一不同的是,人家的母后是越国皇后,母仪天下,越柔的娘身份普通,前几年又薨了,自是没办法跟越敏相比,只是因为她深得帝宠,过的日子才看上去风光一些。 可是,越柔和墨霖成亲的时候,越敏虽然也来了,却只是打了一个照面,送上贺礼,便推说不喜人多,转头回府了,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更别提来跟越柔叙姐妹之情了。 暖阳原也懂得,出生在宫廷之内,亲情对她们来说从来都是奢侈的,再加上越敏嫁入大兴时,越柔应该只有六七岁,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只能被彼此身边的人,或者四王爷和墨铭的关系所影响了。 “大郡王妃亲自来看暖阳,暖阳哪能踏踏实实的坐在这儿不动?若不是身子不爽利,定要亲自出迎的。”暖阳兀自客套着。 越敏奇怪道:“方才问齐妈妈大*奶这是怎么了,齐妈妈就似有难言之隐,只说是您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大*奶可拿我当外人?要是信得过,得跟我说说,我好瞧瞧有没有能帮得上大*奶的。” 齐妈妈方才故意做出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看样子心里存着气,却忌讳越敏的身份,不敢乱说而已,越敏心里便猜着兴许跟越柔有关,更要把事儿弄清楚,才好做计较。 暖阳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又被越敏看了半晌,才道:“原也没什么可瞒着大郡王妃的,方才我家二叔给暖阳瞧过了,说是闻了什么香料,又吃了什么茶……那两样东西单独吃,单独闻都不打紧,偏生是相生相克的,若同时吃了闻了,身子便会不舒服……只是二叔还没确定他的诊治是不是有误,不敢轻易下药,才只开了些清毒祛火的药给我吃着,他……他自己再去瞧瞧。” “香料?茶?”越敏见她虽然说了,语气上却似乎有所顾忌,悠悠苦笑道,“该不是二奶奶房里的东西吧?” “……”暖阳面色犹豫,似乎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来。 越敏轻轻嗤笑了一声:“不怪大*奶不敢说,我一向足不出户,和大*奶接触的烧,又是二***亲姐姐,大*奶自是不敢交浅言深。只是您该知道,我一向是公正的,外不避仇,内不避亲,若她真的敢做这样以下犯上、害人性命的事儿,那不单单是丢越国的脸,更是不知轻重,忘了自己的身份——越敏和大*奶、二奶奶一样,都是和亲公主,这个‘和’字可是最关键的,若不能‘和’反倒挑起事端,因小失大,便是她的失职了,只怕任谁都救不了她。” “暖阳正是知道事关重大,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才不敢随便把自己的猜测说给您听——东西是她房里的没错,可这事儿是谁做下的,还没有定论。暖阳知道大郡王妃对自己和自己的妹妹严苛,更不敢随便提起……暖阳宁愿相信这与二奶奶无关。” 越敏听了,微皱的双眉立刻展开了不少,伸手握住暖阳笑道:“都说大*奶是巾帼英雄,胸怀广阔,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越敏佩服不已。” 她方才说得那样严重,其实并不一定真的就盼着越柔怎样——在外人面前,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她也是越柔的姐姐,跟越柔是一家人,如果暖阳真的说出越柔半句不好,她也会记在心里,连带着觉得那不好也是针对她的。 她说那些话,只是堵在暖阳前面说了,让暖阳反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大郡王妃谬赞了。”暖阳微红着脸谢过,却不再说话。 她明白,越敏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必定是为那件事儿来的,可她偏偏不张嘴,只是和越敏闲话家常——反正自己不说,她总要说的,自己只要稳坐钓鱼台,听她主动提出来就行了。 越敏就算再聪明,她的来意暖阳不提,她也只能自己说出来,这在她来之前便已想好了的,倒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大*奶,其实越敏此次前来,是有别的事儿相求。” “大郡王妃可别说这个‘求’字,您是命妇,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暖阳无不遵从。”暖阳大大方方的说道。 “别——那越敏不说这个‘求’字,大*奶也莫说‘吩咐’,咱姐妹商量着办,谁也不许再客套。”越敏是个聪明的,她听出暖阳的弦外之音,意思是,你如果真的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还非要我答应不可,便是仗势欺人了。 “仗势欺人”这样的事儿,又是越敏这样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做出来的。 “大郡王妃别客套了,有话但说无妨。”暖阳稍稍坐直了身子,笑吟吟的对越敏说道。 第080章 生生相克 第080章生生相克 越敏虽然做好了准备,要把早就准备好的那番话说出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她把手中的绢帕扯了又扯,又用那葱白如玉的素手拿起桌边的茶盏,却不曾喝,只是双手交握着捧了一会儿便放了回去。 在此期间,暖阳只是静静的等着,柔柔的笑看着她,不催促,不急躁,更不会不耐烦。 因为她知道,对于越敏这样重视身份地位的女子来说,这样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可她偏偏是四王爷府的大郡王妃,那小混蛋元昌,又偏偏是四王爷最最宠爱的孩子。 “听说……”挣扎了半晌,越敏终于说话了,“我那小叔,元昌郡王,前几日在偷香阁曾经偶遇大*奶,可有此事?” “正是如此。”暖阳点头微笑,本不想再多说,又见越敏紧张得额角都沁出一层微汗,和她初进屋门时已经大不相同,便鼓励似的又多说了几句,“当时暖阳和二奶奶在那里的三楼雅间吃饭,楼下传来吵嚷之声,二奶奶活泼,便……便偷偷从窗户缝朝下看了一眼……” “窗户缝?”越敏咬牙问了一句,见暖阳一愣,立刻笑道,“越柔嫁过来之前,便有人跟我说过她的脾气,大*奶说她是从窗户缝看的,只怕是疼着她,在替她遮掩了。” 暖阳低头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越敏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眉头稍稍皱了一皱,凤眼微眯,想了一想才道:“难不成,我家小叔元昌瞧见的那个临窗而望的女子,竟是她吗?”虽然她努力忍耐着,让自己不要失了礼仪,脸色却已经有些发青了。 “……”暖阳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越敏见她如此,立刻强忍着怒火笑道:“我那小叔说,他遇上一个绝色的温柔女子,正是安国侯府里,和大*奶极为亲近的人,这几日非缠着王爷和大郡王,要他们派人来大*奶这儿求——原来竟是自家人?” 暖阳的一颗心,至此才踏踏实实的落回了肚子里。 她之前还在想,如果元昌脸皮够厚,敢把他想亵渎兰儿的事儿和家里人说了,人家来求的是兰儿,她定要严词拒绝,还要哭哭啼啼的向跟他们讨公道。 可是,元昌居然真的像墨铭所说,没敢说得太直白,想来他知道自己没理,只能编排是那女子先招惹他的——他不是说,有个女子临窗而望,他才瞧见的,只要事后没人问起,谁会主动去说那个临窗而望的女子是安国侯府的二奶奶? “大郡王妃能不能说清楚点,暖阳怎么听得这么糊涂呢?”暖阳故意做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迷惑的问道,“您是说,元昌郡王想要我府里的一个女子,那女子和我极为亲近,还因在偷香楼临窗而望,早就和元昌郡王见过面了?他可说叫什么名字?” “他只说,只要我跟大*奶提,他喝过那女子的茶,那女子还害他受了些轻伤——”越敏边说,边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元昌伤在此处,“大*奶就会知道那女子是谁。” 她好不容易说完了这番话,不等暖阳回答,便重重的吁了一口气,好像是她把话带到已经仁至义尽,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管暖阳答应不答应,她都可以回去交差了。 暖阳自然听明白了,却故作不知:“他喝过那女子的茶?那女子还害他受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女子又是谁?” 越敏苦笑道:“大*奶,您不知道,原也是正常的……我之前也是如坠云里雾里,现在倒有些明白了……大*奶,您说我那亲妹妹病了,您去她屋里看她才染上此病?不如我也去瞧瞧她如何?” “使不得”暖阳脱口而出,见越敏抬眼看她,才连忙遮掩道,“暖阳不能阻挡你们姐妹重逢,只是……只是我怕……” 笑话,如果真的那样珍惜姐妹之情,在乎姐妹重逢,越柔成亲半个多月了,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一趟都不曾来过?越柔那个当妹妹的,又怎么会说什么都不肯去王爷府找她这个亲姐姐,反倒对自己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 越敏心道,你是怕那小妖女也像对付你一样对付我?怕我也吃了她的茶,闻了她的香?我借她千百个胆子,看她敢不敢 暖阳衡量了半晌,终于说道:“大郡王妃,这其中想是有什么误会吧,元昌郡王口中所说的女子,定不是我家二奶奶——二奶奶只见过郡王爷一面,就是在偷香楼那一次,之后便一直病着,足不出户,怎么可能给郡王爷吃茶,还害他受伤?” “若真是她,岂非丢人?丢的不单单是府上的人,更给我这个做姐姐的丢人,给越国丢人”说到这儿,她忽然回过头,凌厉的眼神从屋内众人的脸上冷冰冰的划过,沉声说道,“所以,为着府上,为着越敏,这话也不准任何人说出去半个字再多半个人知道,便莫怪我和大*奶不念主仆之情,把那个多嘴多舌的贱婢卖给人牙子” 暖阳抬头看了一眼,屋里有两个丫头是跟随越敏同来的,另外就是莺儿、齐妈妈、徐妈妈和两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了——兰儿一听大郡王妃来了,早就远远的躲了出去。 众人听越敏一说,立刻齐刷刷的回应道:“是奴婢不敢” “倒是越敏莽撞了,”越敏这才转头看向暖阳,叹息道,“我只当是府里的哪个小丫头,便厚着脸皮来求,心想,虽然去王府之后只能做个小妾,那丫头兴许也是同意的,谁知道……倒叫越敏无地自容了。” 她的身份教养摆在那儿,就算对越柔再不满,也不能再外面说她半个不字,最多将来有机会看见越国来的娘家人,跟娘家人说说,出一口恶气。 不单单是她自己,就连别人说了越柔,只怕她都会觉得是瞧不起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狗也得看主人呢。 越柔就算是一条狗,也是越国的狗,不许外人随意践踏侮辱。 暖阳心里忽然别扭极了——若是自己中的那毒真的是越柔下的也就罢了,若不是她,岂不是…… 她最近脑子有些混乱,尤其是生活安逸舒乐之后,更是没了戒备。 现在,她却有点不明白了,墨铭为什么会给她出这么一个主意?这不是他的风格啊?说什么兵不厌诈……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惴惴不安的送走了大郡王妃越敏,便将此事的前前后后想了个遍,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屋子里的人看了个遍,她也想不出能和谁说墨铭的不是。 别说这屋子里的人,整个大兴国,又有谁跟她的亲近信任比得过墨铭? 她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最后索性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一觉——睡着了,好等着墨铭回来跟她解释。 她初时觉得不对,墨铭却跟她说,照做就是,她脑子一懒,觉得墨铭说得总是没错的,干脆想也不想的真的照做了。 ——*——*—— 等她迷迷糊糊的睡着,再迷迷糊糊的醒来,天色已经大黑,屋子里没有人,只远远的燃着一盏暗暗的灯,可以看见屋里的情形,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屏风外有人在小声的说着话,听上去是徐妈妈和兰儿,她耳力虽然不错,却因刚刚醒来,脑子混乱而没法子集中精神,索性叫了一声:“兰儿……” 兰儿立刻应了一声,便疾步小跑着进来,徐妈妈也跟在后面,两人几乎同时到了暖阳身侧,又几乎同时问道:“大*奶可觉得舒服些了?” “舒服多了,”暖阳暗暗提了提气,觉得自己的腹内的确不疼了,却觉得饿得有些难受,“有什么吃的没?” “有,有奴婢这就去拿”兰儿连忙答应着跑了出去。 徐妈妈见她要吃的,心里也跟着踏实了很多,转头走到桌边,拨了拨那灯烛,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在徐妈妈转回身的一霎那,暖阳才发现徐妈**眼睛里似乎闪了一闪,等徐妈妈走到床前仔细一瞧,才发现她眼睛有些红肿,眼底还泛着没擦净的泪光,显然是刚刚哭过。 方才……的确好像是兰儿在劝慰她什么,她偶尔应上一两句的。 “妈妈,这是怎么了?”暖阳连忙拉着徐妈**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可是有什么让您心烦的事儿?跟暖阳说,暖阳替您出气” 她故意说得轻松,谁知竟然换来了徐妈妈更多的泪水,像打开闸门的水流一般潺潺不断的流了一脸。 暖阳这下真的慌了,手忙脚乱的找枕头边的绢帕给徐妈妈擦:“这是怎么了?”她忽然想起,已经这么晚了,墨铭怎么还没回来? 平日都是天色将晚墨铭就回来了,今日已经掌灯了,怎么还不见他的人影?而且,今日还和平常不同,她明明病了,若是墨铭回来了看见,怎么会不在自己身边守着? “大爷还没回来吗?”暖阳本来还不觉得,这么一问出来才发现,自己声音颤抖,好像害怕墨铭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似的。 临睡前,暖阳还在暗暗埋怨墨铭,想等他回来问清楚,怎么一转眼…… 原来,自己竟然已经这样害怕失去他了吗? 她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徐妈妈忍着泪说道:“这次多亏了大爷……那些个杀千刀的……” ————*——表钱滴字——*———— 三千多字啦,小醉想跟真正看书的你们说几句题外话,收费还是三千字那一档,筒子们别嫌我啰嗦~ 说实话,这本书写到后面,小醉有些后劲不足了,一是自己控制力有限,又在某一段时期犹豫不决,几乎偏离了大纲;二是小醉在码字的过程中太受个人感情的影响,因为心情不佳,把本来自己还算满意的一个开头,写得毫无生气了…… 感谢一直到现在仍旧支持小醉、包容小醉的你们…… 小醉想了半天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写了删,删了写,才发现不管怎样的文字都没办法表达出这份感激的十之一二……小醉无以为报,只能倾尽全力,好好码字,吸取教训,不让一直支持我的童鞋们失望。 下个月,《御夫手册》就要完本了,小醉会一边填这边的坑,一边准备新书,也许会更新不济,还请各位多多谅解~~只要和编编商定了,就会尽快上传新书,扬长补短,吸取教训,努力写出一本拿得出手作品来。 小醉有个腾讯围脖,http://t./qicaidanjuan“小醉(@qicaidanjuan)”,第一次跟读者公布,欢迎大家收听、留言、拨乱反正O(∩_∩)O~,我也会去多多经营,把自己的想法和动态及时汇报给大家。 第081章 明月逐来 第081章明月逐来 暖阳努力安抚徐妈**情绪,徐妈妈才忍着泪说道: “二爷对二奶奶说,大郡王妃来看她,请她去海澜居一叙,二奶奶原是不肯的,说道:‘她来瞧我,就来碧云居,凭什么要我去海澜居?’ “二爷哄了二奶奶半晌,说:‘大郡王妃来了,哪怕是来瞧你,也只能先去当家主母的房里一叙。你是妹妹,听说姐姐来了,主动去拜见有何不可?’总之哄了二奶奶老半天,二奶奶才勉强应了,整理了衣衫,带着渔歌往这边儿来。” “大郡王妃不是走了?”暖阳不知道墨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刚刚睡醒,脑子都不清醒,稀里糊涂的问道。 “是走了,二爷不是骗二***吗?” “然……然后呢?”暖阳渐渐清醒过来,心里有点明白了,墨霖支开越柔,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然后,那杀千刀的二奶奶就出来了呗,却不知二房那边儿是怎么回事儿,二奶奶绕来绕去,走了老半天都没走出来,这当口,二爷已经在碧云居搜出一样东西,您猜是什么?”徐妈妈恨得牙痒痒,不等暖阳回答便自己说道,“竟是几张人皮面具是大*奶您的” “我……我的人皮面具?” 暖阳心中惊骇,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沈柯。 沈柯是易容高手,越柔当年化身踏月,在沈柯身边呆了很久,又不知为什么对沈柯又爱又怕——她房里那几张人皮面具,难道是沈柯给她的吗? 藏在越柔房里,又有什么用处?? 这次不等她发问,徐妈妈自己就说道:“二爷觉得事关重要,先是差人去军营请大爷回府,又亲自找回仍在二房那边儿转来转去的二奶奶,问她那是什么,怎么回事儿。那杀千刀的二奶奶竟是个倔的,成了据嘴的葫芦,再不发一言。后来大爷回来了,二爷便将二奶奶禁足碧云居,同大爷商量——现在,大爷、二爷都在三爷那儿说话,连晚饭都不曾吃。” “二叔平日是最聪明的,怎么这次这样鲁莽?若发现了那面具,该暗暗观察二奶奶才对,怎么倒直接去问她?”暖阳不明白,一向做事沉稳的墨霖怎么这次竟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儿来,连自己这样的小白都能想到的问题,他竟疏忽了。 徐妈妈叹息道:“听丁儿说,二爷找到那面具,脸色都变了,青黑青黑的像要杀人一般,没有一点儿平日的风度,亲自把二奶奶捉回去审问,若不是大爷回来的及时,只怕二爷会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儿都说不定。” “他不会对越柔动手了吧?”在暖阳的印象里,墨霖一向是温和有礼、不急不缓的,连他生气发怒都不曾见过,所以,听徐妈妈一说,她实在无法想象墨霖当时的样子。 “二爷哪里是会对女人动手的人?不过听说脸色青黑青黑的,双拳紧握,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只怕若是个男人,二爷便真的打人了。” 徐妈妈正说着,兰儿已经脚步轻轻的走进屋子,躬身问暖阳:“大*奶,饭菜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吃饭?” “大爷他们吃了吗?”暖阳想起徐妈妈方才说,墨铭他们连晚饭都不曾吃,不由得心疼起来。 她自己倒是睡着不觉得,墨铭劳累了一天,竟也到了此刻还没用饭…… “回大*奶,不曾吃。”果然,兰儿如是答道。 “那更衣,再派人请三位爷一同过来用饭。”暖阳本来体质就好,又吃了墨霖给她开的药,饱饱的睡了一觉,觉得身上舒服多了,便起身更衣装束,自有小丫头去请墨铭三兄弟。 等暖阳收拾妥当了,来到饭堂,那三兄弟已经整整齐齐的坐在那儿等着了,见她出来,墨霖和墨炎都一脸关切的站了起来,墨铭更是亲自走过来扶着她的胳膊,搀着她缓缓走到桌边问道:“现在身子怎样了?” 暖阳见他们对自己都如此关心,心里暖暖的,展颜笑道:“腹内不疼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你们不要担心——徐妈妈还说呢,我身子骨硬朗,从小就像头小蛮牛呢。” 一句话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连泪水涟涟的徐妈妈都忍不住破涕而笑。 “那牛嫂别太逞强,记着再吃一剂药——药方墨霖开好了,水儿也拣好交给兰儿了,方才大哥已经嘱咐丫头煎上,等用过饭,歇一会儿,就可以喝了。”墨霖顺着暖阳的话头,半开玩笑的嘱咐暖阳。 暖阳在桌边坐好,笑看着墨霖,心想,不知他发起脾气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嘴上却笑着应着:“墨大夫,有劳,暖阳遵命。” 墨霖听她这样说,立刻展颜笑了。 海澜居的饭桌是一张花梨木圆桌,墨铭自然是坐在上首的,暖阳和墨霖坐在墨铭的两边,正对着,墨炎坐在下首,挨着墨霖和暖阳。 墨炎不理他们在那里说话玩笑,恨声骂道:“早在海澜军营就瞧这她不是什么好人,谁知真的揣着这样的心思大嫂,你莫再好心去看她,更不要吃她给你的茶水” 暖阳知道他们方才定然猜到什么了,笑着安抚了墨炎两句,便转脸去看墨铭,等着他给自己解释。 墨铭挥手让众丫头退下,又吩咐几个贴心的、信得过的丫头和齐妈妈、徐妈妈两人分别守住各个门口,才低声对暖阳说道:“她不肯说,但总和臧国是有关系的。” 对于这样的猜测,暖阳并不意外,就算是她,方才一听见人皮面具那几个字,也立刻想到了沈柯。 “有个事儿,我们一直不曾告诉你,因你是女人,我只想让你清清闲闲的过日子,不要理会这些男人间的纷争,”墨铭继续说道,“谁想到,现在还是牵扯到你身上。” “咱们是一家人,你该告诉我的。”暖阳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平平静静的说道。 墨铭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现在便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 原来,墨铭虽然回了大兴,却仍旧和臧国的人秘密联系着,其中的一个最重要的人物,便是四殿下沈枫。 臧王后宫颇丰,子嗣众多,光王子就有十三个,沈柯排行老七,那个死在他手里的沈杨排行老九,墨铭口中的四殿下沈枫,是沈柯的兄长,如今已经成亲,并育有一对子女。 沈柯坐上了臧国太子的宝座,兄弟中自然会有不服,欲取而代之的,这四殿下沈枫便是其中之一。 他早就听闻墨铭的威名,又知道墨铭和沈柯除了家国之恨,还有杀母之仇,便在沈柯登基后暗中联络墨铭,说只要墨铭帮着他当上太子甚至是臧王,他便帮助墨铭报杀母之仇。 同时,他还对墨铭承诺,若他能登上臧王的宝座,愿与大兴国签下百年合约,既百年内臧兴两国互不侵犯。 “当然,他是有条件的,”墨铭见暖阳听得入神,便详细解释道,“第一,他不能亲手杀了沈柯——沈柯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凡事又做得滴水不漏,想找他的错处都难,更是得到了大多数朝臣的拥戴,连臧王这两年都懒了,只顾着吃喝玩乐,朝中大事都是沈柯在把持。 “如果沈枫此刻做出什么对沈柯不利的事儿来,只怕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更给其他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王子借口,就算是沈柯死了,他也只是空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这第一条对他尤为重要——他不能亲手杀死沈柯,那便只能咱们这边动手,他想方设法给咱们提供方便。” “……” 暖阳在心里暗暗的骂着沈枫,却知道墨铭他们就是需要这样吃里爬外的无耻王子,实在没办法骂出口,只得暗暗腹诽了一番,才问:“有第一,那一定有地儿喽?” “不错,”墨铭继续说道,“杀沈柯的人不能是他,也不能是我,否则,他登基之后,便没办法向文武百官提倡与大兴签订合约的事儿——我杀了他们的当朝太子,这样的仇恨,只怕会延伸到大兴国上来。” “他不杀,你不杀,那便怎样?找个刺客不成?”暖阳对这个臧国四殿下颇为怨念,忍不住出声嘲讽道。 “臧国王宫戒备森严,沈柯又比鬼还精明,就算刺客潜入了王宫,只怕也难找沈柯落脚的地方。” “那要怎样?”暖阳倒真的开始好奇,这位四殿下到底会想出什么法子来。 谁知,他这样一问,墨铭倒沉默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仿佛不知从何说起,或者怎样说起。 暖阳看向墨霖和墨炎,墨炎见墨铭不说,他也不敢言语,倒是墨霖见一下子安静下来,才对暖阳笑道:“那四殿下以为自己是范蠡,非要施展什么美人计——他早就看出有个人是沈柯的软肋,只要那个人牺牲一点色相,便可在不知不觉中成事——那个人便是大嫂你。” “我?”暖阳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墨霖,满眼都是问询。 ————*——表钱滴字——*———— 五月一日意千重的《国色芳华》上架啦,听说七号之前月票双倍,有保底粉红票的留给意大好不好?咱都去鼓励她一日三更。 多谢多谢O(∩_∩)O~ 第082章 叔嫂争执 第082章叔嫂争执 “正是,”墨霖笑得温和无比,“大嫂,你可愿意……” “二弟”墨铭立刻出声制止墨霖,“这是多久的事儿了,连沈枫都不敢再提,你倒拿出来说了?”说话间,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显见着是对墨霖这样的询问极不满意。 墨霖转头朝同样偷笑的墨炎扬了扬眉,笑道:“瞧见了吗?我说什么来着?” “谁让你犯傻,去吓唬大嫂?我可不同情你。”墨炎也做了个鬼脸。 暖阳见这兄弟俩有说有笑,料定了他们早就胸有成竹了,指着两人骂道:“你们就有本事编排我,当年我做的那些好吃的还不如倒进臭水沟里,好歹还听个响。” “不是啊大嫂,”墨霖显得极其无辜,“臭水沟能管你叫大嫂,给你开方抓药吗?能替你从自个儿媳妇房里搜出对你有害的东西,还好不藏私的拿出来给大家看吗?” 他这样一说,暖阳的注意力立刻从谁去刺杀沈柯这个问题上转移到越柔房里的人皮面具上来,连忙问道:“那面具是怎么回事儿?她房里藏着那东西干嘛?” 墨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我们方才推测,十有八~九是四殿下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交给了越柔,让越柔想方设法的把你弄过去,用你在意的东西威胁你刺杀沈柯——而墨府这边,则需要一个人易容成你的样子,蒙混过关。” “沈枫敢这么做?不怕你翻脸吗?”暖阳想不明白。 “嗨那猪猡不懂得大哥对你的重视,他想说服大哥的时候就说:‘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只要牺牲掉她,便可换回臧兴两国百年之好,又能为母报仇,何乐而不为?’”墨炎好像亲眼见着了沈枫一般,把他那混不在意之态学得惟妙惟肖。 没错,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牺牲一个女人,成就他的家国大业,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暖阳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可以为了所谓的百年之和,像西施一样潜到敌人身边,牺牲色相,若是为了那些连命和尊严都不要了,这“和”不要也罢。 “他想错了,他不知道,若想让大哥牺牲掉大嫂,不如让他把他自己牺牲了来得痛快。”墨霖的笑容渐渐褪去,一脸正色的瞧着墨铭和暖阳说道,那双眼睛虽然蒙着一层笑意,却让人觉得那笑像迷雾一样看不清晰,似乎只是为了遮挡笑容背后的别样心情。 “总之,”墨铭被墨霖说得有些害羞,神色都有些尴尬,连忙笨拙的转换话题,“这是墨府男人的事儿,你不必理会。至于越国公主是怎样与沈枫勾~搭上的,暖阳,就要靠你去问了。你是女人,又拿了她的把柄,说不定她会告诉你。” “把柄?”暖阳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元昌郡王?” “正是他。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只要你照着我的主意做了,便能让越柔老实?如今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你在越柔面前吓她一吓——越柔从来不是规矩的人,可不管一个人有多不规矩,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尤其是一向感情不和,想法设法的要找她错处的亲人面前,都要装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不让她们觉得自己日子过得有多混乱……” “所以,你要我去找越柔,把今天越敏来的事儿跟她说一说……” “这个说字,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墨霖笑着接过话去,“什么样的话最容易让人相信?那便是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有些话,大嫂可以如实说;有些话,你便要适当修改一下,让越柔害怕,觉得有把柄落在你的手里,愿意用她的秘密跟你交换……这便大功告成了。” “唔。”暖阳含混的点了点头,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到。 她原本以为,越柔神经大条,不拘小节,谁又能想到,她那样的外表下竟隐藏着这么深的心思? 想她当年在沈柯身边时,也不知道沈柯用了什么法子,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她曾经以为暖阳是喜欢沈柯的,所以才像所有醋意横生的小女子一样,舍不得离开他半步,连带着对自己也生出敌意,可是在海澜军营里时,瞧着那神色又不像…… 本来她还想,越柔竟然想通了,老老实实的嫁进墨府。 原来,她是有所图的。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她甘愿以嫁入墨府为代价,只为了把自己规整成一件礼物送给沈枫? 自己和她好像还没有这样大的深仇大恨吧…… “暖阳,”墨铭见暖阳表情纠结,连忙出声安慰她,“尽人事听天命,即便她不说也没什么,咱们反正已经有了防范,甚至可以佯装不知。” “佯装不知?那沈枫又出新招怎办?”墨炎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墨铭皱眉瞪他才稍稍醒悟了一点儿,委屈的挠了挠头,憋屈的嘟囔道,“对……佯装不知……” 暖阳被他逗得笑出声来,转而站起身,郑重的向那三兄弟躬身施礼,身子才蹲下去一点儿,就被墨铭连忙扶住:“你这是干什么?” “……多谢,多谢你们对暖阳这样好,”暖阳本不好意思说出口,可又一想,有些话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只怕男女的大脑构造不同,他们会误会自己的意思,索性在这三个男人面前,厚着脸皮大着胆子肉麻的说出来,“多谢。”说罢又要拜下去。 “不用客套,”墨炎有点儿开窍了,知道此刻该想学着墨霖开句玩笑,便笑嘻嘻的说道,“等二哥娶了月歌姐姐,我娶了……我娶了我的老婆,大家也对她们俩好就是了。” 墨铭转头看了一眼墨霖,墨霖的神色却瞬间黯淡下来。 暖阳没注意这一幕,所有的心思都在墨炎说的最后一句话上:“你要娶谁……不会是紫瑶吧?” 她口中的紫瑶,自然就是刘员外的女儿刘紫瑶。 当年,刘紫瑶随父亲刘一斌一起去了海澜军营,随后便一直留在暖阳身边,既是说话的女伴儿,又可贴身伺候。 后来,她得知自己的爹原来一直都在诓骗墨铭一家,无地自容,跟暖阳便疏远了,倒是跟同样对刘一斌讨厌至极的墨炎亲近了不少。 后来,墨铭和沈柯对阵军前,一则臧国早在断马坡一役便元气大伤,二则沈柯无心恋战,只想速速回宫处理东宫之事,以免长年在外,被人截了后路;而墨铭这一边,海澜和大兴京都路远迢迢,他又刚刚官复原职,因为各种原因后援不力,而海澜遭逢重创,早已自顾不暇,更没办法给墨铭提供支援。 所以,那一仗打得无心又无力,谁也不能把对方怎样,倒是沈柯不知为何忽然撤兵,海澜国正式成为大兴国的海澜城,墨铭算是不辱使命,才班师回朝。 而这中间,刘一斌早随着沈柯去了臧国,刘紫瑶也去向不明。 暖阳本来还怕墨炎小小年纪,喜欢的人忽然不见了心里会难过,却见他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练功吃饭,惹祸淘气,便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他,把那心思扔到了一边。 谁知,方才墨炎说到自己要娶老婆这句话时,竟然红了红脸——别说这是正常的,若是从前,谁敢说他会娶妻,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他最喜欢拿出来反驳的理由就是:“我要练功要和大哥一样功成名就大丈夫功名未成,还谈什么娶妻?” 现在,他居然自己改了口——同样没有功成名就,却说到“娶老婆”这三个字了。——*——*—— 墨炎听暖阳问他是不是要迎娶刘紫瑶,一张小脸儿立刻红得几乎渗出血来,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叫道:“别乱说别乱说这成了亲的女人真是没脸皮,怎么能说出这么……这么没脸皮的话来” “唔?这话很没脸皮吗?”暖阳求助的看向墨铭和墨霖,墨铭若有所思的不言语,墨霖却哈哈大笑道:“可不是没脸皮?人家三弟早就说过,‘大丈夫功名未成,何谈娶妻?’他若没功成名就,根本就不会娶妻,你非要这样诬陷人家墨三爷,当然算得上没脸皮了。” “切”暖阳一直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个要嫁给他的女人他不够喜欢;第二,他还太幼稚,以为娶妻和功成名就是相违背的……” “你说谁幼稚?”墨炎再次跳了起来,要不是暖阳被墨铭及时拉开,几乎撞到了她的鼻子。 “你能说我没脸皮,我当然能说你幼稚。”暖阳平日都是宠着让着墨炎的,今日被诸多不明不白的事情烦扰,倒想跟谁吵一架了,仿佛方才鼻子酸酸的说“多谢”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好了好了……”墨铭连忙冲墨霖使了个眼色,自己拉开暖阳,墨霖也嬉笑着拉开墨炎,“你们还是三岁孩子吗?成天这样吵吵闹闹的,有那功夫干点正事儿不行吗?” 墨炎气哼哼的坐在一旁,转过头不看暖阳。 暖阳却心情大好,又为了让墨铭安心,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示意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墨铭见她如此,果然撑不住笑,无奈的摇头道:“你呀……无论如何,去越柔那儿试探一下,成与不成,都没关系。” 第083章 越女镜心 第083章越女镜心 墨铭虽然给暖阳安排好了所谓的“把柄”,可是除非迫不得已的时候,暖阳并不打算使用它。 换做是她自己,如果有人这样威胁自己,她只怕是打死都不会说一个字的——不但不说,反而会冷笑着看着那些威胁自己的人,问问他们,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瞧瞧谁扛得过谁。 人人都有软肋。 她是女人,所以比墨铭更了解越柔,更懂得越柔的软肋在哪里。 女人的软肋,无外乎一个“情”字。 即便是外表再强硬的女人,那个让她喜欢在意的人,也永远是她内心最最柔软,碰触不得的地方。 “越柔,”暖阳靠坐在床上,看着坐在自己床前的越柔,浅浅的笑道,“多谢你肯来看我,跟我说说话。” 她其实知道,越柔是被“请”来的,请她的是兰儿和莺儿,她即便想不来,又哪有这样的本事? 越柔冷笑:“你有这闲心跟我虚情假意,不如先想想怎么跟我父皇交待——我是和亲公主,你们竟敢私自囚禁我,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是不是囚禁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你屋子里藏着人皮面具,想起了一个人……你说我可悲不,我想起了他,偌大的安国侯府竟然没有一个我信得过的、能把心事说给他听的人——当年,你是陪在他身边的,是不是?所以,我没人可以说话,只想跟你聊聊。” 暖阳做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低垂着双眼,语调酥软,好像一只盛满水的气球,只要用个尖利的东西稍稍一碰,就会水流满地,然后整个人都萎顿下去,再无生机。 越柔面色如常,心里却稍稍一愣。 她绝没想到,暖阳会在她面前示弱,授人以柄,还会主动提起沈柯。 仔细想来,暖阳如今和墨铭这样恩爱,若是想起了沈柯,的确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越柔并不同情她,反而冷笑道:“你如今过得这样好,居然还会想起他?不是犯~贱还是什么?” “可不是,我的确是犯~贱——其实这点咱俩挺像的,你明明已经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好好的跟他过日子,却还要替别的男人卖命……” “别说得这么肯定,好像自己多聪明似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又怎会千里迢迢的嫁过来?你受越皇宠爱,若不想嫁,什么法子想不出来?又何必……” “你少套我的话,自己说着累,我听着恶心,你索性闭嘴。” “……”暖阳竟然果真闭上了嘴,她靠坐在床头,双眼毫无焦距的盯着床帏一角,半晌才道,“你不爱听我说他,就回吧。” 越柔又是一愣。 她料定了暖阳是来套话的,目的无非是要问自己那人皮面具是谁给的,有什么作用,谁知暖阳一直不问,所说的每句话都不在她预先想好答案的设想里。 她倒有些慌了。 想了一瞬,她才露出一脸无所谓的笑:“反正被人看着,回去也无聊,不如听你说说——我倒想知道,你怎么到此刻还想着他的?” “也不算……我问你,你当初跟在他身边,必然比我了解他——他对别的女子怎样?我曾经让自己最信任的贴身侍女跟他一起开偷香阁,试探他是不是对女子随便的男人……” “笨”越柔忽然恨声骂了一句,别说方才的笑容,连面目都有些狰狞了。 “……笨什么?他笨还是……”暖阳佯作不懂,满脸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说你笨”越柔的忽然像连珠炮一样骂起了暖阳,“你‘最信任的贴身侍女’?你凭什么信任她?就是因为她从小跟着你长大?难道你不知道人大心大,你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她们也有可能会喜欢?还试探?你弄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放到他身边,究竟是想试探他,还是想试探你‘最信任的贴身侍女’?” 暖阳料定了她会有这种反应。 因为,这件事儿,说不定正是越柔在意的东西之一。 她既然对沈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那样的性格,又肯老老实实的嫁进墨府,可见对墨霖……至少是有几分在意的。 而从前,在海澜军营的时候,她又亲口骂过墨霖,说他跟自己的女婢不清不楚…… 她当时就想,定然是她让月歌去试探墨霖的时候出了状况,看月歌的情形,当时便喜欢上了墨霖也说不定。 不但喜欢上了,她回去之后,必然会有所表现,才会在越柔面前露了马脚。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故意说得自己犯了和越柔一样的错误,就是赌越柔余怒未消…… 要她怎么消?月歌现在还住在墨府,墨霖对月歌甚至比对她更亲密。 ——*——*—— 越柔在骂过暖阳之后,似乎意识到什么,盈盈双眼望了暖阳一会儿,噗然笑道:“我中了你的计了……你还是在套我的话。”她虽然笑着,那笑容却苦涩至极,仿佛只要她稍一疏忽,眼里就会滚下眼泪一般。 暖阳虽然被她说中,却只是不解的看着她,也不理会她的话,只是好像仍在回味她之前的话:“……我是在试探他,还是在试探我‘最信任的女婢’?” “……傻子”越柔被暖阳傻兮兮的样子刺中,双眼中的泪水忽然涌了出来——不是一滴两滴,而是像两条小溪一样,涌了出来,并转瞬便涌到了精致的下巴颏儿,滴落在衣领上。 她立刻抬手擦了擦,倔强的笑道:“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反正,这件事儿,我从来没想过要瞒谁。” 暖阳并不急切的回应,只是稍稍坐直了身子,还把自己枕边的绢帕轻轻的放进越柔手里。 越柔冷哼了一声,苦笑道:“当年,我对墨霖一见钟情,他离开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他看我那一眼,柔柔的,却钻进人的心里。 “可是我回想的次数多了,就觉得他那一眼似乎……似乎使用得太过娴熟,心里便着了慌,觉得像他那样样貌好看,性情又温和的男子,必然是花心的,兴许他不单单这样看我,路边随便走过来一个看得过去的女子,他都会那样看的……” “这样的想法折磨了我很久,我便让‘最信任的女婢’月歌去试探他——听说大兴国的元灯节女子可以外出看灯,正是让他们相识的好时机,我便费劲了心思,让他们在大兴的元灯节上相识。”说到这儿,越柔再次冷笑起来,不知是嘲笑自己的愚笨,还是嘲笑暖阳也做了这样的傻事。 暖阳轻叹道:“月歌动心了。” “没错,那贱婢动心了我辛苦一场,竟然在为他人做嫁衣”越柔声音冷得像冰,眼泪却拦都拦不住的涌了满脸,“她喜欢上墨霖了喜欢上我的未婚夫了回来后居然还恬着脸告诉我,墨霖虽然对女子照顾有佳,温和有礼,却仅仅如此若真的是这样,她回越国之后,又怎么会天天发呆,有事没事儿的就流眼泪,还大病了一场,到晚春才好?” “兴许……她是为了别的事儿……” “得了吧我一开始也不敢往那儿想,还心疼她,找太医给她诊治,半夜醒了睡不着,还亲自去她房里看她你猜怎么着?那个不要脸的贱婢竟然在梦里叫着墨霖的名字她一向对我忠心,怎么偏偏在这件事儿上把持不住?还不是被墨霖勾引了?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越柔又低骂了几句,口口声声骂得都是墨霖,暖阳不懂,她不是对月歌恨之入骨吗?怎么说起当年的事儿,她骂得竟然都是墨霖? 她仔细想了一番,心道,是了,自己的男人移情别恋,聪明的女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恨自己的男人——没有张三,还有李三、王三、赵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自己的男人是个守身如玉的,又怎么会受别的女人的蛊惑? 可惜,世上的女人大都觉得自己的男人无辜,去骂小三无耻——小三固然无耻,可她再无耻,若自己的男人站直了,坐好了,她的无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为小三辩护,小三之可恶,说来都只会脏了嘴,暖阳根本不屑说起,她要说的,只是自己在意的,或者曾经在意过的那个男人。 从越柔的话里不难听出,她虽然也骂月歌“不要脸的贱婢”,但相比于对墨霖的咒骂,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见,她心里不糊涂。 她心里不糊涂,却做下了今日的错事,定然是本该不糊涂的她,在最难过的时候办出了糊涂事儿。 暖阳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 越柔见她想都没想的说出了别人都不曾说出的话,稍稍愣了一愣,才惨然苦笑道:“……你说得没错,我在最难过的时候……做了最糊涂的事儿。” “一定跟沈枫有关了。”暖阳毫不躲闪的看着越柔的眼睛,见她似乎在躲闪,便道,“你不必告诉我——这是你的秘密,你该好好的守着,不让任何人知道。” “哼……”越柔苦笑了半天,才转过脸,认认真真的回看暖阳,“你说得没错,这是我的秘密,我该好好守着,不让任何人知道——我该早一点认识你,跟你做朋友,听你给我出的主意,就真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了。” ————*——表钱滴字——*———— 剪手指甲的时候分了心,右手食指剪得太短,打字的时候一碰就疼…… 第084章 阴错阳差 第084章阴错阳差 “那期间,我心里难过,又不敢表现出来,便时常做些出格儿的事儿,把自己的精力吸引过去,没空想他们的事儿——我最常做的,便是偷偷穿上小太监的衣裳,一个侍女也不带,一个人在宫里游荡。” 越柔的一双美目毫无焦距的瞧着暖阳裙角上的一朵粉紫色的玉兰,心神却早就飞回了从前,不用暖阳说话,她自己便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没有差事,只是瞧着哪儿人少去哪儿,竟一直不曾被人发现,我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试试,看看若真的被认出来了,父皇到底会不会处置我——谁知,还没想到去哪儿,便遇上了一个人……” 说到这儿,越柔竟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这话到底要不要说。 若是平时,暖阳一定不会去打探别人不愿意透漏的秘密,那人跟自己毫无关系,那些秘密更是进不了她的心,知道又有什么益处? 只有今日不同,今日她的目的,就是要打探越柔的秘密—— “你可别告诉我,那人就是沈枫。” 越柔苦笑:“偏偏就是他。就像你方才说的,我在最糊涂的时候,遇见了错误的人,做了最糊涂的事儿……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报复墨霖,还是真的自己轻~浮,喜欢上了他的温存?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她说得隐晦,暖阳不敢妄自猜测,因为她对越柔和沈枫,实际上都不是十分了解,可她心里却有些害怕,似乎生怕越柔会说出最不该说出的话来。 谁知,有些事儿,不是缩起头就不会发生的,越柔果然继续说道:“……沈枫和七殿下沈柯不同——七殿下虽然表面上花心风流,却并不会真的对女人怎样——沈枫却是不同的,他人生得俊俏,更有一套哄女人开心的好手段……他平日里腰间总是带着个香囊,里面放着上好的麝香,就算同女子同房,那女子也不会珠胎暗结,给他惹麻烦……后来,有那么两次,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没戴那香囊……而我,也恰巧在那两次……”越柔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轻轻的啜泣起来,“怀上了身孕……” 她垂头低啜了半晌,以为暖阳会骂她、嘲笑她、贬低她,谁知暖阳竟然一言不发,连忙擦干了眼泪抬头看她,却见暖阳的脸色很是难看,见自己抬头去看她,才挣扎着问道:“你怀上了身孕,那沈枫呢?你好歹是越国公主,他也是臧国王子,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 暖阳之所以如此,正是想起了那个抛弃了自己的男人。 那个男人救下了自己,还用所谓的真情暖化了自己,让自己觉得即便被老三背叛,**于人也不是什么世界末日,至少还有个好男人会对自己温情,心疼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当他提出那样的要求,自己竟然不敢拒绝,好像一旦自己说了半个“不”字,那份“爱情”便会烟消云散了…… 结果,又怎样?当自己拿着医院的诊断书给他看后,他整个人便人间蒸发了,到那时暖阳才知道,原来一个人要想消失是这么容易,只要离开关注他的那个人,再把手机停机就好了…… 所以,当越柔说出那段经历,她虽然知道那是错的,也替墨霖不值,却没有办法疾言厉色的训斥她,甚至不能说两句难听的话鄙视她。 因为她自己,也曾经在人生最低落的时候,做过最糊涂的事儿。 越柔没想到暖阳的反应这样平淡,甚至和她同仇敌忾,声讨起四殿下沈枫来,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泪水也流了满脸:“他自己并不知道。当时我和墨霖的婚期将近,甚至连送嫁的日期都定下来了……连我自己,也是因为信期已经过了半月还不曾来,再算算之前的日子,才在路上才确定的……” “所以,你才会让渔歌扮作你的样子,躲在车舆里,你自己却偷逃出去?” “正是如此……我虽然口口声声告诉自己,自己和沈枫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墨霖,可是离越国越远,我心里就越发的害怕,越发的无地自容……我想着,自己只离开几天,先想法子打掉孩子再回到送嫁大军中不迟,谁知我找了好几个医馆,那大夫都不肯替我诊治,说是一个孤身女子,没有男人陪伴,他们是绝对不能开方堕胎的……” “我看过大兴律,说是医者给未婚女子堕胎,罪同杀人。你没有男子陪伴,他们自然不敢给你开方子,只怕惹下祸端。” “不错,我初时是不懂的,后来才有个坐堂大夫见我哭得恳切,又四外无人,才偷偷告诉我的。我没有办法,又不敢那样回去,恨不得一死了之,也真的买了三尺白绫……谁知遇上了九殿下沈杨。 “我小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他去越国宫中做客,我听说他生得极有特色,右耳后长着一枚柔软的肉坠儿,便好奇的偷偷去瞧过,所以,那天他斩断我的白绫救下我,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我想着,没有男人陪同便不能堕胎,便主动跟他哭诉,说我想找个男人,那男人是臧国王子,是个花花太岁,生着花花心肠…… “沈杨听我这样说,立刻哈哈大笑道:‘他现在人在大兴京都,铃铛阁南街有个酒楼,还没开业,据说要叫什么偷香阁……你去那里找他算账。’还特地派了几个侍卫送我过去。当时我还在奇怪,沈枫怎么去了大兴,还弄了个偷香阁?但一听那名字便猜着是他没错,若是个平常酒楼,为什么叫偷香阁?只有他那样龌龊的人,才会取出那样龌龊的名字来……” 如果不是努力忍耐,暖阳的脸现在一定是个大大的囧字。 她想说,那“偷香阁”的名字是她取的,并不像字面上的意思那样不堪,却终归还是咽了下去——罢了,这就是阴错阳差,自己偶然的突发奇想,竟被别人当成了认人的证据。 却听越柔继续说道:“……我到了京都才知道,原来京都的这位生着花花心肠的花花太岁不是沈枫,而是七殿下沈柯。当时,我的身体已经有了些变化,只怕再不吃药,旁人都能看出来了,便不管是谁,左右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你哥哥做下错事,就算与你无关,你跟我一起去找大夫拿药总可以吧?” 暖阳想到沈柯被越柔逼着跟她一起去医馆抓堕胎药的情形,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见越柔脸色有些难看才握着她的手求饶道:“抱歉抱歉,我并不是笑你……我只是想,沈柯当时的反应一定……很无奈,也很有趣,他那样一个人,居然被你治住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越柔回想了一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的确如此。七殿下被我缠住,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我跟他说,如果他不帮我,我就去墨府告密,说出他的身份。他不怒反笑,只威胁我道,‘公主不妨试试看,左右现在普天之下,除了我,再没一人知道踏月便是越柔公主。’ “我们都有不愿为人知道的秘密,谁都不能制住谁,他也知道是他的哥哥惹下的祸,最终还是答应了,带我去了医馆,堕了胎。” “他既然知道你是越国公主,怎么你堕胎之后,还不送你回越国?他可知道你是偷逃出来的?”暖阳还记得,当时越柔只要一跟自己挑衅,沈柯便笑着说点什么,不是送她回乡,便是将她嫁给隔壁的驴二,越柔立刻便老实了。 “他本来是要送我回去的,我说什么也不肯,还以死相逼,并说,我和墨家二少爷有婚约,送嫁的队伍正往这边走,只要队伍一到,我就偷偷回墨府不好吗?你现下赶我走,要我去哪儿?他后来不知想了什么,便答应了,只是跟我约法三章,不许惹事,不许胡闹,不许张狂,否则,要么把我交到送嫁大将军霍凉手中,要么直接把我交给墨霖——这两样都是我怕的,便答应下来。” 暖阳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原来‘隔壁的驴二’,就是我家二叔墨霖?他那样风度翩翩的人,竟被你们叫做‘驴二’?” 越柔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容越来越苦涩,最后竟然还是落下泪来:“后来,墨府被抄家流放,沈柯问我,竟不想见墨霖一面?可是我还哪里有脸见他?只是嘴上要强罢了。后来,沈柯忽然要快马加鞭赶去海澜,我便一路跟着他——谁知,他最后还是做了小人,偷偷给父王送去消息,后来父王便派人来海澜军营寻我……” “原来,是沈柯放出的消息?”这点,是暖阳决然没有想到的。 “可不是?不然,这事儿一直隐瞒得密不透风,月歌她们怎么会来军中寻我?沈柯明明有一手绝技,可以把男的变成女的,丑的变成美的,怎么偏偏不给我易容?若是易了容,谁又能分辨得出我来?” “你说得……倒是没错。”暖阳曾经亲眼看见过沈柯易容成兰儿的样子,就算是自己,和兰儿那样亲近,若不是渐渐认识了沈柯的眼神,也没办法分辨出来——他若真的想把越柔藏起来,只怕任谁都没办法找到的。 第085章 敌进我退 第085章敌进我退 “你方才说的这些……二叔可知道?” 暖阳起初还在默默高兴越柔居然肯跟她说这样多的秘密,那么她今日打开了话匣子,定然是要畅所欲言了,可仔细想想又有些不对——这些话,就算她憋在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说说发泄一下,也怎么都不会找上自己吧? 无论如何,两人都没有这样的交情。 越柔立刻明白了暖阳的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若不知道,我怎么会告诉你?” “……” 暖阳原本还觉得春风和煦,听她这样一说,立刻大失所望,连打听墨霖知道这些事儿之后的反应都没有心情询问,只是无力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夸张的萎顿下去。 越柔见她这样,心情大好,背负着双手站起来,笑容满面的走到暖阳近前,弯着腰上下打量了暖阳一番,才道:“方才你听说我做出那样的事儿来,竟然没有一点耻笑和不屑,早知道你这么好,我原该先告诉你的。”说到这儿,她才亲亲热热的坐在暖阳的床榻边儿上,无奈的继续说道,“可惜,你家二叔是个人精,不管我藏得多圆满,只要被他窥见个缝儿,很快就要被他把那皮儿剥了,里面是好是坏,你愿意看的还是不愿意看的,通通展露在你面前。说实话,他若不是如此,只懵懵懂懂的好好跟我过日子,我也不想费尽心思引你过去,给你闻那冷香……” “哦?”暖阳抬眼看向越柔,只见越柔一双秀眼紧紧的盯着她的脸,仿佛在努力寻找她脸上的痛苦、失落、责怪……所有的负面情绪,她脸上的不解便慢慢的隐了起来,学着墨铭在外人面前的样子,不喜不嗔,说话的声音都淡淡的,“看来,我该吸取教训,任别人再怎么可怜,再怎么招我喜欢,我也不该去看她。” “招你喜欢?哼……”越柔嘲笑的把脸拧到一边,“别说这样让人恶心的笑话,我想跟你说的只有一句话——若墨霖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问问,你体内的毒,可真的清除了?毒瘾发作时,你会是一副什么摸样?会不会扒光了自己的衣服,爬到别人身上去,不管那个人是谁?” 暖阳心里一凉,脸上却神色如常,还不忘揶揄道:“这么厉害的冷香,一定是沈枫那花花公子给你的了,当年,不是你自觉自愿做了那些糊涂事儿,而是也闻了这样的香吧?我本来以为,你们之前最初的时候该是多么缠绵悱恻,谁知道竟然是冷香在作怪,让你们像牲畜一样苟合。” “少说风凉话”越柔立刻横眉立目,“我是堂堂的越国公主,又在越国皇宫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加害我,哪怕他是臧国王子?” “可不是,你身为越国公主,却身着小太监的宫服,独自一人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你和沈枫多年不见,你认得出他,他可未必认得出你。” 暖阳料定,以越柔这样的性情,沈枫惹了祸端,却拍拍屁股走人了,她会不怒不恨?定然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的手心里,自己这边又百口莫辩,才不得不把这委屈暂时吞下去。 越柔听她一说,一时语噎,朱唇紧抿,连眼眶都忽然红了起来,嘴角动了一动,似乎想反驳暖阳,却不敢发出声音,只怕自己一旦说话,泪水就会涌出来,在暖阳面前丢人。 “哎,”暖阳见她如此,便知道可以开始招安了,便柔声劝慰道,“不论从前如何,你如今已经嫁入墨府,咱们才是一家人。你之前也说了,那沈枫花口花心,哪里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不如就留在墨府,好好的跟二叔过日子……” “你无非是想要解药罢了。他墨霖不是有本事吗?让他给你治去,看看没有我,他是不是治得好你”越柔恨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暖阳真的有些头疼了。 这个越柔看上去直爽没心机,实际上却是个厉害角色,自己来了这半天,每每一想说些正事儿,就被她三言两语的带进沟里,偏离了正题说起了旁的——看起来,自己真的低估了她,高估了自己。 暖阳这样一想,就没有心情再和她周旋,索性不再看她:“你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我多说无益,不如你回去歇着,咱们各安天命。”说完了就要扬声喊兰儿进门。 “等等,”越柔见她竟然不问了,倒先着了慌,连忙拦住暖阳,“你不是手里捏着我的把柄?怎么不拿出来使?” “跟沈枫的事儿相比,你还有更大的把柄吗?你姐姐越敏虽然关心她在夫家的脸面和地位,又哪里比得过越皇在国人面前的脸面?你不用着急,等我想好了,不论大小,一件件的自拿出来不迟。” 她本是想试探一下,因为她心里知道,越柔既然敢把那件事告诉她,除了因为墨霖已经知道,更是再向自己表明,元昌那件事儿对于她来说,只是小巫见大巫,自己若拿着个芝麻当西瓜,倒是真真的可笑了。 可是,她偏要这么说——原因很简单,越是越柔努力要掩盖的,就越是她心里害怕的。 “你也不问问,我手里那几张人皮面具,是谁给的?要做什么?”越柔心跳如兔,却还是不甘心的继续问着,自己为了想托词,昨夜都没怎么安睡,她竟然只听自己说了几句闲篇儿,就什么都不问了? “左右时臧国的人要对我不利,是谁,做什么,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你已经被禁足,别说人,消息,就算是一只鸟儿,也飞不出碧云居去,那些有的没的,我还理它作甚?” “呵,”越柔被她一气,怒极反笑,“你倒想得开?” “有什么想不开?我问你,你也不告诉我,或者随便说两句假话应付应付就得了,我还问什么?索性什么都不理,左右那些国家大事都是男人的事儿,我呢,也自有我家夫婿保护,何必非要操心?我只要老老实实的坐在咱家那三个大男人身后,享我的福就得了。” “你倒好命。”越柔气得两耳都要生烟了。 暖阳索性微阖双目,闭目养神:“你也可以这样好命的,只要你愿意。” “不可能。”越柔的眼睛又红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墨家的男人就这三个,我都知道,都了解。我初时不是也觉得自己受了不少气——当年京都盛传大爷宠妾灭妻,你兴许也是知道的——好在一切都是假象,只要我挺过来了,就有这样舒舒服服的好日子过。” 她这话,实际上是说给越柔听的,就看她会怎么选择了。 越柔立了半晌,才苦笑道:“你用不着巧言哄我——墨霖和我成亲至今,只在新婚之夜碰过我的身子……他见我已非处子之身,当时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巧言试探,后来不知怎么查出了真相,便再没碰过我一个手指头。” 连越柔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忽然会跟暖阳说起这些丢人的牢骚,或许是因为她那句话,“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这样好命”,让她忽然发现,原来两人在墨家这样相像,如果她肯帮忙…… “你当初见月歌喜欢上了他,不是也生墨霖的气,还稀里糊涂的办了错事儿?他刚一知道你的事儿,又怎么可能一日之间便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你?”暖阳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给越柔打气有点不负责任,因为凭心而论,她这么说,完全是站在了墨霖这一边。 越柔安静了很久,才忽然说道:“在海澜军中时,我曾对墨霖说,只要他肯跟我解除婚约,我便可求父皇帮墨家官复原职——我盼着他不答应,像所有话本小说里的痴情男子一样死缠烂打,跟我说无论如何都要娶我……虽然我早就知道,那样的事儿没办法发生,可听他答应下来,心里还是寥落得不行。” 暖阳见她终于肯继续说下去了,便不再插话,只让自己做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回国之后,我其实有很多机会跟父皇说自己已经和墨霖口头约定,解除婚约,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父皇帮你们出主意,想办法,帮墨府官复原职。父皇自然不疑有他,当真算的尽心尽力……” “没错,你父皇越皇是咱们墨府的大恩人。”暖阳适时的捧了一句。 越柔果然很是适用,居然在这种时候开起了玩笑——“哪里只是父皇,还有我呢。”让暖阳更加怀疑,她的心脏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居然如此强大。 “你是咱们墨府的人,所以我才没算在内。”暖阳连忙补充,心里却有些鄙视自己的谄媚。 越柔的笑容更盛:“后来,你们终于离开海澜赶回大兴,父皇也让人开始给我准备送嫁之事……我又高兴又忐忑,正在这个时候,有个人来找我,说要用你,你这个人,跟我换一样东西……” 第086章 借刀杀人 第086章借刀杀人 “换我和沈枫之间的秘密。”越柔见暖阳不问,主动说道。 暖阳听她这样一说,心里顿时敞亮起来,因为她知道,越柔肯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已经对那个交易不感兴趣,那么,她也没用必要把自己交给越柔,再有越柔交给旁人了。 唯一让她纠结的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给了我几张你的人皮面具,还教授我如何使用那面具易容,才能天衣无缝——因为事成之后,我派人把你给那人送过去,我自己在这边儿……让渔歌扮成你的样子……” 暖阳这才明白,为什么渔歌对自己会那样关注,再仔细一想,渔歌和自己的身量倒是有几分相似,不由得苦笑道:“她就算扮成我的样子,又如何过大爷那一关?” 这话不是玩笑,越柔也不是未经人事的无知**,又怎么会不知道? 越柔倒笑了:“安国侯府有为梁妈妈,你可还记得?”问完了,也不等暖阳的回答,便自己说道,“你定然是知道的,她前一阵子找过我,似乎又怕跟错了人,只光明正大的去了一次,后来便偷偷摸摸的了。连她那样老朽的人都说,你在这家里,无非是仗着大爷宠着罢了,只要用更美更妙的人引开他的注意力,你便要像从前一样被打入冷宫,到时候,还有多少人会关心你到底是谁?” “你既然敢给我吸那冷香,可是找到了合适的人?”暖阳早知道那梁妈妈在杨氏身边呆久了,必定不会安分,才只让她管些花花草草,不去管人,没想即便如此,也还是不知死活的瞎折腾。 “那是自然,”越柔笑得有点坏,“而且,是个对大爷极重要的人。只是现在我不要告诉你,除非我过上像你一样舒心的日子——当然,你也可以过同样的日子,但是不能你过得舒心,我却不舒心。” “你倒是直接。”暖阳苦笑。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直接的?” 暖阳知道,其实这正是越柔的聪明之处,只有这样,才能让暖阳相信她所有的话,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是她的长项,做出一副吊儿郎当、不管不顾的样子,别人反倒对她没了戒心。 “好,那你也干脆直接告诉我,要用你的秘密换我的人是谁。” “沈柯。” “我不信。” “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样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可是那冷香,只有沈枫那样龌龊的人才拿得出来。” “哦?”越柔再次笑了起来,“大*奶,我有件事儿很奇怪,你心里到底喜欢哪个?听你这口气,只怕……嘿嘿……”她不一口气说完,反倒嘿嘿坏笑起来。 暖阳也笑:“怎么,这便是我喜欢他了?” “难道不是?” “那可坏了,这样算来,我还喜欢你的夫君墨霖呢。” 两女正在斗嘴,却听门外传来兰儿的声音:“二爷?” 暖阳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玩笑话是不是被墨霖听去了,却听墨霖说道:“大*奶可好些了?” “回二爷,好多了,二奶奶正在屋里陪着大*奶说话呢。” 说话间,声音已经传到了外屋门口,听着两人像是停了下来,门口的小丫头也扬声传话:“二爷到了” “进来吧。”暖阳应了一声,越柔也弹了弹衣襟,起身坐回暖阳床前的椅子上,侧着脸一言不发。 几个小丫头跟墨霖一起进了门,丁儿背着他的药箱,墨霖跟暖阳打过招呼,见越柔扭过脸不理他,他也不言语,只是专心给暖阳请脉。 他认真的的诊了一会儿,便道:“大嫂放心,墨霖再开几服药,大嫂便无碍了。” “哼……”越柔在一旁冷笑。 墨霖看了越柔一眼,又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暖阳。 他目光坦然,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连嘴角的微微翘起,都和平日一样恰到好处。 暖阳这才放了心——想来他并没有听到自己方才和越柔胡说的那句话,否则,两人真不知道要怎样相处了。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坦然了,对墨霖笑道:“二奶奶说,那冷香是奇毒,难以清除干净,一旦犯了毒瘾,就会像她当日一样稀里糊涂的做下错事。” 旁边的越柔恨不得在她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上一把。 墨霖温和笑道:“哦?这毒倒是厉害。” “可不是?所以,不管是暖阳还是二奶奶,若是中了此毒又不及时医治,都……二叔你要体谅,尤其是体谅二奶奶,不要怪罪她才是。方才我可听出来了,她可是在第一次见你时便芳心暗许了的。”暖阳故意这样说给越柔听,一方面想替越柔说话,一方面要让越柔知道,自己是站在她那一边的,有话要跟自己老实说才行。 墨霖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一男一女若是能做得夫妻,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缘分,谁会真的怪罪谁?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边说还边笑盈盈的看了越柔一眼,竟满含神情,连暖阳在旁边看着,后背都不由得紧了一紧。 越柔本来还强装着坚强,听墨霖说“一男一女若是能做得夫妻”的时候,便忍不住转头去看他,最后瞧见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顿时泪流满面,低叫了一声“墨霖”,便不顾自己公主的身份,扑跪在墨霖面前,趴在他的腿上大哭起来。 墨霖抬手轻抚越柔的头发,嘴里也柔声安慰着,弄得暖阳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一千瓦的白炽灯泡,尴尬得不行,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想起身暂时出去一下,把这里留给他们,谁知墨霖却抬起一只手拦住他,面色如常的摇了摇头。 暖阳忽然明白,这也许只是墨霖的稳军之计,好让越柔毫无负担的把该说的话通通说出来,免得暖阳一再试探,她都不肯老老实实的。 她看着哭得几乎断了气儿的越柔,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湘湘,越柔,海澜公主……为什么所有的女子,不管她们是好是坏,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都这样不能自已?而男人们,对那些喜欢着他们的女子,到底付出过几分真心?他们的柔情密语,到底是因为安抚,还是发自内心? ——*——*—— 越柔这样哭了很久,才渐渐安静下来,虽然仍旧忍不住的抽噎。 墨霖双手扶她起来在暖阳床边的椅子上坐好,万分温柔的说道:“从前的事儿,你不要想了,我也不想。你只需好好的在墨府过日子就是了,再无其他。” “好……”越柔仍旧拉着墨霖的手不放,再次抽抽噎噎的哭泣起来。 “好了,我还有事儿要忙,你跟大嫂先聊着,我已经吩咐厨房,晚上加一道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墨霖体贴得像个十佳丈夫一样,让越柔好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在此喷薄而来。 他们又这样说了几句话,墨霖才放开越柔,对暖阳拱手道:“大嫂,墨霖先退下了,我会让丁儿把药给兰儿送过来。” “好,多谢二叔。”暖阳不知怎么的,也不敢跟墨霖开玩笑了,只是规规矩矩的道谢,规规矩矩的招呼兰儿将墨霖送出去。 “给我那面具的,正是沈枫。”越柔见墨霖走了,才忍着哭声,继续她和暖阳之前的话题,“我离开越国之前,他曾经给我传话,让我仍旧扮作小太监的样子,在我们从前私会的地方见面,他也找了个由头去了,等在那里。 “他说,他要我帮他把你送到他府里去,他要把你献给七殿下——也就是太子沈柯。他说,他是七殿下的亲哥哥,沈柯身边又有他熟识的人,知道沈柯虽然表面上夜夜*宵,实际上却仍旧惦记着一个人,那些女人们去了,他十次倒有八次是把人家甩在一边,默默饮酒的。后来,经过他多方查探,才听说七殿下在大兴时似乎和你走得近……” “所以,他要把我送给沈柯?”暖阳听闻沈柯现在的状况,虽然努力让自己平静,又试图告诉自己别自作多情,他阅女无数,不一定就是因为自己……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怪怪的,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他知道你和墨铭夫妻情深,说是送给七殿下……我猜着,只是让你帮他要了七殿下的命吧。”越柔眼睛已经哭得像个红通通的桃子一样,此时再一脸苦笑,更是让人看着伤心难过。 “他自己说的?”暖阳连忙问道。 越柔仍自苦笑:“我好歹生在宫里,长在宫里,就算他不说,他那些心思,我也是懂得的。他无非是觊觎太子之位,又怕自己亲自动名不正言不顺,会失掉满朝文武的支持……所以,才必须借刀杀人。” 暖阳默默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四殿下沈枫是下定了决心的。 他要墨铭把自己交给他去刺杀沈柯,墨铭不肯,他便从越柔身上着手。越柔有把柄拿在他的手里,不得不答应…… 那么,就算这次自己没有被越柔弄走,沈枫接下来恐怕还有别的办法吧?到时候,自己再懵懵懂懂的中了谁的道,可怎么办? 倒不如,假装中了越柔的…… “我方才说你中毒的事儿,可是真的,”越柔忽然提醒道,“我瞧你不当回事儿,以为我在哄你吗?” 第087章 墨霖的计策 第087章墨霖的计策 “我倒不是怕你哄我,只是……只要我在墨府,有二叔帮我诊治,又有大爷守着,实在没什么好怕的。”暖阳本来不觉得怎样,见越柔红肿着眼睛偷笑,才发觉自己把这样一句简单的陈述说得这样旖旎,忍不住红了脸,随手抓起手边的一只荷包丢向越柔,“笑得这样坏,瞧我以后再帮你说话才怪” “别啊,”越柔连忙起身,再次坐在暖阳床边——只是这次的情形和两人的情绪都完全和上次不同——主动握住暖阳的手说道,“大嫂,我的好大嫂,你就是越柔的贵人,早知如此,我早该讨好你的。” 她嘴上说着,心里立刻想起自己初见暖阳时,见所有人都那样围着她,疼着她,尤其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沈柯……心里便不舒服,才会处处找暖阳的麻烦,更是暗骂自己不明智,无端树敌。 心里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拉着暖阳是双手也更紧了些。 ——*——*—— 晚间,暖阳将越柔的话简单的说了一遍,并道:“二叔真是有手段,本来越柔还不肯说,二叔只说了几句话,越柔便哭成了个泪人儿,然后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墨铭跟着她笑了一回,才道:“现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她说的那个对我极重要的人是谁?第二,就算她不再听沈枫的话,只怕沈枫也会想出别的法子来,到时候你我更加被动。” “正是如此……”暖阳点头叹了一句,见墨铭眉头紧皱,心念一闪,立刻起身去捏他的脸,“那个对你极重要的人,该不是你有了定论吧?若有人跟我说,是个对我极重要的人,我张口便能一个一个的说出来,你却要这样想个没完?” 墨铭立刻红了脸,连忙扬臂把暖阳揽进怀里,低头用自己的鼻子去蹭暖阳的:“有个人……的确曾经对我极重要,就是现在,我也绝不愿意她受半分辛苦……” “海澜公主?”暖阳立刻明白过来,整个人一惊,下意识的想坐起来,却和墨铭的鼻子撞了个正着,疼得她眼泪直流,“海儿在她手里,还是在沈枫手里?” 墨铭虽然自己也吃痛,却只顾着轻轻帮暖阳揉,双眉也微微皱着:“明日再好好问问越柔——若是在她手里还好,若是在沈枫手里……” “还等什么明日?”暖阳对海澜公主歉疚之极,此刻听墨铭一说,更怕她落在沈枫的手里,也像越柔一样中了那可怕的毒,被糟蹋了身子,连忙推开墨铭起身自己穿衣服,“我真是笨,怎么日间就没想到?” 墨铭本想安慰暖阳两句,见她已经手脚麻利的穿上了衣裳,便起身和她一起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带上兰儿和莺儿,直奔碧云居而去。 碧云居的大门已经落锁,听见是大爷和大*奶亲自来了,小丫头自是不敢怠慢,有的急忙跑去给越柔送信儿,有的手忙脚乱的开门,把墨铭和暖阳迎了进来。 此刻正是盛夏,晚间正是最舒适的时候,墨铭怕越柔没有整理好,便让暖阳和自己一起立在院子里说话,不多时,就见墨霖和越柔一起跨过门槛儿,从屋里走了出来。 墨铭似乎早就知道墨霖也在这儿,笑道:“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 “自家兄弟,何必说这样的话?”墨霖笑着把墨铭和暖阳迎进花厅,越柔则脸颊红红的,携着暖阳的手,和他们一同走了进去。 刚一坐定,暖阳便对越柔道:“二奶奶,暖阳深夜打扰,实在情非得已……你日间说准备了一个人……可以取代我的,对大爷极重要的,可是叫做莫颜的?” 越柔一愣:“大嫂认识她?” “果真是她吗?”暖阳几乎哭出声来,求助似的转头看了墨铭一眼,见墨铭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便立刻起身走到越柔面前,对越柔深深一福,“求二奶奶告诉暖阳,她现在人在何处?” 越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起身把暖阳扶住,回答道:“我已经派人把她送至连云斋,四殿下的人此刻便守在那里。” “”暖阳听了,几乎晕厥。 墨铭连忙起身扶住她,墨霖也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到暖阳身边,边往暖阳身边走边从腰间拉下一个香囊,放在暖阳的鼻下让她闻了一会儿,暖阳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她是怎么找上你的?”墨铭见暖阳好些了,便自己去问越柔,只让暖阳坐下来好生休息。 越柔不明所以,满脸疑惑的说道:“我嫁入墨府之后,觉得无聊,有时候会跟大嫂去偷香阁,那日也是一样,只是我要……要出恭……便自己进了后院。回来时在后门碰见了那女子,我当时不曾在意,谁知正要与她擦肩而过,忽然听她说道;‘墨霖这冤家’ “我立时懵了,以为那女子跟夫君墨霖有什么……有什么纠葛,便停下来看她,她毫不躲闪的看着我,还主动说道:‘墨府二奶奶?小女子有话跟二奶奶说,二奶奶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这么一说,我更以为她是夫君的相好,立时便跟她进了一间空屋,谁知进门之后,她并不提夫君,只道:‘听闻二奶奶在物色一个人,要给墨家大爷预备着?’我很是奇怪,自认此事做得密不透风,她怎么会知道的?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实不相瞒,小女子是个舞姬,有个最好的姐妹在墨府当差,是她说给小女子听的。’” “雪儿?”暖阳脱口而出,再看墨铭和墨霖,两人也纷纷点头,“十有八~九是她。” 越柔并不认识雪儿,只是继续说道:“我初时还不信,后来见她把墨府的事儿说得分毫不差,说起大哥,也丝毫颇为了解,连大哥不为人知的一些习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说了许多夫君和三叔的,我才信了。 “我问她:‘难不成,你要做那个人?’她道:‘正是如此,如果二奶奶有办法将大*奶送走。’” 暖阳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一个原本她以为十分要好的朋友忽然捅了她一刀似的,正在难过,便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转头一看,竟是墨铭 墨铭从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和暖阳亲近,此时此刻,他却放弃了自己的条条框框,在自己的弟媳面前,握住了自己的手。 暖阳努力笑了笑,反手回握住墨铭。 只听越柔继续说道:“我觉得她对大哥这样上心,知道大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将来定然比别人更容易成事,便跟她商讨了几句,让渔歌将她送至了连云斋,那里被四殿下的人包下了几间上房,有几个四殿下的守卫并两个丫头住在那里。” “大嫂放心,”一直没开口的墨霖忽然说道,“既然是给大哥准备的人,那些人应该不敢随便动那女子。” 他虽然不知道那女子到底和暖阳到底有怎样的渊源,但见暖阳对她如此关注,而那女子又对墨府甚至自家三兄弟的事儿了如指掌,便知这女子绝非普通人。 暖阳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一颗心便放下了一半儿,只是越柔学说莫颜的那句话却一直在耳边回响着。 可不是吗,自己占了她的身体,她的母亲、哥哥,最后还占了她的男人,怎么可能要求她像自己对她一样对待自己? 如果换做自己,也恨不得早一天取而代之吧。 所以,暖阳并不恨她,只管造物弄人,把自己扔进了大兴国别人的身体里,又把那人的正主送回自己身边来。 要是早些遇上,自己了无牵挂的离开,把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还给她,不正两全其美? 墨铭为了不让暖阳有时间胡思乱想,立刻向墨霖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墨霖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需要好好计量。这样,大哥大嫂,你们先回房休息,咱们也都好好想想这个事儿,明天再商量不迟。” “好。”也只能如此了,人家小夫妻刚刚消除芥蒂,正是最温存甜蜜的时候,他们大半夜的还打扰人家,实在很不合适。 墨铭和暖阳这次想到了一块儿,便嘱咐墨霖夫妇好好休息,一同回了海澜居,双双睡下不提。 ——*——*—— 第二天一早,两人正等墨霖夫妇和墨炎一起来吃早饭,商量昨日之事,便见越柔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嘴里喊着“大嫂”,显见着很是着急,后面还跟着渔歌和海澜居负责传报的两个小丫头,俱是气喘吁吁。 暖阳和墨铭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挥退了一脸羞赧的小丫头,只问越柔到底怎么了。 越柔显然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未施粉戴,黑亮的长发随便再脑后一绾,双眼满是泪痕:“大哥,大嫂,墨霖不见了” “不见了?”墨铭和暖阳俱是一愣,还是墨铭先反应过来,安慰道,“或许是朝中事忙,来不及向你告别……” “不是,不是……”越柔哭着摇头,“丫头们说,他是夜半我睡着之后离开的,还嘱咐丫头们,等今日早起我醒了才能告诉我” 第088章 鹿死谁手 第088章鹿死谁手 越柔正哭得厉害,墨炎又如同小旋风一样跑了进来,嘴里高声喊着:“大哥,二哥给我留了封信” 因来不及通禀而跟在他身后跑进来负责通传的小丫头眼眶都红了。 墨铭等人立刻一同迎了上去,越柔更是哭着攀住了墨炎的胳膊,不顾墨炎的躲闪哽咽道:“他去了哪儿?” 墨炎和越柔不熟,对她又没有好印象,所以对于这样的肢体接触又尴尬又反感,三下两下便把自己的胳膊从越柔怀里缩回来,几步躲在墨铭和暖阳身后,把手里的信交给墨铭。 “大哥:见信如面 “我有个办法,可以彻底将此事解决,沈枫不会再找大嫂的麻烦,咱们的杀母之仇也将有个了断。至于大嫂在意的那位莫颜姑娘,我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也请大嫂不要对她太过在意,我猜,她的存在,对大哥和大嫂并不见得是好事儿。 “别问我那办法是什么,我就是怕你们问才偷偷离开的,你们只记得,我会将此事办好,事成之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就好。 “墨霖,即日上。” 暖阳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如果墨霖的办法可以商量,他为什么昨晚不说,偏偏偷偷跑出去办?定是怕自己和墨铭不同意才出此下策的。 她正在忐忑,就听墨铭说道:“连云斋……”又转头对暖阳说道,“你先在家里安心等着,我和三弟去一趟连云斋。弟妹不是说,莫颜在连云斋?二弟在信里提到她,必定要去找她,我们先去瞧瞧,也许能知道些他的行踪。” “好,快去快去”暖阳本来想说自己也要去,但自己此刻衣冠不整,怎么也没办法这样出门,而且,那里住着沈枫的人,如果自己跟去了,墨铭还要分心保护照顾自己,只怕更耽误事儿了。 所以,她索性不拖墨铭的后腿,只催促他和墨炎快去,又伸手拉住哭泣着也想跟着过去的越柔,柔声劝慰着。 “大嫂,你说,墨霖会用什么办法?”越柔昨天才得到墨霖的温柔对待,今天一早他就不见了,哪里能不哭?“他不像大哥那般武功超群,如何能对付沈枫和沈柯两人?还说让沈枫不再找你的麻烦,又要报杀母之仇……这……这不是太让人担心了吗?” 暖阳理解她的心情,饶是她自己还担心害怕得要死,更别说越柔了。 可是她没有真正有力的说辞劝慰,只能一边说些没营养的话安抚她,一边让莺儿快去月歌的院子里问问,墨霖临走之前,可去她的院子里看过。 如果没有,一切都还好说;如果半夜去了……只怕是墨霖自己都知道,会凶多吉少。 不多时,月歌跟着莺儿疾步走进海澜居,本想一进门就问问墨霖的,却见越柔正坐在那儿哭,所有担心的话立刻一点不落的咽进了肚子里,只是规整了衣衫,对暖阳和越柔拜道:“月歌拜见大*奶、二奶奶。” “昨夜,你可曾看见了二爷?”越柔并不是真的懵懂,她早听暖阳派人去问月歌时,便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只好默默的躲着,等月歌来了,又主动跟自己打了招呼,立刻开口问道。 “回二奶奶,不曾见。”月歌盈盈拜道。 “若是敢虚言哄骗……” “二奶奶,听闻二爷一直在您的碧云居,是到昨晚夜半才不见了的,怎么会那时候去我那儿?”月歌虽然声音颤抖,头颅却高昂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越柔,“没错,月歌一直都仰慕二爷,二爷也的确对月歌照顾有佳,可二爷对月歌从来都执君子之礼,从无苟且之事” 越柔虽然对她顶撞自己颇为不爽,但听她说他们之间从没有过“苟且之事”,心里立时有些高兴,双眼都明亮了不少,但转过头来一想,有没有苟且之事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墨霖现在人在哪儿? 他虽然聪明稳重,但要一人应付沈枫和沈柯两人,还是去人家的地盘上,只怕还是凶多吉少吧? 想到这儿,越柔再次掩面痛哭起来,任暖阳怎么劝慰都毫无用处。 屋里正混乱着,墨炎便独自一人回来了,对暖阳说道:“二哥昨夜似乎真的去了连云斋,二哥大概用药迷翻了那些守卫,带走了那个叫莫颜的丫头,不知道去了哪儿。大哥去兵营安排人手了,让我回来跟你说一声,让你放心,不要着急。” 暖阳猜测,后面那句话应该是对越柔说的,但墨炎不愿意跟越柔说话,才当着越柔的面儿跟自己说了,连忙牵着越柔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越柔却哭得更加厉害:“他把那女子带走干什么?那女子为何对他那样熟悉……” 墨炎厌恶她到此刻还在拈酸吃醋,烦躁的挥了挥袖子,冷着脸对暖阳说道:“我的话带到了,走了——对了,大哥说,你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想,只安心照顾好家里就行。” 越柔的话才说了一半儿就被墨炎打断了,心情颇为不爽,正要发飙骂人,抬眼却看见墨炎的脸冷漠得好像刚从冰窖里刨出来一般,立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把已经冲到嗓子眼的顶撞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暖阳生怕墨炎因担心墨霖而也跟着墨铭出门,连忙把他拦住,正色叮嘱道:“三叔,你如今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是顶梁柱,我们几个女人的依靠,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跟着你大哥就去了” 墨炎稍稍一愣。 他心里果真是这么想的。 墨铭让他回来传话,他起先不肯,非让墨铭派个别人过来,墨铭却搬出军规之类的理由来把他压了回来,他没有办法,只好先回来报信,心里想着,一报完信立刻回军营找墨铭,死活再不离开,非跟着他一起找到二哥不可。 可是,现在暖阳的话说进了他的心坎儿里。 他从前有两个哥哥,一文一武,个个都胜过他,他只需什么也不想,专心做他的武痴就行了,想怎样就怎样,想不理谁就不理谁,左右他最小,谁能拿他怎样? 现在,竟然一下子不同了。 二哥不告而别,大哥又筹划如何找到二哥,帮着二哥保护大嫂,再为母亲报仇,那么这个家里,真的只有他一个男人了。 想到这儿,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立刻挺直了腰板儿,人也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不少,郑重的点头对暖阳说道:“大嫂,我知道,我会护好这个家,保护好你们的。”见暖阳肯定的点头,才高昂着头,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暖阳这边稳住了墨炎,那边又去劝慰越柔,直说得她口干舌燥了,越柔才勉强点头回去。 暖阳又跟齐妈妈商量了一番,齐妈妈便躬身拜过,出门去跟官家、墨炎等人安排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暖阳自己一边抱着灵儿玩儿,一边叮嘱奶娘好好照看灵儿,心里仍旧不放心,又喊过莺儿,让她不必再伺候自己,只全心全意的保护好小小姐,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莺儿见暖阳这样信任她,竟然把她一向爱若至宝的灵儿交给她保护,心下很是感动,拍胸脯保证她定然会把小小姐保护好。 这样人心惶惶了一个时辰,墨铭才亲自回府,一进门便把暖阳拉进东暖阁,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微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紧盯着暖阳的双眼,低声说道:“我已经让三弟找一个和你身量类似的丫头,用那人皮面具装扮一下,等会儿便会领进海澜居,你偷偷跟我从后窗离开,不要惊动任何人。” “啊?”暖阳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那灵儿、徐妈妈、齐妈妈、兰儿……” “你不用担心这么多,”墨铭忍不住苦笑,“我已经给三弟加派了人手,他会好好保护墨府内诸人的安全。再说,就算沈枫想找你,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墨府里的人怎样——他要跟我合作,不是要与大兴为敌。” “可是之前,他怎么让越柔那样对待我?”暖阳还是有点担心。 墨铭安慰她道:“他低估了越柔对墨霖的喜欢,也把越柔看得太过简单了。我打听过了,越柔是个天生的戏子,她在沈枫面前表现得极其痴情,再加上沈枫是越柔的第一个男人,越柔又怀过沈枫的孩子,沈枫对她极其信任,从来都是不设防的,谁想越柔仍旧想着和二弟好好过日子?所以,他要越柔做的事儿完全是私下里的,绝不会想到越柔会背叛他。” 暖阳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不是,之前越柔只说些没用的,还真真假假的混淆自己的试听,直到墨霖来了,对她表现出一番温情,她才扛不住,说了实话。 可见人性之悲哀,男人总是高估女人对他的痴情,正如沈枫之于越柔;女人总是高估自己的魅力,正如越柔之于墨霖。 “二弟小时候练过些功夫,却只是皮毛,后来他自己不喜欢,母亲也不许,他便没再练过,和不会武功的人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墨铭继续道,“如今他忽然走了,我只怕他打算破釜沉船……所以,必须想办法找到他,不管他想到了什么法子,我都可以和他一起做到。可是,我又不放心你……想来想去,唯有把你带在身边,心里才踏实些……” 第089章 情殇之惑 第089章情殇之惑 暖阳见他为难,连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道:“我自然要跟着你。你这样为难,想来是怕我跟着你出门受苦,或者遇到什么危险,你顾不了我?” 墨铭抬起一只大手,轻轻的覆盖在暖阳的小手上,又就势吻了吻,才抬眼看向暖阳:“正是如此……” “那你就不用担心啦,”暖和说得很是欢快,“你可是我的师父,教过我武功的,你竟忘了不成?就算不能给你帮忙,我带着那对多情环,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倒是留在家里……我只怕会更加担心……”她越说声音越小,要墨铭把耳朵贴进她的嘴唇,才能听得清楚。 “那好,咱们此刻便离开。”墨铭听暖阳软语呢喃,更加舍不得她,再加上他本来也是这样想过,便立刻下定了决心,扬臂用力抱了暖阳一会儿,才放开她,帮她换了方便外出行走的利落衣裳,又一起收拾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把暖阳的那对多情环藏在里面。 在系上小包袱之前,暖阳忽然想起墨铭从前给自己的棕色香块儿,想拿着,又怕墨霖闻到了那味道,故意躲着他们,终归还是又放了回去。 两人才收拾好,就听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阵喊叫之声,紧接着便有“走水啦”之类的叫声传来,海澜居内诸人刚刚得知二爷昨夜失踪了,现在府里又走水了,难免心慌意乱,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朝门口跑去。 墨铭趁着这个功夫,背着暖阳从后窗跳出,又三躲两闪便跳出了海澜居,不多时便出了后门,那里有一辆貌不惊人的马车正等在那里,墨铭单足一点便跳了上去,下一刻便躲进了车舆之内,那赶车的也不问,长鞭一甩,马儿便嘚嘚的跑了起来。 暖阳掀开车帘一角,见那赶车的背影挺拔,一看就不是随随便随窝在那儿偷懒省力的普通人,便知道定是墨铭的手下,也不再注意,转头看向墨铭:“现在怎么办?咱们去哪儿找二叔?” “只怕是四哥那里。”墨铭忽然换了一副声调,连眼神都和平常不同了。 暖阳呆了一呆,再揉眼一瞧——那样慵懒的,风轻云淡笑着的人,不是沈柯是谁? 沈柯瞧她的眼神,知道她已经看出自己来了,索性从车舆的箱笼里拿出一块干净潮湿的手巾,把脸仔细擦了半晌,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没了墨铭一点儿的摸样,完全恢复了沈柯美得过分的俊朗容颜。 暖阳正要高叫,忽然身上一麻,自己的穴道已经被点住,别说动,连声音都发不出半点来了。 沈柯打量了她半晌,才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神色中都是落寞:“你才多久没见我,就把我忘得这样干净?从前,不管我易容成谁的样子,只要你看见我的眼睛,便知道那个人是我——如今,你都忘了,丝毫都不记得了。” “……”暖阳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她的确……的确忘了。 她从前每每听墨家兄弟提起要杀了沈柯,为杨氏报仇的时候,她都心里难过,好像沈柯真的死了一样心痛如割,她当时还害怕来着,是不是自己水性杨花,爱了墨铭,还放不下沈柯? 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真的已经忘了他了,忘了他眼睛里,独一无二的神色。 虽然……瞧他方才的眼神,跟深情时的墨铭别无二致,兴许他知道自己能认出他来,回去苦练过,但不管是他技艺提高了,还是自己忘了他,总之,真的已经认不出他了。 好像从前只有两人才有的一个秘密,忽然大白于天下,烟消云散了一般,那两人之前密不可分的关联,也因着这个秘密的烟消云散,而被不知不觉的割断了。 沈柯也似乎想到了这一层,神色更加寥落,安静了老半天,才仿佛梦呓般说道:“亏得我还这样担心你。听说我四哥设计掳你,我急得夜不安寝,恨不能一时过来告诉你小心……偏偏事情太多,想抓我漏洞的人也太多,我只好暂时派出人过来盯着……我好不容易来了,费劲心思找到你,你却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幽怨的埋怨了几句,才缓缓坐到暖阳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抓起暖阳已经有些僵直的右手,大拇指轻轻一捻,暖阳的手背上便多了一个红点儿。 沈柯这才柔声说道:“对啊,我还想埋怨你不理我,竟忘了你被点了穴。我给你解穴,好不好?只是这个……”他用白皙欣长的手指指着暖阳手背上的红点,“和你那多情环是姐妹,名叫多情豆,是一种毒,而我,就是解药——你只有每个月圆之夜得到我的吻,才能活下去,否则,就会心疼而亡。” 暖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正在迷惑无助,身上的穴道已被沈柯解开,整个人软软的瘫坐在那里,再没半分力气。 而沈柯,此刻也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暖阳心里乱糟糟的,老半天才捋顺现在的状况:沈柯扮作墨铭的样子,大模大样的从前门走进来,却带着自己从后窗逃走,还说墨炎已经找人扮作自己的样子,蒙上那人皮面具假扮自己……如果他处理得当,就算墨铭再回来,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真相。 那么,墨炎一定以为,带走自己的,就是他的哥哥墨铭,而墨铭,最早也要晚上才有可能回府吧,或者暂时不回去了,更没办法发现海澜居已经易主。 她现在只是后悔,出门前自己那么一迟疑,没有带着墨铭给自己的留香,否则,凭着那香味儿,他们也能找到自己。 那沈柯,要自己有什么用? 此刻,她竟然不能自作多情的只以为沈柯是因为喜欢自己,怕沈枫伤害自己,而非要保护自己。 若真的是要保护,又何必种什么多情豆? 只怕,他是要把自己当成*人质,抵挡墨铭等人前去报仇? 这似乎还靠谱些。 还有,那多情豆是真是假?沈柯说话一向真真假假,只怕那也只是防止自己逃跑,故意设下的障眼法罢了。 就算是真的,只要找到了墨霖,暖阳也相信,墨霖可以帮她解毒。 想到这儿,暖阳反而踏实了很多。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面对沈柯和赶车的那位,只怕想明目张胆的逃跑是不可能的,不如先稳住他,伺机而动。 “你不怕?”沈柯立刻捕捉到暖阳的神色,奇怪的问道。 “我不怕,”暖阳抬眼看着她,满眼都是笑意,“我知道,你不会真的伤害我。” 沈柯微微一愣,眼底忽然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暖阳还没看清,他就转头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从来舍不得真的伤害你——我宁可伤害我自己,都不会伤害你。” “这话假了,”暖阳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好整以暇的调笑道,“你最在意的,终归是你自己而已。” “除了我自己之外,那便是你了。”沈柯也不反驳,反而顺着暖阳的话说下去,“可惜有时候会犯傻。就像上次,在海澜宫中,你出手打我,我怕我反抗会伤到你,连气都不敢凝,只凭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接了你那一下,结果小半个月都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我那句话,其实也是真的。” 暖阳回想了一番,果然如此,点头笑道:“好,我知你的情。那这次怎么算?”边说边抬起右手,把手背上鲜红色的印记给他看。 “这个……”沈柯自嘲的笑了笑,“我没有办法,我手里那些害人的东西,只有这个对人身体的伤害最小。就算这毒你一辈子不解,也不会有任何不舒服,只是不能离开我罢了。” 暖阳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也不再理沈柯,只是伸手把车帘再次掀起一角,忽然心念一动,正想把车帘掀开的更大些,沈柯便已经闪到她身边,一下子挡在她和车帘中间:“姑奶奶,别急。我这是千里神驹,又是最好的车把式,两日便可回到臧国。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个住处,你自可以把外面的风景看个遍。” “那我可能出门闲逛?”暖阳明知不行,还是故意戳他,提醒他自己都懂得,不是不曾及笄的幼小孩童。 “看你的表现。”沈柯自然不会说得太死,仿佛自己的未来果真操控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他掳获囚禁。 沈柯的马果然是千里良驹,这一马三人几日便进了臧国边境,沈柯立刻命那名手下换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不论暖阳还是他,都比之前舒服了很多。 这几日,沈柯虽然经常会说些暧~昧的话,让暖阳觉得他心里从来都装着自己,从来不曾放下,人却极规矩,但凡他想靠近暖阳,暖阳稍稍躲那么一下,他便会落寞的坐在那儿不再动弹,顶多会揶揄两句,什么“早知道还以墨铭的面目和你同性”之类的话。 暖阳大多数时候都是闭目养神,即便回应,也都极其简单。 沈柯也不生气着急,只是默默的守着她,直到把她带进一座安静舒适的小院儿。 第090章 月圆之夜 第090章月圆之夜 暖阳第一次到臧国来,并不知道那小院儿的地理位置,但看周遭的情形,可以断定必是某个深宅大院扩展出来的后院儿,只是新开了一个稍宽些的后门,方便主人出入。 院子里的奴仆都是认识沈柯的,见沈柯来了,纷纷退到路边跟他请安问好,不但如此,一个个还极规矩,他们都是第一次见暖阳,却都低眉顺眼的不去偷瞄——兴许暖阳走过之后有人会趁机扫一眼,但在暖阳看来,真的没有一个人做出不合规矩的冒失行径来。 暖阳跟着沈柯进了正房东屋,回头一看,沈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人影儿,只有四个小丫头上前服侍,说是知道她今日要来,又旅途劳顿,早已备好了清水花瓣,为她洗浴解乏。 “太子呢?”暖阳紧张的四处瞧了瞧,生怕沈柯老实了一路,最后到了自己的地盘,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来。 一个粉衣赏的小丫头躬身答道:“禀姑娘,太子爷抄近路去了前院儿,说是也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点就会过来——太子爷还说,今晚要在您这儿用膳呢。” 暖阳可以暂且不管他在哪儿吃饭——她也管不了——却是着急洗澡的。 这一路上,她们投宿的客栈虽然条件还好,暖阳却一直害怕自己洗到半截儿沈柯会忽然跳进来,从来不敢痛痛快快的洗,都是速战速决,虽然好歹不脏,身上也是极不舒服的。 那四个小丫头都是精心调教过的,只看暖阳的神色便知她想要什么,立刻引着暖阳去了浴房,痛痛快快的服侍她洗了一回。 期间暖阳想让她们出去,因为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虽然一直处处被人伺候,有人服侍她洗澡已经不是什么特别难过的事儿,可是这几个小丫头都是初次相识的人…… 可是,暖阳终归还是没说出口。 人在屋檐下,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她们在,好歹屋里有人,不会有什么太过格儿的事儿发生,若把她们赶出去了,别人进来了,那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只能由着她们把自己清洗干净,又穿上臧国特有的小袖、披帛和高腰襦裙,顿觉神清气爽,斗志昂扬,随即把已经被丫头们擦得半干的长发梳理好,就那么披着回了东屋。 刚一进门,她便看见似乎也刚洗过澡、换了衣裳的沈柯坐在屋里的桌边,若有所思的喝着茶——不知道是他在喝茶还是茶喝他,那杯里已经空了,小丫头举着茶壶等了老半天,想他一放下便沏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浅啜着。 暖阳虽然早就跟他在那车舆里共处了小半个月,却仍旧不愿意跟他瓜田李下,转身吩咐小丫头们把门打开,再挑起纱帘。 沈柯这才发现她来了,立刻把手里的茶盏放在一边儿,起身对那几个小丫头笑道:“换个珠帘,要最浅的水粉色,姑娘喜欢。” “是。”立刻有两个小丫头下去准备。 暖阳见她竟然记住了自己海澜居屋里珠帘的颜色,也不去问他,因为若问了,他定然会说“因为我在意你,便在意你周遭的一切”之类的话,她并没有立场听他这样的话,便闭紧嘴巴不问,只是细细打量屋里的情形,瞧瞧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沈柯却又黯然了:“你怕我说那些话扰乱你的心思是不是?若是墨铭说,你要不要听?” 暖阳知道他一向善于猜测别人的心思,并不奇怪怎么自己心念一动他便知道了,只是坦然说道:“他是我的夫君,说什么样的话都是应该的;你却不同,你那些有可能会扰乱别人心思的话,该说给你的太子妃听。” “呵……”沈柯只是苦笑。 说话间,暖阳忽然发现窗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枚香炉,香炉里燃着的,正是她想拿又放下的留香 她立刻扑了过去,满脸都是笑意:“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个?”她其实是担心奇怪的,生怕他这里早就有,那留香也不是墨霖一人的专利,可因身在虎穴,她不自觉的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来,只想让沈柯知道,自己一向喜欢这香味儿,千万不要拿走。 沈柯再聪明,也没猜到暖阳竟是这样的心思——他面对着的是暖阳的背影,听见的是她满足的笑,又不知道那香到底有什么特别,又怎么可能猜得到? 他只觉得暖阳是高兴的,大受鼓舞,立刻笑盈盈的走到暖阳身边,也趴过去闻了闻那香,才道:“我见你出门时想带,嫌带着麻烦,又放下了,便偷偷帮你收着,想着到了这儿,给你个惊喜——看来,你果然是喜欢这香的。” “是吖,我很喜欢。”暖阳再次低头去闻,用来掩饰自己心里的紧张。 沈柯笑道:“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不然怎么会喜欢这样的香?味道太淡了,若不是凑近了仔细闻,根本就闻不见。” 暖阳心道,你没有墨霖的好鼻子,自然是闻不见的,脸上却笑着跟沈柯玩笑道:“可不是?太子府里的女子不是这个花香,就是那个花香,特别一点的也该是木香,绝没有人的香和这个一样淡,可是我偏偏喜欢这淡的,嫌那些太香的刺鼻。” “难怪,从前我在墨府的时候,跟你相处那么久,都没发觉你身上有什么香味儿,只是一旦凑近了,就觉得那气味让人舒服……” “那你还是拿走吧,我宁可你离我远一点儿。”暖阳故意做出一副对这香毫不在意的样子。 沈柯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才软筋软骨的往桌边一靠,懒懒的笑看着她:“今日就是十五了。”他见暖阳面色如常,以为她忘了,便又补充了一句,“月圆之夜。” 暖阳在衣袖中渐渐握紧了拳头。 诚然,给人吻一下也少不了什么,她在很多穿越小说里都看到过这句话,可是她不愿意,她从来都觉得,不管哪一样接触,都该是给自己愿意给的那个人的。 她衡量了很久,才抬起头来,对沈柯展颜笑道:“说实话,我想试试,心疼而死的滋味。” 沈柯的笑容立刻僵在那里。 暖阳却笑得更加灿烂了。 她早就知道,不管沈柯的本意如何,他总不会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哪怕不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在意,只是因为自己还有用。 想到这儿,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真的很鸵鸟,每次想到沈柯兴许会喜欢她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强悍的理由,说明沈柯不会喜欢自己的,他只是利用自己而已。 而那个理由,偏偏每次都是奏效的。 正在这时,丫头在门口禀报,饭菜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用膳了。 暖阳连忙笑着拍了拍肚子,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边跑边道:“早就饿了”等她坐在桌边,也不等沈柯便自己开动起碗筷来,沈柯才懒懒的坐在她对面,极慢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她。 暖阳脸上带着笑,脑子却飞快的旋转起来——也许沈柯是在吓唬她,可是也有可能是真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宁愿死了,也不愿意让沈柯给自己解毒?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是,她必须先拖延一下,从沈柯的反应里,或者到时候是不是自己真的疼了,乃至于疼得不能忍受了,才去“吃”他的“解药”。 拖延时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聊些有的没的,暖阳虽然不是个中好手,好在她和沈柯也算是熟识,要聊天,总还是有的可说。 “上次见你在两军阵前戴了个丑陋的面具……”暖阳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却忽然想起来,这是个敏感话题,因为墨铭说过,海澜公主从前上阵的时候,也是戴着一方丑陋的面具。 若是就此深聊下去,暴露了不是海澜公主的真相,只怕就不知是福是祸了。 果然,沈柯却马上接了过去:“那是我学你的。” “哦。”暖阳埋下头,狠命的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柯却深深的看着她,虽然仍是懒懒的笑,那笑里竟多了些别样情怀:“你的一切,我都想学……你可知道为什么?” 暖阳不敢答话,只是狠命的吃饭。 “因为,”沈柯自顾自的说道,“我初时只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后来却因为看你太多,真的喜欢上了你。” 啊??? 暖阳惊讶的抬起头来,嘴里的饭粒都差点掉回碗里。 沈柯忍不住笑了,竟亲自起身,用绢帕擦了擦暖阳的嘴角,暖阳才机械的闭上嘴巴继续咀嚼,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想着一件事儿——沈柯在去墨府之前,便认识暖阳,暖阳救过他的命,而他也喜欢上了暖阳。 沈柯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了暖阳的手掌。 他的手掌有些柔软,却因为他握得稍紧,那骨节牢牢的钳制住了她,让她似乎没了挣脱的力气。 暖阳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在那个客栈里,沈柯扮成兰儿的样子,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身边。 沈柯柔声说道:“那晚,你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我说,若我说谎,老天爷现在就把我收走——你可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暖阳在心里回答着,却不敢说出来。 沈柯并不真的要她回答,只是继续说道:“你还问我,愿不愿意为了你,放弃王子的身份,隐姓埋名,终老山林……我说,我做不到。” 第091章 事有转机 第091章事有转机 暖阳忽然害怕起来。 她怕沈柯在这一刻说出,他愿意。 如果他这样说了……自己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风,从打开的窗子吹了进来,带着窗前熏香里留香淡淡的香味儿,吹起暖阳的衣角,钻进她的鼻子,让她瞬时清醒过来。 此一时,彼一时,即便他此刻愿意了,那又怎样?物是人非,无端的多出些笑谈而已。 “我当时真想答应你,”沈柯的声音更加温柔,语调中竟有一丝沙哑,“可是……就像你从前不能放弃海澜公主的身份一样……我也不能放弃我的。” 不能放弃海澜公主的身份?暖阳不明白,诧异的转头看了沈柯一眼,并把自己的双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沈柯立刻读懂了她眼中的含义,苦笑道:“你不但已经认不出易容后的我,竟然连当初的事儿都忘了?你救下我,偷偷用你暖荣太子的药帮我疗伤……我当时求你跟我一起离开,去臧国,哪怕你化身成平民百姓,我也有办法娶你做我的王妃……可是你不肯。” “我怎么会肯?我只是同情你,才会救你——我和墨铭情投意合,只是你自作多情而已。”暖阳虽然只是猜测,却也说得理直气壮。 她相信,海澜公主真的是一时心软,救下了一条毒蛇,与情爱无关。 否则,她也不会一定要嫁到大兴,嫁给墨铭,还为墨铭而死。 “你真的……真的忘了?”沈柯虽然在笑,却满脸都是嘲笑,仿佛在恼恨自己,人家早就忘了,偏偏自己还惦记着,“那时候大兴军队还没有过来,对抗的只是臧国和海澜兵而已……” 暖阳真的无语了,甚至想鄙视一下海澜公主——面对敌人,她怎么能心软?该把他五花大绑,交给哥哥暖荣才对 但是反过来想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对一个生得这样好看,嘴这样甜,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同龄少年,哪怕是自己,也会相信他真的对自己、对海澜无害吧? 否则,那些话本小说里,又怎么会出现道士爱上妖的桥段?就连生在两个互相仇恨家族里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不也是相爱了吗? 不同的是,海澜公主没有爱上沈柯,只是不忍他就这么死了,救下了他。 否则,以她敢爱敢恨的性格,若真的爱上了,怎么会舍不得那公主之位? 想到这儿,暖阳也不再忐忑,甚至做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自顾自的把碗里的饭菜吃完,就起身道:“多谢太子殿下的款待,暖阳一路被人挟持至此,真的是累了,恕不奉陪。”说完,躬身福了一福,也不理会一直保持着说话时姿势的沈柯,便转头回了卧房,外表冷静的把门关好,实则十根葱尖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她的双臂开始控制不住的战栗,双腿都有些发软,索性身子一转,靠在紧闭的房门上,生怕外面会传来某人的暴怒,或者脚步声。 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院子里安静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又过了许久,暖阳才听见椅子微动,似乎是沈柯站了起来,却并不曾朝着她的房门方向走过来,反而越走越远,最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大概是沈柯在嘱咐那小丫头什么。 小丫头诺诺称是,沈柯才毫无声息的离去。 暖阳这才把憋在胸口的那口气重重的吐了出去。 还好,他是沈柯,要面子不服输的沈柯,若是当初真的如越柔所愿,落在那个人兽难分的沈枫手里,自己哪里还能这样由着性子来? 虽然沈柯走了,暖阳还是觉得身心疲惫,心里想着,还不知道墨铭到底是不是知道了她被沈柯掳走的事儿,若是知道了,他定然会担心得夜不能寐;若不知道,谁又来搭救自己?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那袅袅生烟的香炉上,身上立刻有了些力气,连忙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把离香炉最近的那扇窗子打开。 墨霖不是要来臧国吗?说不定他已经到了,就在这附近也未可知。 谢天谢地,让他快快闻见这香味儿,快快想法子过来救自己 虽然相比于墨铭,他似乎弱不禁风……可暖阳就是相信,他一定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达成所愿。 ——*——*—— 暖阳真的累了,以至于在等待的过程中竟然睡着了。 可是,她睡得并不安稳,脑子里不停的闪过各式各样乱糟糟的场景,忽然画面一转,里面的人物场景都清晰起来,她仿佛看见墨霖正立在自己的床头,让他后面的一个俏生生的傲娇女孩儿来跟自己说话。 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暖阳可以感觉到那女孩儿不服气的冷脸,真实到察觉她来到自己身侧,轻轻摇着自己的胳膊,自己刚一睁开眼睛,她就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双小手酥软滑腻,柔若无骨,甚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淡淡的丁香味道钻进鼻翼。 这不是梦? 暖阳瞬间清醒过来,心里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 转头一望,那个捂住自己嘴巴的,正是身材消瘦高挑的莫颜,立在她身后的,便是与平常不太一样的墨霖。 不错,墨霖今夜和平日不一样,大不一样——甚至,有点像……像墨铭。 他和墨铭兄弟本就生得极像,只是一个肤色莹白,一个是健康的小麦色;另外两人神色也大不相同,墨霖时常都是一脸温和的笑,不管他面对什么事儿;墨铭则是毫无表情,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这与兄弟俩的性格有关,也跟职业和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 墨霖在安国侯府出生长大,因为嘴甜,又于医术一则天资聪颖,向来被杨氏所疼爱,早早的就请她的娘家爹爹太医院院判那里学医,他什么都一点就透,那些个长辈自然人人都喜欢他,疼爱他,就算他长大了,也是从医的,给人诊病时都是和和气气的,让所有人见了他都觉得他成竹在胸,无论病得多严重,都无需担心。 墨铭则不同。 他小小年纪就被安国侯带进军营,几乎所有的岁月都是在在那里度过的,接触的是直爽甚至略带粗鲁的兵将,每日练习的是刀枪剑戟,杀戮格斗,兵法战略,哪里能得半分轻松?后来屡斩战功,二十岁便成了少年将军,若是不拿出些威严来,又何以服众? 所以,两兄弟虽然长得极像,却因气质上的不同,把两个人截然分成了一文一武,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搞错。 而此时此刻,不知是不是夜色下的错觉,墨霖的皮肤也是小麦色的,身上的衣服不知被他做了什么手脚,显得他精壮有力,竟与墨铭不相上下,唯一让暖阳看出端倪的,便是他那招牌式的温和微笑。 暖阳恍惚了老半天才清醒过来,想也没想的越过莫颜,一下子飞扑到墨霖身侧,拉着他的袖子,颤抖着声音问道:“二叔,是你吗?我没做梦是不是?” 她还懂得压抑着声音,怕被外人听到,所以问的声音不大,以至于心里的声音都压过了嘴上的:“我要得救了我要得救了” 墨霖的笑容在脸上绽开来,并不把袖口抽回来,只是由着暖阳拉着,笑容满面的点头:“正是墨霖,大嫂。” 得到了墨霖的肯定,暖阳的兴奋还没来得及完全展露出来,就听身后有人嗤笑:“大*奶,小心些,不知道的,以为你和这位二叔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呢” 不用回头,暖阳便知道,说话的是莫颜无疑。 她本来对莫颜很是内疚,虽然是墨铭自己选择的,她也总觉得,好像是自己抢了她的似的,一直都希望能尽量弥补,可是,这位海澜公主不知是被墨铭的选择气晕了还是心里实则恨透了自己,竟然懂得躲在暗处,勾结越柔,加害自己 暖阳虽然可以理解她,也知道她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好的,不然也不会举着多情环冲向湘湘的产房,打算一尸两命,可是,对任何外人的同情都抵不过自家的性命重要——可爱的小豹子饿了,要吃掉你才能活下来,你会不会因为喜欢它,同情它,让它自己吃掉了事? “我跟二叔到底怎样,安国侯府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将军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海儿和沈柯呢?如果让哥哥知道自己疼爱之极的好妹妹曾经救了敌国王子,并与之暗生情愫,不知……” “我没有”莫颜立刻低声喝道,她的怒气好像一个巨大的红色气球从她的身体里跳出来,紧接着就被什么东西一戳,“嘭”的一声破了。 暖阳被她吓了一跳,表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转移话题,回头去问墨霖:“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你是怎么进来的?竟没人拦着?” 她本来想问,就算高来低走,你也得有功夫啊?就你……只怕跟我半斤八两,居然能进得来? 可她又怕伤了墨霖的自尊,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墨霖早看破了她的心思,毫不在意的笑道:“这个大嫂不用理,您只需跟着莫颜姑娘离开便可。” “跟着她离开?”暖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呢?” 第092章 你是瘟疫 第092章你是瘟疫 “我自有主意。”墨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笑着看着暖阳。 暖阳虽然一直信任他的能力,此刻却没来由的心慌起来,连忙板起脸骂道:“少来不管你有什么主意,此刻快快跟着我们一同走,见了你大哥,商量妥当了再做” 墨霖先是吓了一跳,后来观她神色,发觉她只是色厉内荏,忍不住呵呵低笑起来:“现在走了,何时再有这样的机缘?”见暖阳神色稍显犹豫,便笑着招呼莫颜,“莫姑娘,烦劳你顺原路带着大嫂出去,守在我订好的客栈里,不出三日,大哥定会来寻。” “……”莫颜嗫嚅了一下,终归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自顾自的走到后窗边,见暖阳仍旧盯住墨霖不放,满眼都是担忧和害怕,不屑的鄙视道,“哪有你这般婆婆妈**?此刻如同战场一般,少耽搁一分便多一分希望,哪有那么多功夫由着你虚耗?” 暖阳知道她是巾帼英雄,行事总比自己干净爽利,自己原本也该学着她,像个男人一般不要在意所谓的第六感,却根本做不到,忍不住拉住墨霖的袖口,急道:“我是大嫂,长嫂为母,你原该听我的就算失去了这次机会,只要你好好的,难道还怕将来没有更好的?若此次你不跟我一同回去,就是见了你大哥,他也要埋怨我” “他哪里舍得埋怨你?”墨霖笑嘻嘻的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莫颜身边,示意莫颜快快把她带走。 暖阳还想再说什么,莫颜那边却已经烦了,二话不说拉住暖阳跳窗而出,暖阳有心抵抗,又不知道自己强拉墨霖出来到底对不对,如果他真的早有准备,自己又这样强拉他出来,他日让墨铭知道了,会不会以为自己只是关心沈柯的安危,不愿沈柯丧命? 墨铭虽然不说,可是暖阳知道,他始终对沈柯存着忌讳,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提起这个人,再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她心里这样犹豫着,人已经被莫颜拉着,跳出那屋子,左拐右拐,前绕后绕,很快便来到一条寂静昏暗的街道上,这一路果然没有遇上一个人,真的惊无险的逃了出来。 之后莫颜更是马不停蹄,根本不给暖阳喘息的时间,拉着她跃上早就准备好的、用棉布包裹起马蹄的马匹上,催马跑了两刻才到了一家客栈门口,虽然已是半夜,却仍有小二立在门口等候,见他们来了,立刻上前伺候着她们下马,再把马匹拉去后院不提。 暖阳的心跳越来越厉害,恨不能立刻转回头去看个究竟,终归还是觉得自己没用,武功不济,又想不通墨霖的计策,只能白白的担心。 莫颜根本不太理她,只是带着她径直上了二楼,指着一间房门说了句“你住这儿”,便独自进了旁边那间,进门之后转身就要关门。 “等等,”暖阳连忙疾走几步,上前推着那门不让莫颜关上,不放心的问道,“二叔有什么主意?” “你太啰嗦了吧。”莫颜根本不愿意理她,见她坚持着拦在门口,便伸手去推。 暖阳觉得她跟墨霖好歹做了一年多的兄嫂,既然这样淡定,必然知道墨霖的主意,便也较上了劲,拿定主意不松手,两人僵持了很久,莫颜才忿然喊道:“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担心?哪个稀罕?你就是瘟疫,走到哪儿倒霉到哪儿,你竟然不自知?还巴巴儿的跟人问这问那?我劝你快快收紧,坐好,再也不要招惹别人,徒徒招人厌烦”话音未落,就趁着暖阳愣神儿的功夫,“啪”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暖阳呆楞在那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莫颜方才那番话,的确是说自己的。 她领教了莫颜的火爆脾气,却没有生气。 因为她没有心思生气,她所有的精力都留在了方才那小院里——墨霖会不会失手?深刻会不会真的被杀死……不管哪一个死了,她心里都是没办法高兴的。 而此刻,她明知那两个人都将面临危险,却无能为力。 墨铭…… 墨霖说,她不出三日便会来——这三日的等待,又怎么熬过?谁知道,这三日之中会发生什么事儿? 她有心去找莫颜打听一下,她是怎么跟着墨霖来到臧国的,墨霖又是从何处得知墨铭三日内会到的,这消息到底准不准确,又想起莫颜的态度,心下便迟疑起来:就算她知道,瞧方才的情形,她又怎么可能告诉自己? 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什么,她的心忽然急促的跳了起来,那和平常的心跳不一样,平常就算是心跳加速,也只是觉得嗓子眼发甜,好像那颗心把胸膛跳得火一般焦灼之后,便会冲破喉咙,跑到外面来。 现在,那颗心不但跳,还没跳一下都刻骨铭心的疼,好像那胸腔长满了尖利的刺,那柔软滚烫的心每跳一下,都会撞到那尖利的刺上,顿时血流满地。 “呃……”暖意虽然努力强忍着,却还是忽然浑身发软,想回自己的房间都来不及,只能扶着门框,挣扎着滑坐在地上,偏偏那颗心仍旧狂跳不止,胸腔那些尖利的刺却并没有因此而平滑些,新伤盖着旧伤,转眼便血肉模糊。 “这是……”暖阳疼得没有办法思考,心里却是明白,如果这样一味的疼下去,只怕会让人活活疼死——等等,心疼至死?这是沈柯给自己种的多情豆? 不错,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 暖阳一直存着一丝奢望,就是沈柯所谓的多情豆是假的,那月圆之夜病发的警告,也是恐吓之词。 难道……是真的…… “啊……”有一阵伤痛袭来,仿佛自己那颗心,已经被硬生生的碾成血水,暖阳全身上下都出了一层冷汗,浸湿了头发和衣裳。 “你怎么了?”莫颜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瞧见疼得仿佛已经没了半条命的暖阳,立刻蹲下身子问她,见她根本没力气回答,立刻双臂一弓将她抱了起来,紧跑进步跑进自己的房间——暖阳的房门关着,而且在旁边,自己的房门更近——并小心的把她放在床上,小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去给你请大夫?” 暖阳没想到,一向针对自己,方才还冲着自己大发脾气的海澜公主,竟然一下子对自己关心起来,苍白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她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还笑?”莫颜立刻暴怒,“你可别装蒜唬我” 暖阳连忙摇头,外面那只手紧紧的抓住莫颜的胳膊:“我中了沈柯的多情豆……他说……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发作……” “那怎么办?” “……他……他有解药……”暖阳说出这么一句,竟然受不住疼,双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 本书这一两周就要完结了,小醉正在准备新书,新书暂定为种田文,查资料很费时间……所以,接下来这些天,大概每天的更新只能2000+,请童鞋们谅解…… 我会好好努力,好好的给《御夫手册》收尾,并尽量把新书做到最好,尽量考虑得周到细致些,少一些遗憾。 一路支持小醉的童鞋们,小醉爱你们╮(╯▽╰)╭ 第093章 多情之毒 第093章多情之毒 暖阳再次苏醒的时候,一时之间竟有些迷惑——这是哪儿? 她努力转动头颅左右观看,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莫颜双手捧着一碗苦味扑鼻的药汤走了进来,见暖阳转头去看她,才展颜笑道:“醒了?” 两人在侯府时本来还算融洽,就只是这次重逢之后,莫颜才暖阳一直是冷着脸的,眼下又是暖阳第一回再次见到她的笑脸,心情一下子舒缓了不少,加上没了疼痛之感,语气软软的跟她开起了玩笑:“这样才有女孩儿家的样子嘛,高高兴兴,开开心心,不是整日都板着一张晚娘脸。” 莫颜虽然不懂“晚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料定不是什么好词,遂扁起嘴巴啐道:“瞧着你是好了,竟然开始编排我了,枉费我为你忙前跑后……” 暖阳这才想起自己昏睡的原因,连忙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又把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觉了半晌,并未与平日里的自己有什么不同,才相信自己是真的好了,心里却更加忐忑,连忙去问莫颜:“怎么回事儿?谁救了我?” “谁救了你?自然是本姑娘我”莫颜满脸不屑。 “不是不是……”暖阳不好意思直说,只得来回掂量着措辞,“肯定是你救了我……只是,你怎么救的我?”又伸手指着莫颜已经端到自己面前的汤药,“吃药?这药谁给开的?”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莫颜见她那副慌乱的样子,立时忍俊不禁,得意的掩口笑了起来:“你在怕什么?”偏偏不直接说,只是逗她,急得暖阳恨不得跳脚。 “得了得了,我放过你,”莫颜笑够了,才道,“你把药喝光,我自然告诉你。” 那药还冒着热气,苦涩之味扑鼻,又不知到底熬了多久,看上去浓郁之极,让暖阳更加头皮发紧,却没有办法,只得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了,把碗递还莫颜之后,连忙掀开身上的薄被,拧身下床,小跑着来到桌边,手忙脚乱的倒了一杯清水,一下子倒进嘴里去。 她听见莫颜在自己身后嗤笑,还没问出口,那坏丫头便优哉游哉的走到她身边坐下,笑道:“你不是说,你中了多情豆,只有七殿下有解药?我自然是去找他讨了。”她本是随口一说,见暖阳听自己说完便咬紧了嘴唇,笑容便减淡了些,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你救了我的命,我怎么会怪你?”暖阳想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终归还是红了眼眶,连忙歪过头,给莫颜一个后脑勺,背对着她偷偷擦掉已经淌出眼角的泪珠儿,才无所谓的笑道,“谁会在意这些?活命才是紧要的。” “瞧你那铁嘴钢牙”莫颜离她这样近,怎会瞧不见她的小动作,听出她声音里的微微哽咽?“我是逗你的,什么多情豆,只有七殿下有解药,都是胡言乱语,我请小二帮忙寻了位郎中,人家只诊了诊脉就说你定是误中了赤朱丹之毒,只需等你醒了,把这药喝了,就无妨了。” “赤朱丹?”暖阳没听说过这种东西,连忙问道,“那是什么?” “是臧国晏城常见的一种野生花卉,花茎粗壮,花叶茂盛油亮,偏生花儿生得只有指肚大小,却红艳之极,掩映在绿油油的茎叶当中,很是诱人,可是绝没有人光着手随意去采,只因那花儿蕊有毒,人若沾上一点儿,那红便会沁入人的皮肤,洗都洗不掉,数日之后,花毒攻心,中毒的人就会心疼欲死。你中的这花毒,定是有人特地炼制的,控制好纯度和数量,说几日几时发作,就几日几时发作……” “……”暖阳听她一说,恨不得立时就举着一株这样的赤朱丹去找沈柯,把上面的花儿悉数都塞进他嘴里去,谁让他那样蒙骗自己?跟什么所谓的多情豆之说一比,下毒都是雕虫小技了 莫颜观她神色,知道她定是受了沈柯的蒙骗才会气成这个样子,便随口安慰道:“算了,他没给你下致命的毒物,也是你的幸运了。要知道,这赤朱丹之毒虽然心疼难忍,在臧国却是常见的,大多数郎中都懂得解读之法,那些经常上山采药的,有时候会不下心碰上,所以,连他们都懂得怎么减轻疼痛,可见他并不是真的想害死你。” “你替他说话干嘛,”暖阳想探探莫颜的口风,故意做出一副怀疑的态度揶揄她道,“他可亲口跟我说了,你当年救过他,他还有意娶你,是你自己百般推脱——人家可到现在还惦记着你呢。” 莫颜本来就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心思,听暖阳这么说,脸上更是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着急的辩解道:“我的确救过他,当时……也的确对他很是照顾。可当他告诉我,他是臧国的七王子时,我便立刻收了心思,再没给过他好脸,后来他逼得太紧,说什么要我跟他私~奔至臧国,他会给我安排个身份,也好成亲——可是,我海澜虽是边陲小国,我也是父王和母后最宠爱的公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敌国王子,背弃家人私~奔?” 暖阳没想到,沈柯外表沉静,内心却是这样火热的一个人,竟然鼓动人家女孩子私奔,可是,以他那样的性情,当时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又有几分真心? 他要的,是莫颜这个女子,还是她海澜公主的身份,将其押为人质? 暖阳不愿意这样思量沈柯,只得短促的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道:“难怪他跟我说,海澜公主是巾帼英雄,连心都是弹簧做的,想放就放,想收就收……” “对一个陌生人,难道不该如此?”莫颜倔强的扬起下巴,冷冷的说道,“我与他的相处只有短短几日,又因他受伤了,我同情他才会好言好语的对他,哪有过半分儿女之情?他偏要说些有的没的,引着我对他动情,他如今念念不忘,也只是因为我拒绝了他而已——对于他那样的花花公子来说,没得到的总是最好的,你以为他果真对我,或是如今对你,会有半分真情?” 两人正在这儿说着话,忽然屋门被“啪”的一声撞开,从门外跌跌撞撞的冲进两个血淋淋的男人进来 第094章 生死难料 第094章生死难料 暖阳和莫颜都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竟是面无表情、却脸色铁青的墨铭,背着一个早被鲜血染红的人进来 “你受伤了?”暖阳立刻疾冲过去,顾不得查看墨铭后背上那个人,只紧张的上下检查墨铭——此刻墨铭浑身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儿,原本是黛青色的短身衣裤都被紫红色的鲜血浸染成了深深的青黑色,一片一片,刺目惊心 “不妨事,”墨铭几步走到床边,小心的把后背上那个早已昏迷的人放倒在床上,暖阳才看出来,原来那个浑身像血葫芦似的昏死过去的人竟是墨霖 “快寻个郎中来啊”莫颜最先喊了出来,暖阳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见墨铭替墨霖整理血衣的动作有条不紊,便知他必定早有准备,连忙问道:“墨铭,有什么我能做的?” 墨铭把两女退至屏风之外,一边撕烂墨霖身上的血衣扔在脚下一边道:“不用慌,这客栈不纳客,住的都是咱们的人,早有人去请守候在此地乔装成郎中的薛神医了。一会儿小二会送热水进来,我帮二弟擦洗,你们只需让小二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和被褥换了,再把这血衣和沾了血的被褥处理了,就好。”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起伏,好像说的是旁人的事儿,床上躺着的也不是他的亲弟弟,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 暖阳又替墨霖着急,又心疼墨铭,恨不能现在就过去抱着他,安慰他心里才好过些,可是莫颜就在旁边,自己若这么做了,她一定又会多心,要是再偷偷跑了,岂不是乱上加乱? 想到此,她只能收拾心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点头说道:“好,我现在就去。”此时此刻,只要能不扰乱他,再尽量帮他做点什么,便是对他最好的安慰了。 ——*——*—— 等全收拾妥当了,也送走了薛神医,墨铭才无力的靠坐在墨霖床前的椅子上,无言的、略略有些发愣的看着仍旧昏睡的墨霖。 暖阳终归还是走上前去,柔声说道:“瞧你的样子,定是累坏了,快去小憩一会儿,我来看着二叔——他若醒了,我定然立刻就去喊你。” 墨铭听暖阳说完了,又沉默了老半天,才忽然说道:“他扮作我的摸样,杀了沈柯。” “啊?!”暖阳还没说话,立在暖阳身边的莫颜便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叫声。 她见暖阳看向她,连忙抬手掩住了嘴巴,只露出一双不敢置信的、略带惊恐的大眼睛,有些潮红,瞬间便闪起了泪光。 暖阳自然也很受震动,连忙向墨铭走进了一步,问道:“二叔即便扮作你,武功也不如沈柯吧,怎么杀得了他?” “不知道,我跳进窗户时,两人已经同时倒在血泊中,手里各有一件兵刃插进对方的胸腹之中,知道我进去了,竟都无力看我一眼,我心里着急二弟的安慰,只随手试探了一下沈柯的脉搏,发现他早就没了气息,二弟虽然只剩一口气,好在还活着,我便只得立刻带他回来诊治……如果没有意外,他的死讯明早就会人尽皆知。” 墨铭的话音未落,莫颜已经捂着嘴巴,转身飞奔出去,身影在门外一转,便没了踪影。 暖阳有心追她,又担心墨铭和墨霖,心想,反正在里都是墨铭安排的人,还能让她一个大活人跑丢?索性不去理她,只是径直走到墨铭身边,屈膝蹲在他的脚边,侧头枕在他的腿上,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墨铭的大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摩挲她的头发,又过了好半天才迟疑的说道:“……如果你要怨……” “我不怨。”暖阳立刻应道,“你们兄弟三个不是第一天提这件事儿,我早就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再说,婆母是你的亲娘,若是我自己的娘……若是这事儿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只怕我早早的便将那仇人杀了” 她的语调无比冷漠,仿佛死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甚至无声的淌下了眼泪。 她倔强的抬手擦了擦,继续道:“更何况,现在二叔生死未卜,也跟他有关……若二叔好好的也就罢了,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个人换了咱们家两条人命,还有什么不值的?”说到最后,她转头看向仍旧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墨霖,想起自己自穿越后墨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那眼泪再次流了满脸。 “二弟……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墨铭从背着墨霖进门开始,一直平静得像个死人一般,直到说了这句话,声音才有些微颤抖,“虽然我们三兄弟一直商量怎样杀了沈柯,却一直不曾有定论,到底该怎样做,才能把损失减到最小……” “诶?那天听二叔的意思,是对此事已经胸有成竹……”暖阳说到一半儿,忽然想起来,那天自己为此事烦恼,却见墨霖他们有说有笑,丝毫没把这件事儿当回事儿,墨霖更是跟她开起了玩笑,说自己如何强过“臭水沟”,只因臭水沟不会道谢,更不会把从媳妇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好不藏私的拿出来给大家分析。 当时,自己果然因他这顿玩笑忘了初衷,而他们自己,的确从来没明确表示过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可恶的……” 暖阳再次转头去看墨霖,留着眼泪骂了他一句,心里却明白,他故意开起了玩笑,只不过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想让自己再跟着担心罢了。 “我以为二弟是个聪明的,谁知他……竟想出了这样的法子他知道,如果跟我提了,我必定不会答应,才会在半夜偷偷离开……他倒是让沈枫再无对付你的理由,又报了杀母之仇,更加此事揽在自己身上,不影响两国之后的百年合约……” 暖阳心里更加难受,从心底对墨霖苦笑道:“墨霖啊墨霖,你若是弄没了自己,即便这些你都做到了,又有何用?” 第095章 同胞兄弟(一) 第095章同胞兄弟(一) PS:有没有人愿意写沈柯或者墨霖的番外?别人的也可以。愿意写的请加小醉的Q,1433925557,字数不限~~完本后小醉会把你的大作贴在作品相关的番外里。 亲一口╭(╯3╰)╮ ——*——*—— 盛夏。 京都。 安国侯府。 此刻正是月华初上的时候,暖阳等人早早的用了饭,一同坐在墨霖自个儿的院子里,谈天说地,笑声连连。 虚岁已有四岁的灵儿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跟在三叔墨炎的身后,紧追不舍,大概因为笑得太过急促,没多一会儿就打起了嗝儿,灵儿觉得更加有趣,笑得更加厉害,打嗝儿也越发急促了。 墨炎已经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早已不屑和一个三尺高的小娃儿玩这样的游戏,那“不”字偏偏说不出口,此刻见灵儿打嗝儿了,好容易找到个理由,身形骤然一顿,迅速转身弯腰把朝着自己横冲过来的灵儿抱在怀里,忍着灵儿的呵痒,几步走到正跟越柔说话的暖阳面前,弯腰把灵儿塞进她怀里,抱怨道:“都打嗝儿了,你这当娘的也不管,懒,懒” 别人还没怎样,坐在暖阳身边的墨铭飞速的伸手拦住,把眼看就要坐进暖阳怀里的灵儿抱了过来,埋怨墨炎道:“三弟,你大嫂有了身孕,你怎的还这样不小心?” “哪个有孕的女人肚子是平的?你又哄我”墨炎此生只经历过湘湘怀孕,可他哪里正眼瞧过湘湘?以为怀孕的女人都是大肚子,至少也该是小肚子,哪有像暖阳这样不但平,还微微下陷的? 暖阳虽然跟墨炎开惯了玩笑,也受不得他说出这样的话,红着脸啐道:“呸我倒要瞧瞧,明年紫瑶进府,是不是刚有喜肚子就能鼓起来” “哈哈哈……”越柔向来唯恐热闹不够多,听他们说得这样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嫂,说不定真的紫瑶进府嫁给三叔的时候,那肚子已经……”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侧腰上一疼,连忙倒吸了一口冷气,千娇百媚的回头佯哭道:“夫君你又这样” 越柔的左侧坐着暖阳,右侧是一张用紫藤精心编制的清凉卧榻,上面躺着脸色略略有些苍白,却一脸笑容的伸手拧越柔的墨霖:“这样你都记不住,你说我该怎么办?” 墨炎不管他夫妻怎样说笑,早被越柔说到一半儿的玩笑气了个半死,若不是这两年大哥和二哥经常对他说,男子汉不能随意发怒,只怕此刻就要回敬越柔几句了。 “三叔……嗝……三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坐在墨铭怀里的灵儿听说墨炎要娶亲,立刻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冲墨炎挥舞道,“三叔要娶谁?可问过灵儿的意见?” 她话一出口,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疼痛未减的越柔都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最是欢快。 墨炎早在笑声中憋了个大红脸,尴尬的搔了搔后脑勺,想张嘴训斥灵儿一番,又着实舍不得,只得嘿嘿笑了两声,便闭上了嘴巴。 灵儿一向被墨炎宠惯了,见墨炎不说话,急得连嗝儿都没了,哧溜一下从墨铭的怀里滑到地上,几步走到墨炎面前,努力昂着头看他,双手拉着墨炎的衣襟,用力的摇了一摇:“怎么不说话了?灵儿不依,不依” “灵儿,你先说说要你三叔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我瞧瞧那女子有几点符合,她若能做到三分之二,咱们便让她进门,如何?”墨霖微微歪过头颅,费力的将头抬起来一点,以期可以看到灵儿。灵儿早慧,立刻跑到墨霖窗前,全神贯注的托住墨霖的后脑,又极小心的帮他再次躺好,才红着小脸蛋儿说道:“侄女也不知道,我只懂得三叔若成亲了,就会疼她的媳妇,不会再疼灵儿了。” 墨霖听了,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谁知胸腔一用力,立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墨铭等人连忙帮他催动内力顺气,帮他吐出了一大口血痰,整个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咳嗽完了,墨霖本来苍白的脸不自然的潮红起来,这一年里看惯了墨霖这样咳嗽的灵儿则乖巧的掏出自己的小手帕,小心翼翼的擦去墨霖嘴角的几丝鲜血。 “我早就说你,干嘛非要自己去?咱家三个同胞兄弟,就你是个不习武的,倒偏让你一人去给娘报仇……你这不是寒碜我和大哥呢吗?”墨炎又是关心又是心疼,偏偏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好在这院子里没有外人,人人都熟悉他的脾气,再看他那表情,只会比谁都更着急,索性都不去理他。 墨霖却只是笑:“夜了,我想歇着了。” “今夜我来守夜。”墨铭忽然说了一句,并大手一挥阻止了众人的阻拦,毋庸置疑的腔调了一句,“都回吧。” 暖阳和越柔对视了一眼,便一同点头称是,又各自嘱咐了墨霖几句,才带着自己的人纷纷离开。 墨炎虽然不敢顶撞墨铭,却也不肯走,也不说话,只是顽固的往墨霖旁边方才越柔坐过的椅子上一坐,一言不发。 墨铭挥手让环绕伺候的丫头小厮们退下,不多时,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了兄弟三人,墨霖躺着,墨铭在他旁边立着,墨炎坐着。 “你们不用难过,更不用自责,”墨霖见他们都面色沉重,无力的笑道,“大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又有大嫂和灵儿,哪能以身犯险?三弟那年年纪尚幼,虽然武功胜于我,心思却太过粗犷,一个不注意便丢了夫人又折兵。我虽不济,胜在跟大哥样貌相似,稍一装扮便可唬人,那些人忌惮大哥的神威,谁敢真的跟我对手?” “说别的都没用,我只瞧现在。从前人人赞你玉树临风,现在倒好,那树被风刮倒了”墨炎说话的口气极硬,只是到最后变了腔调,显见着是哽咽了。 “我知道,这件事儿本来还可略略拖延一下,可是你怕暖阳被沈枫所害,你我猝不及防……”墨铭也在墨霖身边坐下,沉默了片刻,终于叹息道,“这一年多我不曾说过,今天必须跟你说明白,免得你将来好了,又来犯傻——你果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母亲的命是命,暖阳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当时真的偏激了。” “我懂得……”墨霖张着嘴笑了半天,才道,“可是大哥,你可知道,我活了将近二十年,只有那几日最开心……那院子里守卫不多,他从来都不在那儿留宿的,若不是那一夜,他又怎么敢以身犯险?像他生了七窍之心的人都犯了糊涂,我也跟着犯一次糊涂,还能替母亲报仇,何乐而不为?” 第096章 同胞兄弟(二) 第096章同胞兄弟(二) 墨铭还想说什么,犹豫再三,终归还是吞了下去。 “你瞧你们俩,都是灰头土脸,若是刮洗下来,都能给灵儿捏个泥人儿了。”墨霖还想用玩笑缓和气氛,此刻却不管用了,无论是墨铭,还是墨炎,都没法子笑出来。 “至少这结果是好的是不是?”墨霖继续重复说了很多遍的话题,“沈柯房里的小丫头吓昏过去之前听见沈柯说我不是大哥了,所以,虽然沈柯被刺,我这个凶手装成大哥的样子,却没有给大哥带来一点麻烦……”墨霖说到这儿,又忍不住低头咳嗽了起来。 墨铭心下不忍,心道,事已至此,多说何益?只今后把他看护好、保护好就行了,便收拾起对墨霖的埋怨,再次帮他推出胸腔里的血痰,才道:“我知道你做得好——沈柯被刺,早有准备的沈枫成功上位,当上太子,老臧王痛失爱子,身子大不如前,只怕活不过这一两个月了。到时候,沈枫登基,和大兴国签订百年合约,大兴国也好休养生息,除奸去佞,总好过连年征战,仓中无粮,库中无银……” 他嘴上说着,手上却并不闲着,手脚麻利的帮墨霖躺得更舒服些,又和墨炎一起,帮他从脚心一直揉捏道肩颈——墨霖一直卧病在床,若不是这样一直按摩着,只怕会对身子更加不好。 墨霖常说,这种事儿让下人做就好,墨铭虽然不说话,却仍旧日复一日的亲自来帮他揉捏按摩,墨炎也是一样,反驳了墨霖几次,便学着墨铭的样子,帮墨霖恢复。 慢慢的,三兄弟再不说话——本来,不管怎样,该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何必再苦苦追究谁对谁错?只要墨霖将来能好好的,像从前一样玉树临风,腰板挺直,就可以把从前的事儿暂时忘记忽略。 暖阳回去的时候,因碧云居离墨霖处较劲,正好顺路送她回院子,自己向前走了几步,终归还是不踏实,转头瞧了几眼,又带着兰儿转回去。 “大*奶……”兰儿连忙追了上来,很是不解。 暖阳令奶娘先带灵儿回去,自己只带着兰儿一人,七转八转的到了一座小院子门口——那里住着月歌。 自从墨霖出事儿后,因怕越柔不喜,只趁着越柔出府才去瞧瞧墨霖。 墨霖初时昏迷着,后来醒了,便让月歌离开,莫误了她的青春。 月歌只是哭着摇头,被墨霖逼急了,才道:“哪怕在墨府为奴为婢,月歌也绝不离开” 墨霖无奈,后来月歌再去,他便不给月歌好脸色看,还故意设计绊住月歌,又让越柔提前回来。越柔见了月歌,自然没有好脸色,对她好一番嘲讽,墨霖非但不帮着,反而只对越柔一人温存有佳,嘘寒问暖。 墨霖本就是嘴甜之人,再刻意说些好听的,越柔哪里受得住?便满心欢喜的回应墨霖,把月歌甩到了一边,置之不理。 从那时开始,月歌再也没在墨霖面前出现过一次,墨霖央暖阳劝说月歌离开,月歌却只是不肯,她说,只要留在墨府,便觉得离墨霖近些,哪怕他故意冷落自己,也毫无怨言,任暖阳怎样劝说,都无济于事。 ——*——*—— 待打开门之后,月歌见是暖阳,立刻着急的问道:“我听见他咳嗽得厉害,想是又咳出血来了?是不是那些太医不顶事?他自己就是大夫,天下无人能敌,怎么不自己瞧瞧?”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可见是忍了很久了。 暖阳无奈的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花藤下的青石圆凳上坐下,叹息道:“你日日只是听着他院子里传出来的声音?通过这些声音的片段,判断他的情况?” 月歌楞了一下,才垂头苦笑道:“只是月歌唯一能做的。” “不是,”暖阳立刻接道,“你已经在这儿守了一年多,还要继续守到什么时候?就算守到他病好了,他收了你,越柔那样的脾气,你又一向怕她,又如何受得了?” 月歌显然早就想过这些,听暖阳一说,便无声的流起了眼泪。 暖阳亲自帮她擦拭了眼泪,才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些事儿,你都知道,都明白,你只是舍不得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他……是不是?”她见月歌哭得更欢,知道这番话说进了她的心里。 其实,这番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之前也说过什么女子不能这样虚耗着,没有未来,不如早做打算,墨府为她准备一份极丰厚的嫁妆,不管她喜欢谁,都可以带着这份嫁妆嫁过去,体体面面的…… 可是,那些话,月歌从来都听不进去。 方才,暖阳就是忽然想到了几句平日里因为怕伤害她而不能说的,决定今日无论如何跟她说说——哪怕伤着了她,也长痛不如短痛,早做了断,总比痛苦一世要好。 “你觉着,无论如何,二叔是喜欢你的,是不是?”暖阳见月歌虽然哭着,那神色却是赞同的——可不是,在海澜军营的时候,两人的接触多了起来,还一直被人开玩笑是一对儿,暖阳一直也是相信的,反而觉得墨炎和紫瑶不靠谱。 谁知道,她以为最不靠谱的居然修成了正果,明年年底便要大婚了,而月歌和墨霖这对儿她自以为靠谱的,却再难有未来。 “你错了,”暖阳狠着心说道,“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若真的喜欢你,又怎么肯娶越柔?别忘了,当年在海澜军营时,月歌可是亲口悔婚的,若二叔以此为理由,据理力争,越柔好歹是金枝玉叶,算得上是金口玉言,哪能说话不算数? “可是二叔知道越柔仍然会嫁过来之后,却并未反对。当时我还跟他说,若是不喜欢,就让你大哥去圣上面前求情,哪怕换一位地位低些的公主,也好过这个越柔——你知道当时二叔怎么说?” 暖阳没有撒谎,当初,她的确跟墨霖有过这样一段对话,只是……墨霖当时的话,多多少少有些暧~昧,让暖阳听了有些脸红心跳,没敢跟任何人提起过。 月歌听她一说,也忍不住好奇,那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便呆呆的抬头看着暖阳,心里紧张得不行。 她忽然想起越柔从前在越王宫里初见墨霖时说过的一段话:“他体态绝美,生得又这样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池桃花潭水……这样的男人,难道能安分守己,只喜欢一个女人?我不信月歌,你要帮我试探一下” 所以,月歌才来大兴朝参加元灯节,可惜,她一见到墨霖,便把越柔对墨霖的描述和顾忌忘得一干二净,只深深的被他吸引了。 第097章 温柔似水 第097章温柔似水 现在想来,因为自己主动跟他亲近,墨霖的确看上去和自己亲近了很多,可是,他对自己…… 没错,他对自己一直很好,温柔和煦,关怀体贴,可他对别人也是如此啊远的不说,就说此刻立在自己面前的暖阳,他不是也很是照顾,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好吧,他们是亲人,他和墨铭兄弟情深,一切都是为了墨铭,那么别人呢?他对越柔,除了那次从越柔房里找出差点害死暖阳的冷香大发脾气,别的时候什么时候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反感? 至少,月歌自己从来没看出来过。 甚至,墨霖对他房里的丫头,也都是极体贴的,比方那次给暖阳煎药,水儿大概是累了,坐在火炉旁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瞌睡,几乎烧光了刘海,墨霖不是笑着揉起水儿烧焦的头发,还逗几乎哭出声来的水儿开心? 这些,可都是月歌亲眼所见的。 “其实,你觉得他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喜欢他罢了。人说醉眼看花花也醉——花又怎么会醉?醉的是看花的人罢了。”暖阳狠着心说道,“你这样巴着他,他初时会有些感动,时间久了,他只能烦你、厌你,倒不如在此之前离开,找个好男人嫁了,平平淡淡的过上一辈子,也好过日日卑躬屈膝的等在这里,等着他好转,等着他想起你来,再等着越柔不会针对你。” “天下哪里还有比他更好的男人?”月歌被暖阳迫得极了,连平日里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不但烧红了耳朵,更因此想到兴许终归是这个结局,终于伏在桌子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蜗牛行动迟缓,想快走都不能,看着天上的蝴蝶羡慕道:‘我要是有那样一双翅膀,该有多好?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扇扇翅膀便能飞到’可是,那双翅膀若是生在了蜗牛身上,它就能飞起来吗?再说了,那翅膀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若那翅膀断了……” “就是因为他的翅膀断了,我才要守在他身边——从前,或许我还会自觉卑微,心生犹豫,此刻却再不能犹豫,免得他以为,我正是因为他没了翅膀才舍弃他的”月歌虽然哭着,却一脸倔强。 “傻妹妹……”暖阳简直无奈了,“若反过来,你是那蝴蝶,你没了翅膀,愿不愿意一只蜗牛来同情你,把你背在背上,一点一点的向前爬行?” 这句话说得着实有点狠了,月歌的泪竟然一下子止住了,呆呆的坐在那儿,再不说话。 暖阳虽然心疼,却只能快刀斩乱麻,让她一次痛到底,死了心,也免得在墨霖身上耗费一年又一年的光阴:“你眼下不足十八,生得又这样好看,又是我疼爱的表妹,若想在京都寻个年貌相当、志趣相投的男子为夫,哪里是什么难事儿?他日不论是你,还是二叔,回想起今日之事,也算一段好日子,总好过两看两相厌,将来形同路人要好得多。” “两看……两相厌……”月歌想起这几次自己去看墨霖,墨霖对她的冷漠态度,忽然伏在桌子上,大声恸哭起来。 暖阳知道,大哭之后,她的眼泪会把委屈冲淡些,压抑的心情冲得舒缓些,就算是好了——最怕的是她从前那个样子,不说,不笑,不哭,每日只是那样隐忍着,也不知道她能隐忍到什么时候,会怎样的爆发。 暖阳见月歌松了口,心里才觉得轻松些。 ——*——*—— 月歌终于点了头,虽然仍旧流泪,脸上的阴霾却明显少了很多,灰暗之色也褪去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清透亮堂起来。 暖阳让人寻了官媒来为月歌挑选夫婿,她自己也将墨炎明年大婚的事儿安排下去,让下人们着手准备。 如今,安国侯府里的下人又恢复了杨氏在世时的样子,各个管家、管事各司其职,再不用暖阳和齐妈妈亲力亲为。 她自己则一边盯着墨炎、月歌和墨霖的事儿,一边老老实实的安胎。 墨铭虽然平日里像块木头,照顾起人来心思倒是颇为细腻,很多细节连暖阳都没想到,甚或是不在意的,他都可以事先想好,并亲力亲为的帮暖阳做好。 比如,早在暖阳有孕之初,他便认真的吩咐兰儿和莺儿等人,务必看好暖阳,不要让她伸手够高处的东西,有东西掉在地上了,别像从前那样冒冒失失的自己弯腰去捡——对于一个侯府的大*奶,这样的嘱咐也许会让人笑掉大牙,可唯有墨铭了解暖阳,她可以在外人面前正襟端坐,也可以在没有外人时不拘小节。 暖阳最初不太习惯,她心想,自己前世也怀过孩子,虽然因死于难产,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健康……但现在就被约束得这样严格,实在…… “墨铭,夫君……”屋里只有暖阳和墨铭两个人时,暖阳换个花样的叫着墨铭,连她自己都觉得肉麻,却只能笑嘻嘻的继续讨好,“才一个多月,听说这时候的孩子只有黄豆大小,就算我动一动,也不会影响他的……”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墨铭觉得被暖阳这样柔声哄着十分受用,脸上的笑容若是再多些,只怕都会像受了热的冰块儿一样往下滴答水儿了,“他那么弱弱小小的一个人儿,投奔你我而来,你我能不好好的护着他?”见暖阳扁了嘴,他又反过来轻轻抱住暖阳,柔声说道,“只有这几个月而已,你辛苦些好不好?顶多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但有这一院子的奴婢,还有我这个贴身小厮伺候你。” “哪里还有小厮?”暖阳听他也开起了玩笑,忍住笑奚落他,“都能老厮了” “别这么刻薄啊,孩子听着呢”墨铭全然不顾暖阳的笑话,只是满眼希冀的瞧着暖阳平坦的小腹,那眼神好像是刚生完幼崽的母狼瞧着小狼。 “让我听听。”墨铭来了兴致,起身蹲在暖阳脚下,把耳朵轻轻贴在暖阳的小腹上,认真倾听,“是不是有心跳声。” 暖阳笑着推他:“一粒小黄豆而已,哪里会有心跳?快去二叔那里补补课再来丢人” 夫妻两个正在嬉闹,忽听门帘处似乎响了响,两人转头去看,原来是兰儿满脸焦急的立在那儿,想进来回事儿,又似乎有些不敢。 第098章 绝美的镜像(大结局) 第098章绝美的镜像(大结局) 墨铭立刻正襟危坐,做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暖阳则背对着兰儿对着他做了个鄙视嗤笑的鬼脸,才转头问兰儿:“怎么了?” 兰儿这才低头进门,福身说道:“大爷在军中的副将陆英将军求见。” 暖阳奇怪的看了墨铭一眼,墨铭忙起身道:“他不是个莽撞的人,这么晚了还自己来寻我,只怕是有重要的事儿禀报。你先睡吧……” “我要等,”暖阳知道他的脾气,没等他说完便接过他的话茬,笑道,“好歹等一会儿。若真的脱不开身,你派人回来禀报一声,我再睡不迟。” 墨铭扬唇微笑着向暖阳伸出手去,温暖宽厚的手掌刚好包裹住暖阳的后脖颈。 他轻轻收了收手掌,才道:“那你先躺好歇着,我去瞧瞧。”待暖阳点头,才转身出了屋门。 兰儿见墨铭走远了,才一边服侍暖阳洗漱更衣一边说道:“大*奶,奴婢听那传话的婆子说,陆将军看上去表情急迫,显见着是有什么急事儿……不知……” 暖阳虽然不说,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担心的。 她从前见过这位陆英将军,最早一次便是墨铭偷偷去海澜搭救自己的母亲和哥哥暖荣的时候,墨铭派陆英回来给她送信。 由此可见,墨铭对其一定是非常倚重的,要知道,他那次去海澜,凶险非常,又是私下里乔装改扮了去的,连杨氏等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这个陆英却是知道的,还被墨铭派来给自己送消息。 后来,两人感情好了之后,提起当年的事儿,墨铭也曾向暖阳描述过陆英的事迹。据说,陆英在军营亲自训练出一批甲子军,听墨铭的描述,大概相当于现在的特种部队。一般人不知道甲子军的存在,他们的人数也不多,全加在一起,也只有数百人。 可是,就是这数百人,常常会完成数千、甚至数万人都不能完成的任务。当年的断马坡一役,五十名甲子军冲进臧军营帐,杀了臧军数名重要的猛将,主帅沈柯也在那次突袭中不知去向,群龙无首,十数万臧兵立刻成了无头苍蝇一般,很快就被后来冲上来的大兴兵将击溃,几乎全军覆没。 这样的一个人物,若不是有什么大事,怎么会在半夜冒冒失失的打扰墨铭的清梦呢? 兰儿见她担心,连忙安慰道:“大*奶莫急,奴婢先服侍您睡下,再让人给大爷和那位陆将军送过一壶茶,也好探探口风。” “不要了,大爷不喜欢这样。”暖阳连忙阻止她,自己上~床钻进薄被嘱咐正将她的衣服仔细叠好的的兰儿,“他虽然在海澜居的时候还算和气,但若沾上了正事儿,可是冷面无情的。更何况,若是军营里的事儿,他们要保密的,让你一不小心听着了,哪里还有你的命在?只安心等着就是了。” 兰儿知道她不是危言耸听,也暗暗自责方才见暖阳一担心,便乱了方寸,竟说出这样不该说的话来。 暖阳的脑子却已经飘出了十万八千里,忽然笑问兰儿:“青儿比你大吧?” “是,她今年十七了,我小她一岁。” “嗯,”暖阳想起了八卦,心情开放了不少,对兰儿点头笑道,“听三叔说,有时候这位陆英将军会带人去偷香阁喝酒,好像对青儿印象很不错,还问大爷打听来着。我从前总说着要为她寻个好男人,既是跟大爷志同道合的,定然不错……” 兰儿听她这样拐着弯儿的夸奖墨铭,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暖阳何曾不知道她的意思?却也只是笑着推了她一把,才认真说道:“虽然有些自大,但我说的总没错。明日咱们就去偷香阁,先问问青儿的意思,若她点头,我便亲自做这个牵红拉线的大媒人” 两人正说得热闹,墨铭便回来了。 兰儿知道他的生活琐事最不愿让奴婢动手帮忙,便只是准备好了洗脸水和软乎乎的毛巾便自觉的躬身告退了,墨铭几下便洗完了脸,边擦便对暖阳说道:“咱们早先不是让他偷偷派人去寻莫颜姑娘?这次莫颜不知是得了那位高人的指点,竟然被她躲了这么久,到现在才找出来。” “啊?”暖阳兴奋得立刻坐了起来,“找到莫颜了?”上次听闻沈柯遇刺,莫颜立刻变了脸色,冲出房门,当时暖阳并未在意,知道那客栈里都是墨铭安排好的,自不会再次走丢。 谁知道,等他们再想起找莫颜时,莫颜便已经不知所踪,问客栈里那些小二,他们因莫颜当时在这儿已经住了几日,出出进进的惯了,竟没想到要拦。 从此,莫颜再次不知所踪。 暖阳一边和墨铭偷偷派人出去寻找,一边抱怨道:“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冲动呢,动不动就偷偷跑走……”话刚说到一半,就见墨铭斜着眼睛瞧她,立刻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解释道,“我那时候……嗯……不愿意破坏你跟人家湘姨娘这对恩爱夫妻嘛……” “……”墨铭并不说话,只是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如今,居然在一年多之后,才再次找到了她,可见她这一年多过得有多低调。 “她现在在哪儿?”暖阳好奇的问道。 墨铭却只是帮着她睡下,想了想才道:“明日,我带你去偷偷看看她。如今她过得舒心自在……咱们只去瞧瞧,再派人暗中保护着,不要打扰她。” ——*——*—— 第二日,暖阳和墨铭都换了普通百姓的服侍,坐车出了京都城,又朝北跑了一个时辰,乔装坐在前面赶车的陆英才拉住缰绳,让马车平稳的停了下来,墨铭第一个跳下床,并转身扶着暖阳小心翼翼的下来,又在陆英的指点下朝着远处一片小小的村庄走去。 此刻只墨铭和暖阳两人,他们都装扮过,脸色灰暗,衣着朴素,又和那些普通做买卖的小百姓一样,抄着手,一边说话一边朝村子那边走。 今日大概是这个村庄的集市,村庄之外的官道两边聚集着不少摆摊贩卖的小生意人,中间则有不少村夫村妇闲逛。 “她住在这儿?”暖阳不敢想象,堂堂的海澜公主,金枝玉叶,就算重生后也算的上歌舞名姬了吧,想要锦衣玉食,只要稍稍地低头,便能唾手可得,又怎么会穿着那些灰色的麻布衣裳,生活在这样的穷乡僻壤? “在那儿。”墨铭首先发现了莫颜的踪影,偷偷给暖阳指点道。 暖阳展目望去,只见一对年轻男女,那男的身着最简单的麻布衣衫,那女的也是荆钗布裙,却因两人出众的外表而十分显然。 他们正站在一个西瓜摊儿前,那西瓜摊儿的老板显然跟他们是极熟识的,笑模笑样的帮他们挑了西瓜,并很是热情的向他们介绍这西瓜为什么好吃,怎样挑选,那女的笑吟吟的听着,那男的等了半晌,似乎忍受不住了,拖着那女的的胳膊用力摇道:“暖阳,暖阳,我要吃西瓜” 那女的连忙温柔的安抚他,那瓜摊儿老板也发觉自己说的时间太久了,一边老老实实的道歉一边把那西瓜洗净了帮他们切好,那男的立刻欢快的接过来一块儿,坐在瓜摊儿边的小马扎儿上大吃特吃起来。 暖阳瞧着他们,竟忽然流出了眼泪。 那女的,自是莫颜无疑,那男的,竟是看上去已经痴傻的沈柯。 沈柯身上的贵气早已一扫而空,只剩下一具绝美无比的空壳,可是,瞧他吃瓜时的样子,却是无比欢快,无比满足,似乎他做季平,做王子,做太子的时候,都不曾这样高兴过。 莫颜虽然样貌微变,周身上下的气质却不一样了,仿佛一头暴躁小野兽化身成温柔的小绵羊,她满足的笑看着沈柯,并掏出棉布手绢儿,小心的擦去已经流到沈柯下巴处的西瓜汁水。 “暖阳,你吃”沈柯又拾起一牙儿新的捧给暖阳,嘿嘿傻笑着看着暖阳吃下一口,立刻极兴奋的问道,“好吃吗?” “好吃。”莫颜笑得也很是满足。 “我早就说过,我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你——我,还有西瓜,都是最好的,现在通通给你。”没想到,沈柯虽然痴傻了,竟还能说出这样甜蜜的话来,让暖阳不由得破涕为笑,心道,可见他从前多会讨女子欢心,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有本事把人哄得团团转。 果然,莫颜脸上的笑容更盛,却不说话,只是跟沈柯一起吃光了西瓜,又从瓜摊儿上多买了两个,说要带回家慢慢吃。 沈柯自告奋勇的抱起一个大的,本来还想努力把另外一个也抱进怀里,可惜抱了这个跑了那个,怎么也抱不好,莫颜便掩口低笑,笑够了便帮沈柯抱好一个,自己抱着一个,和沈柯肩并肩的朝远处的村庄走去。 而此刻的暖阳,虽然满脸是笑,却已经泪流满面。 墨铭抬手替她擦了,柔柔的低声说道:“暖阳,我也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你——我和你腹中的孩子算一份儿,我对你一辈子的疼爱算一份儿。但是我要跟你换一份儿东西……” “人家沈柯可没跟莫颜换。”暖阳擦了擦再次喷薄而出的眼泪,跟墨铭开起了玩笑。 “他是傻的。”墨铭边说边避开暖阳挥来的拳头,“不能用力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见暖阳笑得更加开心,才继续说道,“我要换你一世开心——有什么烦恼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帮你解决掉,但是有高兴的事儿也要告诉我,让我烦恼也陪你,高兴也陪你。” “成交。”暖阳的心也被幸福溢满了,伸出小手指跟墨铭拉了拉勾儿,便笑吟吟的拉住彼此的手,转身一同走回去。 两对男女虽然背对背,脸上的笑容却都是一样的,美得好像镜子里的影像,里里外外都是独一无二的绝世美景。 海澜公主番外(二) 海澜公主番外(二) 因为某技术性原因,小醉接下来的番外须发布成V章节……抱歉抱歉,小醉是个糊涂蛋,啥都不懂……捂脸遁…… ————*————*———— 别人家的女儿家喜欢逛街、游玩,只怕没有人会想到,我身为一国公主,金枝玉叶,却从来没有这样的自由,只能暂时唬住哥哥派来的随侍,借此机会独自一人在坑坑洼洼的战场上游荡,还要小心的饶过脚下那些形态各异的尸体。 尽管如此,能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一个人走一走,我已经非常知足了,我甚至想象着脚下便是青山绿水,头顶就是百鸟齐鸣,两侧有小小的、简单的店铺,里面都是女孩儿家喜欢的东西,由着我自己在其中精挑细选…… 忽然,我的足下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踝 我被这样一吓,幻想出的一切美景都烟消云散,甚至不自觉的甩出多情环,用环柄去砸脚下那人的手背。 那人吃痛,立刻松开了手,多情环也被迅速的弹了回来,重新回到我的手里。 我正要怒斥,却见那人挣扎着抬起头来,满眼乞求的看着我,低声恳求道:“姑娘,救我,救我” 那眼神晶莹闪亮,却盈满痛苦和悲伤,看上去极其可怜,好像我最爱的那只金狮犬。 那只金狮犬是我过七岁生辰时,大兴皇后派人送给我的礼物,据说是西域进贡的佳品,整个大兴国也只有那么一对儿,又因养犬的宫人技艺生疏,那对儿金狮第一次生产下来的狗宝宝只存活一只,只因恰逢我的生辰,才郑重的派人千里迢迢的送来。 我对那只金狮爱若珍宝,尽心尽力的养了五年,连齐妈妈都说,我自从养了那只金狮,连脾气都好了不少,言行举止也多了些女儿家的柔善之态,可见我对它的喜爱。 可惜,我虽然一直努力对它的习性慢慢摸索、慢慢了解,却还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加上它对海澜的气候不太适应,还是只活了五岁,就没了。 此时此刻,我脚下那个人,就和小金狮因被我喂错了东西而生病时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只是,他身上穿着的,似乎是臧国兵的衣裳,满是灰土和黑褐色的鲜血,脏兮兮的,惹人生厌。 我皱了皱眉头,又回头看了看远远立着,却看向我这边的几个亲随,低头对他说道:“他们只会把海澜兵的尸体抬走,一时之间应该没人管你。等我们走了,臧国兵自会来这里收尸,到时候,你求他们救你吧。”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姑娘”那人连忙再次拉住我的脚踝,见我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便很有眼色的迅速放开,再次恳求道,“据我所知,现在臧**中主事之人已经变更为九殿下沈杨,他……他一向懒散,只怕明早之前是不会派人来打扫战场的” “那又怎样?”我瞧着他的眼睛,心里又有些生怜,连忙把头转开不去看他。 他默了一默,才道:“从这儿往西数百米,又一处坑坳,等你们走了,我会在那里藏身。只求姑娘能避开众人,多跑一趟,给在下送些金疮药来……只要如此,再无所求。若在下好了,定会感念姑娘一辈子,日日给姑娘烧香进贡,求老天爷保佑姑娘越发美貌,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呸”我活了十三年,何曾有人这样跟我说过话?分明就是调~戏。可低头看他,他又一脸诚恳,显见着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绝没有一丝一毫亵渎的神色,我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些成日里在战场上厮杀的兵士们,什么也不懂,只怕才这样口无遮拦。 这样一想,心里对他倒生了几分同情——瞧着他大概跟哥哥年纪相当,顶多只有十五岁,哥哥虽然辛苦,却锦衣玉食,他却要提着脑袋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也真是难为他了。 虽然臧国可恶,可他又不是臧国皇室,两国交锋,他也只能背井离乡过来打仗,想必他也是不愿的。 我自觉聪明大度的想了一会儿,便有了搭救他的理由——现在想来,我当时只是觉得好奇好玩儿吧——遂踢开他脏兮兮的手,点头道:“能来便来,若不能来,你也不要怨我。” “姑娘一看就不是凡人,想必一定能来的——当然,来不了也没关系,那只是在下命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低沉了下去。 听他这样说,我心下有些不忍,却不愿表露出来,只是丢下一句“没错,我若来不了,你也只能怨自己命薄”,便逃也似的走了。 有了这一段插曲,我也无心再转,只状似无意的找到那人口中所说的坑坳,见那儿虽然窄小,他一个人躺在那里,也算富富有余,心里没来由的踏实了些,便又故意多走了几步,才故作失望的回身去找哥哥。 那几个呆头随侍还在原地等着,见我终于回来了,俱都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心里暗暗偷笑,脸上却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大喇喇的朝哥哥那边儿走。 整整一天,我的心里都记挂着这件事儿,好容易盼到了天黑,把早就借故找来的金疮药握在手心里,换了身深色窄袖衣裙就要出门。 才走出帐门没有几步,身后便多了轻轻的脚步声,我拧着眉回头一看,正是哥哥早就给我安排好的守卫。 “不许跟着我。”我故技重施,冷着脸瞪他们。 他们却是做惯了守卫的,只怕早就受过这样的磨练,连神色都未曾变过,只齐刷刷的躬身行礼:“公主恕罪。” “你们别跟着我,就没罪了,何必找我来恕?”我转身走了几步,边走边侧耳倾听——那几个人还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我。 “我说了,不许跟着我” “公主恕罪。” “……” 简直是对牛弹琴,非逼着本公主野蛮。 我偷偷环视了一下,值更的巡逻兵刚刚过去,此处安静无比,不远处哥哥的营帐里灯火辉煌,门口的四个守卫个个站得挺直,唬人倒是唬人,却都只看着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我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好像看见谁了似的,翘起脚尖稍稍扬声说道:“哥,你不是在忙吗?” 那几个呆头守卫果然中计了,听我一咋呼,立刻齐刷刷的转过身去,纳头便拜 我单手一抬,迅速的举起手掌在他们的后脖颈一次切了一掌,行云流水,迅速非常——那几个人连闷哼的机会都没有,就重重的跌倒在地。 我得意的收回手掌,单足一点,便照着日间看到的那个坑坳疾奔而去。 海澜公主番外(三) 海澜公主番外(三) 因为某技术性原因,小醉接下来的番外须发布成V章节……抱歉抱歉,小醉是个糊涂蛋,啥都不懂……捂脸遁…… ————*————*———— 别人家的女儿家喜欢逛街、游玩,只怕没有人会想到,我身为一国公主,金枝玉叶,却从来没有这样的自由,只能暂时唬住哥哥派来的随侍,借此机会独自一人在坑坑洼洼的战场上游荡,还要小心的饶过脚下那些形态各异的尸体。 尽管如此,能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一个人走一走,我已经非常知足了,我甚至想象着脚下便是青山绿水,头顶就是百鸟齐鸣,两侧有小小的、简单的店铺,里面都是女孩儿家喜欢的东西,由着我自己在其中精挑细选…… 忽然,我的足下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踝 我被这样一吓,幻想出的一切美景都烟消云散,甚至不自觉的甩出多情环,用环柄去砸脚下那人的手背。 那人吃痛,立刻松开了手,多情环也被迅速的弹了回来,重新回到我的手里。 我正要怒斥,却见那人挣扎着抬起头来,满眼乞求的看着我,低声恳求道:“姑娘,救我,救我” 那眼神晶莹闪亮,却盈满痛苦和悲伤,看上去极其可怜,好像我最爱的那只金狮犬。 那只金狮犬是我过七岁生辰时,大兴皇后派人送给我的礼物,据说是西域进贡的佳品,整个大兴国也只有那么一对儿,又因养犬的宫人技艺生疏,那对儿金狮第一次生产下来的狗宝宝只存活一只,只因恰逢我的生辰,才郑重的派人千里迢迢的送来。 我对那只金狮爱若珍宝,尽心尽力的养了五年,连齐妈妈都说,我自从养了那只金狮,连脾气都好了不少,言行举止也多了些女儿家的柔善之态,可见我对它的喜爱。 可惜,我虽然一直努力对它的习性慢慢摸索、慢慢了解,却还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加上它对海澜的气候不太适应,还是只活了五岁,就没了。 此时此刻,我脚下那个人,就和小金狮因被我喂错了东西而生病时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只是,他身上穿着的,似乎是臧国兵的衣裳,满是灰土和黑褐色的鲜血,脏兮兮的,惹人生厌。 我皱了皱眉头,又回头看了看远远立着,却看向我这边的几个亲随,低头对他说道:“他们只会把海澜兵的尸体抬走,一时之间应该没人管你。等我们走了,臧国兵自会来这里收尸,到时候,你求他们救你吧。”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姑娘”那人连忙再次拉住我的脚踝,见我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便很有眼色的迅速放开,再次恳求道,“据我所知,现在臧**中主事之人已经变更为九殿下沈杨,他……他一向懒散,只怕明早之前是不会派人来打扫战场的” “那又怎样?”我瞧着他的眼睛,心里又有些生怜,连忙把头转开不去看他。 他默了一默,才道:“从这儿往西数百米,又一处坑坳,等你们走了,我会在那里藏身。只求姑娘能避开众人,多跑一趟,给在下送些金疮药来……只要如此,再无所求。若在下好了,定会感念姑娘一辈子,日日给姑娘烧香进贡,求老天爷保佑姑娘越发美貌,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呸”我活了十三年,何曾有人这样跟我说过话?分明就是调~戏。可低头看他,他又一脸诚恳,显见着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绝没有一丝一毫亵渎的神色,我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些成日里在战场上厮杀的兵士们,什么也不懂,只怕才这样口无遮拦。 这样一想,心里对他倒生了几分同情——瞧着他大概跟哥哥年纪相当,顶多只有十五岁,哥哥虽然辛苦,却锦衣玉食,他却要提着脑袋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也真是难为他了。 虽然臧国可恶,可他又不是臧国皇室,两国交锋,他也只能背井离乡过来打仗,想必他也是不愿的。 我自觉聪明大度的想了一会儿,便有了搭救他的理由——现在想来,我当时只是觉得好奇好玩儿吧——遂踢开他脏兮兮的手,点头道:“能来便来,若不能来,你也不要怨我。” “姑娘一看就不是凡人,想必一定能来的——当然,来不了也没关系,那只是在下命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低沉了下去。 听他这样说,我心下有些不忍,却不愿表露出来,只是丢下一句“没错,我若来不了,你也只能怨自己命薄”,便逃也似的走了。 有了这一段插曲,我也无心再转,只状似无意的找到那人口中所说的坑坳,见那儿虽然窄小,他一个人躺在那里,也算富富有余,心里没来由的踏实了些,便又故意多走了几步,再失望的回身去找哥哥。 那几个呆头随侍还在原地等着,见我终于回来了,俱都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心里暗暗偷笑,脸上却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大喇喇的朝哥哥那边儿走。 整整一天,我的心里都记挂着这件事儿,好容易盼到了天黑,把早就借故找来的金疮药握在手心里,换了身深色窄袖衣裙就要出门。 才走出帐门没有几步,身后便多了轻轻的脚步声,我拧着眉回头一看,正是哥哥早就给我安排好的守卫。 “不许跟着我。”我故技重施,冷着脸瞪他们。 他们却是做惯了守卫的,只怕早就受过这样的磨练,连神色都未曾变过,只齐刷刷的躬身行礼:“公主恕罪。” “你们别跟我我,就没罪了,何必找我来恕?”我转身走了几步,边走边侧耳倾听——那几个人还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我。 “我说了,不许跟着我” “公主恕罪。” “……” 简直是对牛弹琴,非逼着本公主野蛮。 我偷偷环视了一下,值更的巡逻兵刚刚过去,此处安静无比,不远处哥哥的营帐里灯火辉煌,门口的四个守卫个个站得挺直,唬人倒是唬人,却都只看着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我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好像看见谁了似的,翘起脚尖稍稍扬声说道:“哥,你不是在忙吗?” 那几个呆头守卫果然中计了,听我一咋呼,立刻齐刷刷的转过身去,纳头便拜 我单手一抬,迅速的举起手掌在他们的后脖颈一次切了一掌,行云流水,迅速非常——那几个人连闷哼的机会都没有,就重重的跌倒在地。 我得意的收回手掌,单足一点,便照着日间看到的那个坑坳疾奔而去。 海澜公主番外(四) 海澜公主番外(四) 回营之后,太子哥哥早已发现我不在营帐,偏偏那几个守卫还不曾醒来,没人知道我的去向,整个海澜军营早被翻了个底朝天,突然见我回来,一向风度翩翩的哥哥大发雷霆,咆哮着把我关了起来,令人严防死守,再不许我走出营帐半步。 我却不怕,反正要做的早已做完,正好好好的睡上一觉。 谁知还没躺好,哥哥便再次冲了进来,铁青着脸咬牙问道:“你方才到底去了哪儿?” 我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认识我十三年,自然知道我的脾气,气得再次拂袖而去。 我睡了个饱觉,第二日才一醒来,就见哥哥满脸阴霾的坐在我的床前,冷着脸看着我。 我刚刚睡醒,还有些糊涂,竟一时忘了昨夜的事儿,像平日一样笑嘻嘻的起来,坐在他身边,还亲亲热热的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身子僵了一僵,我才想起原来他是在为昨夜的事儿生气,索性装憨做傻,双臂环住他的胳膊撒娇:“哥哥,我还困得很,让我x着你的肩膀歇一歇可好?不许趁我睡着了偷偷离开。” 他僵硬的身子终于渐渐软了下来,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昨夜真是吓坏我了,若是把你丢了,或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让我怎样和母后交代?” “哦——”我故意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坐直了身子瞪他,“原来不是你自己关心我,是怕母后怪罪。” “傻丫头……”他知道我在故意逗他,也不辩解,只是抬手帮我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继续昨晚的话题,“昨夜,你到底一个人去了哪儿?为什么要打伤守卫?” “我只是想随便转转玩玩儿嘛。”我仍旧不肯松口。 “你可以跟我说啊……” “跟你说?你又派一群人跟着我、监督我,不许我这,不许我那,那我还跟你出来干嘛?干脆留在宫里算了。”为了让他妥协,我故意嘟起了嘴巴,“我的功夫你是知道的,就算你不让我上阵杀敌,还信不过我可以自保?” “这里不是海澜,是两军阵前,”哥哥见我执迷不悟,忽然有些急躁,“你若再这样淘气,不如早早回宫父王和母后若知道你如此胡闹,也定然不会让你再来”说完,他竟然甩袖就要离开。 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一把把他拉住,脑子里却已经千回百转,知道若他一旦送我回去,我这次没有机会游玩不说,今后也别想再出来。 想到这儿,我心里着实有些委屈,想说两句软话又说不出,眼泪终于啪啪嗒嗒的掉落下来。 他一向最怕我哭,此刻见我流泪,冷峻的神色便有些舒缓,老半天才坐回我身边,用手帕帮我擦干了眼泪,安抚道:“你答应我,再不独自一人偷偷离开军营” 我扁着嘴,不愿说话。 “你若答应,后日是两军交战的日子,我允你上阵打上一场过瘾。”他继续诱惑我。 “吖?”我脸上还带着泪痕,脸上却已经现了笑容,“说话算话?” 哥哥立刻被我逗笑了,点头道:“我何时哄骗过你?你上阵杀敌,我可以亲眼看着你,即便你技不如人,我也可以鸣金收兵,总好过大半夜的忽然没了人影儿来得好些。” 就这样,哥哥用一次上阵的机会买通了我,我就此答应今后再也不一个人离开军营。 这两日,我胃口大好,食量大增,又不知疲倦的在马上练习对敌之术,晚上更是把我的明光铠擦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和我的心情一样快乐无比。 兵器上,我的多情环是近身搏斗的利器,若是上马杀敌,则不太合适了。哥哥把军中最好的兵器摆在我面前,让我自己挑选,我选了半天,终归还是选了一柄亮银枪——它和我的铠甲配起来很是好看帅气,这是我选它的唯一理由。 枪法我并不熟练,却也有模有样,耍起枪来颇为养颜,却和那多情环不同。 多情环虽名多情,实则无情,即可当做暗器甩手投掷出去,收放自如,又可以当做近身搏斗的兵器,一环致命。 亮银枪却适合马上作战,枪尖一抖一闪,便可挑瞎对面马上那人的双眼,只需瞬息之功——多情环又哪里能够办到? ——*——*—— 我身着父王钦赐的银盔银甲,头戴鬼仔面具,手提亮银枪,端坐着枣红战马,意气风发的立在两军阵前。 哥哥又要嘱咐我,我在面具后丢给他一个厌烦的眼神,意思是,你昨夜还没说够? 他不知是知道我不爱听,还是怕在众将官面前罗里啰嗦失了身份,只得闭上嘴巴,脸上的表情也很快恢复如常,如平日杀敌一样优雅恬淡。 我几乎被他瞬息万变的脸色逗笑,连忙催马扬枪冲到了阵中央,两眼直视对面黑压压的臧兵人群,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说什么才显得我高他们一筹,又威风凛凛。 似乎过了很久,臧**队里才悠悠哒哒的走出一匹战马,那战马全身黑亮,像一匹质量上乘的绸缎。 再往上看,马背上端坐着一名十五左右岁的少年,高挑的身材外罩着金盔金甲,富丽堂皇,样貌更是绝色,皮肤吹弹可破,像价值连城的玉石一样,在初升的日光下泛着莹莹的朦胧的光氲。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美貌的男子,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目光软软的盯着我,忽然噗嗤一声笑道:“好看吗?” 我面具后的脸庞立刻变得火热,好在这战场极大,双方的军队都离得极远,他的声音只有我一人可以听到,不然不知道有多丢人。 等等,这声音…… 芳香,醉人,慵懒…… 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细细想了一回,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吃惊的抬头看他。 他立刻猜透了我的心思,懒洋洋的笑道:“在下臧国七殿下沈柯,多谢暖阳王子的救命之恩。”——在这里,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可对外,我还是被称作暖阳王子。 我立刻有一种被蒙骗的感觉——我救下的不是可怜的、背井离乡被迫出来打仗的平民百姓,而是臧国炙手可热的七殿下沈柯 海澜公主番外(五) 海澜公主番外(五) “你这杀千刀的骗子” 我愤怒的低吼一声,举枪便刺 沈柯并不还手,只是笑盈盈的左躲右闪,偶尔用手中的金色双戟挡开我来势汹汹的亮银枪,嘴上兀自说个不停:“在下并没有哄骗公主啊?我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身份,也说过将来要好好报答……” “闭嘴”他这样一解释,我越发觉得自己傻得不行,人家一个字都没说,我只见他穿着普通兵卒的衣服就信了,越发恼羞成怒,手上的枪法都有些混乱了。 “沈柯早在第一眼看见公主的时候便已心动,只要公主愿意,我愿与海澜联姻,迎娶公主为妃……” “登徒浪子”我又羞又愤,手上的长枪早已没了阵法,像悍妇挥动擀面杖一样举枪朝沈柯头上砸去 “公主……”沈柯连忙举起双戟挡住,眼中的戏谑却已经没了大半,“你救了沈柯的命,沈柯愿把世间最好的东西交给公主,做为报答” “世间最好的东西,就是你的命”我恨不得一枪砸死他,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那夜,我费尽心思跑出去救他,还把哥哥急得将军营挖地三尺,就算我回来了,也愁得一夜未眠,我偏偏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不曾透漏,只怕哥哥知道了派人过去杀他,让他无法逃遁…… 我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救下的,竟然是敌国王子 “公主有眼光,”那沈柯居然还在笑,“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的确是在下的命,我愿交与公主,你我联姻,臧国与海澜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我冷笑着抽回长枪,啐道:“你真以为我傻到了这种地步?以为你会对我一见钟情?如同儿戏一般要娶我为妃?哼你最后一句倒是说对了,臧国与海澜联姻,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对抗大兴对不对?大兴与海澜交好上百年,又岂是你只言片语便可拆散的?” 沈柯的笑容终于慢慢褪了下去,一对绝美无比的双眉也惹人生怜的敛在了一起。 “你想用王妃之位说服我?哼,海澜虽是边陲小国,我也是被父王母后捧在手心里、倍受宠爱的暖阳公主谁稀罕你的王妃之位?哪怕你以后做了皇帝,不入眼的,我也不稀罕”方才打上那么一场,让我明白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却不能就此回去,索性再次举起长枪,耳朵却在听着身后…… 果然,身后金锣声响,正是哥哥召我回去。 不用想就知道,哥哥一定是早看出我表现极差、技不如人,如今居然还要不知死的继续打,连忙鸣金收兵…… 我连理都懒得再理沈柯一句,掉转马头回到了哥哥身边。 “你认识他?”哥哥低声问我。 我哪里敢说,自己曾经救下了他?他可是此次臧国攻打海澜的主帅,若我任由他死了,只怕过几日都能喝上庆功酒了此刻却因为我的东郭之仁,让战事再次陷入僵局 “那人是个登徒浪子,说瞧着我像个女子,要娶我回去,我跟他对骂了一通。”我只得避重就轻,把自己的疏忽隐藏起来,只努力形容沈柯有多轻率无耻。 第一次相见,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就说这样的话,哥哥也替我生起气来,只是他生气的方式跟我不同,他只是默默的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跟他清算,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 我心乱如麻,早没了观敌掠阵的心思,看了一会儿便烦躁不安,哥哥见我如此,便派了几名兵士保护,将我送回军营。 一近营帐,我便摘了面具,卸了那明光铠,烦躁的将其扔在一边,把自己丢在行军床上生闷气。 我忽然想回宫。 宫里再烦闷,也有母后和徐妈**疼爱,还有青儿和兰儿陪我习武,更有美味佳肴,滑锦软床,百花浴桶,美衣美鞋…… 哪像军营这般辛苦不说,还没个知心的人陪我说话解闷? 这原也怪我,以为没去过的地方就是最好的,谁知来了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心里这样想着,一对眼皮也开始昏昏沉沉的打架,终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营帐外已经掌灯,帐里已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我越发后悔,当时哥哥为了不让我来,威胁我不许带侍女陪伴,我居然就答应了……这些日子,我从来都是自己穿衣梳洗,好在我从前不是个娇气的,不然,这军营里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我腹诽着把自己收拾利落,才打着哈欠走出去,守在门口的守卫见我出来了,连忙禀报道:“王子,太子吩咐,若王子醒了,立刻去一趟大帐。” “吃饭?”我肚子已经饿扁了,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桌子美味小吃,哥哥坐在桌子后面招手叫我。 “是大兴的安国将军率领援兵到了,太子叮嘱王子殿下过去给安国将军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就是吃饭喽 我点了点头,继续打着哈欠,抬脚朝哥哥的中军大帐走去,即便听见了身后有守卫跟着,也没心思再理他们。 待我到了那儿,守卫将门帘一挑,我一眼便看见营帐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十**岁的青年,皮肤微黑,样貌清隽,年纪,身材高大挺拔,身着黑色武将朝服,正跟哥哥暖荣说着话。 暖荣见她进来了,连忙低声和那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立刻抬头看了暖阳一眼,暖阳的心立刻颤了一颤,脑子里立刻今日战场上对阵的沈柯。 沈柯是绝美,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瑕疵,却似乎美得有些过分,让和他站起一起的女人似乎都没了活路。 这个人却是不同的,他的五官像刀削石刻般刚毅,看向暖阳的目光只是一扫,便闪过一道锐利审视的光芒,见暖阳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方才和暖荣说话时的和气立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毫无喜怒的推拒和冰冷。 男人。 这是暖阳脑子里唯一闪过的词汇。 “这是舍妹暖阳,被宠得没了边儿,非要来军营见识一下,我只好带他来了。”暖荣显然跟这位冷面神颇为熟悉,居然说破了暖阳的真正身份,还笑容满面的招呼暖阳,“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拜见大兴安国将军墨铭。” ——*——*—— 墨铭出现,忽然不想再写了……因为,暖阳公主的悲惨命运即将开始……写,还是不写? 海澜公主番外(六) 海澜公主番外(六) 人总会有些记忆,一辈子都不愿意重温回顾。 就像我,虽然当年深爱墨铭,爱得恨不得将自己的命交给他——也终归交给了他——现如今,物是人非,却再也不愿意回忆有关他的只言片语。 我宁愿……从来不曾与他结识。 虽然,后来占我身体的那个冒牌公主向我讲明了当年的原委,我也没办法忘记那屈辱的、生如不死的日日月月。 只因我从来都相信,如果一个男人忍心把你丢在一边,任由你为他伤心流泪都毫无表示,那就绝不是真正的喜欢——不要说他诚信重诺,不要说他性格内向,不要说他不善表达,更别说他顽固死心眼……这些都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不在意,不喜欢,可以任由我自生自灭。 我恨他。 我恨昨日还对我关爱有加、温柔体贴、想尽一切办法只为哄我开心的那个人,仅仅数月不见,就已经把那份一摸一样的疼爱宠溺给了旁人,让我觉得,原来他的感情是早就备份好的,随时可以拿出一份相同的出来交给不同的人。 更何况,那个旁人还怀上了他的骨肉。 不是他的? 谁也别跟我说这样的话。 我反问你,墨铭,如果我和别的男人日夜相对,朝夕共处,我还对其小鸟依人,连看向他的目光都是甜软腻滑的,那么,你还会不会在意我们是不是有过肌肤之亲? 到了那样的时候,不管身体是不是背叛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更别跟我说你是男人,我是女子那样的鬼话,在我海澜,男女一向生而平等,女子要对男人从一而终,男人也一样该对女子忠诚不二,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所以,即便你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即便在那个冒牌公主眼里,你如情圣一样不可侵犯,可是,在我海澜公主的眼里,你,墨铭,负了我,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 我宁可当初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被你用这样的方式救回来,再承受一年多的苦难,然后咬舌自尽。 所以,当我发现自己已经化身成南城的一位平凡舞姬,我便对自己说,无论需要承受多大的苦难,我都要回去,回到京城,回到你身边,把你从湘湘手里夺回来,然后再把你踩在脚下,弃你而去。 我终归回到了京城,不一样的是,湘湘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冒牌公主,她的魂魄钻进了我的身体,以我的面目生活在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享受着我曾经享受过的那些疼爱。 就连我不曾得到的,她都得到了。 那一刻,我真的……恨不能揪着她的头发冲到众人面前,告诉大家,她是假的,假的我才是真的 多谢我身为平凡舞姬所经历的那一年多艰难坎坷,让从前冲动任性的我成熟了不少,虽然那么想了,却没有那么做,因为……没有人会相信。 而墨铭,也爱上了她。 其实,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混沌——墨铭爱上的是她,还是我? 墨铭知不知道,那具躯壳里装着的,已经是别人的魂魄? 想不明白这些,我越发的不甘心,比墨铭从前在湘湘身边狗腿献媚时,还要更加的不甘心。 我受不了那个冒牌公主用我的脸冲着墨铭微笑,受不了墨铭把我逼入绝境之后,居然还自以为得到了我的原谅…… 墨铭啊墨铭,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咬断自己的舌头,需要多大的力气,多坚定的决心? 你知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便用鲜血把你的名字写在了心里? 而你,或许对这些并不在意,你只知道生活在你自己的行为准则里,做你觉得正确的事。 那是一段更加混乱的日子,我似乎……似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儿,破坏他们,不管用什么手段,破坏他们。 …… 结果……你们都知道的。 我输了。 即便墨铭知道他身边那个女人不是我,也愿意和她共续白手之约。 他最终爱上的,原本就不是我。 我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 从前,莫名其妙的输给了湘湘。 湘湘死了,我又莫名其妙的输给了“自己”。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我唯一能做的,能让自己重拾一点尊严的办法,就是默默离开。 …… 当墨铭告诉我们,墨霖拼死杀了沈柯的时候,我忽然很想去看看他。 要是你问我理由,那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我一秒钟也不愿意再看见墨铭,不愿意看见那个披着我样貌的女人为了照顾我的感受,努力隐忍对墨铭的疼爱,不让它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你们在同情我,还是侮辱我? 我立刻逃离,却无处可去,眼前却忽然浮现出自己第一次看见沈柯时,他那双恳求的、满怀希冀和等待的眼睛。 我想也不想的冲了回去。 那是沈柯在臧国暗中置办的一处宅院,知道的人并不多,也不知那机灵鬼墨霖是从何而知的,总之,他知道了,并用他自己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宅院中的仆从(除了他故意留下的活口,我后来才知道,那活口存在的目的,就是将来昭告众人,杀死沈柯的人不是墨铭,而是别人假扮的),毫无障碍的带着我救走了他的亲亲好大嫂。 那一刻我才知道,貌似文质彬彬的墨霖远比我想象中要可怕,他那身医术,也远比他哥哥的武术更加阴险。 所以,当我再次赶去的时候,那宅院中已经空空如也,连墨霖最后留下的活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因和墨霖在这个院子里跑过一遭,知道沈柯的所在。 没错,他依旧躺在那里。 满身血红,看上去气息皆无。 我呆愣了片刻,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几年前那个夜晚,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脚踝。 我仿佛又听到他用那芳香的、醉人的、慵懒的声音对我说,我愿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你。 如今,我一无所有,那个许诺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我的人,却已经躺在血泊里,对我的到来毫无知觉。 我正在那儿发呆,忽然听见远远的传来人声呼喝之声,我心里一惊,竟然想也不想的冲过去把那个血泊中的人背起来,仓皇逃走。 我为什么要背走他?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唯一能给我些许温暖的,就是这个绝美的男人,曾经给我的承诺,那个与爱情无关,只为与海澜联姻,用以对抗大兴的承诺。 我逃跑的方向毫无目的,只是下意识的挑选偏僻的小路,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跑了多久。 我终于精疲力竭,跌坐在一片野草之中,我和他俱是浑身鲜血,他气息全无,我精疲力竭。 等我稍稍存了些力气,头脑也跟着稍稍清醒一点时,我竟然发现自己前面不远处有一片荷塘。 那荷塘里的荷花开得正盛,荷塘边还坐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看上去只有三五个月大,唇红齿白,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像深夜的繁星一样勾人的魂魄。 海澜公主番外(七)海澜公主番 海澜公主番外(七) 我正在奇怪,荷塘中心忽然钻出一个小脑袋,另一个小婴儿诡异的钻出水面,对着那荷塘边的小婴儿笑道:“寒衣这下面有肥嫩的莲藕,瞧姐姐摘来给你吃” 我几乎立刻吓晕过去 这两个婴儿看上去一般大小,只有三五个月,那个自称姐姐的竟然会伶牙俐齿的说话,还会戏水嬉闹,还要去池底摘莲藕给那叫做寒衣的小婴儿 懵懂中,我竟然像中了邪一般,再次背起沈柯,几近爬行般的爬到了那池边,想叫他们一声,却呆呆是说不出话来。 那个被叫做寒衣的小婴儿觉察出我们的到来,满脸疑惑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气息全无的沈柯。 我以为他那姐姐会说话,他也该会说两句吧,便满心期待的等着他跟我打招呼,活着因为我们浑身的鲜血而显出一点害怕的神色来,谁知,他却只是向看见两个蚂蚱一样——不对,看见蚂蚱,他的眼睛会亮一下吧,他没有,只像看见两片寻常的草叶一样,面部表情的转过头去。 小家伙,这才多大,就和墨铭一样,得了面瘫的毛病? 可是,我却不敢说话,只是傻傻的等在那儿,似乎我只要说上一句话,就会亵渎了他们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里那个小女婴终于再次浮出水面,一眼瞧见了我,略略诧异了一下,便手脚利落的游到寒衣身边,把一节白嫩肥胖的藕节交到寒衣手里,才趴在池边笑吟吟的问我:“你是谁?怎么浑身都是鲜血?那边那个好看的哥哥又是谁?” 我本来身心疲惫,困顿交加,可不知为何,此刻听了她珠落玉盘般的清脆之声,整个人竟然轻松了许多,连方才这一路跑来的戾气都消减了不少。 “我叫暖阳,躺着的这个是我的朋友,被人杀了……***,你叫什么?你可能帮他?” 那小女婴眼珠一转,忽然欢快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我叫舞空,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他是不是你的情郎?如果是,我便愿意替姐姐救他,如果不是,又何必在意他的生死?” 我脸色大囧,竟不知如何作答。 那叫做寒衣的小男婴斜眼瞥了瞥我,状似无意的自言自语道:“这里叫做洗仙池。” 舞空笑着推他:“你要说什么?要让他们在这洗仙池里洗澡不成?咱们偷偷回来游一遭也就罢了,师父故意装作不知道,不但不跟咱们计较,还故意撤了守卫,你让他们来洗,难不成让师父骂你?” 寒衣冷着脸把头转向一边:“在你心里,师父向来比人命更重要。” “呸”舞空笑吟吟的给了寒衣一巴掌,寒衣却不敢躲,只是缩着脖子受了,“你这样的人,居然在意起了人命?也不知是谁杀了噬天的。” 寒衣大概无话反驳,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好吧,”舞空伸手捅了寒衣的脑门一下,把手里那白嫩的藕节递给我,说道,“你将这藕节捣烂了,敷在那位好看哥哥的伤口上,该是还有剩余,你等他醒了,要他嚼着吃了,便可安然无恙——除了脑子会慢些,但也好过死了,是不是?” “真的?”我伸手探了探沈柯的脉搏,早已冰冷沉寂,这小婴儿居然用一节藕就能让他气死回生? 当然,我虽然这样问,心里却不自觉的相信了——若是普通的孩子,谁会这么小便侃侃而谈?还能自由自在的在这荷塘里游泳? “信不信由你。”舞空并不解释,只是笑呵呵的回应了一句,又道,“这洗仙池可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还是带着你的情郎快快离开吧,那藕节来之不易,你可不能不信我的话,随意扔了。”说完,也不等我回应,便小手一挥,使得我翻滚着飞了出去。 “啊”我惊叫着起身,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方才,也只是南柯一梦。 我渐渐清醒了些,便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原来身处一处破庙之内,我坐在庙里的干草堆上,身边躺着仍旧不知死活的沈柯。 奇怪的是,我们衣服上的血迹都已消失不见,我的左手边,也确实躺着一节白嫩肥厚的藕节。 我呆了一呆,这才像真正睡醒一般跳了起来,从那干草堆底下扒出一只碗来(这里怎么有碗),用锋利的石块割了半块藕节下来,在那碗里捣烂了,又同几年前一样解开沈柯的衣衫,将那糊状藕泥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令人称奇的是,那伤仍旧和当年在同一个位置,也就是他的左胸处,也一样又深又可怖,只怕动手的人都恨透了他,想要一刀致命。 过了半日,沈柯竟然真的醒了,呆呆的坐起来喊饿,我又惊又喜,连忙把剩下的那点藕节给他生着吃了。 ——*——*—— 沈柯果然好了,却也果然痴傻,我只得继续带着他,又卖了我们身上值钱的玉坠首饰之类的东西,暂时维持生计。 好在他身上的东西就算不价值连城,只要随便卖出一件儿,也够我们吃上一年的了,可惜我怕在这儿卖了东西,会有有心人跟踪至此,于是每卖一次,我都带着沈柯离开那里,一路向北前行。 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竟然到了京都附近的一个小小村落,正巧那里有个清幽的小院子要卖,我索性把它买下来,和沈柯隐姓埋名的暂时住在那里。 沈柯虽然痴傻,只要跟他说,他都能好好的听话,生活又能自理,所以,我并没有费什么心思,倒是他,一直傻兮兮的叫着我暖阳,又最真切最体贴的疼爱我,让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甚至觉得,也许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终于有一日,我带着沈柯去村子北门赶集,忽然发现一对男女正在偷看我们。 正是墨铭和那位冒牌公主。 我从小习武,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怎会注意不到他们?索性和沈柯做出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们,请滚远些,我过得很好。 沈柯见我对他好,越发的高兴,嘴也越发的甜了,连吃西瓜的时候都不忘跟我说:“暖阳,我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你一个是我,一个是西瓜” 我竟忽然从心里爱上了这种生活。 我笑吟吟的牵着沈柯的手离开,也再不单单是为了给墨铭看,他此刻在我心里,已经像一阵清风一样毫无重量,反而是眼前这个痴傻的人,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沈柯,这样的日子我很喜欢,咱们就一直过下去吧。 我在心里偷偷说道。 ————*——表钱滴字——*———— PS1:最后一章有点神化了,各位别介意,我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海澜公主过上好日子。 关于舞空和寒衣,是墨兰池的完本仙侠文《丹色撩人》中的男女主,有兴趣的筒子不妨去看看它的第一章,看看有兴趣看下去没。我一会儿把它放在本书的直通车里。 PS2:海澜公主的番外发完了,明天也是周一了,接下来的番外可以发免费章节了。 新书正在修改中,小醉会好好努力,争取让它早一天跟大家见面。下周这本书的更新会有些不力,筒子们不要把我下架,很快新书就出来了,在书架里放着,等新书一出来,书架上方马上就会有提示的。 多谢多谢╭(╯3╰)╮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